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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旧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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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上次Eric失败的掩护行为,江数这周不得不以赔罪的姿态回家吃饭。

    周五傍晚临走前,许一唯还见缝插针地过来汇报——

    “江总,那件呢子大衣已经处理好了,今晚就能送到。”

    谈及此,他想到自己这周末被林影拒绝的事,便说了句:“先放家里吧”,随即拿了车钥匙便离了家门。

    擦着最后一抹夕阳,江数的车驶进了江家宅院。

    院子里,一辆崭新而陌生的阿斯顿马丁赫然而现——如此张扬的款式,可不像父母新置的,今晚显然是有贵客登门。

    一入玄关,趿上保姆桂嫂准备好的一次性拖鞋,一楼客厅的摆设是模仿古典洛可可的繁琐装修,浓厚的欧气早与当下的审美趋势脱节。

    这风格打他有印象起就没变过,江月龄就喜欢这种所谓的,符合普罗大众的、明晃晃的气派。

    “阿数回来了?江总她们都在餐厅里,就等你开饭呢。”

    只要回到这个家,他永远都是“阿数”,而这个家也只一个“江总”,就是他的母亲,江月龄。

    他瞥见玄关鞋柜里摆满了江月龄的鞋,而林济东的皮鞋们,几乎都堆在角落,还积了灰。

    “我爸不在家吗?”

    “噢,林总最近出差比较多。”

    保姆一边讪讪应着,一边领他去餐厅,门一开,江数连脸都没认清,对方忽一句评价当场起调——

    “哦呦月龄啊,侬儿子卖相老好额。”

    这口音活脱

    脱就像裹着沪语馅儿的粤语云吞。

    说话的贵妇人眉眼含笑,着一身如水滑般的丝绸高定,从发丝到指尖都浸着精致体面,随眼一打量,竟能把身边的江月龄都衬得明珠黯淡。

    “阿数,个是侬素钦阿姨,还有印象伐?”

    罗素钦,如今全名宋罗素钦,江月龄学生时代最好的死党,上课下学形影不离,抄作业对答案都错到一起,最后被班主任一起通报批评的“双面胶”组合。

    后来这对双面胶粘着彼此,一同上了复旦,学了财会,江月龄却因未婚生子,不得不辍学肄业,人生从此急转直下……而罗素钦的人生,则几乎一路开挂,毕业后的她,进了香港的一家会计事务所,因此结识了彼时港圈的投资大亨宋启辉。

    三年后,她一个内地来的会计小妹,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八百的宋太,这段婚姻当时还在港媒掀起了不小风波,有的嘲有的吵,说好听点的,说宋生在外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说难听点的,便说这大陆妹是接盘侠,谁都知道,宋启辉私生活风评不好,娶个家世清白、毫无背景的老婆,也是他给自己洗地的手段,既立了贞洁牌坊,又隔离了大把资产。

    如今宋生年过六甲,与妻子只育有一个女儿,宋琦——此时正斜坐在餐厅另一隅,打扮却与母亲全然相反,一身瑜伽练功服,头带随意挽在手腕处,像刚从健身房出来,顺便拐来他们家吃饭似的。

    看到江数推门,她才起身,挂出了官方却也迷人的笑意,大大方方伸出手,开口就又是港味浓郁的散装沪语——

    “江生长远勿见了,之前在香港承蒙照应。”

    没想到居然会在自家餐厅里见到宋琦——江数瞬时猜到了母亲今晚的目的,可惜当着外人的面,他只能将计就计,用手指轻轻带了下对方手掌,沉着嗓提醒:

    “宋小姐可以讲普通话的。”

    罗素钦大笑,“琦琦这上海话啊,被我和她爹地的双语教学弄得不伦不类的,连洋泾浜都讲不上的。”

    罗素钦去香港三十年,为了交流方便,她习惯了讲粤语,好些年未回内地,如今的乡音里难免夹带私货。

    “妈咪你不好这样讲的,我现在能陪你说几句上海话,多亏了江生当初帮我纠音呢。”

    宋琦故意朝着母亲发嗲,眼神却别有深意地放在江数面孔上——这并非二人的第一次对视,而正是这意料之外的一刻,江数仿佛被带回了那座繁华逼仄的城市,整个人都浸泡在亚热带的雨中,潮热,繁琐,看不到虚实……

    ——

    他与宋琦结识于一场游轮晚宴。

    作为初来乍到的内地投资人,江数十分清楚,想要在港圈打出名声,少不得需舆论为其造势,而宋琦所在的,正是那家影响力极大的财经港媒——背后大佬自是本家。

    这场晚宴,江数自是为宋琦而来。

    那时候他觉得,对一个女性打打感情牌,总归无伤大雅。

    那晚他们从电影文学聊到艺术品鉴赏,从全球经济聊到港股与纳斯达克的关系…

    所以那天下船后,公共交通早已停摆,中环的灯光业已黯淡,可二人的话题仍不见消,宋琦主动邀请:“兰桂坊有家不错的酒吧,要不再去坐会儿?”

