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烟花秀足足放了四十分钟。
“嚯！顾少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众人望着窗外绚烂未歇的天空,惊叹不已。
顾宴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野烬，嘴角噙着一抹洞悉的笑意，拖长了调子：“那当然,千金难买心头好,博人一笑,这点烟花钱，算个啥？”
周野烬对上他的视线，知道自己的举动已被看穿，眼神微眯,无声地传递着“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的威胁。
他大晚上把苏桃叫出来，总不能只让她看一群糙老爷们打牌喝酒吧。
时针滑向凌晨一点。
牌局再开，麻将声噼啪响起，俨然一副要决战到天明的架势。
周野烬的目光落在苏桃身上。
见她悄悄掩着嘴,打了几个小小的呵欠,睫毛颤动,不再犹豫，起身轻轻带起她的手腕：“走了。”
姜浩正摸牌，一抬头才发现人不见了：“黎哥，烬哥和苏桃呢？”
顾宴黎懒散地靠在沙发里,长腿支着，晃了晃酒杯：“撤了。”
“啊？这么早？怎么不多玩会儿？”姜浩一脸不解。
顾宴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心头烦闷：“你他妈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周野烬舍不得小姑娘熬夜，偏偏姜浩这傻小子还搁那儿玛卡巴卡呢。
算了，他仰头灌了口酒，爱咋咋地吧。
车厢内暖烘烘的，温度舒适。
苏桃起初还努力睁着眼，但车身微摇晃如同摇篮,眼皮越来越沉，头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周野烬交代代驾放慢车速，保持平稳。
苏桃似乎陷入了柔软的梦境，红唇无意识地嗫嚅了一下，身体动了动，似乎想寻找更舒适的姿势。
脑袋一歪，眼看就要磕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脸颊。
周野烬正欲轻轻将她的头扶正，膝上却骤然一沉。
苏桃顺势倒了过来，温软的脸颊隔着西装裤的面料，紧紧贴在他的大腿外侧，体温穿透布料，烙铁般熨烫着他的皮肤。
周野烬浑身猛地一僵，血液轰然涌上头顶。
他屏住呼吸，如同石雕，再不敢动一下。
幽暗中，他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人，瓷白的肌肤泛着柔光，呼吸清浅均匀。
一股眩晕感突然袭来，周野烬抬手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代驾离开后，周野烬侧过身，声音压得极低，动作轻柔：“苏桃，到了。”
回应他的，只有女孩均匀绵长的呼吸。
她似乎睡得更沉了，只是在他出声时，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腿，像只寻找热源的小猫。
周野烬唇角牵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熬到这个点，又疯玩了一晚上，确实是累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俯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人打横抱起。
梦中，苏桃仿佛乘上了一艘轻轻摇晃的小船，怕掉下去，手臂下意识地向上摸索，寻找依靠，最终软软地勾住了周野烬的脖颈。
女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清甜的果香。
周野烬闭了闭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稍缓片刻，才抱着她稳步走向电梯。
回到房间，将她安置在床上。
着了床，苏桃舒服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毛衣下摆被蹭起一小截，露出一段白皙的细腰，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
周野烬的视线像被烫到，迅速扯过被子，动作仓促地将她严严实实地盖好。
他起身离开，片刻后又折返，手里多了一个纸袋，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沉睡的女孩，目光停留在她恬静的睡颜上。
“苏桃，新年快乐。”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响起，“年年岁岁，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苏桃第二天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
