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寂静的夜, 冷冽的月,宿柳前进的脚步轻缓而坚决。
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不?确定这儿有没有怪物、有没有危险, 甚至不?知道教堂里都有什么。
但身后?的婆娑树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潜意识告诉她,如果再留在这里,一定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尖顶的黑色教堂沉默冷肃, 分明是供奉神明的场合,却没有丝毫的圣洁或是神圣感,越靠近, 越让人觉得混乱。
来都来了, 怀揣着某种隐蔽的、追求刺激的心理,宿柳朝着教堂靠近。
流淌着奇异符文的橡木大?门上钉着锈蚀的金属条, 首尾相连的黑色衔尾蛇门环注视着前来的访客, 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中酝酿着似有若无的恶意。
“有人吗?”小?声地嘟囔了句让自己问心无愧,宿柳礼貌地推门而入。
未知生物皮毛铺就的地毯一路向前蔓延, 脚步声被?吸走的同时?, 皮肉之下?似乎有什么正在生长。
影影绰绰的烛台光照下?, 两旁伫立的神像古怪而亵渎, 仿佛有生命一般, 戏谑地注视着她。这种目光让宿柳头皮发麻, 她加快脚步, 快速通过?前厅, 向后?方独立的房间走去。
穿过?漫长的回廊, 推开门,宿柳刚走进耳室,门上挂着的金属衔尾蛇门环便掉落, 骨碌碌地向前滚去。
恐怖片中很常见的戏码,宿柳并没有立刻去捡,反而侧过?身,朝身后?望去。
黑洞洞的走廊空无一人,预料之中的埋伏似乎只是她的臆想。
难道是她想多了?
宿柳沉默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想了想,抬手把门关上,又向前观望,确定房间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不?会有jump scare的可能?,才放下?心来。
静静躺在地上的衔尾蛇门环似乎有某种魔力,让她不?可抗拒地想要捡起。宿柳知道这或许是陷阱,但在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面前,任何?阴谋都构不?成威胁。
她俯下?身来去捡,那衔尾蛇却仿佛活过?来一般,突然向前滚动,滚到了一双赤裸的脚旁。
宿柳捡起衔尾蛇,缓缓直起身子的同时?仰头向前望去。
银发的青年在黯淡的烛台光下?负手而立,那双湛蓝色的冰冷眸子不?含任何?感情地俯瞰着她。
“……嗨?”
望着眼前青年冷漠的脸,宿柳试探着发起友好的问候。
佐伯,这是佐伯真?人吗?
恩佐不?会真?的把她送进了佐伯的里世界吧!
表面上维持镇静,实则在心底不?友好地问候了一番恩佐,宿柳站定,略有些尴尬地看?着佐伯。
这间耳室是封闭的,弯腰前她分明刚检查过?,确定屋子里没有人,佐伯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心中的警惕达到顶峰,尤其?是眼前这个佐伯并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令他匪夷所思的存在。
虽然自上次安装情绪检测仪之后?再也?没见过?佐伯,但宿柳还没忘记关门之仇。然而眼下?心虚的情绪占据上风,手指蜷缩起来,在佐伯的注视下?,她莫名有点想跑。
“呃,我不?是故意闯进你的里世界的,是恩佐,他……”宿柳很果断地把恩佐卖出来,死男友不?死自己,“是恩佐把我送进来的,我可没想窥探你的隐私!”
反正本来就是恩佐把她送进来的,她是被?迫的,恩佐全责!
“不?是。”冷淡的男声忽然响起。
头一次听到佐伯的声音,宿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还沉浸在非法入侵的惴惴不?安之中,根本没有想到佐伯会回答。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她还有点茫然,甚至没明白他否定的是哪一个问题。
“这里不?是我的里世界。”
“哦……”原来不?是他的里世界啊,宿柳了然地点头,随后?猛地抬头,“啊?”
