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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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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节假期,喜奶奶接了一通来自上京的电话。

    挂断之后,她手拿话筒有点怔怔地说,“惠卿,上头让你回京,说是有个追念的大会,老爷子是代表人物,要你作为遗属出席。”

    消息太突然,夏惠卿也定住了好一会儿。

    收拾行李的时候,上京派来的代表已经到了。

    三辆车驶进别墅。

    西装革履的几个人,带着殷切的敬意,解释说,“这事儿早就定下了,只不过*起先说是办个闭门会,前阵子研讨了一番,改说要大办,请遗属,仓促间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给您添麻烦了。”

    说着,有人伸手接过行李,有人上来要搀扶,夏惠卿收回手,道,“不用扶我。”

    夏清晚道,“奶奶,真的不要我一起回去吗?”

    “不用。”

    夏惠卿说,“我又不用人照顾,你就在这儿歇着吧。”

    为首的那个男人笑着向夏清晚和喜奶奶解释,“这两天所有遗属都被安排住在国宾馆,全天都有专人照顾陪护,您二位不用担心,安心在家歇着,有空看看直播就好了。”

    “好,劳烦您费心了。”

    夏清晚礼貌道。

    那男人多看了她两眼,笑笑地跟她点头。

    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松弛居家的一身,却有种清冷婉约之感,露肤度低,但更显得冷白皎洁。

    更难得的是那双眼睛,古典清幽,似是藏着许多愁思,让人很有探究的欲.望。

    “这位是二老的孙女儿?听说保研了京大中文系,恭喜恭喜。夏家名门世家,代代都是英才。”

    夏家,名门世家,这两者连在一起倒是新鲜。

    自夏西里和夏老爷子死后,夏家已经被遗忘了许多年。

    闻言,夏惠卿也不由地看了说话的男人一眼。

    喜奶奶在一旁说,“惠卿,药我都装在小包里了,记得按时吃。”

    “放心吧。”

    夏惠卿上了车,降下车窗,道,“回去吧回去吧。”

    夏清晚和喜奶奶眼望着车子沿车道开出去。

    回头往主屋走的时候,喜奶奶还念叨,“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要办什么追念会。”

    回到上京,把夏惠卿安顿好,几个男人下来抽烟。

    到绍平接人时候说的那番话,半真半假。

    仓促是真,原因却是,起先的名单里并不包括夏老爷子。夏惠卿想的没有错,夏家确实是被遗忘了许多年。

    是有人提醒了一嘴,研讨的众人才急急忙忙重新捋了一遍名单,加了几个人进来。

    抽着烟的时候,有人叹说,“夏家那小姑娘真是个美人。”

    “想也知道。夏西里当年在上京多风光啊,只要有他的演出,酒吧里场场爆满,多少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老婆又是文工团的台柱子,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你还真别说,那小姑娘很有夏西里的气质。”

    看起来清冷淡漠,眼底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气。

    为首的那个笑道,“等着瞧吧,我看要变天了。”

    “至于吗?为一个小姑娘?”

    “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觉得会怎么收场?”那人掸了掸烟灰,笑道,“不管怎么说,叶家内部肯定有的闹的。”

    夏清晚和喜奶奶在绍平别墅里全程收看了直播。

    看爷爷的照片被展示在屏幕上,看奶奶在台上发言。

    喜奶奶不停地叹,“今年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你见到了表哥,老爷子重新被认证,咱们夏家,慢慢的要好起来了。”

    喜奶奶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国庆节后,甚至夏长柳和夏明州都被召参加了几场会议。

    像是深埋地下多年的古董遗迹,一朝被挖掘重见天日,被摆在博物馆最重要的陈列位上,打上顶光,连带着同款周边都不同程度涨了身价。

    为了给下学期的实习腾出时间,夏清晚把下学期的课程全部压缩到了上学期,是而,上学期课程很满。

    在这之中,还有哲学系的选修课。

    裴美珠也跟着她蹭了一节课。

    课后,两个人去食堂吃饭,夏清晚问她感觉如何,下节课还要不要来?

