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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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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大三下学期开学。

    课程满,学生多,于是,每节课下课换教室时,夏清晚和时小雨都要分工行动,一个人去上洗手间,一个人疾速飞奔过去占座。

    为了在密集的专业课之外喘口气,夏清晚还另外选修了一门哲学系的课程,名叫“庄子精读”。

    这节课人尤其多,哲学系本专业的、选修的、旁听的,乌泱泱挤了一屋子。

    夏清晚上节课教室离得远,一路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在角落里找了个下脚的地方,挎包也没处卸,挎在肩上,拿出电脑,一手手臂托着,一手打字做笔记。

    灰色长裙外搭风衣,很简单素净的穿搭,长发别在耳后,微微低着头,挎着包抱着电脑那样站着,独有一份清雅矜贵的书卷气。

    窗边一个高个子男生有意无意瞄了她几眼,末了,给她递了个纸条。

    「同学,过来这边把电脑放下吧。」

    夏清晚接过纸条抬头看过去,那个男生把自己的电脑从窗台上拿起来,合上放进自己包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往那边挪了几步,在窗台上放下电脑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男生微笑着摇摇头,很有分寸地往旁边让出些距离。

    不愧是大热课程,循序渐进引人入胜,全程听下来,像做了一场脑神经按摩。

    下课后,夏清晚收拾电脑和书包,随着拥挤的人潮走到门口,通道变窄,旁边有人被挤过来,一抬头,正是方才那个男生。

    走到外面,他顺理成章地跟她攀谈起来,说,“刚才我没做笔记,你的笔记能不能发我一下?”

    “好。”

    加微信的时候,他说,“我叫阮序。”

    互相报了名字改了备注,把笔记发过去,夏清晚说,“我记得有点乱。”

    “看不懂的我再问你。”男生笑着接话说,“你是中文系的?”

    “嗯,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去旁听过中文系的课,见过你。”

    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

    夏清晚笑了笑,“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阮序点点头,“拜拜。”

    来到食堂,时小雨已经占好座打好饭等着她了。

    她还没坐下,时小雨就道,“你真是个勇士,双修不说,还有精力去选修哲学系的课。”

    “换换脑子。”

    “你真是个神人。”

    夏清晚噗嗤一笑,“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个变态。”

    “你自己不觉得吗?”时小雨瞪大了眼睛,“你都不想无所事事放空一下吗?”

    夏清晚一顿,说,“……我更想把脑子填满。”

    时小雨嘴快,下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余光瞥到她浅淡的神情才意识到不妥,忙刹住话头,改口道,“你有没有遇到哲学系的系草?”

    夏清晚性子本也安静,可时小雨还是察觉到,她最近跟以往有些不同,相较于“安静”,或许用“清寂”来形容比较准确。

    有一次趁着话头聊起来,才知道她跟男朋友分手了。

    时小雨后知后觉,怪不得,好久没见到那辆迈巴赫来接她了。

    夏清晚低眼对着餐盘发呆,反应了一下,“……谁?”

    “阮序啊!”

    他是系草啊?

    “……见到了。”

    时小雨刚把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立时信誓旦旦,“‘庄子精读’下节课什么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夏清晚笑,“好,下周喊你。”

    为省掉来往通勤,这学期夏清晚搬回了学校宿舍。

    宿舍是个四人间,舍友是时小雨,另有两个英语专业的同学,这两位同学都在准备考研,是而,宿舍里的气氛也经常是紧张忙碌的,身处其中的人不由自主会觉得焦虑。

    时小雨是个常年摆烂的选手,因此不喜欢待在宿舍,更多时候是陪夏清晚待在图书馆。

    夏清晚在准备雅思考试,常泡在图书馆上网课。

    三月份,NYU放春假,林向榆回了上京。直接住进夏家老宅夏清晚的卧室。

    周末时候,夏清晚回来和她一起玩。

    两个人闲着一起做奶茶喝奶茶,林向榆讲起纽约求学生活的种种。

    “现在想想,虽然当时决定去留学是冲动,但是真的太值了!幸亏去了。”

    “社会实践活动很多,每天都能认识新的人,每天都在被信息量冲刷,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夏清晚一脸向往地默默听着。

    “你有出国的打算吗?”

