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98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异乡 > 第175章

第175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是夜,狂风骤雨。

    申郡郊外一行五人正骑着异兽在暴雨之中狂奔,他们穿着的黑色长袍全都被雨水所打湿,但却并没有要停下找处地方躲雨的意思,疾驰中他们甚至会时不时回头看上一两眼,好似身后有这可怕的猛兽在追赶着他们。

    伴随着远方一道闪电突兀划过,惨白的雷光映射出他们面上宛若恶鬼的狰狞面具以及面具下方因害怕而紧抿着的唇线,慌乱而急促的呼吸,无一不泄露着他心中地恐慌。

    焦躁不安的气氛在五人之中蔓延,终于有人受不了开口道:“甩掉她了吗?已经那么久……”

    轰隆!

    迟来的雷声响起,与此同时他们头顶处数道金属白光闪过,尖锐的骨刺纷纷穿透他的胸膛将他们甩下狂奔的异兽。

    很快,一道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娇小身影冲天而降落在五具尸体中间。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五具尸体确定真的已经没气后,身后展开了巨大的骨翅一飞冲天,朝着申郡飞去。

    小半个时辰后,宋良宵进入申郡来到伍三才在申郡城中的藏身之地,这里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而伍三才早已跑得是没影。

    这是她距伍三才最近的一次,若非那些恶鬼军出现干扰了自己视线,说不定此次就能将伍三才拿下!

    和之前一样又是功亏一篑,几乎每一次缉捕都会有人出来干扰自己的视线与行动,之前几次的干扰者应该与劫矿案的幕后主使脱不了干系,而这一次纯粹就是自己运气不好,碰上恶鬼军突袭打草惊蛇。

    这帮恶鬼军一般怂得要死,一半看到她就像恶狗一样咬着不放,让她忍不住骂了句:“晦气!”

    是连夜离开申郡城。

    三日后,傍晚。

    赶在望京城门关闭前,宋良宵终于回到了望京。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未门而入,回家途中一路都有人在和她打招呼。

    “宋奇人回来了?”

    “宋奇人抓到伍三才了么?”

    “那真是可惜了,宋奇人有空到我们食舍坐坐,你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宋奇人,梦泽斗兽场今日来新异兽了,听说有四阶,一起去凑个热闹不。”

    “宋奇人,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要是有空余时间,能不能帮个忙,酬劳自然好商量。”

    “宋奇人……”

    有刚来天孤城区不久的路人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小声询问身旁同伴道:“这位宋奇人是何许人物,怎么大家都那么热情在与她打招呼。”

    同伴笑着替他解惑道:“嘿嘿,这位宋奇人在咱们天孤城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黑白两路见其都会让道的顶尖半神名声极响,关键她还没什么架子,大家有些什么事都喜欢找她帮忙。”

    路人看着却有些不信道:“你不会是在诓骗我吧?这位宋奇人看着如此纤细柔弱,一副一碰就要倒的楚楚可怜模样,你却说她是黑白两路见了都会让道的半神?我看着倒更像是哪家楼里的头牌姑……”

    “嘿!你可别乱说!”同伴连忙捂住他的嘴道:“嘴巴贱小心宋奇人一骨鞭把你给直接糊墙上!上次宋奇人心情不好到春满院去听曲,就有刚来天孤城区不长眼之人看她一人坐着垂泪,动了歪心思,你猜最后结果怎么着!”

    路人拔下他的手亦问:“最后结果怎么着?”

    “结果整个人被宋奇人给钉在春满院的门柱上!整整一日都无人敢放他下来,最终还是自己挂不住从上边给摔下来才得救。现在只要晚上去南城区那片无论哪家赌坊女支院,老鸨准会提醒第一次来到的客人若看到楼里有貌美垂泪楚楚可怜的姑娘独自一人坐着,千万不要色迷心窍直接上手,得先问一嘴,否则乐子没寻到还丢半条命,楼里可不会赔医药钱!”

