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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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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清晚的余光里,只能看到他指间的烟,红星明明灭灭。

    这时候听到林向榆的高声,“清晚,你在哪儿?”

    夏清晚扭回头,“……这里。”

    林向榆走近了,看到这状况,礼貌道,“叶先生,您也在。”

    叶裴修微微一点头。

    林向榆半开玩笑问夏清晚,“我先走?你们需不需要叙叙旧?”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走。”

    夏清晚向叶裴修笑一笑,“叶先生,再见。”

    “需不需要送你们?”

    “不用。”

    这话是林向榆讲的,“那拜拜了叶先生。”

    “好。”

    两个女孩子手挽手沿着游廊离开。

    叶裴修目送夏清晚的背影逐渐远了,从垂花门下消失不见。

    他在旁边立式烟灰缸上摁熄烟,重又点了一支。

    一上车,林向榆就问,“你们聊什么了?”

    “什么都没聊。”

    夏清晚系好安全带,看似很平静地点开手机屏幕,点开导航看路况。

    “不堵车。”

    她说。

    驾驶座的林向榆噗嗤一笑,“都半夜了,怎么可能会堵车,你醒醒神吧。”

    “……我真没什么。”

    “好好,姑且信你。”

    林向榆没继续追问。

    盛骏驰结婚了,孩子也有了。

    他呢?

    有正在接触的人吗?还是一直独身?

    也罢,这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没必要费神去思量。

    游廊下那个照面太短暂,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面容。

    可是……可是,时隔那么久,再遇上,他省略了寒暄省略了叙旧,依旧能够一眼瞧出她在专注地闻花香。

    他的态度,像是和她从没有分开过。

    也是,毕竟刚认识的时候,他对她就非常不讲客套,他和她认识这么多年,不管是刚认识,还是后来分手后几次再遇见,他都没有跟她寒暄客套过。

    从来都是有事说事,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也不一定是还念着她。

    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她也宁愿他已经忘了她。

    这两年她过得很好。

    最起码旁人能窥到的部分是这样。

    那晚,叶裴修在叶园檐下池塘边,站着边抽烟边低眼思量。

    那年春节绍平一别,她本科毕业,读研,跟着导师到处跑,做研究发论文……

    没有谈恋爱,朋友也不多,只有枯燥的阅读、写作。

    在他的视角里,她好像把自己的生活也过成了一场苦修。

    当初,怕她等,又怕她不等。事到如今,反而无从说起了。

    他的种种准备,种种筹划,可以跟她讲吗?

    可以把她哄回来吗?

    她愿意重新进入他的漩涡吗?

    甚而,也许,她已经忘了他。

    可是,游廊下那短暂的照面,彼此间的氛围不是假的。

    他能感觉到她的在意。

    可他又怕那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这两年多,地方上的派系摩擦明争暗斗比上京还要激烈,那么多风风雨雨,他都怀着笃定的心闯过来了。

    回到上京,猝不及防与她碰面,一切都像是被打碎了,拼凑不出原形来。

    分手之后,夏清晚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

    也许是分手后又连续见了几次面的缘故,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有戒断反应。

    毕竟,从最初在一起时,她就没妄想过跟他有长久的以后。

    夏清晚洗过澡,敷面膜,摘掉面膜洗手。

    现在回头想一想,分手之后,她也只为他哭过一次。

    那次是为庆祝时小雨跳槽拿到翻倍高薪,时小雨来夏家老宅和她一起过夜,两个人在客厅看电影。

    2011年的《一天》。

    一对灵魂伴侣,兜兜转转浪费了20年光阴,最后,终于要开始认真恋爱时,女主死了。

    这是夏清晚第二次看这部电影,第一次看时她只觉得很荒唐,怒打了一星。第二次看,在女主骑着自行车呼啸穿过小巷,被车子撞死前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泪流满面。

    那时,她呼吸都在颤,心里想,“有些事,都是命,就是这样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时小雨是个没心没肺的,正对着屏幕一顿脏话输出,转头看到她晶莹的脸,心中了然,一把将她搂过来,拍拍她的头。

    夏清晚埋头在她颈窝,凄厉地呜咽,“小雨,怎么办,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她一直喃喃地重复这两个短句,哭得浑身打颤,上气不接下气。

    哭到最后,脑子都几乎缺氧了,她躺在地毯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动不动。

    时小雨给她端来温水,她也不喝。

    到半夜,时小雨起来喝水,发觉她还在被窝里闷声哭。

    可第二天早上,夏清晚顶着两个肿肿的眼睛起床,时小雨问她,“你还好吗?需不需要请假?”

    她当时也在洗手,只是轻轻地说,“时雨时雨,就像你的名字,是一时的雨,都会过去的。”

    现如今,她可以坦然问自己,都过去了吗?

