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夏家一家老小重新在夏家老宅安顿好之后,头一个来探望的是裴美珠。
叶裴修开车带她来。
一进到院子里,她先对在廊下喝茶的两位老人家恭恭敬敬鞠躬打了招呼。
端的是世家小姐的明媚大方。
见她漂亮得体开朗活泼,喜奶奶很是喜欢,笑说,“叶先生和清晚提过你好多次,今儿终于见到了。”
“清晚在书房。”
夏惠卿说,“你去找她吧。”
在侧厅书房见到面,裴美珠拉着夏清晚,上上下下地翻看。免不了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嘘寒问暖。
她瞥了一眼靠着书桌看书的叶裴修,在夏清晚耳边小声嘀咕说,“我早就知道我那个姑父……”难听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给改圆润了些,“为人严肃,很是高高在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有分寸!”
说着说着,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我姑姑人其实挺好的,以前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肯定都是我姑父或者叶家那位爷爷的授意,她其实很好相处,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
夏清晚笑笑,“你今年不是留在英国过年吗?这么大老远怎么赶回来了?”
“还说呢,我给姑姑打电话拜年,她跟我说了这件事,我马上就买机票飞回来啦。”裴美珠抱着胳膊,“你不知道,这一路上给我气的!”
大约是想到了当初被棒打鸳鸯的她自己,不由感同身受了。
两个女孩许久未见,好多话要说,在侧厅里说说笑笑好久。
叶裴修还有饭局,临中午的时候道了告辞。
喜奶奶极力邀请裴美珠留下吃午饭。
想着大过年的,回去也是在自己别墅里孤零零用餐,裴美珠恭敬不如从命,开开心心留下吃午饭。
有裴美珠在,一向食不言寝不语的夏家饭桌上也热闹起来。
她讲一讲在英国留学的琐事,讲一讲怀念中式的饭菜,又讲,在英国还听几位物理系的教授提起过夏惠卿的研究,惹得夏惠卿也不由笑着多问了几句。
气氛和乐融融。
吃完饭,两个女孩在客厅沙发边,研究裴美珠带来的拼图。
夏惠卿在一旁喝茶看书。
“我最近爱上拼图了,”裴美珠一边把拼图碎片倒出来,按照颜色分别码放,一边道,“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东想西想,就爬起来拼拼图,拼着拼着心就静下来了。”
“清晚,王先生来看你了。”
戴着手套在外头剪枯枝的喜奶奶踏上玄关,扬声说。
夏清晚和裴美珠一起抬头看过去。
喜奶奶往旁边让了让,接过礼物,嘴里道,“哎哟,您还带东西来,太客气了,这么多年,我们一家老小都多亏您照顾挂念着。”
来的那位王先生说,“昨天就该来的,只是工作忙,一时没抽出空,太晚了又不好叨扰——”
说着他踏上玄关,望向客厅,话音戛然而止。
裴美珠跪趴在沙发边地毯上,一手撑着身子,另一手里还捏着块拼图,就那样抬头看着他。
王敬梓如常地笑笑,“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客人。”
夏惠卿介绍说,“这位是叶先生的表妹,清晚的朋友。”她满以为这样介绍之后,两个年轻人会自动自发地互相打招呼,谁知,王敬梓只是笑了笑,微点点头,而裴美珠则一屁股坐回地毯上,低着头,继续数拼图。
一向不喜社交寒暄的夏清晚,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重任,和王敬梓聊两句,和裴美珠聊两句,争取不让话语掉地上。
渐渐地,夏惠卿察觉了气氛的异常,拿着书起身,“你们聊,我去给阿喜帮帮忙。”
她老人家一离开,夏清晚看看王敬梓,又看看裴美珠。
自王敬梓出现,裴美珠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陡然间沉寂下来。
她心里只是一直默念着一句话:我是能够和前任做朋友的,应该如常寒暄客套才是。
然而,嘴巴拔不动,喉咙里也挤不出话来。
他坐在沙发上,她余光里能看到他西裤的裤脚。
夏清晚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我去看看——”
话没说完,裴美珠抓住了她的袖口,轻摇一摇头。
夏清晚还未起身,只得又坐下。
这煎熬人的气氛没持续太久,裴美珠站起身,对夏清晚道,“我还要见朋友,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改天再来跟你玩。”
“……好。”
“我去跟夏奶奶喜奶奶说一声。”
裴美珠说着,绕过茶几,经过沙发上的王敬梓膝前,去往玄关。
夏清晚追过去,“你怎么去?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走到大院门口打车就行,正好散散心。”
王敬梓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动。
待夏清晚送了裴美珠,再返回来,王敬梓就起身道,“我该走了,还有个会。”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
夏清晚送了王敬梓出门。
喜奶奶还奇怪,“怎么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走啦?”
