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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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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办公室里,包括张教授在内,诸多硕导都讲,自夏清晚同学回来之后,赵教授如虎添翼,日常工作有条理了,也不总是骂学生了,简直称得上满面春风。

    “如果带的都是这样的学生,我也愿意再带个几年。”

    张教授喝着茶如是说。

    赵教授乐乐呵呵,“谁让你留不住人。”

    “这话说的,好像清晚是冲着你人选的方向似的,”张教授嗤笑,“我都知道,当初她有意选你的方向,排着队咨询你,被你评价了一句浅薄老套。现在看呢?”

    “再好的学生,也得经过点拨,才能拨开迷雾见青山。”

    赵教授老神在在。

    “得了吧,照你这么说,不刻薄就没法教书育人了?也就清晚这样的性子,受得住磋磨,聪明机敏又坚韧……”

    正说着,半掩着的门被敲了敲而后推开,夏清晚走进来,笑说,“赵教授张教授早上好。”

    “清晚早上好。”

    张教授笑眯眯扭过头来,“正聊你呢,你就来了。”

    “别跟他废话了,”赵教授放下茶杯,招招手,“你来看看这封邮件。”

    夏清晚放下包,“来了。”

    她绕过桌子,微俯身看赵教授的电脑桌面。

    赵教授说,“那就敲定三月份了?”

    “好。”

    “我把邮件转给你,你写一封回信。”

    “好。”

    今天的工作就从这一份横插进来的活儿开始了。

    夏清晚充满干劲。

    虽说目前的状况称得上危机四伏,叶裴修家里的态度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刀,然而,越是面对诸多的不确定因素,越是要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通过一件一件小事,获得自己生活的掌控权。

    是而,夏清晚振奋且乐观。

    立冬前这天,纪疏玉约她去家里喝茶。

    盛骏驰的家在胡同深处,四周安宁静谧不露锋芒,只有那对开的大红门,隐约暗示着背后的别有天地。

    院中大树参天,一地枯黄的银杏叶。

    纪疏玉在用来会客的温室招待她,刚坐定,寒暄了几句,就透过落地窗玻璃看到车道上缓缓开进来一辆车。

    纪疏玉道,“骏驰回来了,我得去一下,不好意思,清晚你先坐一会儿。”

    “好,没事的,你去忙。”

    正巧手机响了,夏清晚拿起来点了接通。

    “老盛家的又约你了?”

    电话那头,叶裴修似是在翻文件。

    “嗯,我刚到。”

    “不想去拒绝就好了,没必要跟她客套。”

    夏清晚笑,“我没有不想来,她家里搞得很温馨,偶尔来坐坐,挺放松的。”

    “叶园不温馨?”

    夏清晚笑起来,“不一样哦。”

    “怎么不一样?”

    “疏玉很好相处,跟她聊天挺舒服的。”

    那边叶裴修也笑起来,话语里有一丝危险的意味,低低沉沉、半真半假一句,“夏清晚,回来你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正说着,夏清晚余光瞥到,隔着院落,斜斜望进落地窗客厅,纪疏玉从保姆怀里接过孩子,放到地毯上,刚满一岁的孩子蹒跚着往前走,前头,盛骏驰弯身,伸臂等在那里。

    孩子踉跄着走近了,盛骏驰一把将孩子抱起来,抛起又接住,如此几个来回。

    纪疏玉先是笑笑地望着,而后走过去,凑在盛骏驰身前,两个人都面朝着怀里的孩子,一家三口大约是在讲些逗乐的话。

    即便是听不到声音,望着这样一幅画面,也能感受到一种其乐融融的和谐。

    孩子很快被保姆抱走,纪疏玉很体贴地绕到盛骏驰身后帮他脱大衣。

    脱掉大衣,纪疏玉又绕回他身前,帮他解领带,这时候,盛骏驰低头亲了她一下。

    夏清晚立刻转开视线。

    “……怎么半天不说话?”

    “……感觉,盛骏驰和疏玉感情挺好的。”

    她说。

    那边叶裴修顿了一下,大约是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一时倒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来接。

    纪疏玉回到会客厅的时候,明显比之前多了些小女儿的情态。

    面上几分红,笑说,“不好意思,骏驰要看孩子,耽搁了一会儿。”

    夏清晚笑笑地,“你们是不是要吃晚饭啦?”

    “骏驰在外面吃过了,我们也在家吃了,这会儿骏驰要在书房加会儿班,不耽误我们聊天。”

    纪疏玉近来总邀请夏清晚来做客,是有意想多问一问,以前那位林向榆林小姐的事。

    她听说,盛骏驰以前那么多女人,唯有这一个林小姐,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而且,听说这位林小姐性格开朗活泼,生性爽利,跟盛骏驰很能玩到一起去。

    盛骏驰应酬场合里那些人和事,她不多问,也尽量不在意,可是,唯有这一位林小姐,她很怕是盛骏驰心头的朱砂痣。

    若以后孩子再大一点,他和她旧情复燃,又当如何呢?

