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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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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裴修夏清晚第二天早上就从医院回了叶园。

    全身检查骨头关节没有异常,只是两人身上都有些擦伤。

    身后跟着以王敬梓为首的,浩浩荡荡一批人。

    “老爷子嘱咐,说不放心,让暂时先留个几个护士在叶园,给你们上药。”

    王敬梓紧步走着,一边说。

    叶裴修没接话,让所有人都留在客厅,他则把夏清晚送到卧室,“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养着。”

    自车祸之后,夏清晚与他还没说过几句话。

    她只来得及给奶奶和梁奶奶打过两通电话,亲口告知她们平安,叶裴修是一直抱着她,但是除了问症状,几乎没开过口。

    她当时受到了惊吓,但一晚上在医院折腾来折腾去,这会子早平静了,就是挂心叶裴修,很担心他冲动。

    叶裴修把她安顿到沙发上,转身要走,脚步停住,“你有没有受到惊吓?现在还好吗?”

    这话他都问了不下十遍了。

    心理科医生也招过来看过了。

    他走回来,“再给我看看你的手臂。”

    “我真的没事,医生不也说了吗,问题不大,在家静养几天就好了。我情绪早就平复了。”

    她手臂上已经上过药,坐在沙发上,仰脸看着他。

    “……好。”

    医生是看过了,说过阵子再咨询复查一下就好。

    他又问,“我忘记了,我给夏奶奶打过电话报平安吗?”

    “打过了,你打的,我也说了话,你奶奶和我奶奶在一块,她们也都放心了。”

    “好。”

    叶裴修抬步往门口走,夏清晚忍不住起身,“裴修,你先去洗个澡刮个胡子吧。”

    叶裴修抬手摸了摸下巴。

    确实有胡茬冒出来了。

    他调转方向往浴室走。

    “记得背上别沾水。”

    夏清晚道。

    叶裴修抬了抬手指表示知道了。

    淋浴喷头温热水洒下来,他深深舒了一口气。

    他不是不冷静的人,自小,什么样的阵仗机锋没见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这次不同,这次事关夏清晚。

    如果他没在车里,如果她没系安全带……

    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可话说来,车是冲他去的。

    是他带累了她。

    昨晚,老爷子亲自赶到医院坐镇主持,跟他说,“是意外,你爸再狠心,也不至于这样不理智。”

    在大街上就动手。

    他当时一心挂念着夏清晚的状况,不想听这些,现在静下来想一想,爷爷说的有道理。

    在大街上撞自己儿子的车,叶廷文不想要前程了么?

    不过,有心也罢,意外也罢,都无关紧要。

    夏清晚被卷入事故之中是不争的事实。

    他人生从没有这样愤怒过,也没有这样后怕过。

    他关掉淋浴,扯过浴巾走出来。

    夏清晚还是不放心,寻到浴室。

    见他下半身围着浴巾,正在对镜剃须。

    “都说了背上不能沾水。”

    她去拿了另一条浴巾过来,给他沾一沾背上的水珠。

    说起来只是擦伤,但那痕*迹触目惊心,比她手臂上的严重多了。

    叶裴修洗干净脸,擦干。

    夏清晚说,“你穿好裤子,我去叫护士来,给你上药。”

    她转身要走,被他捞过腰,摁进怀里。

    他半坐在洗手台上,把她的身体合在两腿之间,弓着背,搂紧了她,“清晚。”

    “……嗯。”

    夏清晚抬手摸他的头发。

    叶裴修握住她的手臂查看伤痕,一双手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摁摸了一遍,好像是要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

    “我没事,真的,”她低低地说,“……我就是担心你冲动。”

    “我冷静得很。”

    “你脸色很冷静,但是我感觉,你……”夏清晚斟酌措辞,“你不要冲动,好不好?你爷爷不是说了是意外吗?你如果去老宅,就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不必操心这些。”

    他说。

    “我怎么能不操心?”

    夏清晚眼眶一下红了,语速很快,“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要留在你身边,如果不是我说什么要和你一起面对,你也不会遭遇这些,你会好好的,你——”

    她猛地一顿,眼泪滑下来,“我真的做了正确的事情吗?不是害了你吗?”

    她也一样地后怕,怕他受伤害。

    她不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已经水火不容到这个地步了吗?

    叶裴修摇头,抬手擦她的眼泪,“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想。”

    “清晚,不要这样想,好吗?是我去内罗毕找的你,是我放不下,而你,做了无比正确的事情。比起失去你,我遭遇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你应该明白的。”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瞧着他。

    “抱抱。”

    叶裴修捞过她,拍拍她的腰,哄道,“乖,抱紧我。”

    她扑进他怀里,埋首在他肩头。

    搂紧了他的脖子。

    “……那你答应我,不要冲动,不要再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低低地说。

    “我没有冲动,宝贝。”

    抱了许久。

    叶裴修半坐在洗手台上,牵着她的手,跟她商量,语气低低柔柔,“我们来明确一下,接下来,你就在叶园好好养着,不要操心任何事,定期让心理医生上门来复查,我回老宅把这事处理干净,我保证,我会非常冷静,尽量不起冲突,不会再带着伤痕回来,怎么样?好不好?”

