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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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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余晖之下,四人挑了一处较为平缓的沙丘,卸下骆驼身上的行囊,取出搭建帐篷的特制沙钉及燚牛皮帐篷,开始扎营。

    用了小半个时辰,圆顶燚牛皮帐篷撑了起来,约莫十见方大小,乃是用六块完整的燚牛皮缝制而成,燚牛皮韧性十足富有弹性,外边还涂有一层防火蜡,不但能抵挡风沙,雨水亦无法渗透,也不易起火,就好像一层结实的胎衣,能带来不少的安全感。

    而帐篷搭建好后,天也黑了,沙丘之上开始刮起了冷风。

    沙漠之中昼夜温差极大,往往白日四十多度到了夜里气温就会骤降到十余度,若是碰上极端天地,跌到十度以下也是有的。另外除却绿洲,沙丘地带几乎找不到树木柴火生火取暖,沙漠中的旅人一入夜便会直接钻入帐篷,燃起一盏油灯,裹着保暖的皮毛,在帐篷里呆上一整夜直到清晨日出再重新启程。

    没有可燃的柴火木炭自然也就没法开锅做饭,沙漠里的第一晚,四人只能在帐篷里围坐着喝凉水啃干粮。

    虽然他们这大半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露营,可有谢大贵在,吃食上就从未被亏待过。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宋良宵只觉得食不是滋味,吃了个半饱就不想吃了。

    不止她如此,佐力和古吉也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干巴巴的馍,面无表情。

    看三人食欲欠缺,谢大贵自己同样也没什么胃口,他盘算着道:“按照舆图上的线路明日下午我们应该会抵达一处绿洲,沙漠中有水的地方就会有兔子和狐狸之类的动物与异兽,今晚就先克服一下吧。”

    宋良宵觉得自己跟着谢大贵他们一行这段日子嘴都被养刁了,感觉一餐都有些难以为忍受,她提议道:“我们若是规划一下到沙鬼蜮的路线,有没有可能每日都能赶到绿洲附近扎营呢?”

    关乎改善伙食的问题,佐力和古吉也很想知能不能行得通,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谢大贵。

    谢大贵沉吟了会道:“可以一试,将舆图拿出来容我再看看。”

    宋良宵迅速掏出舆图铺在四人中央。

    谢大贵手指从沙鬼蜮东南侧往下一路划过几处绿洲据点后方道:“每日都能及时赶到绿洲扎营恐怕做不到,但若是规划好且不碰上意外情况间隔一两日抵达一处绿洲还是可行的。不过在绿洲扎营虽然会比较便利舒适,但危险性却也更高。”

    “毕竟鄂娜拉沙漠是一片无主之地,也是臭名昭著的不法地带,在这片沙漠里大大小小生存着数十势力,还有沙盗以及从各国逃离至此的逃犯,人员局势复杂,生活行走的都不是普通平民百姓,绿洲则属于必争的资源,若是狭路相逢免不得会打上一场。我们若是频繁进出绿洲很容易便会碰上麻烦。”

    宋良宵想了想后问道:“鄂娜拉中的绿洲都有明确的势力归属吗?”

    谢大贵道:“只有三处比较大的绿洲是有主之地,分别被红蝎教、亚克西氏族以及西斯兰教所占领,形成三处城镇规模的大型据点,旅人若想要进入这三大绿洲需要缴纳一定的保护费以及取水费。至于其他鄂娜拉上其他绿洲所有势力都达成共识属于所有人,但若是两队不对付的势力在绿洲中遇上定会为了争夺绿洲驻扎使用权而打起来,败者便会被驱逐。”

    宋良宵闻言后道:“我们只是普通的旅人与这里任何势力都不认识,想来应该是能够和平共处,若真不得已要争地盘……我们也不见得会输吧?”

    谢大贵先是一怔,随后对上她求证的目光,短暂的沉默后是当机立断道:“好,那我们就走这条线。”

    自己怎么就忘记了队伍里有个能上天入地开山劈海的,若真遇上了到底哪一方更危险还真说不准。

    就在大家拟定好接下来的路线,顶头的油灯突然开始轻微摇晃,帐篷之外响起了猎猎的狂风声。

    除宋良宵之外三人瞬间警觉起来。

    佐力立即出声道:“怕是遇上沙尘暴了,快把帐篷口扎好!”