    那位林小姐就在上京。

    然而,今儿,回到会客厅,也许是方才的甜蜜冲击太大,纪疏玉突然就不想问了。

    转而聊起育儿、读研的事。

    夏清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由是,一场聊天下来,双方感觉都很好,纪疏玉笑说,“你还要读博,以后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

    “……还没想过,大概30岁吧。”

    “挺好的,养孩子是劳神费心,但也其乐无穷,尤其,”纪疏玉笑笑地,一派温婉情态,“是你和他之间的连接,想一想就觉得很幸福。”

    这时候,管家进来通报,说叶先生来了。

    夏清晚扭过头。

    窗外,院落里明明暗暗的灯下,叶裴修从车库方向,沿着步道走过来,黑色大衣,里头一件枪灰色衬衫,一枚银杏叶飘飘然落下,栽在他铮亮皮鞋前头。

    盛骏驰从主屋走出来迎他。

    两个人站在廊下聊了几句。

    纪疏玉道,“叶先生来接你了。”

    夏清晚笑笑地,两个人站起身,跟随管家走向主屋廊下。

    叶裴修和盛骏驰看着她们俩,叶裴修笑道,“放学了,该回家了。”

    夏清晚走近了,被他搂进怀里。

    盛骏驰邀他们在客厅坐一会儿,顺便把孩子抱出来给他们看看。

    小小一团,走起路来摇摇摆摆,趴在叶裴修膝头,只会阿爸阿爸,发出模糊的声音。

    盛骏驰道,“你爸在这儿呢!”

    引得一屋子人笑起来。

    临告别,盛骏驰纪疏玉夫妇送他们到车道上。

    屋子里隐约有孩子的哭声,纪疏玉道了声歉,先一步回到主屋去,叶裴修在旁边接电话。

    夏清晚要上车,这时候盛骏驰突然道,“清晚,我有话跟你说。”

    他略压低了声音,“我有个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六十万的汇款,像是向榆汇的,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帮我跟她说一声,我会把钱转回给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

    叶裴修挂断电话的时候,听到了个尾音,以及夏清晚说的,“好。”

    他一边绕过车头,一边拿手机指了指盛骏驰,说,“下不为例。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盛骏驰夸张地敬了个礼,“谢了,改天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回程的路上,夏清晚一直望着车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

    叶裴修问。

    她摇摇头,搂住他的脖子扑进他怀里,“我今天好想你。”

    叶裴修揽住她,却笑说,“胡说八道。”

    “怎嘛?”

    “想我的话下课怎么不去办公室找我?”

    “明天去。”

    到了叶园,下车时候叶裴修才提起,“关于老盛那两口子,还有林向榆,这三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为什么这么问?”

    叶裴修打开主屋门,两个人走进玄关,他道,“你跟林向榆是好朋友,我担心你会多想。”

    “我确实……”

    夏清晚一边换鞋,一边想。今晚目睹盛骏驰和纪疏玉亲密,她确实有那么一闪念,想到过林向榆,毕竟林向榆前阵子还咨询过她的建议,关于是否要把钱还给盛骏驰,林向榆以前是个那么洒脱的人啊,这会子却表现得这样踟蹰……

    夏清晚目睹了她在夏明州那里受伤,转而投到盛骏驰的怀抱,现如今,盛骏驰那里早已时过境迁了,而她却好似还萦绕在旧梦里。作为好友,夏清晚当然心有戚戚焉。

    至于旁的……

    她能够对自己承认,确实,也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再度体会到了之前与叶裴修分开时的心情。那阵子,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叶裴修婚后的场景,当然了,他的妻子是跟纪疏玉一样的世家小姐。

    那感觉像一场缓慢的自我处决,愈想愈痛,愈痛愈想,是贪慕他婚后的样子的缘故。

    然而,这些想法如同角落里经年未扫的垃圾一样,没有提及的价值,没有拆开再嚼一遍的必要。

    于是,她含糊地说,“……我确实想了一些,但是都不重要。”

    一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时隔多年回到他身边,她虽则表现得非常勇敢,很有韧性,但大概很有些惶惶然。毕竟,她没有直面过他背后那强大的阻力,再怎么勇敢,心底里也总会有些忧虑吧。

    忧虑之时,神思稍一放松,便会多想。

    叶裴修摸了摸她的头,低眸,“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吗?”

    她点头,“差不多。”

    怅然。

    他捏一捏她的脸,笑说,“我看你啊,就是思虑太重。”

    “这阵子别往老盛家里去了,林向榆的事,我明天跟他说,让他自己跑一趟。”

    夏清晚追着他往卧室去,一边道,“可是,疏玉邀请我去玩,大概是盛骏驰的授意吧,是要让我觉得被接纳?我这样猜测的。所以,总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毕竟是你的发小。”

    “心里知道就行了,跟朋友交往,哪儿能当下就回报个清楚,图个一干二净?不都是你欠我一阵我欠你一阵?”