    从酒吧出来时,已过午夜。

    江数提出送她回家,可她却表示——“你暂时送不了我,但我可以送你。”

    纵横崎岖的街道石阶,上上下下的坡道暗巷,宋琦踢着细跟鞋,并不尽兴地落在石板上,不过多久,脚跟磨出的泡还是让她尝到了教训,茸黄色的夜灯下,江数顺势搀扶,她差点栽进怀里……

    抬头对望的分秒之间,她以为对方会吻下来,可他没有,只是瞥过了眼,将她身子扶正,又不失分寸地允许她倚着他的身体,十秒之后,一辆的士停在了眼前的单行道上。

    他一副绅士做派,将人扶进车前,不忘跟一句,“今晚和你聊天很开心。但这会儿太晚,就不请你去我家坐坐了。”

    对江数而言,调情的话不用信手拈来,但需要的时候,也能掌握火候。

    他过去不屑这手段,可宋琦的背景不容小觑,宋氏财团的独女,当年因兴趣所在,选择了传媒行业,也如愿做了记者,主攻电子刊物财经人物传记,没少为大小企业主笔过,言辞犀利,角度刁钻,尽管被诟病过浮夸引战,但在新一代眼里,这样的口诛笔伐,敢夸敢骂的精神状态,又很吃香。

    两人自此熟络起来,宋琦为江数在港的活动主笔了文章,为其顺利打开东南亚市场有力造势。

    而江数之所以能结交上皮埃尔,也是托了宋琦的福。

    那天宋琦邀请他去看展,见面先夸母亲极力欣赏皮埃尔的画法,而皮埃尔满脸自信,不忘学着中国人的那股谦虚劲儿,反向客套:

    “能让宋太为我一掷千金,也是我的‘福气’,我听说她是上海人,我下个月正要去上海,参加一场国际艺术展,这是我第一次去,到时候得问问她,当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一听这,宋琦指了指江数,“那你不若问他,现成的上海人。”

    江数的粤语识听不识讲,有时遇上普通话不好的,干脆就用英语交流,皮埃尔便是典例,望着江数官方而礼貌地朝这个法国-香港人介绍自己家乡,宋琦在一旁听得认真,笑得莞尔,不时充当下翻译。

    与皮埃尔介绍完了本地特色,江数才煞有介事地问宋琦——

    “你母亲也是上海人?”

    宋琦轻飘飘地点了下头,“对啊,她来香港好多年,还是经常用上海话骂人,但我不行,识听不识讲。”

    结束后,三人顺便在附近冰室用了晚餐,可用餐途中,室内拥挤喧哗,服务生粗心吵嚷间,一整杯冻柠茶直接泼在了宋琦身上,半边的头发都湿透了,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江数率先脱下外套为她披上,宋琦那头粘腻的湿发散着一股酸柠味,她有点忍无可忍,朝江数请求:

    “你公寓是不是在这附近?能借你浴室洗个澡吗?”

    接下来的事,似乎不言而喻,皮埃尔识趣离场,江数带她回了楼上公寓。

    他给她拿了干净浴巾,顺便交代:“我家没有女生穿的衣服,你自便。”

    香港寸土寸金,公寓本身并不大,趁她关上浴室门,江数站去岛台前,眺望着中环近在眼前的楼宇,淋浴房里落下的水流像雨点,敲在大理石地面上,一簇一簇,一点一滴…

    像是作战的前哨,待水声骤停,未等他理清思绪,一对白皙的手臂忽将他从身后拦腰围住,清香四溢的湿发,滴落着水珠,渗过一层衬衫的隔阂,洇得他背脊一颤,他低下头,瞥见一双美腿又直又性感,而她此刻,只穿了一件衬衣——还是从他衣橱里拿的。

    “谁让你动我衣柜的?”

    “你不是说,你这没有女生衣服,让我自便吗?”