夏清晚道,“王先生*工作忙。”
“也是,听说他升职啦?”
“这您都知道?”
“听你梁奶奶说的,说王先生是叶先生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前途不可小觑呢。”
几个人闲谈着,大院门口岗哨处,裴美珠拎着手袋默默走着,王敬梓的车起先缓缓地跟在后头,末了,终于提速,不紧不慢经过了她。
刚送走这两个人,夏清晚帮着喜奶奶剪了几束枯枝插瓶,又听到大门口传来汽车声。
夏家老宅在道路尽头,一般没有旁的车经过。
夏惠卿道,“清晚,去看看谁来了。”
夏清晚摘下花艺手套,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一阵小孩子的欢笑尖叫。
一辆迈巴赫SUV停在路边,车旁是盛骏驰纪疏玉一家三口。
两个佣人拎着礼物跟在后头。
夏清晚回身喊奶奶,热热闹闹地把客人迎进门。
一家三口在客厅落座,整座房子又重新喧闹起来。
“来给您拜个年,顺便瞧一瞧清晚,”纪疏玉笑说,“听说我来夏家探望,我爸爸还提起,说当初上过您的课。”
夏惠卿在回忆里仔细翻找,“……哦,你爸爸是……”
“对,爸爸说您专业水准高、治学严谨,是难得一遇的德艺双馨。”纪疏玉道,“年后您要回清大执教了吗?”
“嗯,许久不上讲台,先带一门本科课程试一试手。”
“那太好了,这一届学生太幸运了。”
这边厢寒暄着,盛骏驰带着孩子在窗边走路,喜奶奶最喜欢小孩子,乐得在一旁逗着哄着,满面红光。
夏清晚在沙发边陪着坐了片刻,又到窗前看小孩子
小孩子玩闹了片刻,又扬着手颠颠跑过来要妈妈。
喜奶奶问道,“是打算生这一个,还是多生几个?”
纪疏玉一边帮孩子理了理头发,一边笑笑说,“两边父母都在催,打算过阵子就备孕,再生一个。”
闻言,盛骏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地对喜奶奶讲说,“就是得劳烦疏玉,又辛苦一次。”
虽说他已回到家里住,然而,整个年间,在家两个人几乎不讲话。在外头拜访亲戚朋友时,倒是依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让外人看不出异常。
“再生一个也好,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彼此有个伴。”
喜奶奶道。
盛骏驰纪疏玉一家三口在夏家坐了半个小时,末了,起身道告辞。
眼瞧着车子驶远了,喜奶奶还是忍不住叹,“瞧瞧,多漂亮一个孩子。”
夏家安静了不大会儿,大门口又有敲门声。
喜奶奶过去开门,嘴里念叨着,“今儿是怎么了,一波一波的,都扎堆儿今天过来。”
门口站着的是林向榆和时小雨两个人。
夏清晚迎出来,道,“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向榆姐告诉我的。”
时小雨乐颠颠地说。
“你不是在老家呢吗?还专程跑一趟?”
夏清晚问说。
“害,别提了,家里人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催婚,我头都大了,正好借着探望你的理由,提前几天返京。”
时小雨嘿嘿笑。
端茶倒水上点心,喜奶奶又着实忙活了一阵。
在厨房拄着后腰叹道,“今儿一整天,都没个停下来的时候!”
夏惠卿走过来,“水果放着我来切,你去歇会儿吧。”
喜奶奶扶着腰在一旁摘菜用的小马扎上坐下来,自己低眼思索了一阵,眼里慢慢漾开笑意,“……不过,眼看着清晚是那样内敛安静的性子,以前我着实还担心过,担心她不交朋友,到哪儿都孤零零一个人,现在这么一看,这孩子还真有不少好伙伴,”说着,觑一眼夏惠卿,低低柔柔地说,“……你也可以放心啦。”
夏惠卿探头往客厅瞧了一眼。
那三个小姑娘,各捧着一杯热茶,欢天喜地地围在一起聊天。
她问,“明州什么时候来?”
