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野烬终究没忍住,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把苏桃那份漂亮的成绩单照片发了朋友圈。
配文极其简洁,只有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嘚瑟的四个字:继续努力。
朋友圈瞬间炸了锅。
【哟!烬哥,返老还童啦?还能考年级六十多?牛哇!】
【楼上眼瘸?那名字是苏桃,烬哥家小侄女!】
【靠,狗东西,纯纯炫耀是吧,拉仇恨。】
【烬哥,咱侄女缺家教不?985在读研究生自荐。[狗头]】
不一会,顾宴黎闻着味儿就来了,评论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咳,做为娘家人,我必须说两句,妹妹成绩随哥,聪明是天生的![墨镜得意]】
周野烬盯着娘家人几个字,眉心狠狠一跳,手指用力戳着屏幕回了两个字:【傻逼。】
有时候真想把这货的嘴缝上。
顾家将来要是真把公司交给他,怕是祖宗都要气的从坟里跳出来。
姜浩围观着两人的“友好”互动,乐得肩膀直抖。
一抬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周野烬挽起袖口下,那截冷白的腕骨上套着一个黑色发圈。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是小姑娘用的。
他刚要开口调侃,周野烬抄起头盔起身,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命令:“一会儿苏桃过来,所有烟,给我掐干净了。”
店员们闻言,立刻麻利地把手里或嘴边叼着的烟摁灭。
姜浩一脸苦相:“不是,烬哥,我们能管,客人怎么办?总不能挨个去掐吧?”
周野烬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早有准备的弧度:“提醒我了,浩子,去,打印个醒目的牌子挂门口。”
温馨提示:本店公共区域,8点以后,禁止吸烟!
姜浩:“……”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周野烬:“不是烬哥,你来真的?”
周野烬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新店规,即刻生效,以后暮色在苏桃晚自习结束后,全面禁烟!
夜色浓稠如墨。
周野烬的机车准时出现在云城中学门口。
苏桃一眼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像只归巢的小鸟,激动地跑过去,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因为奔跑泛着一层可爱的粉晕,微微喘息着:“叔叔。”
周野烬“嗯”了一声,声音在头盔下显得低沉而温和:“跑什么,我又不会飞走。”
苏桃仰起脸,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小期待:“考试成绩你看到啦?”
周野烬知道微信上那点夸奖还不够。
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抬手在她柔软的发顶胡乱揉了一把:“知道了,小状元,你很棒,走了。”
注意到她今天穿着校服百褶裙,双腿白皙修长,格外晃眼。
他眉头微蹙,利落地脱下自己的机车夹克,示意她将裙摆妥盖住,免得走光。
苏桃抓着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上面有淡淡烟草和薄荷香气,皮质细腻,熨帖着掌心,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周野烬见她愣着不动,恶劣地勾起唇角:“怎么?还要我亲自帮你系上吗?”
苏桃耳根“唰”地红透了,整个人像被丢进了蒸笼,慌忙戴上头盔,试图藏住那张熟透的小脸。
不远处,张忆瑶冷眼看着这一幕,心底嗤笑,一副总算被她逮到的得意表情。
什么监护人?
举止这么暧昧亲昵,骗鬼呢?
机车轰鸣撕裂。
苏桃的手臂轻轻环住周野烬劲瘦的腰身,隔着薄薄的T恤,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线条走向,紧实有力。
晚风吹着,她却觉得脸颊发烫,呼吸都有些发闷。
周野烬没直接回家,而是带她去了暮色。
说姜浩他们知道她考得好,非要给她庆祝一下。
一推开门。
“嘭!嘭!嘭!”彩带礼花纷纷扬扬落下。
姜浩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上,声音洪亮:“LadiesandGentlemen,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尖叫,欢迎我们暮色的骄傲,云城实验中学的学霸,小桃酥!”
店里的熟客们都很给面子,立刻配合地鼓掌,吹口哨,气氛瞬间被点燃。
顾宴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变戏法似的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塞进苏桃怀里,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一顶流光溢彩的水晶小皇冠戴在她头上。
上个月拍卖会上心血来潮拍下的玩意儿,总算派上了用场。
“苏桃妹妹,恭喜恭喜,哥为你骄傲啊。”顾宴黎笑容灿烂,张开双臂就想来个热情的拥抱。
周野烬眉心一跳,这厮怎么阴魂不散?
