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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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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饿死前把最后一口干粮塞到赵龙嘴里, 并虚弱交代他,一定要带着弟弟妹妹逃到南边时,赵龙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会对他们兄妹三个好了。

    直到他们逃到南业,遇见冼相爷与南公子, 他们三兄妹这才重获新生。

    为了能让弟弟妹妹受到慈安堂的庇护, 赵龙交代他们两个,无论别人怎么问, 都不能说他们除了彼此还有其他亲人, 这样才能一直待在慈安堂, 收到南清公子的保护,恰好冼相爷身边招护卫,他便斗胆一试,冼相爷一点儿不介意他们并非他国之人,同意把他们留在他身边。

    一开始赵龙是抱着想近距离陪着弟弟妹妹的想法, 才成了冼相爷的护卫。

    可后面冼相爷与南公子待他与他的弟弟妹妹不分出身的好与尊重, 却深深触动了他。

    所以当冼君同决定将南公子和慈安堂的孩子送去南方后, 而自己则留下守国门时, 赵龙也咬牙决心留下。

    反正他的弟弟妹妹已经随南公子南下,有南公子的保护,绝对不会出事, 他虽没什么本事,可此刻也想勇敢一回。

    除他留下之外, 还有另一个护卫留下,那人和他一样,也是其他国家逃出来的难民, 似是家中有妻儿,但都在逃难过程中没逃出来, 平时孤僻得过分,总一个人呆着,不和任何交流,长相也极度普通,唯一特别的,是他的声音极度枯哑,像是幼时被什么给毒哑了喉咙。

    但赵龙没想到城破那日,对方也会为冼君同留下,还以为对方是面冷心热,还十分感动。

    ——如果他没有看到城下帝王射出羽箭时,猛地被往前推了一把的冼相爷后腰的那只手的话。

    赵龙这辈子也不会忘了那天,不逊眼睁睁看着父母饿死那天的痛苦,不管他如何用手捂住那箭口,都只能看着温热的血源源不断从冼相爷心口流出。

    在冼君同倒下的时候,先前那推冼相爷已经消失无踪,赵龙近乎崩溃要去寻仇:“相爷,是刚刚那个人……”

    可马上,他的耳朵被相爷拉到嘴边,似用尽全力道:“快…快逃…刚刚…看到的…这辈子都不…不能说…否则…你会死……”

    赵龙身体猛地一震,知道冼相爷说的是对的,毕竟对方什么身份他都不知道,杀冼相爷的原因也不清楚,如果是为了陷害北朝皇帝杀冼相爷而不惜提前一月潜入冼君同身边,背后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他贸然将冼相爷之死有异公开,不说能否寻到仇,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赵龙浑浑噩噩趁乱逃出城墙,他本想去寻南下的南公子和弟弟妹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南公子,可走至半路,他就听到了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

    南公子已经被南业卖国求荣的官吏设计进献给了敌国帝王,被带去了北方,至于慈安堂其他孩子则不知所踪!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赵龙只身一人一路北上,可能是冼相爷保佑,前不久让他在北都负责收养孤儿的慈济院里,看到了他的弟弟妹妹,甚至还有慈安堂其他孩子,身上都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被好好善待。

    赵龙想着自己现在把弟弟妹妹接到身边也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便没有贸然上前相认,决心自己攒够钱,再把弟弟妹妹接到身边,如果可以,他还想把更多的慈安堂的孩子们接到自己身边,替南清公子保护慈安堂的孩子。

    因为身份不明,赵龙在北都内找不到任何活计,只能在城外一个茶摊当伙计。

    只是城破那日的画面每夜还是会潜入他梦中,让他惊魂梦醒,最后又只能咬紧牙,将那杀害冼相爷的人的面孔一点点咽进肚中,刻进骨子里。

    可赵龙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能再见到南公子。

    更让他没想到的,还会同时看到真正杀害冼相爷的凶手!

    “是你!就是你!!城破那日,没有你,我们相爷不会死啊啊!!”

    顺着赵龙的尖叫声,望见李沐风身边人面色微白的脸,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在此刻串联,青令只觉浑身血液凝固,眼前天旋地转,几乎要摔下长凳,浑身颤抖地指着李沐风质问:“李沐风,原来真正杀了他的人是你!!那他……!”

    “是的,沈长冀的确是无辜的。”

    李沐风的这句话如一记重锤般砸中中庸,“你说什……不要!!”

    “啊——!”