“说晚上来吃饭。”
喜奶奶又叹道,“眼瞧着孩子们都各自有各自的发展,有自己的圈子,咱们俩这两把老骨头,照顾好自己就得啦。”
夏惠卿把水果装盘,送到客厅,返回来道,“我想着,也该请个年轻一点的佣人了。”
“终于良心发现啦?”喜奶奶开玩笑说,“……不过真要说起来,之前叶先生那个法子就很不错,请个护工住家,咱俩有个小病小痛的,也能照顾着些。”
夏惠卿瞥她一眼,像是在说她怎么整天念叨着叶先生。
喜奶奶摊摊手,做无辜状。
天渐渐暗沉下来,夏清晚送走林向榆和时小雨,回到厨房给喜奶奶打下手。
晚上八点多,一桌子菜刚做好,夏明州就带着女朋友上门了。
夏惠卿和喜奶奶自然都喜出望外,“小子!也不提前说一声带女朋友来,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呀。”
“您还准备什么啊,是我们小辈来给您拜年。”
夏明州的女朋友看起来温婉大方,跟夏清晚同龄,虽说初次见面,两个人气场倒很合拍。
一桌热腾腾的团圆饭,五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和乐融融。
今儿一整天迎来送往,这会子跟家里两个小孩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夏惠卿和喜奶奶都不由生出一种切实的过年大团圆的感觉来。
饭后,夏惠卿和喜奶奶回卧室里捣鼓一阵,拿着一叠红包出来,说是给夏明州女朋友的见面礼和过年红包。
夏明州领着女朋友,正正经经给两位老人家拜了个年。
夏清晚和堂哥好一阵子没见了,兄妹俩在侧厅说说话。
“上次见面,还是你去内罗毕之前,”夏明州笑道,“结果,一声不吭地从内罗毕回来,跟叶先生又在一起了,还弄出这么个事来,你这大半年,倒过得很精彩。”
一转眼,夏明州都快三十了。
早不是当年那个在会所里和盛骏驰大打出手的愣头青了,眉眼间已有成熟稳重的风度,只有粲然一笑时,才能隐约窥到那意气风发的爽朗之态。
甚至,眼角眉梢之间,隐隐有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和平。
“哥你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关关难过关关过嘛,挺充实的,也很有奔头。”
夏明州点了支烟,道。
当年,夏家老爷子被抬上去,夏家所有后辈都跟着沾了光,不止他的生意,还有姑姑夏长柳的公司,都跟着起了势。
又聊起他的女朋友。
他笑笑地说,“倒是她追的我。”
他这几年一直潜心事业,除了工作应酬,两耳不闻窗外事,中间也有过几次逢场作戏的风月之事,不过都是淡淡之交,没有下文。
直到这女孩出现。
看起来是个温吞的,话也不算多,却一连几日跑到他办公室给他送午饭。
初时,夏明州都惊呆了。
想着:给男孩子送饭?这都几个世纪前的老招数了。
“在一起一年多了。”
夏明州道,“我打算今年,等她过生日的时候向她求婚。”
夏清晚很好奇,“什么时候有了跟她结婚的想法啊?”
“……前几个月,有一次我应酬喝多了,她把我接回家,我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就看到,她搬了个脚凳坐在沙发边,手抓着我的手,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夏明州慢慢讲完,自己也笑了,“……这事儿挺玄的,是吧?”
夏清晚笑说,“真好。”
兄妹俩在侧厅聊了半晌,出来就看到喜奶奶拉着夏明州女朋友的手,笑眯眯地,似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夏明州带着女朋友离开,车子都开出老远了,喜奶奶还笑得合不拢嘴,张望着。
这天夜间,下起了一场大雪。
第二天一早,夏清晚起床望出去,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雪还下着,天地间一片轻雾蒙蒙。
空气清寒,倒不显得冷,反而有一种涤荡一新的清冽。
吃早饭时候,喜奶奶说,“这场大雪之后,天气就暖起来啦。一眨眼,就会是春天了。”
雪一直下个不停,大朵大朵如柳絮,不紧不慢地飘飘扬扬而下,很有岁月悠远的意味。
到午后时分,夏惠卿接了通电话。
讲电话时,她眉头微蹙神色严肃,用词只有简短的“好”、“可以”、“行。”
是而,电话一挂断,喜奶奶就问,“谁呀?出什么事了么?”
“叶家人要来。”
喜奶奶一怔,“……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是叶先生要来吗?”
“还有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喜奶奶不自主扬声,“来干嘛呀?”