    裴美珠竖起一根手指,说,“我觉得那个阮序喜欢你。”

    “……”

    夏清晚道,“我跟他不熟。”

    只是偶尔在哲学系的课堂或者课间遇到,朋友圈点赞之交而已。

    “我感觉他喜欢你喜欢得要疯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追你。”

    看她时,那眼神里的喜欢都要满溢出来了,但是,跟她讲起话来,却是淡淡的,真像是把她当普通同学一样。

    “别说这个了。”

    夏清晚打断话茬,问,“你有没有去过内罗毕?”

    “去过!好玩!”

    裴美珠马上说,“你要去?”

    “面试通过的话,明年要去线下实习。”

    十月中旬她参加了联合国实习的笔试,下旬收到笔试通过的通知,前天刚刚参加了面试,眼下,正在等待面试结果。

    一般而言,要十二月才会有通知。

    “阮序是哪里人?”

    裴美珠杀个回马枪,又在聊阮序。

    夏清晚看她一眼,“……不知道。”

    裴美珠充耳不闻,低头点亮手机屏幕开始检索。

    不查不知道,阮序是当年当地的高考文科状元,因为长得帅人气高,有过不少采访,网上很多资料。

    “他是绍平人诶。”

    裴美珠抬头惊讶说。

    “你对他很感兴趣吗?”

    “不是啊,”裴美珠嘴快,道,“我看这么多追你的人里面,他最有成功的可能。”

    夏清晚失笑,“他没有追我。”

    “迟早的事,”裴美珠笃定地说,“像他这种聪明人,必然不会贸然走上赌桌,非得等到合适的机会,他才会出手。”

    当晚回到家,裴美珠又想起这事儿,便给表哥打了通电话。

    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起来。

    裴美珠立刻道,“表哥,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是,你再不回来,清晚姐姐要被追走了。”

    “……”

    叶裴修摁着书页的指尖微微一顿,“说清楚。”

    裴美珠把阮序这个人前前后后细讲了一通。

    “……他长得很帅诶。”

    “还有没有别的?”

    “哦有有。”

    裴美珠把夏清晚见到了表哥宋延璋的事也讲给叶裴修。

    刚说完,就听到他那边有人叫了声,“叶总。”

    “……王敬梓在你那儿?”

    裴美珠握紧了手机,“他怎么会在你那儿?”

    “汇报工作。”

    叶裴修道,“挂了。”

    叶裴修提前跟家人打过招呼,说今年过年不回京,是而,元旦期间,趁着他有空,裴雅娴代表家人去了趟南华探望他。

    裴美珠知道了,闹着一起跟了去。

    一到城郊的老洋房,裴雅娴就指挥佣人忙碌地来来去去,叶裴修去参了会,回到家里来,依旧在书房忙工作。

    裴雅娴给他端了杯茶,“歇会儿吧。”

    又忙了半小时,叶裴修终于离开书桌,在窗前沙发上坐下来,点了支烟。

    裴雅娴给他换掉冷了的茶,递了杯温热的到他手边,他没接,“放着吧。”

    裴雅娴只得放回去。

    母子俩无言地相对而坐。

    他穿着件黑衬衫,没系皮带,衬衫袖筒随意地挽了挽,夹着烟的手落在扶手外侧,半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寂孤远。

    “过年打算一个人在这里过啊?”

    裴雅娴问。

    “去绍平。”

    裴雅娴点点头。

    她知道梁心吾在绍平养老,叶裴修此举,也不知是不是老爷子的授意,她也不好问,只是道,“见到你奶奶,帮我问声好,正好我带了礼物,你帮我捎过去给她。”

    “成。”

    裴雅娴难得来南华,底下人组了个局,请几位老同志来老洋房聚餐,也算是叶家的慰问。

    席间,裴雅娴以叶夫人的姿态,亲切地和人交谈,叶裴修换了身衣服,白衬衫黑色西裤,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微低着头听前辈说话,又笑笑地和人聊天。