    染血的剑被声音枯哑的男人从赵龙胸口抽出来,青令想要扑过去,李沐风却一手拽住他,脸上所有儒雅温文,好似极体贴:“如果没有这个杂虫,其实我本来打算把这件事瞒你一辈子的。”

    “其实这一切是天意。”

    李沐风抬手挑起中庸的下巴,淫邪的眼神如黏虫般一寸寸扫过中庸的脸,让中庸背上生寒,轻笑一声:“原本我一开始本来是只想杀个冼君同的,毕竟沈长冀一早给念青选好的托孤之臣便是他,倘若他不死,我李沐风这一辈子不就从给沈长冀踩在脚下,继续换成给冼君同踩在脚下了?!”

    青令瞳孔放大:“所以你这才让人提前把人安插.到君同身边,好让他当众死在他箭下?”

    “不错。”李沐风道:“可谁能想到,冼君同当初求沈长冀放过的妻竟会是你。四年前你假死在大火中,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赢不了他沈长冀,可谁能想到,你不仅没死,你还嫁给了冼君同,后面还被王昌邑献给了沈长冀!但这也给了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嗅闻中庸身上带着别的天乾的信香,他继续得意道:“但无论过程如何,沈长冀已死,而你现在……”

    “不也落入我手中!”

    青令眼睛瞪大,似是没想到李沐风对自己竟抱有那样的想法。

    而李沐风此刻却觉得畅快极了。

    虽然明知道此时他不应该在中庸身上耽误时间,组织私军进攻北都才是正事,可此刻,看着眼前每一处不美得不像话的中庸,李沐风都觉得再大的风险都值得。

    如果自己早些知道这只藏在冷宫里的美丽雀鸟,就不会让其还辗转在另外两个男人身下。

    可终于,终于,这只柔弱美丽的雀鸟最后还是要落入自己掌中……

    “你以后就跟着我,我称帝之后,绝不会亏待你。”

    低头望着挟在怀中,垂着眸蓄满泪,却愈发美得惊心动魄的中庸,不同于坤泽可肆意蹂.躏的柔媚之美,这是一种永远无法让天乾占有的美,让李沐风心中翻起一股更大想要征服的欲望,俯下身蛊惑道:“我听说沈长冀曾经在东宫给你铸造了一个金笼,你放心,沈元聿不是我的对手,待我起兵杀入北都,我会给你铸一个更大的金笼……”

    “李沐风,你休想——!!”

    怀中原本低头颤抖中庸猛地一声惊叫,天乾的本能让李沐风意识到后颈的危险下意识把反手一拧,“啪啦”一声,看着与中庸一起摔落于地的一支长筷,一股莫大的愤怒顷刻涌了上来。

    他刚刚竟差点就给一个中庸给杀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沐风一把拽起已经无力抵抗的中庸,丢在桌上,手刚要放在中庸胸口,突然,一道枯哑的声音便阻止了他:“将军,好像哪里不对!”

    李沐风一听,顷刻放下了桌上的中庸,转头看向了周围,只一眼,他就狠狠皱起眉。

    确实不对。

    太安静了……

    对,太安静了……

    “把他带上马车!”

    李沐风丢下这么一句话,自己翻身上马,悍声下令道:“去飞霞谷!”

    中庸被强制送上马车,手脚俱被捆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车内。

    飞霞谷乃北都东边的一处深谷,丛林茂密,人迹罕见,尤其是其中有一口断魂崖,崖底深不见底,传闻是人鬼交界之地。

    即便是对宫外知之甚少的青令,都曾经从梅嬷嬷口中听说过,被堵住口舌的他不知道李沐风为什么要去那里。

    可慢慢的,青令察觉出一丝不对。

    马车一路上好像行进的太平整了些,根本没什么颠簸之感,好像此地并非世人所认为的无人踏足……

    马车突然停下,车帘掀开,青令被松了脚绳,给带下马车。

    一出马车,极强烈刺骨的寒风便夹着飞雪朝他袭来,青令勉强睁开眼朝风口看去,却全身一震。

    传闻中荒无人烟的飞霞谷谷底,竟是密密麻麻的帐篷,粗略一数,千顶有余,好似虫卵般尽数蜷缩在狭长谷底。

    李沐风已经先行下马,来到营口,而有人早已等候于此,见到他,立马单膝下跪:“将军!”

    李沐风马上将人扶起:“表舅,不是早说了吗,你对我,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要的,若不是将军,启丰现如今还在北疆开垦荒地。”容貌与李沐风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卑微低声道,“更何况,将军日后率我等攻入北都,改国号称帝,那属下更应恪守本分。”

    李沐风眉眼间露出愉悦之色,“那本将军就却之不恭了,其他平北军的旧将可都来了?”

    “都已经在营帐内等候将军共谋大事!”

    “走!”