“给咱们拜年,也看看清晚。”
电话是叶老爷子亲自打来的,说叨扰了。
“哎呀,我还以为,在医院时候已经去看过清晚了,这回登门……”
“换衣服吧。”
夏惠卿搁下书站起身。
喜奶奶忙跟上,“对对,换身新衣服。”
在卧室换衣服时,喜奶奶还嘀咕,“惠卿,你说他们这回登门,是不是有来表个态的意思啊?”
毕竟,两家小孩的事儿早些年就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次又出了那么大的事,也合该两家人坐下来聊一聊,正儿八经把这事儿说道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夏惠卿淡淡地说。
陈阿喜忍不住笑,“瞧你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干架,依我看,叶家老爷子是个拎得清的,当晚在医院坐镇,又去叶园看过清晚一次了,这回,怎么也不会是来摆脸色的吧?至于那位叶先生的父亲……”
说着,冷哼一声,“你就瞧着吧,我不管他在外头多么大的威势,来了咱们家,但凡他敢说一句不中听的,我立刻就抄起砚台冲上去揍他,我一把老骨头了又没名没姓的,我可是谁都不怕。”
这次换夏惠卿忍不住笑起来。
在自己卧室看书的夏清晚,接到叶裴修的电话,也下楼来。
三个人互相整一整衣衫,又理一理本来就整洁温馨的客厅。
不大会儿,外头开过来一个车队。
喜奶奶立刻站起来,神色一肃,“来了!”
夏清晚出去看。
回来就笑,“是安保团队,正在外面检查。”
说着,一支小队排成纵列来到门口,道,“各位太太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要进屋里检查一下,叨扰了。”
夏惠卿道,“你们请吧。”
很快检查完毕,大部队撤走,门口岗哨留了几个人。
又过了约摸二十分钟,外头徐徐开过来一支七八辆车的车队。
每辆车上先下来一个秘书,撑着伞打开车门。
一行人,各举着一把大伞,冒着雪,沿着院落小径走进来。
个个是黑白灰,站在窗前望出去,映着远处近处的大雪,是整洁庄重的一片。
夏家夏惠卿为首,和叶家老爷子握了握手。
“夏教授,好久不见了。”
“请进。”
长辈们分别在茶几旁边沙发上落了座。
夏清晚第一次见到叶裴修的父亲。
他坐在老爷子旁侧,神色庄严泰然,不苟言笑,非常有压迫感。
先寒暄了几句过年好,老爷子为代表,给夏清晚发了压岁钱红包。
夏清晚起身接过说谢谢。
大概是雪天怕路滑,老爷子拄了拐杖,这时候手撑着杖头,道,“两家小孩谈恋爱也谈了这么些年了,我们早该登门来一趟,表一表心意。”
客套了几个来回,说着,老爷子看向夏清晚,“清晚,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
“好,”老爷子示意沙发后的秘书把药膏补品搁到桌上,“在家好好养着,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有空的话就到西山老宅去找爷爷,陪爷爷下盘棋。”
夏清晚点点头,“好,谢谢爷爷。”
她点头致意,抬眸时,和对面沙发上的叶裴修眼神交汇,彼此眼底都暗含着笑意,意味深长。
“廷文前阵子做事不经心,被我训过一顿,”老爷子拿拐杖敲了敲叶廷文的腿,“……去给两位长辈斟茶赔罪。”
喜奶奶生平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早没了先前的气势,一直坐在夏惠卿旁边,摆出生平最端庄最得体的样子,这会儿听到话题转到叶廷文这边,不由立时瞪着眼睛看过去。
夏惠卿反而笑了笑,“说笑了,即是意外,也就没有赔罪这一说。”
叶廷文已经数十年没有被人这样指使过,沉着气,起身斟茶。
“哪里话,在咱们跟前儿,廷文再怎么也是晚辈,给长辈斟个茶也是应该的。”
夏惠卿接了茶盏,又放回茶几上。
“裴修虽说跟着我长大,到底还是年轻,做人做事都有许多不足之处,以后,还希望夏教授多多教导他。该说说该骂骂,甭跟他客气。”
“哪里,这么多年,我们也多亏了叶先生帮衬,才事事关关都顺利地过来了。”
“这小子是个孝顺的,做事也算是周全,”老爷子道,“不过,这也是清晚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支持他的缘故。”
话题你来我往,没有掉地上过,然而气氛一直紧着。
彼此间微笑都焊在脸上,不动声色地。
叶老爷子叹道,“咱们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经过好几遭的人了,年头长了,才渐渐觉得,身旁有个知心的人,是多么要紧。”
“好在两个孩子心意相通,这么多年,清晚忙着攻读学业做研究,裴修下地方历练一遭又回到上京来,手上的事儿没耽误,又一直挂念着对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老爷子笑说,“就等着以后咱们结成亲家,多多走动了。”