他上前一步,精准地插在两人中间,隔开顾宴黎的魔爪,声音冷飕飕的:“爪子收回去,坐好!”
顾宴黎“啧”了一声,不怕死地挑衅:“烬哥,别这么霸道嘛,妹妹会讨厌你的哦~”
这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周野烬一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苏桃。
苏桃被这热闹真诚的气氛感染,心里暖暖的,小声替顾宴黎解围:“叔叔,没关系的,顾先生是好意。”
她记得周野烬不喜欢她喊别人哥哥,特意用了顾先生这个称呼。
拥抱是坚决不行了。
顾宴黎只好一脸庄重,轻轻握了握苏桃的指尖,桃花眼弯起:“小桃酥,继续加油,哥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场庆祝活动是周野烬默许授意的。
但顾宴黎一来,整个场子就变成了他的个人演唱会。
他在台上又唱又跳,骚包得不行。
偏偏苏桃是个捧场王,对他的表演又是鼓掌又是称赞“顾先生唱得真好听”、“舞跳也帅”,夸得顾宴黎简直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周野烬看着苏桃亮晶晶的眼睛几乎粘在台上那花孔雀身上,后槽牙磨了磨,问旁边的姜浩:
“谁让他来的?污染小孩视听环境。”
姜浩正拿着荧光应援棒,随着顾宴黎的节奏摇摆,头也不回:“烬哥,放松点,管太严小心小桃酥嫌你烦哦。”
周野烬:“……”
一口老血差点哽在喉咙里。
里面的喧嚣和顾宴黎的魔音穿耳还在持续。
周野烬烦躁地推开后门走了出去。
夜风微凉,他靠在冰冷的铁艺栏杆上,摸出烟盒,终究还是没忍住,点燃了一支。
深深吸了一口,仰头缓缓吐出烟雾,仿佛这样才能将胸中那股莫名的郁结驱散一些。
苏桃的目光在热闹的人群中扫过,发现不见周野烬的身影。
她悄悄溜到后门,一眼就看到了他倚在栏杆边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孤寂。
周野烬听到动静回头,见是苏桃,手指猛地一抖,烟头差点烫到自己。
他像被老师抓包的中学生一样,慌乱地把烟摁灭在旁边的灭烟柱上,还用力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试图驱散烟味:“咳,怎么出来了?里面不好玩?”
苏桃有注意到,自从她住进云上,周野烬抽烟的频率就肉眼可见地降低了。
她曾暗自猜测这是为了她,但随即又觉得自作多情。
为一个只是暂时寄养的人戒烟?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
她在他心里,大概只是个甩不掉的包袱吧。
心底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苏桃扬起笑容:“叔叔,里面很热闹,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话音未落,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挽起的袖口,男人清瘦腕骨上的黑色发圈,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
很像她前几天弄丢的那一个,但这种发圈太普通了,万一是别人的呢?
开口问?
如果他否认,岂不是更尴尬?
苏桃心乱如麻,最终选择了垂下眼睫,假装没看见。
周野烬低沉的声音带着点夜风的凉意:“太吵了,出来透透气。”特指里面那只聒噪的花孔雀。
苏桃顺着他的视线朝里看去,舞台上,顾宴黎正闭着眼,对着被迫深情对唱的姜浩,唱得那叫一个投入忘我。
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落在周野烬耳朵里,莫名地有点刺耳。
他不耐烦地蹙眉,语气带着警告:“离顾宴黎远点,那家伙不是什么好榜样,别被他带歪了。”
“不会啊。”苏桃下意识地反驳,细数起来,“顾先生人挺好的,长得帅,性格幽默风趣,还很热心,挺好相处的。”
周野烬听着她一条条细数顾宴黎的优点,眼底倏地眯起,掠过一丝危险的暗芒。
他忽然朝她逼近一步,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弯下腰,视线与她平齐,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里比浓墨还黑,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喜欢他?”
苏桃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懵了,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的,不是的。”意识到自己当着他的面夸别人似乎不太好,连忙找补,试图安抚眼前这个明显不爽的男人,“叔叔也有很多优点的。”
周野烬眉梢一挑,来了点兴致:“哦?说来听听?”