“不?是你的里世界!那这是谁的里世界?恩佐究竟把我送去哪里了啊?他到底想干嘛啊啊啊啊!”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这个里世界属于佐伯,他是恩佐的双胞胎弟弟,最了解恩佐不?过?,进他的里世界总比闯别人的里世界强——按照恩佐的性格,绝对不?会礼貌地请求别人开放里世界给她,唯一的可能?就是非法入侵。
恩佐绝对也?进来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以及为什么要把佐伯也?送进来。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宿柳已经麻木了,她没再和佐伯对话,仿佛灵魂被?抽空,同手同脚地朝房间深处走去。
她最初的目的就是搜查这座教堂里的房间,找一找有关里世界主人的线索,想办法早点离开。此刻虽是最坏的情况,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计划。
这个耳室似乎是一间书房,巨大?的书柜立在窗边,窗外冷冽的月光照射进来,木质的书桌上铺陈着巨大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尽是宿柳看?不?懂的文字,掺杂着一些支零破碎的图像。她抓耳挠腮,后?悔在疗养院的这一个月没趁着有条件多学点联邦语,以至于现?在只能?对着字大?眼瞪小?眼,恨不?能?把纸吞了——如果这样能让她读懂的话。
失算了,她只想着找信息,却忘了自己的语言水平。
安慰自己这似乎不?是联邦通用语,就算她好好学习了可能?也?读不?懂,宿柳放弃羊皮卷,拉开抽屉翻找起来,从中翻出了一沓信件。
信件倒是联邦通用语写的,密密麻麻的字体挤在一起,宿柳看?一眼就觉得头晕。
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佐伯沉默地站在不?远处,此刻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金属镀色的玻璃窗倒映出烛台的暖黄光晕,窗边,宿柳的影子也?染上斑斓色彩。
翻阅着手中的牛皮纸信件,她低垂着头,层叠垂落的窗帘在她身后?,像是收拢起来的漂亮尾羽。
目光根本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分毫,佐伯望着她,内心前所未有地宁静,空洞的心脏仿佛突然长出血肉,酥酥麻麻的,却并非痛苦,而是某种满足的踏实。
就像他一直飘荡在云端摇摇欲坠,直到此刻才脚踏实地,漂泊空虚的生活忽然有了落地点。
她翻找信件时?翘起的小?拇指、她阅读内容时?皱起的眉头、她眯着眼睛的碎碎念,她的一言一行都对他有着奇异的吸引力,拉着他从空白的云端世界坠落。
好像每次遇到她,身上都会产生变化,出现?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佐伯觉得陌生,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柳,想要找出这番异常的原因。
太过?专注的目光存在感极强,直到察觉旁边的视线,宿柳才想起佐伯。
浅蓝的剔透眼瞳中不?含任何?感情,他应该很讨厌她。毕竟他从来不?和她讲话,故意刁难她不?说?,那双眼睛里也?永远充满冷漠。
左右也?不?太能?看?懂,她从那些信件上收回视线,卷巴卷巴揣进兜里,习惯性地扔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翻窗离开这间耳室。
佐伯目送宿柳离开。
看?她敏捷地翻过?窗子,扎束着半长黑发的青蓝色蝴蝶结丝带跃起轻盈弧度,随着她的身影高高扬了起来。
鸟儿尾羽般鲜艳的靛蓝飘过?教堂,仿佛轻柔微风吹过?,是春天?未曾停留的痕迹。
她的背影毫不?留恋,佐伯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收拢,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又似乎只是想留下?这短暂的春天?。
春天?太短了。
进入黑鸢尾前,佐伯的人生永远都在寒冷的冬季。同为波吉亚家族的孩子,他因为没能?继承尊贵的金色血统,只能?作为恩佐的影子长大?。
久久地被?当作武器训练,成年前几?乎80%的时?间都生活在阴暗的地下?室,从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似乎就是灰暗的、没有色彩的、枯燥无味的。
那样单调死寂的生活,不?正如永远白茫茫的寒冬吗?
冬天?是笨拙的、阴森的、沉闷的、木讷的,就像他一样,没有人喜欢,让人心生抗拒。
而宿柳却不?同。
千里冰封的冬日?,她是报春鸟,为他带来温暖的春。他从未看?过?这样美好的春,也?不?曾感受过?和风细雨的春。
她就像河畔边柔韧又充满活力的柳树,生机盎然,那么鲜活,是他唯一能?目睹的春天?。
黎明已至,望着窗外缓缓泛起黛色的天?空,佐伯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天?虽然亮了,外面却刮起寒风,春寒料峭,这个里世界似乎正处在寒冬与冷春交接之际。
冷风一吹,宿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还穿着单薄的睡裙,初入里世界时?不?觉得,此时?才恍然发现?这里的温度有多低。
搓了搓手,揣着信件朝教堂后?花园走,她不?是没想过?让佐伯读信找出有用的信息,但——
恩佐之前说?过?,佐伯从小?也?不?爱读书,总是沉默地发呆,非常不?喜欢与人交流。按照他这个样子,大?概联邦通用语的水平和她差不?多,她都不?太能?看?懂信上的字,他绝对更看?不?懂了!
并不?把离开的希望寄托在佐伯身上,她准备去找恩佐。
她了解恩佐,确信他一定不?会放她一个人进来而他在外面。作为始作俑者,他肯定知道这个里世界的主人是谁,能?把她带进来也?一定能?把她带出去,她只需要找到他、狠狠揍他一顿再让他把她送回去就好。
后?花园不?比前院,这里并没有象征着文明的神像与喷泉,反而更多的是自然景观。
静谧的池塘一片沉寂,茂密生长的常青树在黯淡天?光下?愈显沉郁,嶙峋的假山浑然天?成,倘若脚下?不?是平地,她或许真?的会以为那是真?实的山。
和佐伯一样,毫无防备地被?迫从床上离开,她同样也?没穿鞋,冻脚是其?次,足下?的鹅卵石硌得脚底板生疼。
不?行,这样下?去她还没找到恩佐就先被?冻死了。
已经有些僵硬的脚走起路来分外折磨,倒不?是不?能?忍受,但宿柳认为,当务之急还是找双鞋和厚外套先。
教堂的主建筑里有佐伯在,她不?太想回去,好在假山后?方是一系列建筑群,她猜测应当是神职人员的住所,那里一定有衣服穿。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纷乱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响起,她回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足下?震颤的土地与战斗直觉告诉她,她没听错,真?的有什么存在正向她的位置靠近。
带着古怪腥臭的、熔炉般的热浪袭来,并不?灼热,反而矛盾地弥漫出阴冷,周围的空间似乎也?在冷火中烧灼起来。
越来越近了。对危险的嗅觉催促着宿柳向前跑去,她的步伐很快,却在路过?假山时?,被?一只忽然伸出的手精准抓住,将她拉进山洞之中。
“嘘,安静。”温热的呼吸轻拂她耳畔,很轻的气音在耳边响起,“它?们听声辩位,不?要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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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居然!没有!一个人!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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