    有人讲了什么玩笑话,他也有爽朗地大笑的时候,可裴雅娴旁观着,总有种他其实非常疏离的感觉。

    也是寻常。

    毕竟高处不胜寒。

    早年他爸爸叶廷文也是如此。后来,独卧高台久了,那种孤独与疏离,便被层层威严的庄重感封锁在里头,形成了厚厚的壳。

    裴雅娴与叶廷文,夫妻之间不是没有尝试过做知己,后来,事儿赶事儿,不了了之。渐渐地,夫与妻,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是裴家放在叶家的“人质”,是叶家放在裴家的“耳目”,在外享尽了尊崇与敬意,在内,却是疲惫不堪。

    高朋满座,而后,酒阑人散。

    叶裴修喝了不少酒,心慵意懒地在外头檐下圈椅上抽烟。

    裴雅娴披了条披巾出来,笑笑地说,“你爸爸前阵子跟我说,日后要给你挑个好姑娘,”停顿几秒钟,看了看他脸色,又道,“……我看啊,真得找个可心的解语花,工作之余,能让你放松的人。”

    叶裴修没接话。

    裴雅娴自嘲地笑笑,“别像你爸,什么事儿都是压在自己心里,我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叶裴修看她一眼,“您又不是为他而活。”

    听到这话,裴雅娴倒愣了好久。

    她日常做事,不是为叶家就是为裴家,老爷子不能得罪,叶廷文叶裴修父子俩更不敢得罪,偶尔还得给裴家喂点好处。殚精竭虑,使尽手段,在这复杂庞大的关系中辗转腾挪。

    “……你这话太天真了。”裴雅娴道,“人生在世,被那么多重身份拴着,处处都是不得已。”

    叶裴修淡笑一声,没再接话。

    “……您早点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睡,记得喝点醒酒汤。”

    拢着披肩走回室内,裴雅娴突然意识到,叶裴修方才那句话,只是在宽慰她。

    那些大道理,叶裴修当然都懂,所以这么多年来,克己务实,稳扎稳打走到现在。她一直觉得这个儿子是疏离的、冷漠的,跟他父亲一样。

    仔细一回想,是在跟夏家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之后,他好像才有了点人情味儿。

    许是,跟那小姑娘相处久了,他也渐渐地能理解母亲的处境了吗?

    裴雅娴不由地如此想。

    那一夜,在南华的老洋房里,裴雅娴辗转难眠。

    这一年寒假,夏清晚早早地收拾行李来到了绍平。

    因着国庆那一遭,这几个月夏明州办事谈项目都顺利了许多,腾得出手了,索性也跟着夏清晚来绍平探望奶奶。

    他在绍平住了一周。

    临回京,喜奶奶大包小包给他塞了不少土特产。

    把他送走之后,喜奶奶又张罗着收拾东西,今年,梁心吾不回京,是而邀请她们三个人去她的别墅过年。

    “今年可热闹了。”

    喜奶奶道,“有你梁奶奶在,你奶奶也开朗些。”

    夏清晚自然也喜闻乐见,过年么,人多总是好些。

    带了一后备箱的行李和礼物,夏清晚开车,三个人奔赴市区另一头梁心吾的别墅。

    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梁心吾喜笑颜开,给她们三个人分别安排了房间,之后,三位老人家围坐在客厅壁炉旁,互相送礼物拆礼物。

    简直像小孩子。

    夏清晚蜷缩在单人沙发里,膝上摊着书,笑吟吟地望着她们。

    这时候,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开关车门的响声。

    她问,“梁奶奶,今天还有客人要来么?”

    梁心吾想了想,“不知道呀。”

    “我去看看。”

    “好好,是客人的话就请进来。”

    夏清晚跳下沙发,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往玄关外迎。

    她心情轻松而愉快,是而脚步和姿态也比平时更轻盈,边走边喊管家爷爷,“爷爷,是谁来啦?”

    走过廊下拐角的时候,话音未落,猝不及防撞进一个高大的怀抱里。

    熟悉又陌生。

    叶裴修扶住她的手肘,“小心点儿。”

    他穿着黑色大衣,外套上还带着冬夜里森森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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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下一更是周日晚上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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