苏桃顿时紧张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白净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粉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动人。
她声音带着点微颤,细数道:“叔叔冷漠疏离、脾气暴躁、行事狠厉、说话毒舌……”
周野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眉心突突直跳。
这是在给他开“批斗大会?”
他烦躁地抬手打断:“行了,闭嘴,没一句爱听的!”
“叔叔,我还没说完呢。”苏桃急急地辩解。
就在这时,周野烬已经转身,一只脚踏上了台阶。
只听身后,女孩清脆急切的声音传来,夜风将她的话清晰地送进他耳朵里。
“冷漠疏离却是心软的神,脾气暴躁却会给我煮红糖水,行事狠厉却不让任何人欺负我,说话毒舌却对身边的人都很照顾,叔叔是我觉得世界上,除了爸爸,第一第一好的人!”
周野烬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评价,很高。
但把他和苏国建放在同一个长辈矩阵里比较,心底却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头也没回,声线带着惯常的慵懒,却少了平日的漫不经心:“行了行了,知道了。”像是在敷衍,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十点半,周野烬毫不留情地抓人:“走了,小状元,该回家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
苏桃从休息室收拾好书包出来,正要掀开帘子,外面顾宴黎和姜浩压低的谈话声清晰地飘了进来。
姜浩的声音带着点感慨和试探:“你说烬哥现在这么宠着桃酥,事事上心,连店都为她禁烟了,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心里还有疙瘩,想找个寄托?”
顾宴黎叹了口气,语气难得正经:“都过去十几年了,他应该放下了吧?可你别说,他现在这样,把桃酥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倒是真有点像。”
姜浩沉默了一下,声音更低。
“八年前,烬哥才十八,高三啊。他爸带着私生子登堂入室,他妈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结果在他高考那天,从他家别墅顶楼跳下去了。烬哥是亲眼看着人抬走的,那天之后,他整个人就毁了。”
顾宴黎声音沉重:“是啊,顶尖学府的offer说扔就扔,跟变了个人似的,打架酗酒,自暴自弃,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总觉得自己没守住他妈。
后来那小三还想霸占他妈的嫁妆和收藏,烬哥那暴脾气,直接一把火把别墅烧了,说宁可烧干净了也不便宜那对母子。
周家嫌丢人,花了大力气压消息,跟他断绝关系。这事儿,就是他心口最深的疤,碰都不能碰。”
“所以啊。”姜浩总结道:“他现在对苏桃这样是不是在补偿?补偿没能守住的身边人的遗憾?”
夜风陡然变得刺骨冰凉。
帘子后的苏桃,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心疼瞬间汹涌地堵在喉咙口。
她死死咬住下唇,仰起头,拼命瞪大眼睛,想把那股泪意逼回去。
她不能在周野烬面前哭。
可当周野烬高大的身影从暮色门口的光影里走出来,向她靠近时,喉头的哽咽再也压制不住。
“怎么了?”周野烬一眼就看出她不对劲,那双漂亮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眉头蹙起,“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苏桃用力摇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裸露的小臂上。
那些色彩浓烈、线条凌厉的纹身,原来不仅仅是为了遮盖烧伤的疤痕,更是为了掩盖一段鲜血淋漓,痛彻心扉的过往。
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坍塌。
她猛地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周野烬,将脸埋在他带着凉意的夹克上。
这猝不及防的拥抱让周野烬浑身猛地一僵。
女孩柔软的身体贴上来,带着清新甜暖的气息,像无形的丝线缠绕住他的感官,心跳骤然失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身体绷得像块石头,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带着点罕见的无措,声音放得极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桃把脸埋得更深,鼻音浓重,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有叔叔,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只是太感动了,他们告诉我,今天的庆祝是你安排的。”
周野烬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个。
他无奈地抬手,带着点生疏的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傻不傻,这点小事也值得哭鼻子?好了好了,走了,回家睡觉。”
苏桃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
那双盛满了晶莹泪水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浸在水里的曜石,湿漉漉的,我见犹怜。
周野烬被她这副模样看得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他压下心底的躁动,把头盔扣
在她脑袋上:“走了走了,小哭包。”转身去推车。
就在苏桃抬手擦眼泪的瞬间,暮色对面幽深的巷口阴影里,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缓缓放下了举着的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张忆瑶一双充满恶意和算计的眼睛。
刚才两人亲密拥抱的一幕,已被她清晰地定格在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