震耳的烟花、喧嚣的包间、摇晃的车厢……以及最后叔叔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拉起被子盖住滚烫的脸颊，在被窝里发出懊恼又甜蜜的嘤咛，快透不过气才露出脑袋，视线落在床头的袋子上。
她好奇地打开，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熊玩偶安静地躺在里面，玩偶下面，压着一张新年贺卡。
展开卡片，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叔叔的笔迹。
这是他送的新年礼物？
苏桃抱着玩偶猛地坐起身。
她连忙拉开床头柜抽屉，她也给他准备了新年礼物，本想在新旧交替的仪式感时刻送出，昨晚却错过了。
她立刻抱着礼盒，趿拉着拖鞋跑出房间。
“叔叔，新年快乐！”苏桃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抑制不住的雀跃，将礼物递到他面前。
周野烬转身，接过东西，眼底漾开一丝暖意：“谢谢。”
他拆开包装，是一只设计简约的马克杯，杯身上印着一只圆滚滚的橘色小猫，神态像极了元宝。
“很可爱。”他低笑一声，扬了扬杯子，“新年第一杯咖啡，就用它了。”说罢，便真的拿着新杯子走向咖啡机。
“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他问。
苏桃连连点头：“喜欢，我很喜欢。”
新年时间过得很快。
暮色恢复营业。
新年伊始，周野烬这个老板少不得要去店里给员工们开个会，鼓舞士气。
这天，苏桃接到了慕小闫的电话，约她一起去逛新春庙会，拜拜菩萨，讨个好彩头。
山脚下的集市人头攒动，各色小吃香气扑鼻。
通往山顶寺庙的石阶蜿蜒向上，慕小闫刚爬了三分之一就开始叫苦不迭。
苏桃却鼓着一股劲儿，目标明确：“加油啊小闫！万事开头难，熬过这段就轻松了。”
慕小闫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更难。我选择放弃。”
可最终，还是被苏桃连拖带拽地拉了上去。
山顶古刹，香火鼎盛，青烟缭绕。
善男信女们带着虔诚的祈愿纷纷而来。
苏桃也请了香烛，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下去。
从殿内出来，慕小闫挽着她的胳膊，好奇地眨着眼：“桃子，许了什么愿啊？”
苏桃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
，眼神清澈而认真：“学业进步，家人平安健康，幸福顺遂。”
“就这？”慕小闫眉梢一挑，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坏笑，“就没偷偷许个关于你那位周叔叔的愿望？”
苏桃的脸颊“腾”地红透，像熟透的番茄，眼神躲闪：“有啊，家人平安幸福里面当然包括叔叔！”
“啧啧啧。”慕小闫伸出指尖点了点她红扑扑的脸蛋，“小桃子学会口是心非了，你还真想只跟他做家人啊？小傻瓜。”
苏桃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化作轻叹。
也许之前心底的小兽还曾蠢蠢欲动，但在听过那个关于“断点”和白月光的故事后，她已清晰地认清了现实。
周野烬于他，就像远山重影，注定遥不可及。
慕小闫下山后便拉着她走进一家颇具禅意的咖啡馆休息。
“怎么了？新年过得不开心？我看你那天晚上跟周叔叔出去跨年，心情挺好的呀。”慕小闫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关切地问。
苏桃端起面前的黑咖啡，抿了一口，浓烈的苦涩让她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
她索性又灌了一大口，试图用这舌尖的苦，压住心底的酸涩。
她将那晚在包间里听到的关于周野烬那段意难忘的故事，告诉了慕小闫。
慕小闫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只是叹息：“也是，周野烬那样的男人，没点情史才不正常，他又不是庙里的菩萨，四大皆空。”
苏桃闻言，眉头锁得更紧。
慕小闫见她神色黯然，豪气地一挥手：“算了算了！管他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咱们苏桃小仙女年轻貌美，前途无量，将来什么青年才俊遇不到？何必在一棵虽然很帅，但吊死过很多人的树上吊死。”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逗她。
苏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对周野烬滋生的这份情愫，是本就是不该发生的妄念。
慕小闫把话题扯到春节其他趣事上，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眼睛一亮：“哎！桃子快看！”