    叶裴修一边解腕表一边说。

    夏清晚追到衣帽间,听到这话就在门口站住,斜斜倚着门框,笑看他,“……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哦。”

    他这句话,日后,日久岁深,她才逐渐更加体会到其中的妙处,也算是不知不觉从他这里偷师了。

    叶裴修把腕表一撂,似笑非笑看她,“刚开始认识我的时候,丁点大的事儿就要丁是丁卯是卯地给我回报个干净。你这作风,是一点儿没变。”

    “你说的我懂了,纠葛越深,才越不容易分开。”她笑道,“是吗?”

    叶裴修走过来吻她。

    她低低地说,“那我要与你有最深的纠葛,再也不要分开。”

    “多深?”

    “最深。”

    “好。”

    那晚睡前,她趴在他肩头,听他低低地说,“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压力太大,旁人自有旁人的解法。”

    “我呢?”

    “你有我。”

    周末,绍平别墅。

    喜奶奶一边擦桌子一边问,“清晚几点到啊?”

    夏惠卿在沙发上翻书,头也没抬,扶了扶眼镜,“中午。”

    “赶早班机啊?那会不会没吃早饭?”

    喜奶奶哎呦一声,直起腰,“我去准备点吃的去。”

    “到了之后直接吃午饭了,你准备什么?”

    “也是,”喜奶奶思忖着,“我准备点饮料吧,清晚爱喝点甜滋滋的,奶茶果汁我都备着。”

    夏惠卿没搭话。

    她知道夏清晚此趟过来所为何事。

    早在从内罗毕回京之后,她就打过一通电话过来,原原本本汇报了她和叶裴修复合的事情。

    从那时起,夏惠卿就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琢磨思量过无数遍,辗转喟叹过无数遍。

    起先的挣扎、忧虑、焦躁过后,迎来的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一对爱侣,他们在一起时,夏惠卿并未旁观过,然而,只看那年他俩分手后,在绍平梁心吾的别墅里那样的相处、彼此间眼神的交汇和闪躲,她当时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现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甚至是与夏西里和宋南乔如此相像的原点,夏惠卿*不得不有种造化弄人之感。

    听着喜奶奶在厨房叫嚷着问,“清晚怎么从机场过来?找好车子没有?”

    夏惠卿长叹一声,放下书,走过去,“我开车去接她。”

    中午,夏惠卿去机场接了夏清晚。

    到了别墅,先吃午饭。

    期间,喜奶奶嘘寒问暖,笑眯眯地前前后后把学业健康衣食住行问了个遍。

    饭后,夏惠卿叫她去书房。

    端的很严肃,像极了当初刚把十八岁的她从绍平接回上京时,那一番训话的场景。

    听夏清晚原原本本阐述了一遍,夏惠卿只是透过眼镜盯看着她,淡淡地问,“都想好了?”

    “想好了。”

    夏清晚挺直了脊梁,声音清丽而干净,说,“这是我做的决定。”

    她虽低着眼,声量却稳定,掷地有声,不再像当年,刚满20岁,被奶奶训斥,哭着哀求再要两年时间。

    说来她自己都不信,眼瞧着事情来到这一步,在那重重的忧虑之下,夏惠卿心里竟隐约浮现一丝欣慰,欣慰于夏清晚特意来一趟,和她当面讲——

    当年,夏西里为了宋南乔和家里闹翻,一家人并未如此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恳谈过,只有暴跳如雷和一地鸡毛。

    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你想好了就好。”

    夏惠卿说,“叶家那边怎么样?”

    “他父亲对他很有意见,但是现在还没什么动作。”

    夏惠卿忖度着,毕竟眼下他们刚刚复合,还没到家里人急着棒打鸳鸯的份儿上,但是,叶裴修年岁渐长,恐怕这短暂的和平也长久不了。

    “好,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跟我说,必要的话,我就回上京去。”

    夏清晚惊讶地抬头。

    “……谢谢奶奶。”

    晚上,在电话里,夏清晚将这件事告诉叶裴修。

    叶裴修听了只是笑。

    “夏奶奶是个厉害角色。”

    “这你都知道?”

    “以前听奶奶讲过一些,她们年轻时候的事。”

    一个冷酷锐利,一个开朗活泼,当年,也是一对叱咤风云的闺中密友。

    “哇,改天我要听梁奶奶仔细讲一讲。”

    “那你可有的听了。”

    老人讲起年轻时候的风云往事,总是没完没了的。

    聊着聊着,叶裴修道,“明天晚上老柯去机场接你,我一早要去出差。”

    “去哪里?”

    “南华。”

    叶裴修此行,是去见夏清晚的表哥宋延璋。

    宋延璋前阵子过得不太顺,京里有个职位空缺,本来他早早地提交了申请,也得了地方的推荐,然而,临到头,却听闻京里有人透出口风,说他这次没戏了。

    在南华,叶裴修见到他,省略了客套寒暄,只一句话,劝他不要放弃,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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