    刘启丰刚想点头,注意到想被一起带进去的中庸,犹豫道:“将军,这个中庸就不用带进去了吧……”

    李沐风刚想说一个中庸不足为惧,却猛地察觉到刘启丰眉眼间的忧惊之色,立觉不妙,破声大喊:“撤退——!!”

    同时将青令一把夺入怀中,一起翻身上马,朝山岭上飞驰而去。

    随他一起来的部下也极快上马,可还不等他们握紧缰绳,却还是不少被周围营帐里射出的如雨弩箭刺穿胸膛。

    扭头看见覆灭已过半数的亲卫,李沐风目眦欲裂,突然,身边贴身护卫枯哑提醒道:“将军,前面!”

    李沐风一扭头,却见大批军队从雪堆里起身,要手持长矛堵住他的逃路。

    为首的是沈元聿,大喊:“李沐风,你若现在投降,我必不杀你!”

    李沐风冷笑:“沈元聿,就凭你!还远不够做我的敌人!”

    说完,他抱起怀中人,大喊:“沈元聿你若不怕他死了,你尽管让长矛拦我们!”

    看到李沐风怀中无法动弹的中庸,沈元聿顷刻大脑一片空白。

    青令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现在不是应该……!

    李沐风说完,身下速度不仅不慢一丝,还更快了,竟是要逼沈元聿做决定,是要中庸死,还是放他们走!

    眼看李沐风逼近,沈元聿咬牙大喊:“李沐风你不要伤他!所有人速速退避两侧!放他们走!”

    而就是因为沈元聿这道命令,李沐风带人冲破了这本是必死的局,不仅如此,他还命下属拔剑砍杀沈元聿带来的士兵,无数惨叫声响彻飞霞谷。

    而被李沐风挟持在怀中的青令并非什么都不懂,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沈元聿放跑了李沐风,连带这么多本不该死在这里的士兵失去生命。

    李沐风已经带人冲出包围,只要再翻过眼前山头,便能逃出生天,虽然这次他让沈元聿暂时占得上风,但只要给他时间,他必定卷土重来。

    李沐风仰天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老天爷都在帮我李沐风!!!”

    听着李沐风的笑声,青令心中一片悲凉,可突然背后响起连续数声沉闷砸地声。

    李沐风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纷纷被绳子绊倒而重重摔下的部下,心陡然凉个彻底。

    部署这么严密,绝非沈元聿能做到,是谁?!

    咻咻咻——

    周围林间射出羽箭,箭箭射在李沐风马蹄之下,害得他不得不紧急勒马,可就是这么刹停的时间,无数兵甲从林间涌出,围了上来。

    这不是要杀他,这是要逼停他!

    一眼看出对方意图的李沐风咬住牙。

    他绝不能输,他绝不能输!他还要做那万人之上的人上人!

    赌一把!

    李沐风一拉缰绳,竟强行朝包围一角冲去,而眼看他靠近,那些士兵黄赶紧收起兵甲,被马冲得人仰马翻。

    但李沐风已经冒险纵马朝极陡的雪坡上而去,身后还有寥寥几个部下跟上。

    可马上,他就在此勒住马,瞳孔映出一片黑。

    马蹄踏碎的碎石从悬崖边沿坠下漆黑深渊,也不知这下面多深,声音都逃不出来丝毫。

    终于到了。

    断、魂、崖。

    李沐风带着中庸翻身下马,对着涌上来的士兵嘶吼大喊:“你给我出来!”

    话音一落,面色极其难看的沈元聿从中走了出来,“李沐风,你放了他,我让你走!”

    李沐风却冷笑一声,“沈元聿,你以为我是在叫你吗?快,把他给我叫出来?!不叫下午就杀了他!”

    说着,李沐风把中庸置于悬崖边缘,只要他一松手,中庸必定粉身碎骨。

    沈元聿顷刻吓白了脸:“住手!!”

    沈元聿在那边惊恐万分,而正感受着悬崖下刮上来的冰寒之风的青令却有些恍惚。

    他?

    谁?

    青令脑子里冒出困惑,可旋即,沈元聿身后的一个背着长弓的士兵伸手挡开了沈元聿,摘下黑甲盔,露出自己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容。

    青令脑子嗡了一声。

    是沈长冀。

    看到来人,李沐风陷入疯狂质问:“沈长冀你果然没死!!”

    淡漠无情的视线短暂在李沐风怀中的中庸面上停留,又掠过一旁的倒下的巨大树身,青令心中忽地一动,但下一瞬,对方已经与他背后穷途末路的将军对视上,冷酷道:“李沐风你现在才猜到,是不是太蠢了些?”