只见窗外，陆梓良穿着米白色羽绒服，一身清清爽爽，微笑着朝她们挥手，身边站着两位气质温和的长辈，显然是家人。
苏桃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进来坐。
陆梓良指了指身旁的父母，又指了指上山的石阶方向，摆摆手，做了个要陪父母上山的手势，挥手告别。
慕小闫看着陆梓良远去的背影，猛地一拍桌子：“桃子，你看咱们班长，盘靓条顺，斯文俊秀，跟你站一块儿多般配！说真的，我老觉得他对你有点那个意思的，你要不要考虑发展一下？”
苏桃差点被咖啡呛到，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呀，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打个招呼就是有意思了？”
慕小闫咬着吸管，眼珠滴溜溜一转：“欸，班长过年给你发新春祝福消息没？”
苏桃摇摇头：“没有啊，他就在班级群里发了祝福和红包。”
“咦？”慕小闫立刻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递到苏桃面前，“不对啊，那我怎么收到了？”屏幕上显示着陆梓良发来的消息，内容十分官方格式化。
苏桃了然：“估计是群发不小心点错了吧。”
慕小闫撇撇嘴：“我就说嘛。”还好她忘记，压根也没回。
下午四点，两人打车回到市区。
苏桃和慕小闫分别后去了暮色。
“桃醉”与“蜜桃暮色”两款招牌饮品的热度持续发酵，加上周老板本身的美色效应，暮色新年开业第一天就生意爆棚。
吧台前挤满了等待点单的客人。
苏桃推门而入，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惊讶地发现，吧台后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没有如往常般打游戏，而是神情专注地在调酒。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冷冽又迷人的专业感。
不是周野烬转了性，而是因为姜浩摇酒的手都快出现残影了，开业客流远超预期，他一人实在招架不住，才只得向老板紧急求救。
苏桃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坐下。
舞台上的乐队正深情演绎着一首熟悉的旋律。
“听雨的声音一滴滴清晰
你的呼吸像雨滴渗入我的爱里
真希望雨能下不停
让想念继续让爱变透明
我爱上给我勇气的RainieLove……”
《雨爱》的旋律温柔流淌，苏桃的思绪随着歌声飘远，想起她第一次来到暮色的那个雨夜。
便利店门口，周野烬故意遗忘的那把雨伞。
吧台边，他递来的热牛奶。
一脸凶相地抓起她的书包，恶声恶气地赶她回家写作业。
回忆一幕幕清晰浮现。
苏桃希望时间能永远停驻在此刻。
周野烬抬眸，视线捕捉到过来，女孩微微仰着头，眼神放空，似乎沉浸在歌声里。
他唇角勾起，利落地调制好一杯鸡尾酒，穿过群，走到她面前。
精致的鸡尾酒杯轻轻落在苏桃面前的桌上。
“喜欢这首歌？”他低沉清冽的嗓音。
苏桃蓦然回神，撞进他漆黑深邃的星眸里，下意识地点头：“嗯。”顿了顿，又诚实地补充了一句，“主唱得很好，也很帅。”
一曲终了，乐队成员走下舞台，路过吧台时，笑着与周野烬击掌：“烬哥。”
周野烬抬手叫住了主唱，低声交谈几句后，主唱将身上的吉他递给他。
下一秒，主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哇哦~各位，今晚的重磅彩蛋来咯，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和尖叫，欢迎我们暮色周老板，亲自登台献唱！”
台下瞬间爆发欢呼和口哨声。
苏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周野烬背着吉他，步伐沉稳地走到了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
当《月半小夜曲》带着淡淡忧伤与深情的前奏一响起，整个暮色的气氛被彻底点燃。
“仍然倚在失眠夜
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
如泣似诉在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
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
是不可拥有……”
周野烬低沉磁性、充满颗粒感的嗓音透过麦克风流淌出来，纯正的粤语咬字，每一个音符都攫人心神。
苏桃彻底呆住了，她没想到周野烬唱歌也这么好听，此刻站在聚光灯下，抱着吉他，微微垂眸吟唱的模样，散发着致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