    夏清晚把手洗干净,抬头看镜子。

    眼眶是红的。

    「都过去了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她想的是,刚刚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清他,隐约觉得他好像有点胡茬,有点疲惫。

    应该再仔细看一看的,为什么没有好好看清?

    也许以后大概率不会再见了,可是万一碰面,他还是如老熟人或者旧友一样,坦然地像今天一样地,跟她讲话,那该怎么办呢?

    她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綳住。

    尤其是,他调回上京来,也意味着他应该马上要谈婚论嫁了,以后他旁边站着新人,言笑晏晏,如旧友一般跟她打招呼,介绍她们认识,她要怎么做表情呢?

    也许她也用不着面对。

    早在上学期,她已经跟导师商量过,今年暑假要放下所有的活儿,去内罗毕待四个月,考取PPL。

    他在上京晋升娶妻,她则依旧走她自己原定的路。

    内罗毕。

    那里有广袤的大地,野性的动物,天高云阔,一个没有围墙的世界,她不会记得一个平平无奇的叶先生。

    六月份,和导师交接完所有项目。

    办完了所有手续,启程前往内罗毕之前,打包行李准备寄出的时候,夏清晚接到了林向榆的电话。

    一接通,林向榆就道,“清晚。”

    她的声线有点不同寻常,夏清晚有点疑惑,“嗯?怎么了?”

    “我听说,叶先生要结婚了。”

    夏清晚脑子里嗡得一声。

    只感受到一阵杂音,扰得身心五内电流俱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痛和乱。

    在这紊乱中,林向榆的话音还在继续,像断断续续的画外音,“他叔叔他爸爸给他选看了好几个,已经选定了,好像已经在筹备婚事了。”

    过好一会儿。

    那噪声之后,心里只有钝痛的残余,像是在未痊愈的旧伤口上又划了一道,血液虽新鲜,可到底是旧伤了,她心里没太大波澜,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惯性,平静而安然。

    夏清晚说,“……恭喜他。”

    也许,所有的眼泪都在那一晚在时小雨的肩上流完了。

    持续的绝望对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益处,所以,她也不应该再哭再继续崩溃。

    夏清晚继续收拾行李。

    在新的国家城市学习新的知识,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落地内罗毕,在westlands的酒店办理入住,去早先联系好的飞行俱乐部报道,经过医疗检查、语言能力测试等一系列流程,办理考取PPL的手续,一切尘埃落定。

    安全起见,晚上她不出门。

    通过酒店的落地窗,能够看到184m高的GTC办公楼,肯尼亚第二高楼,由中国某公司投资开发。

    即使是隔着距离,能在视野内看到祖国的工业产物,也让人觉得亲切。

    每日都在忙碌和新鲜中渡过,夏清晚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期待感,在学习驾驶小型飞机的理论知识时,她就在心里一遍一遍模拟独自驾驶飞机的状况。

    那本英文原版的《夜航西飞》,她不知道读了多少遍。

    独自驾驶小型飞机,救援、夜航、迫降、盘旋、追寻动物的迁徙……

    视野中只有远阔的天与地。

    如此振奋而激昂,夏清晚像是重新抓回了人生的方向盘。

    这天清晨,夏清晚起床吃过早饭后,乘电梯下楼前去飞行俱乐部。

    在酒店大堂,擦身而过一群中国人,个个西装套裙,胸口别着徽章,边走边聊。

    她记得那个徽章的式样。

    当初,在叶园客厅里,她曾不经意间翻到他集团内部发行的刊物,其上有叶裴修双手撑着台面,在主席台上发言的新闻照,那时,他领口就别着这样一枚徽章。

    也不奇怪,他们集团在这里有分部,人员业务往来属实寻常。

    不应也不必放在心上。

    外头晴空万里。

    夏清晚在酒店门口等车,这时候有辆商务车驶来,在她不远处停下。

    车门被四下里推开,下来几个人。

    夏清晚往旁边让了让,这时候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夏小姐。”

    抬起头,刚从商务车上下来的王敬梓笑着跟她打招呼。

    异乡逢旧友,夏清晚很惊喜,“王先生,好巧,您来出差吗?”

    “不是,”王敬梓笑笑地,“年初我就调到这边来了,现在在内罗毕分部工作。”

    时间紧张,来不及多叙旧,自己叫的车已经来了,夏清晚打开车门,回头对王敬梓道,“我要赶去俱乐部,今天有飞行课,咱们改天再聊?”