    见同伴表情严肃敬畏,路人这次总算没有再怀疑,甚至看着那逐渐走远的娇小背影,也忍不住跟着冒出一丝小小的敬畏。

    宋良宵一路和街坊们寒暄着,两刻钟的回家路硬是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自己的家中。

    自从牛嫂子和小虎他们离开望京已有四年多了,宋良宵在他们走后第一年便将自己的单间退了,租下了牛嫂子他们这屋,方便他们以后回来再住。

    只不过四年多了,她和小虎虽然经常有通信,但牛嫂子和小虎他们一次都未回来过。

    而今次出去又没抓到伍三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宋良宵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些许烦躁,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家,也不想去南城区逛赌坊女支院。

    想了想后发现只剩下梨园记这个选择。

    于是她洗漱清洁一番后便从家中出来,先随便找了家食舍吃晚饭,吃完是直奔梨园记。

    这会戌时刚过一刻,梨园记里几乎已经快坐满了人,且不少都是戴着维帽的女客。

    这几年来,青哥儿的名气是越来越响,连带着梨园也一起声名大噪,经常能看到中上城区的贵女们来此听曲。

    宋良宵驾轻就熟找了处僻静角落,点了一壶桃汁,静静听着中庭处青哥儿弹曲。

    琴音悠扬婉转,四周莺声燕语。

    热闹直至夜深方才逐渐散去。

    眼看着客人们都已离去,巴旦便让人开始打扫大堂准备歇业。

    青哥儿亲自送走一位贵客离开后,抱着琴准备上楼时,不想却是一眼瞥见趴在角落案几上已经睡着了的宋良宵。

    他不由皱了皱眉,唤来巴旦道:“先别落锁,这里还有客人未离开。”

    巴旦这会亦看到了宋良宵,不由讶异道:“宋奇人怎么还没走?这是喝醉了?”

    青哥儿看着宋良宵桌上摆放整齐的三壶桃汁,颇为无奈道:“宋奇人并未饮酒,她喝的是桃汁”

    瞬间,巴旦一脸震惊:“这……喝桃汁也会醉?!”

    青哥儿没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道:“你先去忙吧,我来唤醒宋奇人便好。”

    巴旦离开后,青哥儿皱着眉来到宋良宵桌前,看着她平静的睡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从梨园开业起,宋良宵一直便是梨园的常客,尤其是最近四年里,她只要心情不太好便会跑到梨园来听自己弹曲,边听边哭得稀里哗啦,委屈得就像饱受欺负的柔弱姑娘,但这里大家谁不知道这个哭得委屈的姑娘前一息可能还在哭,后一息就能直接把人天灵盖给戳穿,强悍得不得了。

    而且宋良宵几乎从不喝酒,每次到梨园来就是纯粹听曲,在自己眼中对方就是个十足的怪人。

    “宋奇人,宋奇人,醒一醒,梨园马上就要打烊了。”

    青哥儿一连叫了好几声,宋良宵方才迷迷糊糊抬起了头,看到一张拥有琥珀色瞳孔的俊朗面容后,她仿佛还在梦中一般低吟道:

    “青哥儿?你的琴弹得可真好,能单独为我弹一首我家乡的曲子吗?”

    青哥儿挑了挑眉,他与宋良宵说陌生不陌生,说熟也不熟,几年下来两人打过无数次次照面,最多寒暄客套两句,像今夜这般“过界”却是从未有过的。

    对方这些年里杀了不少恶鬼军,让齐玮恨得是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两年前恶鬼军可能还会主动找其麻烦,但在被宋良宵又连杀两名鬼将及十余名恶鬼后,现在恶鬼军除了最恨她的赤鬼王及白鬼王,其恶鬼一般看到她都是绕道而行,轻易绝不会招惹。

    所以齐玮也曾经动过让自己除掉宋良宵的心思,但被自己拒绝了,他在望京里要做的事本就十分凶险不宜节外生枝;而且他本身就不喜欢恶鬼军也对宋良宵无甚仇怨。

    这几年对方欲为两位叔叔讨公道一直东奔西走在寻找仇人,天孤城区中大家都看在眼里,都说宋奇人有情有义,他认为这样的人不该死。

    不过若是能将其收为己用倒也不是不可以……

    青哥儿撩起袍摆坐到了宋良宵身旁,原本清朗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慵懒:“青哥儿不识宋奇人家乡的曲子,不过宋奇人可以先清唱一遍,只要听过一次青哥儿便能用六弦琴演奏出来。”

    青哥儿这会离宋良宵很近,这个距离宋良宵几乎能数清那双深邃琥珀瞳孔上方每一根长翘的睫毛。此刻的青哥儿似乎和平素很不一样,就好像白日里高洁的兰花在暗夜昏暗光线下渲染下平添了几分诱惑……

    面对着这张脸,她脑子变得有些迟钝,青哥儿让自己干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唱歌,唱家乡的歌曲。

    可是她已经远离家乡快十年了,曾经喜爱的歌曲早就在记忆之中变得模糊不清,唯一她所能记住并刻在骨子里的好像就只有一首。

    于是她放开了嗓子高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唔唔唔唔!”