    不用他提醒,古吉已经先一步将进出口扎紧。

    谢大贵则仔细观察油灯摇晃的幅度并侧耳倾听风声,片刻后说道:“听这风声还好,应该只是最普通的沙尘暴,只要在帐篷内等风暴停了便好。”

    话虽这么说,但四人挤在一处狭小帐篷之中,外边又是恼人的风声,气氛免不得有些压抑。

    这时,佐力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骨笛放到了嘴边,不一会悠扬婉转的笛音响起,一旁的古吉亦跟着清唱了起来:

    我的故乡在沙漠之上,干燥而荒凉。

    但它仍旧是我最爱的地方。

    沙漠玫瑰在它四周盛放。

    沙鹰在它上空飞翔。

    这就是我的故乡。

    我所热爱的故乡。

    ……

    渐渐的,少年清亮的声音和悠扬的骨笛声驱散了外边风沙带来的杂音,也给宋良宵带来了安逸与宁静。

    直到一曲终了,她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忍不住鼓掌赞美道:“真好听啊,这是你们斯兰国的歌曲吗?”

    被夸赞的古吉腼腆的点点头,佐力则乐呵呵道:“这是斯兰国流传很久的古谣,几乎所有的斯兰国人都会唱,反正现在也没事做,用来打发时间挺好。宋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不妨也哼一哼唱一唱故乡的歌谣,感觉会好很多。”

    宋良宵忍不住笑了起来,故乡的歌谣呀,她几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很多歌曲也就只记得一些段落,唱不完整,唯独只有一首歌能够唱全,但上次她一唱就立即被人给捂住了嘴。

    遂调侃道:“可惜了,我家乡的歌在这里不能随便乱唱,太惊骇世俗,唱了说不定会脑袋不保。”

    被她这么一说,佐力和古吉皆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就连谢大贵亦都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探究。

    佐力嘴快道:“什么惊骇世俗的歌曲?居然还能唱掉脑袋,嘿嘿……不会是某些禁歌吧?”

    谢大贵瞥了他一眼,平静说道:“就算是窑子里最下流的小曲唱出来也只会让人觉得上不得台面,远到不了掉脑袋的地步。况且每个国家的禁忌都不同,就连檄文亦要在特定情况下方才有效。良宵说得我亦都好奇,不知能否唱一段,容我听听到底是什么样惊骇世俗的歌曲?”

    佐力和古吉亦跟着一起点头,他们同样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禁曲。

    对上三双探究的眼睛,宋良宵玩心顿起,她假模假样用拳头抵着唇轻咳道:“咳咳,你们真想听呀?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听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哦。”

    瞬间,佐力瞪大了眼,有些惊恐道:“等等,宋姑娘,你要唱的不会是什么诅咒人的曲子吧?!”

    古吉也跟着紧张起来,并默默的把手贴上了耳朵。

    宋良宵只嘿嘿一笑,作神秘莫测样道:“你们一听便知,我马上要唱了哦……”

    “等……”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在佐力惊恐万分的眼神之中,宋良宵站起身高亢的将一整首国歌一气呵成的唱完。

    唱完后方才朝着一脸呆滞的佐力嘿嘿的笑了两声道:“佐力兄,这首歌如何?”

    佐力这时才发现自己是被宋良宵给捉弄了,忍不住挠头傻笑道:“呵呵呵,曲子挺慷慨激昂的,词的确有些惊骇世俗了,还真是无论在哪国都有掉脑袋的风险。”

    宋良宵也没指望他们能理解歌曲里所包含的意义,只笑笑道:“看吧,我并未说谎。”

    哪知就在这时,一旁竟是传来了轻声的赞美。

    “真美……”

    宋良宵侧过首,发现谢大贵盯着自己目光就像夜里星辰般明亮炙热。

    这异样的目光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声音有些颤抖道:“什么……什么真美……”

    “歌。”

    谢大贵笑道:“我说这首歌真美,它的名字是?”

    吓死了,她还以为对方那个眼神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宋良宵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羞愧,但同时另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他,听懂了?!