    说着,他抬手示意弓箭手搭弓,“待朕下令,将叛军尽数剿灭。”

    李沐风惊怒无比,“沈长冀你疯了,他还在我手里!”

    说着,他还把堵中庸嘴的布团拔出来,好让他求救。

    可沈元聿看都没看青令一眼,“他为了冼君同捅了朕三刀,朕欠他的,也已经还清了。”

    李沐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同样这么一副表情的还有沈元聿,他紧张喊了声:“皇兄,你说什么,青令他是被李沐风利用才……”

    沈长冀面上的血色更少了几分,冷酷的语气毫不动摇:“不管是不是利用,行刺都是事实,你刚刚为了他还害那么多士兵送了死,着实不该!”

    李沐风难以想象先前视青令如命的沈长冀会如此翻脸不认人,正在他疯狂想着沈长冀是否是装的时候,怀中的中庸却突然情绪极度激烈:“沈长冀,你以为你挨了那三刀就还清了我吗?我告诉你,你休想,当初我在冷宫,你让沈元聿和何公公兄弟一起俩欺负我,然后假装自己是大救星出现来救我,又几次把我抓进笼子里,这些你难道就已经还清了吗?!我就不该心软,我以为你真心悔改了,可你竟然这么对我,我昨晚就该再给你胸口捅一刀!”

    此话一出,没人注意到一旁的人身体猛地一震。

    而李沐风怀中中庸动作太过激烈,再加上充满怨气是尖叫声太过刺耳,以至于他都快抱不住,就在他打算开口让其消停一会儿,突然手一痛,李沐风下意识松开,怀中中庸已经猛地往逃离崖边。

    不好!

    李沐风心中大喊,刚要拔剑,心口却猛地被羽箭射中,退后几步,差点摔下悬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指着中庸大喊:“拦住他!”

    李沐风身边的侍卫正要听令拦截中庸,却看到沈长冀冲上前来,把中庸一把抱倒滚到一旁倒下枯树后,紧紧护在身下,同时听到对方宛如阎罗下判决的两个字:

    “放箭!”

    咻咻咻——!

    听着放箭声从头顶掠过,紧接着是响彻断魂崖的惨叫声。

    看李沐风及其所属皆给射成筛子,气息皆无,沈元聿一边让人去检查生死,一边赶紧冲上前来,询问被沈长冀小心抱起的中庸,“青令!皇兄!你们可有受伤!”

    方才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青令还有些恍惚,刚想摇头,却看到崖边尸横遍野,他更是有种想吐的感觉,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

    沈长冀下意识想要扶住他,可手伸出来却又收回,退后几步,克制地问:“没事吧?”

    见对方离自己好几步路远,好似再也不想和自己有关系,青令低下头,“没事……”

    注意到青令身上的血,沈长冀问:“你身上的血,要不要……”

    青令解释道:“不是我的血。”

    “那就好。”

    沈长冀说完这三个字,突然没了话,最后握紧拳头,道:“我马上让人送你离开。”

    说完,便转过身,青令下意识想伸手,却看到对方身体一晃,幸好被贺宵及时扶住。

    看着对方被自己伤得那么重的样子,青令喉咙艰涩,什么话都说不出。

    对方好不容易愿意放自己离开,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

    “公子,陛下吩咐臣带公子离开。”

    一个士兵来带他离开,青令正要浑浑噩噩离开,却发现发带被一阵风吹开,青令下意识追上去抓。

    就在他及时抓到发带,没让其飘进崖底,忽然,崖边爆发一阵惊叫声,青令扭头一看却见身上插了七八只羽箭的李沐风竟忽然撞翻周围的士兵,朝自己冲了过来。

    青令扭头要跑,却被对方抓住头发,痛叫一声,一眨眼,便已经被李沐风挟持站在悬崖边。

    李沐风冲着沈长冀癫狂大笑,眼神宛如淬了毒的毒蛇:“沈长冀,你害我没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也要你尝尝这滋味!!”

    说着,便要带着青令往崖底倒去。

    “阿泠——!!”

    “青令——!”

    已经远离崖边的沈长冀与沈元聿顷刻瞪大了眼,沈长冀几乎是拼了命朝他飞奔过来。

    就在青令就要随李沐风摔下的时候,忽然最近是尸体中突然冲来一个人,在李沐风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强势分开两个人分开,并把中庸竭力往岸上推了一把,可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陪着李沐风一起掉进悬崖,就在这时,青令看到一双内疚的眼,以及对方枯哑的一声:“对不起,九殿下……”

    青令猛地眼睛放大,可还不等他做其他反应,在李沐风的惊叫声中,他便眼睁睁看着对方已经抱着李沐风一起掉进崖底的黑暗中。

    “阿泠,阿泠,阿泠别怕……”重新抱着中庸的身体,沈长冀不可松开一丝一毫,生怕自己再一松手,方才的恐惧一幕会再次上演。

    贴着男人胸膛,听着对方的心跳声,青令的心就这么不知不觉定了下来,一动不动。

    “青令你说,冼君同是李沐风身边这个人受指使杀的,可现在他又一命换一命救了你?”