    她点点头,气音回答说,“好。”

    他亲一亲她额头,“乖。”

    夏清晚跟护士学了基本的手法,亲手给他上药。

    上完药,贴上长长的胶带,叶裴修一边穿衬衫,一边接电话。

    电话是老爷子打来的,“让夏姑娘到西山来吧,这阵子就住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也放心些。”

    叶裴修捂住话筒,问她,“想过去吗?”

    她摇头,“就在这儿吧,去那里我还要注意着礼节,劳神。”

    叶裴修把手机贴回耳边,说了一声。

    “……也罢,”老爷子说,“我和你妈,还有你程菲奶奶等一下就过去,看看你们。”

    “好。”

    挂断电话,他握住她手臂查看她的伤势。

    事发当时,他护着她,她也搂着他,是而,手臂跟着他的脊背一起受了擦伤,一道痕迹,皮下出血,有些青紫,上面已经涂了药膏。

    “小心点别再碰着了。”

    他说。

    “放心啦,”她笑说,“说不定等你回来时候,淤青都已经消了。”

    见她终于笑出来,叶裴修也微牵牵唇,扣过她后脑勺,低头寻到她的唇亲一口。

    老爷子来之前,叶园的安保增加了一倍。

    提前设置了关卡,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傍晚时分,老爷子带着家眷秘书,漆黑的车队浩浩荡荡来了叶园。

    叶裴修夏清晚站在客厅迎接。

    这是夏清晚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爷爷,老爷子个头比她想象的要高些,威严稳重身形利落,眼睛里有经年累月的不动声色与锐利。

    叶裴修请他们在客厅落座。

    佣人端上茶水。

    寒暄了一阵。

    裴雅娴笑说,“清晚,你就在叶园好好养着,其他的都不要操心了。”

    “嗯,好的。”

    程菲奶奶坐在老爷子旁侧,端方优雅,唇角一直挂着笑意,有一种淡淡的亲切。

    夏清晚本以为他们来这一趟,只是走个过场,寒暄一阵也就算了,谁知,老爷子倒真是长坐的架势,岿然不动地,关怀了她的学业、她的家人。

    她一一作答。

    老爷子点点头,“能静得下心来做学问,很难得,是好孩子。”

    又聊了一个小时,叶裴修夏清晚送他们离开。

    走到玄关,叶老爷子回过身来。

    他一动,身旁众人便呼啦呼啦移动,让开通道。

    爷爷回头看夏清晚,道,“裴修有你照顾,我很放心。其他的,你一概不必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出事。”

    “知道了,谢谢爷爷。”

    夏清晚微低头说。

    送他们离开之后,叶裴修陪夏清晚吃了晚饭,便驱车前往西山。

    去他父亲的宅子。

    裴雅娴一直等在客厅,见到他来了,就上来先嘱咐了一句,“不要起冲突。”

    叶裴修只道,“您睡觉去吧。”

    他沿着走廊,来到深处的书房,曲指敲了敲,推开门。

    叶廷文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叶裴修脱了西装外套,拿书桌上的火柴盒点了支烟,道,“聊聊吧。”

    叶廷文喝了口茶,说,“这件事是个意外。”

    “我本来是想跟你们聊一聊,但是想着,如果提前告知了你,你大概不会让我见那个小姑娘。”

    “我就打算飞过去,顺便给你奶奶拜个年,因为不想惊动夏家的老太太,所以我手底下的人找了当地的司机去追车,打算截住你们,等我过去。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因为没说清楚前面车里是你们,所以那人当成了个普通差事去办,手脚比较毛躁。”

    一层一层吩咐下来,命令变了形,最底下的人接收到的指令只有:截停那辆车,带走里面的人。控制速度撞上去自然是最好的解法。若是上演追车大战,交警盘查下来,事情就搞砸了。

    说完,叶廷文补了句,“你们没事就好。”

    叶裴修抬眸看他。

    隔着袅袅烟雾,父亲的面容都变得模糊。

    “……当时您在哪儿?”

    “你也知道,我的私人出行,又是非常规的路线,下面得安排,所以那时候我还在西山宅子里。”

    叶裴修低眸笑了一声,冷冷淡淡,“听起来倒真像是这么回事。”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害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么?”叶廷文道,“底下的人,该处理的我已经处理了。”

    “所以呢?您有充足的理由就可以直接派人去追我的车?”

    叶裴修说着说着,声音不由提高了,“她在我车里!您知道这把她、把我,置于何种危险之中吗?”