    “这是我家乡的国歌,《义勇军进行曲》。”

    “《义勇军进行曲》……是个好名字。”谢大贵视线透过她看向远方,语气感慨道:“良宵的家乡一定是个非常美好地方吧,说真的我很羡慕,想到良宵的家乡去看一看,哪怕只看一眼也是好的……”

    这一次,宋良宵清楚的看到了他眼里的向往,谢大贵是真的明白这首歌所代表的含义,也因此而赞美期许。

    她忍不住眼眶微微发热,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被认同了。

    于是她用力点头试图掩饰那发红的异样眼眶,露出灿烂笑容开心道:“是啊,它是一个美丽而伟大的国度,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故乡,只是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不然我一定带你们去看看!”

    谢大贵自然没有忽略其泛红的眼眶,也明白了为何她能够有魄力割舍得下封屿。一个能够将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当做一国之歌的国家所孕育出的花朵,骨子里会带着对自由平等的渴望以及对高高在上权贵的厌恶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他愉悦的笑了,真挚道:“如此美好的世界不能亲眼所见的确是有些遗憾,不过今日能从良宵处听得这一曲,也算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足以。”

    无人知晓,年幼时的谢怜卿常被戏班主的孩子欺负,不停被骂是贱种是奴隶,他总是不服,凭什么都是从娘胎里生出的人,自己却会是贱种是奴隶,越是反抗就越是会迎来更多的欺凌与殴打,于是伤痕累累的他会到神龛前祈求,祈求神明把他与娘亲带到一个没有奴隶不会把人分三六九等的国家。

    后来他慢慢长大,方才逐渐明白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国度,自己年幼时的愿望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于是所有人都想要让他认命,包括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娘亲,每次开口亦都是让他寻一个好的家主安安分分做一辈子家奴,娶妻生子,然后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是奴!

    可他不愿认命,哪怕入眼皆是鲜血淋漓的残酷事实,他都不愿认命,他是个人!凭什么!

    如今的谢怜卿身上依旧残留着奴隶的印记,但却再也无人胆敢真把他当做奴隶任意欺辱,在走过许多地方之后,他就算不愿亦不得不承认那些美好的锦愿终究是妄想。

    直到现在……

    谢大贵今日特别开心,他从袖管中掏出了一杆短笛,学着宋良宵高唱的曲调轻轻吹奏了起来。

    佐力和古吉都惊呆了,原来自家大贵哥原来也是会乐器的,但他们却从未见其弹奏或是吟唱过任何歌谣。

    宋良宵也很开心,眼泪不停的掉,她跟着谢大贵的曲开始吟唱,一遍又一遍。

    鄂娜拉的沙漠之夜,彻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清晨,沙尘暴已经停歇,他们迎着晨曦骑上骆驼继续赶路。

    宋良宵坐在摇摇晃晃的赤炎驼身上,眼睛渐渐有些疲乏,昨夜她不但唱了好多遍国歌还和谢大贵聊了很久关于故乡的事,一直到对方安然入睡,自己都还亢奋的在絮絮叨叨,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很少会和人深聊,哪怕和小虎谈论故乡,她都会非常慎重的用词以免带太多主观情绪误导对方,可和谢大贵闲聊她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她的思念与赞美可以毫无保留倾泻而出。

    无论多天马行空,谢大贵总能够欣赏或理解,若不是对方真不会自己国家的语言,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她的老乡。

    太亢奋的结果就是此刻她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盯着前方谢大贵宽肩窄腰,她挣扎着和自己说:就一会,我就靠一会会……

    与之相反,谢大贵昨夜睡得极好,从少年时起他便很少有能安稳的睡眠,但昨夜在宋良宵描绘的美好世界中,他闭眼睁眼便是天亮。

    就在他聚精会神低头看手中指针确定他们一行方向是否正确时,一个柔软温热的触感贴上了他的背脊。

    谢大贵浑身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他便放松并出声试问道:“良宵?”

    低沉的男音让宋良宵倍感安心,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嘴里嘟喃着:“……一会……就……睡一会……”

    谢大贵胸腔之中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好,你睡吧。”

    看来昨夜她给自己讲故事一夜都没合眼,也难怪古吉他们不曾把自己叫醒守夜。

    沙丘之上驼铃声响,伴随着男子轻哼着《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宋良宵睡得特别香甜,梦里高楼大厦,人潮涌动,飞机穿越流云,她又再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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