    林向榆问。

    “有,先考雅思,然后去NGO当志愿者,大四时候申请联合国的实习。”

    林向榆目瞪口呆,“已经计划好啦?”

    “是哒。”

    夏清晚笑说。

    “我帮你留意一下,如果你也去纽约就好了。”

    林向榆道。

    “好。”

    林向榆大字型往后一仰,躺在沙发前地毯上,长舒一口气,欣慰道,“真好。”

    她们心照不宣地都不提往事,只是一味向着未来眺望。

    大三暑假,夏清晚成功申请到了WCS(野生动物保护学会)中国的志愿实习机会。

    日常在办公室负责文书的整理和初步翻译,由于工作表现突出,七月份,组织去青海进行定期雪豹保护之旅时,她得到了一个名额。

    抵达之后,夏清晚很快进入状态。

    这天例行日常,保护组织向追寻雪豹的游客队伍讲解了基础知识之后,伴随游客们一同向昂赛峡谷进发。

    长空澹澹,孤远辽阔。

    站在天与地之间,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灰褐的裸岩,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而淡的绿,偶尔点缀着几星各色小花。

    旷野的肆意带来强烈的震撼,习惯了城市高楼的眼睛,要轻轻眯起来,随着心脏的节拍,感受大自然一呼一吸的摇颤。

    在专家的指引下,越野车在一处定点停稳,摄影师下车架器材,保护组织成员和游客领队一起,边看地图,边拿望远镜眺望。

    夏清晚穿着冲锋衣,戴着毛绒绒的帽子,整装齐备,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山与山的脊梁。

    未施粉黛,眼睫毛眯成一簇,有种清汤寡水的冷郁感。

    跟拍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扫过每个人的脸,最终定格到她,“清晚,看镜头。”

    夏清晚扭头看到摄像机,笑问,“在拍我吗?”

    “现在什么感觉?”

    她诚实地说,“很紧张,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雪豹。”说着,她扭头望向远方,摄像机跟着转过去,镜头一角是她虚焦的侧脸。

    那清冷沉静的模样,与浩阔的荒野意料之外地适配。

    她感到一种空远的阔大感。

    雪豹难觅,连续追了三天。

    夜晚在保护基地,偶尔会刮起大风。

    那样惨烈凄厉的风,夏清晚人生中第一次经历,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被撕碎。

    在那极度的凌乱无序中,静下来,反而能重建自己有序的内心。

    听着呼啸的风声,抱着电脑做PPT,为明日的讲解科普工作做最后的准备,大自然的伟大旷远和眼前小小的工作产生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然而,在这割裂感中,夏清晚却觉察到一种细微的踏实与轻盈——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才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替代,才能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俗事的洪流中。

    人生三万天,营营逐逐不过是俗事。它会随风而逝,从指缝中溜走,跟着滴答滴答的钟表一秒一秒变成过去,留下的,唯有当下的感受。

    那感受像风,轻盈飘忽,也许没有任何重量,也许不知自己即将飘向何处,然而,在风止云歇的那一个刹那,它会凝视到无可替代的光景。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长空旷野荒原澹烟,所见皆是风月。

    在壮阔崎岖的峡谷深处,那一趟为期一个月的旅行,夏清晚爬废了三双登山鞋,渡过了不可替代的21岁的夏天。

    七月,王敬梓放短假回京。

    在家里短暂休整,随后到叶园与叶裴修汇合,一起前往西山叶家老宅。

    抵达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草坪另一头凉亭下喝茶。

    见到王敬梓,老人家和蔼地打了招呼,问他在地方这半年情况如何,又问他有没有回家探望过父母和爷爷奶奶。

    亲切地聊了半晌。

    全程当叶裴修是透明人。

    叶裴修自顾自在另一把圈椅上坐下来,点了支烟,手搭扶手,半抽不抽地,透过墨镜望向远方日光下闪闪发光的密林。

    面对老爷子的一番夸赞,王敬梓笑说,“不敢当,即使我以*后有什么作为,也都是叶总一手栽培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所谓调职下地方,看似是贬,实则是叶裴修在保他。如若不然,等到裴家亲自出手,闹到老爷子面前,一切就不好收场了。

    老爷子冷哼一声,瞥了眼叶裴修,“他栽培?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儿?”