“也不急在这一时,等清晚毕业以后,看看她的安排吧。”
夏惠卿说。
“……那是自然,”老爷子笑了笑,“那是自然。”
又寒暄了几个会合,老爷子起身。
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
“我们这么多人,不好久留,先告辞了。”
夏惠卿和喜奶奶在前头送客。
夏清晚落在最后。
人潮挤着,不知不觉地,她走在了叶裴修的身侧,两个人落了老远。
在前头互相道别寒暄的人声里,叶裴修勾了勾她的手指,微低头说,“我晚上来看你。”
她眼睛还望向前头夏奶奶的方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叶裴修捏了捏她的手。
终于把这群大佛送走,不大会儿,岗哨也跟着撤了。
回到屋里,喜奶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真挺吓人的哦,看那派头。”
又道,“怪不得叶先生那样俊,他母亲长得真美。”
夏惠卿斜她一眼,“人来之前,看你那个威风凛凛的架势,人来了之后,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你是家里老大嘛,哪儿有我说话的份儿。”
喜奶奶厚着脸皮笑。
夏惠卿也不由笑了。
陈阿喜就挤眉弄眼地道,“净说我了,我看你也松了一口气吧?”
“我那是因为,这桩事好歹是有个定论了。”
“那倒是。”
陈阿喜道,“压在心里的这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轻松了。”
夏清晚一直低着头,默默地收拾桌子。
以前,再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场景。
眼下夏家老宅重归寂静,大雪笼罩,如此祥和,她心里又是想哭想笑。
跟做梦一样。
心里澎湃着,过往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像旧梦一般不真切。
她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叶裴修了。
如此想着,恨不得马上天黑,见到他。
晚饭后,叶裴修开车过来。
夏惠卿和喜奶奶在侧厅里看书,给他们留出了客厅的空间。
几日来两人相见时旁侧都有许多人,没能单独腻歪过,这会子待在客厅,也得时刻谨守着分寸,不能过于亲昵。
站在窗户边,各拿着一盏茶,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彼此相视笑一笑。
“这两天人来人往,会不会累?”
他问。
“还好。”
昨儿一整天迎来送往也不觉累,倒是今天,午后这一遭,阵仗如此大,让人屏息凝神。
“……我还从没见过喜奶奶像今天下午这样,坐的这么端正过呢。”
她低低笑说。
叶裴修也笑起来,低低柔柔地,“……这之后,尽可以放心了。”
她低着眼点点头。
总算是正大光明了。
不必胡思乱想,不必顾忌担忧。
叶裴修伸手,虚虚圈住她手腕将她拉近了,往上滑,滑过她手臂上那道已经轻浅下来的痕迹。
“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她道,“你怎么样?这两天都有按时换药吧?”
“还操心我。”
他指腹还在她手臂上摩挲着,黑色大衣衣袖,露出一截洁白的白衬衫袖口,再接着是质地低调矜贵的腕表。
手背青筋交叠,衬着她白皙柔嫩的手臂,让人不由地生出些许肌肤相亲的欲.望来。
茶都凉了,也没人顾得上喝一口。
夜深人静,终于也不得不送他离开。
夏清晚送他到大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
入目所及皆是皑皑的白,天地间徒留了彻底的静谧与安宁,脚踩上去,有咕吱咕吱的响声。
夏清晚一手被他牵着,跨出院门,嘱咐说,“这会儿路滑,你开车小心点。”
她摆摆手,“拜拜。”
端的是很有分寸很得体的样子。
像是周围依旧有旁人在似的。
叶裴修似是觉得她未免太守规矩,含着笑,把她拉近了,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唇,笑她,“这会儿这么守规矩?”
他又亲了她一口,还是笑,“私下里只跟我两个人时候,又喜欢撒娇又喜欢耍赖……”
夏清晚拿拳头砸了他一下,“不许说了。”
他包住她的拳头拉到怀里,“好好。说正经的,明天空出时间来,留给我。”
“干嘛?”
“正儿八经约个会。”他低眸,眉眼间几分成熟男人的温柔,话语里又有几分不正经的调笑意味,“好几天没单独待着了,你没有话想对我说?不想好好撒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