    这才刚唱了第一句呢,她便被一旁的青哥儿黑着脸给捂住了嘴!

    一股麝香混合着女子脂粉的淡淡香气传入了宋良宵的鼻子里,亦让她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无辜的鹿眸是既委屈又莫名的看着青哥儿。

    青哥儿在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后,所有心思都荡然无存,他快速收回手道:“宋奇人家乡的曲儿都这么惊骇世俗么?”

    宋良宵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在大望这歌词确实是大逆不道,若是被有心人用作文章说不好就会被安上一个谋反的帽子直接掉脑袋。

    青哥儿看她那模样实在可怜,有些于心不忍,遂道:“罢了,你若实在想听便只哼曲吧,我记得住旋律。”

    但宋良宵的脑子这会已经清醒,她摇摇头道:“不用了,多谢青哥儿照顾,我大概睡得有些迷糊,说了些胡话,还请青哥儿莫要介意,你们要打烊了是吧?我这就离开。”

    等她起身后,看到青哥儿依旧在看她,想起方才闻到的脂粉味,她一时忍不住道:“青哥儿……你弹琴真的很好听,来梨园记的客人应该都是为这悦耳悠扬的琴声所吸引,你完全可以不做那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青哥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瞬间唇角扬起声音依旧清朗,但琥珀色的眸子却是泛着嘲讽之意:“宋奇人就算没喝酒脑子也会糊涂么?不知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我有不开心之意?”

    糟糕,交浅言深,惹人生气了。

    宋良宵很想时光回溯前一息去捂自己的嘴。

    “抱歉,”她立即道歉道:“因为我来梨园记那么多次,就从没见过你开心的模样,是我误会了。”

    她的道歉令青哥儿笑容中讽刺更深了,好听的嗓音是字字如刀道:“宋奇人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开不开心与你何干?不如先管好自己,不要每次来梨园都哭丧着一张脸才是。”

    宋良宵听着是一点也没生气,因为他说得挺对的。

    “我就是不开心才来梨园记的,听听熟悉的家乡声乐放松心情。而声乐不但能安抚人,也会传达出弹奏者的情绪,我来梨园记十次里八次都能听哭,还有两次则痛不欲生,就算我心情再不好也不至于次次如此,所以我想青哥儿要是开心时弹奏出的曲子应该也能让人变得开心吧,我便是如此期待着。”

    这次青哥儿不笑了,他直接起身下逐客令道:“夜已深了,梨园记要打烊,宋奇人该离开了。”

    “抱歉。”

    宋良宵知道自己又多话了,不过她道完歉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小心翼翼道:“……青哥儿,那以后我还能来梨园记听曲吗?”

    对方不会记恨自己以后都不让自己再进梨园记了吧?

    看宋良宵那可怜兮兮好似被自己在欺负人的模样,青哥儿瞬间气笑:“梨园记开门便是要做生意赚钱,赶客不赚钱?上下等着喝西北风么?”

    宋良宵瞬间松口气:“嘿嘿,那就好,那就好,青哥儿你别生气,我走了。”

    看着她走出梨园记的背影,青哥儿面无表情。

    怪人就是怪人,自己都不开心还有心思去关心一个琴师的情绪。

    回到二楼,将六弦琴放下,青哥儿有些心浮气躁,脑海之中仍旧回荡着宋良宵说的话。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六七岁时,那会齐玮还不曾找到自己,自己也还不是大清国的殿下,只是一个只要能弹琴就很开心的孩童,每日跟着族人们一同奏乐欢声起舞。

    而今他望向窗外方篱国方向用比刚才更讽刺的语气自嘲道:“……一个连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的开心。”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