    这一瞥,看到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是来气。

    “你瞧瞧他那个样子,冥顽不灵!”

    闻言,叶裴修失笑,浑不在意地掸了掸烟灰,“您甭盯着我,过几年,几个弟弟妹妹长起来了,那么多孩子,任您挑选任您使唤,够您大展拳脚了。”

    “我还能活几年?!”

    “您长命百岁,至少还有二十多年好活。”

    “你——”老爷子拿手指他,“你要气死我。”

    当初,裴雅娴和夏清晚谈过话之后,叶裴修回来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

    这一次,连程菲奶奶都避而远之。

    只听见西耳房书房里一阵乒里咣啷,程菲心惊胆战等了一个小时,末了,是叶裴修先走出来,他神情倒是非常正常,看不出发了火。

    程菲奶奶走进书房,看到一地狼藉,也不知是谁砸的。

    这次大冲突之后,过一个月,老爷子亲自去了趟叶园。

    那时候,夏清晚已经把自己的书和衣服全部搬走了。叶裴修全程非常平静地接待了爷爷。

    毕竟是亲爷孙,老爷子亲自登门递台阶,当然要和解。

    只是,即便是和解,两个人相处时,也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互呛起来。

    这么些时日下来,这种模式倒像是成了常态。

    眼下这场互呛,爷孙俩神态淡然,苦了一旁的王敬梓,不停打圆场。

    叶裴修觉得没趣,摁熄烟,离开凉亭,换了身衣服去后面场子里打网球了。

    他离开之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对王敬梓道,“你瞧瞧,越长大越回去了,叛逆起来了。”

    王敬梓笑笑,先安抚了一番,忖度着老爷子的脸色,接着道,“……我一毕业就跟着叶总,这些年学到很多,学到的不仅是行事,更多是立身。”

    “叶总一直是个克己务实的人,”王敬梓停顿了一下,看老爷子脸色还算和缓,才斗胆道,“……去年那阵子,我偶尔会去接夏小姐下课,车上闲聊时候,夏小姐说过一句话,她说,叶总的生活‘像是一场苦修’。”

    听到这儿,老爷子看了他一眼。

    王敬梓就笑,“我当时也是跟您一样的反应,想着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却很能洞察世事人心。”

    老爷子面色没什么波澜,低低地轻叹似的念了句,“……倒是个会心疼人的,懂得他的难处。”

    “叶总位置越来越高,免不了高处不胜寒,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没个可心的人。”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还没谈上一年,就被棒打鸳鸯。

    老爷子哼一声,“他派你来做说客的?”

    “没有,”王敬梓诚实道,“叶总当然知道,这种事光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他没让我来说什么。只是,好歹叶总和夏小姐我都算是了解,眼看着您和叶总之间有误会,我就斗胆说一说自己的感受,也算是为叶家尽一份我的心力。”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

    七月了,按照惯例,老爷子即将启程去北戴河避暑。

    这一次,叶裴修陪爷爷过去住几天。

    一切准备停当,出发前,叶裴修的爸爸叶廷文把他叫过去吩咐了几句。

    叶廷文今年五十出头,正是好年纪,在外头威重凛然。

    他知道叶裴修和那小姑娘的事,只是从没过问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无关紧要。叶裴修为那小姑娘出头也罢,收拾夏长平和乔伍也罢,都不足挂齿,只要不闹得太离谱,都不值得他费心。

    他料想,叶裴修是个心里有数的,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不用他多讲,叶裴修会懂。

    “事儿都过去了,少惹你爷爷生气。”

    “我明白。”

    “我已经跟你程菲奶奶说了,这几年就消停点,”叶廷文道,“以后到时间了,我会亲自帮你挑。”

    站在窗前抽烟的叶裴修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抵达北戴河别墅。

    老爷子和几个老友坐在院子里聊闲天儿,叶裴修就在露台上看书。

    傍晚,吃过晚饭,叶裴修陪爷爷下几盘棋。

    两个人坐在檐下藤椅上,执棋对弈。

    远离西山老宅,周围没有旁人在,警卫也远远的,只有渐沉的夕阳。

    茂林修竹斜影圆荷,空气清新怡人,很有一种岁月悠远的味道。

    叶裴修先输了两局。

    等待叶裴修收捡棋子的时候,爷爷轻叹说,“裴修,不是我非要你不好过,只是,我不想让你走弯路,走我的老路。”

    老爷子年轻时,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和梁心吾结了婚。

    二十多年的旧式婚姻,因为长辈的疾言厉色,两个人一直不太幸福。再加上梁心吾娘家频频犯事拖累,家里气氛一度非常紧张。

    后来是梁心吾主动提了离婚。接着,老爷子娶了家世显赫的程家小姐程菲。

    “那我问您,”叶裴修道,“再重来一次,您还会和奶奶结婚吗?”