    “好好,你忙,改天见。正巧我也住这家酒店,见面也方便。”

    坐到车上,夏清晚清空脑子,专注地把注意力凝聚在即将进行的课堂上。

    今天是理论课之后的一节体验课。

    她要在飞行教练的指导下,观摩学习驾驶小型飞机的基本操作。

    来到飞行俱乐部,和教练汇合,跟随教练离开室内,来到俱乐部专用的小型飞机训练场地。

    教练最后为她讲解了一遍飞机上的注意要领。

    日光明亮刺眼,一切一览无余,像是把她内心长久潮湿昏暗的角落也一下照亮了。

    扶着扶手踏上飞机,在后座坐好。

    飞机升空。

    她第一次真切地实际感受到《夜航西飞》里所讲的一切。

    天与地在眼前展开,广袤无垠。

    如此寂静又如此沸腾。

    地面的一切都丧失了声响,愈来愈小愈来愈远,只有小型飞机的轰鸣。

    轰鸣直冲天灵盖,占据了所有感官,带来一种毁灭般的快.感。

    夏清晚一颗心扑通扑通,一双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太多太多,看不及看不够。一边还要注意着飞行教练的操作和指引,短暂时间内,眼睛和耳朵都接收到了庞大的信息量,她几乎有点过载,肾上腺素飙升。

    十几分钟过后。

    在一种极度的激动和平静之中,夏清晚完成了她作为学员的第一次飞行。

    飞机徐徐下降高度。

    地面近了。

    更近了。

    在小型飞机更亲切的视野里,夏清晚第一次体会到天空和大地的意义——

    它们允许任何的翱翔与降落,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承接人类所有的逃离与归来。

    降落时,一片轰鸣之中,夏清晚几乎被这最纯粹最原始最野性的体验感动到落泪。

    她于激动万分中拥抱这全新的体验。

    全副身心感受。

    这时候,视野里,小型机场边,却有一个身影。

    白衣黑裤戴着墨镜,身后簇拥着一群人。

    他正抬头望向她飞机的方向。

    在这近乎梦幻的时刻,那身影像是泡影一般,不真切。

    像是梦。

    真切拥有过,而又早已失却的梦。

    也许,人在顶峰体验之时,总会窥见自己年少时最爱的梦。

    飞行体验带来的震撼余韵,与那身影映入视野带来的怅然相碰撞,两相抵消,让她在降落滑行的颠簸中,几乎有种打坐参禅的空寂之感。

    下了飞机,飞行教练看到夏清晚望的方向,笑着用英文跟她讲,“那是你们中国的集团代表们,听说他们偶尔会来考察。”

    大约是在飞行俱乐部有注资。

    夏清晚收回视线,跟飞行教练道别,从另一个方向回到飞行俱乐部,拿到自己的物品,打车返回酒店。

    她一开始控制着,不想让自己陷入任何紊乱的思绪之中。可遥远的旧梦跟随着她的逃离,出现在内罗毕。

    她不可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洗过澡,敷过面膜,夏清晚背倚着洗手台,手抠着边缘,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王敬梓在这里工作,叶裴修偶尔来出差,也非常合理。

    但,他这时候不应该在上京忙着筹备婚事吗?

    那些琐事交给下属或者家人去办也很正常,毕竟他的公事最大。

    来到这里,本是要开启新的生活,怎么还会迎头碰见旧友?

    她心里感受很不妙。

    翻出抽屉里码好的茶包,给自己冲了一杯,她端着茶杯坐在窗前,望向夜幕里那栋高楼。

    这之后两天,她在酒店遇到过几次叶裴修。

    有时候,他在酒店门口车里,车门敞开,他西装革履坐在后座,凝眉听车外的秘书俯身汇报工作;也有时候,他在酒店大堂沙发上,叠腿而坐,膝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凝眸看着屏幕打字。

    视线相接,叶裴修会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她也会对他笑一笑,像熟悉又陌生的旧友一样。

    这样最好了,他和她彼此相安无事。

    她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安全感。

    连续在酒店遇到过叶裴修两次之后,夏清晚已不会再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

    第三天,这天傍晚,夏清晚回到酒店,在酒店门口与他又碰了个正着,这一次,他们甚至说了话。

    叶裴修问,“吃过晚饭了吗?”

    她微微笑答,“吃过了。”

    这句回答只是搪塞敷衍,刚离开飞行俱乐部,她当然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然而一切都无需对他解释。

    她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订了送餐服务。之后,洗澡换衣,在酒店自己房间里,努力静下心来学英语。

    门铃声响起,她只以为是侍应生来送餐,毫无心理准备地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是叶裴修。

    她猝不及防。

    定一定神,客套地笑笑,“……叶先生,这么晚了——”

    “有没有茶喝?”

    他眼神一寸不错,语气却像偶然相逢的旧友一样,礼貌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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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家人做手术住院,事情比较突然,所以先跟大家请了两天假,这几天都很累,只睡四个小时,比我预想得还要累一些,完全没有精力余裕和合适的环境写字。我自己状态差肯定写不出理想的东西来,不想马马虎虎交差,所以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真的谢谢。

    这篇文确实自开文状态就不理想,之前也请过好多次假,也感受到了大家的包容,真的很感谢。如果实在着急,弃文怎么都可以。我从不会因为着急完结就匆匆写完,我一定会好好写完的,这几天能更就更,请大家放心。

    这篇文写完我会封笔一段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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