    “您做事,到底他妈的底线在哪里?您的底线,难道只关乎您一个人的利益吗?”

    见他用了脏字,叶廷文表情一瞬间变得难看且狰狞,似是要发火,却强摁住了。

    只不过气得胸膛起伏着,把茶盏猛地一放,呼哧呼哧,指了指他,“好,好,现在都敢骂你老子了。”

    “您还知道您是老子?您是父亲?”

    叶裴修继续骂道,“我小的时候您忙,三两年见一回,我母亲,您不在乎,甚至把你外头的温柔乡接到家里来,对我,更是不管不问,到我长成了,可以为您所用了,您立刻又来我跟前儿耍老子的威风,干涉我和女人的交往,干涉我的婚姻,谁他妈给你的脸啊叶廷文?”

    叶廷文气得眼前发黑,想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只是一味指着他,呼哧带喘的。

    裴雅娴在外面拍门。

    “裴修,怎么回事?不要跟你爸爸吵架。”

    叶裴修指着门口,道,“就说我母亲,我不管你们当初是什么样的联姻,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可即便是对待下属也该有个度!您理所当然地享用裴家带来的助益,却对我妈挥来喝去!像他妈训下属一样地训她,您以为我不知道、不在乎吗?!您以为,这个家,真正欢迎您的人有几个?”

    门外的裴雅娴不作声了。

    “像昨晚这样的事,想跟我谈谈、跟我的女朋友谈一谈,就派人去追我的车,这种类似的事情再有一次,叶廷文,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爹,我不管会不会毁了叶家,你就好自为之吧。”

    叶廷文闭着眼,眼前还一阵一阵地发黑。

    这世界上,敢这么骂他的人,一个都没有。

    连老爷子都会看在父子情分上说得和颜悦色些。

    “我今天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您,我的婚姻,我和什么女人交往,从来都不需要得到您的许可,您如果执意反对,跟我过不去,那就等着看,看谁先掉下来。看看谁先死。”

    话说完,叶裴修把烟摁熄,心平气和地,俯身拾起外套。

    这时候书房门被猛地推开,老爷子站在门口,声如洪钟,“反了你了!敢跟你爸这么说话!”

    叶裴修眼睛都没抬。

    “你给我滚回老宅里去,闭门思过!”

    叶裴修经过他老人家,走出书房门外,裴雅娴拿着茶盏跟过去,“裴修,喝口茶吧。”

    叶裴修停下脚步,拿过茶盏,一饮而尽。

    “您跟我一起回老宅吧。”

    “……可是你爸爸……”

    裴雅娴有些游移。

    “甭管他。”

    倒也是,叶廷文今天受了这么大气,待会儿指不定要怎么对她发邪火呢。

    “好,我跟你过去,正好陪一陪你程菲奶奶。”

    书房门重新关上。

    过半晌,叶廷文手都抖着,指了指门,道,“您养出来的好孙子。”

    老爷子没讲话,只是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裴修是很不像话。”老爷子道,“改天我让他跟你赔罪认错。”

    “他还能跟我认错?我看他恨不能杀了我。”

    老爷子叹气,“我这不是让他回去思过了吗?你们各自都冷静冷静。”

    “他跟您也这么说话吗?当初您擅自插了手。”

    “那倒没有。”

    不仅没有,还硬生生挨了他飞过去的紫砂壶,也不知道有没有留疤。

    “毕竟,算是我把他养大的。”

    闻言,叶廷文深深地叹气。

    这些年,是他忽视了他,只以为儿子长大了,自然会跟他一条心,父子齐心把叶家打理好,可现如今,儿子长大了,他才惊觉,叶裴修从来都没有跟他一条心过,或许,自从十几年前,得知他在外头有女人,回国跟他打了一架之后,叶裴修就已经跟他离心了。

    可是,他觉得叶裴修不懂,他在外头逢场作戏,养什么女人,都无关紧要,那只是必要的消遣。

    像他一样,取个裴家小姐,得到稳固的助力,走得更轻松些,真要是喜欢什么小姑娘,养在外头,两不相干,一码归一码,有什么不好?

    最起码,他这几十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要叶裴修愿意让步,他在外头养十个夏姑娘,他都不会干涉。

    出了叶家的门,甚至都没有人敢提起。

    可是,很明显,叶裴修并不这样想。

    他今年不到60岁,正是如日中天,叶裴修30出头,正是旭日初升,如果他们两不相容,是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可,若是他们真能和平,那叶家,早已稳坐高台百年的叶家,若非大变故,否则,没人能动摇得了。

    叶廷文心里如是翻腾着,老爷子道,“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百年基业,还是在你们父子俩手里。再怎么吵,都是关起门来在家里,这件事儿,你们必须得和解。”

    “正好过年,咱们把这事儿了了,我让裴修给你认错,你也该放手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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