    没想到他这么问,老爷子一时愣住了。

    半晌没回过神。

    “这一切只取决于您怎么定义‘弯路’,”叶裴修把棋子收好,“……在我看来,跟爱的人结婚,不是弯路。”

    爷爷往后倚着藤椅,看了他好一会儿,却是笑了出来。

    “……你倒是,比你爸还像我。”

    叶裴修淡笑一声,“我当您是在夸我了。”

    “只是,这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爷爷拾起棋子,重新开始新的一局,“……跟你爸,说这些也没用。”

    叶裴修半垂着眼,过片刻,道,“我打算下地方两年。”

    老爷子低眼思忖,“……好。”

    八月初,夏清晚结束昂赛峡谷的行程,回到上京。

    每天按部就班上班、看书、背书。

    裴美珠在欧洲玩了一个月,回国直接来了上京,没有回上海的家。

    她一个人住别墅也是无聊,跟夏清晚商议过后,住进了夏家老宅。

    晚上,两个女孩在客厅裹着毯子看电影。

    2005年版本的《傲慢与偏见》。

    裴美珠边吃零食边说,“我刚看到你家后院也有一棵合欢树啊?”

    “是啊,怎么是‘也’?你家也有么?”

    “不是,叶园也有。”

    裴美珠觉得奇怪,“我怎么记得以前叶园是没有的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

    夏清晚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叶园之前没有合欢树。

    “提起这个……听说,王敬梓上个月回京啦?你们见面了吗?”

    裴美珠状似轻松地问。

    “没有,上个月我在青海呢。”

    “……哦对,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番假期里各自的游玩经历,电影正播到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在雨中亭下的争吵与告白,裴美珠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

    夏清晚摁了暂停。

    “我在清晚姐姐家里。”

    眼看着她这通电话有愈来愈长的架势,夏清晚干脆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这一望才知道,原来方才的雨声不仅是电影里的背景音,外面真的下雨了。

    哗啦哗啦的倾盆大雨。

    来势汹汹。

    “你要来?!”

    裴美珠提高了音量。

    夏清晚不由扭回头,裴美珠给她递了个眼色。

    挂断电话之后,裴美珠立刻坦白,“我表哥要来。”

    “……来接你?”

    “不是,说来看看我。”

    裴美珠撇撇嘴巴,眼神闪烁,“听那个语气,是要来坐一会儿,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哦。”

    夏清晚手抓着窗台边缘,“……什么时候到?”

    “他说十分钟。”

    夏清晚点点头,转过身往侧厅走。

    裴美珠在后面喊,“你干嘛去?不看电影啦?”

    “等一会儿吧。”

    她说着,来到侧厅茶桌。

    家里的茶叶都放在茶桌下面抽屉里,她记得有白茶。

    过片刻,她端了茶盘过来。

    泡了三杯。

    裴美珠本可以打趣两句的,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

    夏清晚抱膝坐在沙发前地毯上,道,“继续看电影吧。”

    裴美珠拿过遥控器点开,没过两秒,门铃就响了。

    她看向夏清晚,“谁去开门?”

    “你去吧。”

    裴美珠拉下毯子,趿着拖鞋,走到玄关。

    夏清晚低头,随便从茶几下拿过一本书翻开,还没看清书封,就听到玄关传来裴美珠的声音,“清晚姐姐给你泡了茶哦。”

    “是吗。”

    淡淡的低沉的男音。

    夏清晚身子一僵。

    听脚步声近了,余光里看到他西裤的裤脚,这才抬起头来。

    本打算稍一瞥过,点个头就权当打招呼了,一抬脸,视线却立刻对上了。

    两个人对看了好几秒钟,夏清晚先移开目光,道,“您坐。”

    叶裴修离她不远的沙发上坐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茶几的拐角。

    裴美珠卖乖,双手把茶给他奉上,“尝尝。”

    又道,“我去个洗手间。”

    她一离开,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夏清晚和叶裴修两个人。

    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

    夏清晚低着头,忙着翻书。

    叶裴修先开了口,“看的什么电影?”