    宋琦就在那一刻扯下了他的领带,他也在那一刻想到了林影的脸。

    她个头不大,力气却很大,扯得他项颈后一阵生疼,吻本身却很草率,她的舌头主动探入,倒让他觉得自己像在被强吻……

    他将计就计,跟上了节奏,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她是宋家的女儿,为了自己的目的,睡一觉也没什么,各取所需。

    向来掌握主动的人,这次甘愿让出了主导权。

    上次让他这么做的人,是林影。

    他又想起她来了,真是该死。

    她很会取悦别人,尽管平日总是淡定安静,到了床上简直换了个人,能勾魂摄魄似的,把他一身的精力都抽干……

    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呼吸流淌在皮肤上,室内的冷气过足,他这才意识到此刻与他亲密的人,是宋琦。

    他不想意识到的,他可以什么也看不见,他可以假装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对方向他宣战,与他十指相扣着沉沦寻欢,可这次他注定不能共情,因为对方的手指上没有戒指,他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禁忌了。

    如释重负的时刻,他彻底醒了,他再不能自欺欺人,这个人不是林影,只是他的欲望而已。

    他忽然很恨自己为什么是个男人。

    酣畅过后,他只能安慰自己:只是一次例行公事。

    那之后,江林集团也顺着宋氏的藤蔓,爬满了整个大湾区,以及东南亚地区…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用“爬床”这种事来达成商业目的。

    只是他没想到,宋琦竟主动提出交往,可江数也不止一次地提醒她:

    “和我谈恋爱你会失望的。”

    宋琦却不以为然,“那就看是谁让谁失

    望先啊?”

    那之后,二人正式交往,江数与她约法三章,不利用关系炒作,更不许这事大肆占媒。

    至此,两人的圈子日渐趋同,宋琦替他美言搅动舆论,他也慷慨附会,为她意欲访谈撰稿的大陆名人,积极递上优先权。

    宋琦是典型的港女,个性要强,事事求主动,即使是生活也由她主导居多,她总是有无限的精力,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工作,虽然是给自己家打工,但新闻亲自跑,八卦主动跟,上得了珠光宝气的名利场,下得了腥锈斑驳的码头工厂。

    最爱的不是什么五星级米其林大餐,加澳龙牛排,而是一家开了三十多年只有三十平的牛杂小馆,以及它家隔壁连招牌都挂不上的糖水铺……

    还记得她第一次带江数去,刚一坐下,来了则工作电话,江数便起身去听,让她随便点,老板三下五除二就把糖水端了上来,看到江数还不忘朝宋琦叹——

    “乜你条仔咁靓仔嘎?”

    宋琦眉飞色舞地给他递上一支塑料匙羹——

    “这间铺的杨枝甘露好正的,你试下!”

    眼前两人对自己尝过之后的好评一脸期待,江数虽不愿扫兴,但闻着碗里明晃晃的芒果味,他只好实话实说:

    “对不住,我芒果过敏。”

    ……

    那之后,宋琦每次与他出街,都会很小心叮嘱他饮食,她说香港这边食芒果类的较多,有些甜品未必会把配料写在明面上,你要问清楚成分。

    江数那时还是塑料粤语,每次唱Eason的歌,都免不了被宋琦嘲笑口音,后来在她的指点下,完完整整地唱会了《富士山下》,而宋琦也把上海话学了个七七八八,虽听起来仍旧蹩脚。

    那是他在香港少有的平静时刻,他第一次对“志同道合”这个词有了实感,相似的家境,相似的观念,激情与温情并进的时刻,怎么不算是相得益彰呢?

    无数个瞬间,他都在恍惚——这种感觉,或许也能叫爱情?

    直到去年圣诞,二人去山头倒数看烟花盛景,在最后一簇烟花燃放到极致之时,她像是有感而发似,忽然问他:

    “江数,要不要同我结婚?”

    ——

    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彼时的江数并没有给出答复,后来的宋琦也没有逼他,所以此事本该没有下文。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坐在自家餐桌对面的宋家母女,母亲与之言笑晏晏的架势,显然是想让两人再续前缘。

    为照顾宋家母女的口味,这顿晚餐,沪港掺杂,鲜香肥美的肉,裹着浓油赤酱,倒是过犹不及了。

    江数全程吃得淡,笑得僵,就连说话也惜字如金,而宋琦却不然,对于两位母亲眼神之间流转暗示,她不仅配合得体,还不时趁人不备,故意试探对面的江数——脚尖早已被她有意无意的试探,弄到发麻。

    一餐完毕,趁着宋琦用洗手间的档口,江数终于忍耐不下,等在洗手台外面,关了门,作势要质问,可对方却捷足先登,上来就挑衅——

    “怎么?想同我在这偷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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