    沈元聿听到中庸的解释,是完全不敢相信。

    被说沈元聿自己不相信,其实青令自己也不相信。

    对方接受李沐风指示害死了冼君同,又残忍杀害了赵龙,青令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会忽然冒险救他的原因。

    这时,沈元聿派去茶摊的人回来告诉他们,赵龙并没有死,虽然流了好多血,可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修养好一阵子。

    这完全出乎青令意料之外。

    突然,三个字冲进他脑子中。

    “他最后喊我的是九殿下……”青令慢慢道。

    在场所有人都陷入疑惑的沉默。

    实际上,除却极少数人,没有人知道而今的南清是昔日的青令。

    即便他刚刚在骗李沐风时透露出他曾在冷宫住过,可对方如何肯定他便是九皇子青令?

    沈元聿挠挠头道:“只能等下面的人把尸找到了……”

    尸体很快被找到,只是可惜尸体摔得面目全非,即便是再亲近的人,恐怕也已然认不出原本的脸的模样。

    就在青令以为自己再也搞不清这个人救自己的原因时,一件东西却送到他面前。

    玄甲卫道:“是从他衣服最里面找到的。”

    沈元聿看了一眼,没看出上面什么身份特征。

    可青令看到那东西时,却顷刻呆住,红了眼眶,沈长冀看着他的表情,似也猜到了什么。

    –

    绣着牡丹的帕子递过去的时候,李沐瑶登时红了眼眶,一把抓在手中,泪如雨下地问:“他现在在哪里……”

    沈元聿让人抬来,李沐瑶丢开沈念青的手,蹭地扑了上去,掀开覆在上面的白布,顷刻跌倒,捂着嘴大哭起来。

    青令走上前去,道:“他为了救我,和李沐风一起……”

    “姨母……”念青走过来,抱住她。

    一日之内,失去最重要的两个人,李沐瑶心中万分悲凉,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笑面对孩子笑,对着沈长冀道:“陛下,请您收回念青的太子之位,并让臣妇带念青和他回北疆……”

    沈长冀默了片刻,“准。”

    临走前,李沐瑶又看向青令,努力挤出一个笑,颤声道:“殿下,谢谢你。”

    青令一怔,隐约觉得李沐瑶可能已经猜到了一切。

    可李沐瑶没有多说,而是来到尸首前,掀开白布,伸出手摸了摸,凄苦地笑道:“你个骗子,说好回来的时候,会让我看到你的脸的……”

    李沐瑶带着念青和尸体走了。

    这场兵变最终以李沐风身死收场。

    而一切尘埃落定,沈长冀也再次松开了握住中庸的手,还是那句话:“我让人送你走。”

    即便冼君同之死的真凶不是他,也无法改变他认清害中庸不断受伤的真正原因,是自己疯狂窒息的爱。

    唯有放手,才是对中庸的好。

    青令也低下头,“…好。”

    沈长冀转身让自己不再看中庸一眼,生怕自己就此改变了好不容易才下定的要放中庸离开的决心。

    毕竟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或人还能把他们牵扯到一起……

    “公子!”

    身后猛地发出惜月的一声惊叫,沈长冀蹭地转身,却几乎吓死地看到晕倒在惜月怀中的中庸。

    –

    黑,好黑,除了黑,还是黑。

    如果是以前,中庸无论如何都会要逃离这片黑暗,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回去。

    可现在,他忽然没了继续逃离的力气,瘫坐下来,抱紧自己,闭上眼,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很好。

    可忽然,黑暗中脸两侧被两只小小暖暖的手摸住。

    青令猛地醒来,发现自己竟在南月苑。

    “阿泠,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长冀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见中庸看向他,他心一慌,立即解释道:“阿泠,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是又想把你带回皇宫,而是因为…因为……”

    这还是青令第一次见到沈长冀犹豫不决的模样,哪怕是他当初捅他四刀,对方也眼都不眨,可如今却显得极度患得患失,中庸声音微弱问:“因为什么?”

    沈长冀低下头,攥紧拳头,咬了咬牙:

    “因为…因为你这次可能是真的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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