    夏清晚抬头看了眼屏幕,那上面暂停的画面,正好停在达西先生说我爱你的那一刻。

    “傲慢与偏见。”

    “好看吗?”

    她点点头。

    “吃晚饭了吗?”

    “吃了。”

    怕他要继续追问吃的什么,她就补了一句,“吃的生煎包,还不错。”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整个对话的过程中,她一直低着眼睛,手指不停抠着遥控器。

    虽则没抬眼,但她能感觉到,叶裴修一直在看她。

    那视线似是带着温度,一刻不停地烤着她。

    她穿着件居家的吊带裙,裙身宽大,整个人连腿都缩在里面。

    长发乖乖拢在肩后,露出清丽的侧脸,还有一截白皙的肩,这里他曾吻过许多次。

    有时候,他会从她肩上一路吻到脖颈,再往上,吻她的下颌,她的唇。

    无尽的缱绻。

    叶裴修不自觉扯了扯领口。

    夏清晚余光里,是他腰腹以下的轮廓。

    长腿自然地敞着,腰身塌陷,瘦而有力。

    如果是以前,她能够挪过去,坐到他腿上。

    不止。

    有一次,在叶园书房沙发上,她被他握着腰坐下来。

    那时,灯光大亮,被他舔.吻着,她甚至不敢低眼看他的头发。

    夏清晚猛地刹住思绪,站起身,“我去看看美珠。”

    裴美珠正扒着洗手间的门往这里探头探脑,看到她走近了,就道,“我表哥走啦?”

    “没有,”夏清晚道,“你们不是要聊天么。”

    “……好吧。”

    裴美珠跟着她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夏清晚没有再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径直去了厨房。

    反手关上门,倚着门板,深深舒了一口气。

    客厅里。

    裴美珠气鼓鼓地说,“我不回去。谁让他们惹我,我就谈个恋爱,用得着他们这么着急地棒打鸳鸯吗?”

    “你爸说,下周等不到你回,就来抓你回去。”

    “我就住清晚姐姐这儿,你不跟他们说,我看他们谁找得着我。”

    “随你的便,”叶裴修道,“你住在她家,最起码应该懂礼貌守规矩,不要胡作非为。”

    说着,略抬一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薯片残渣,“收拾了。”

    裴美珠嘴巴一嘟,“你是来训我的吗?”

    嘴上说着,手上却不敢不听,麻溜地拿纸巾拿垃圾桶。

    “最近怎么吃的饭?”

    “有时候点外卖,有时候是清晚姐姐做饭。”

    她老老实实答话。

    “你洗碗了吗?”

    裴美珠张了张嘴,小声说,“……今天开始洗。”

    叶裴修喝完了手里那杯茶。

    “我走了。”

    说着,他站起身。

    裴美珠立刻一溜烟儿跑向厨房。

    “清晚姐姐,我表哥要走了。”她挽住夏清晚的胳膊,“我们把他送到门口吧。”

    两个人一起来到玄关,裴美珠又说肚子疼,调头往洗手间方向跑。

    叶裴修走到廊下,道,“不用送了,外面凉。”

    “好。”

    夏清晚站在檐下,眼瞧着他撑起那把大黑伞,走进雨里。

    白衬衫黑西裤,身高腿长,单手插兜,一手撑伞,在烟雨朦胧中,身影逐渐晕成白的黑的点。

    他经过前院小径,衣袖擦过处,林花著雨。

    雨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了。

    料想着他的车应该已经走了,夏清晚回身取过伞桶里的伞,跑下台阶。

    穿过小径,来到大门口,远远地瞧见,奥迪车昏暗的车里,他的手搭着方向盘,腕表微微闪着光。

    车前灯刺破雨幕。

    大雨倾盆。

    叶裴修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身影。

    遥遥地站在门口,越来越小。

    这一趟过来,本来是想跟她说,他要调任了,至少两年。

    可是,那番话一直搁在心里,说不出来。

    怕她等,也怕她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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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晚点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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