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谢嘉宁匆匆忙忙入宫,脑子还是不清醒的,只跟着宦官进了大殿,看见了一大殿的熟人。
不只宋玠在,裴衡和那裴士林也在,他正跪在殿中。
殿中气氛凝固,谢嘉宁意识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召她进宫,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圣上萧煦的语气却还算温和,让她起身先问她:“有日子没见你母亲去玉清观看望玉素女观了,她身体可好些了?”
“回圣上话,母亲身体还是不太好,需要卧床休息,所以不方便走动。”谢嘉宁如实答话。
萧煦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玠,有些话不好从他的口中问出。
宋玠领会他的意思,替他开口问道:“嘉宁小姐,你知道你的姨母康阳郡主今早带着谢玉书离开汴京了吗?”
谢嘉宁抬头看向宋玠,眼里满是惊讶。
看样子是不知情。
宋玠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谢嘉宁说:“当然知道,我姨母要去南方看望郑老太傅,原要带上我一块去玩,是我担心母亲才没去,姨母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带上谢玉书陪今越妹妹。”
谢嘉宁看着宋玠笑了,满是讥讽的说:“怎么相国大人以为我姨母南下的事没有告诉我吗?昨夜姨母就跟我商量,想趁着这个机会带我和母亲一起去南方玩一玩,还是我建议她带上谢玉书的,路途遥远,总要有人跟今越妹妹解闷作伴,有他人前人后的服侍我姨母,我也放心些。”
她言语里全是对谢玉书的贬低,眼神里全是对宋玠的讥讽。
她虽然讨厌谢玉书,但也更厌恶宋玠,姨母说得果然没错,宋玠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爱一个人?他口口声声说那么爱谢玉书,现在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坏谢玉书的计划吗?
他就是个品行低劣的恶人。
宋玠显然没料到她会知道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问话。
萧煦也皱了眉,谢嘉宁一向跟谢玉书不和,想来她不会为了谢玉书撒谎,难道真是谢嘉宁建议孟靖带上谢玉书的吗?
他也疑惑起来,半信半疑的看向裴士林:“裴士林,你夫人要陪康阳郡主南下游玩的事,没有跟你商量吗?”
裴士林心已经慌了,立刻回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此事她确实没有和我透露一星半点,我是今早才发现二叔带着她出了府门……”他心虚地不敢去看裴衡,只埋头道:“我询问她要去做什么,她也不答我。”
“我有没有告诉你谢玉书要陪着康阳郡主,协助我去办趟差事?”裴衡垂眼冷声问他。
裴士林心虚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衡,他恨不能直接对圣上说:什么陪康阳郡主南下?什么协助办差事?那不过是裴衡借着办差事的幌子要带走谢玉书罢了。
可圣上显然不想讲明这件事,他也只好埋头装傻。
“圣上。”裴衡再次对圣上道:“是臣嘱咐康阳郡主和谢玉书南下请老太傅一事,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引来朝中猜忌,以为圣上要为四皇子请回老太傅,是想对四皇子多加栽培,委以重用。”
萧煦看着裴衡笑了,“爱卿真是会为朕着想。”
裴衡难道以为他会相信这些话吗?还是裴衡以为可以装傻糊弄君上?
这口气彻彻底底地堵在了萧煦的胸口,他又有些透不过气来,谢玉书暂时逃离汴京并非什么大事,他不是不可以容忍。
但这件事若是裴衡主谋就另当别论了。
赫赫战功的裴衡,年纪轻轻就封了侯爵的裴衡,是该敲打敲打了。
他要让裴衡明白,君威不容冒犯。
“康阳郡主去请老太傅确实更妥当些。”萧煦语气温和的看向了裴士林:“但裴夫人就不必一道去了,这几日玉素女观身体不适,她一向喜爱裴夫人,就去把裴夫人请回来,让她去玉清观陪玉素女观住一段日子吧。”
裴衡皱眉抬眼看住了萧煦,想再说什么,萧煦已下令道:“裴士林你亲自出城去接你的夫人回来,这件事你总办得妥吧?”语气和善的又说:“若连这件小事你都办不妥,翰林院也不必去了。”
裴士林脸色惨白,明白圣上这是在指他没办妥和离一事,立刻应声道:“微臣这就去办。”
萧煦就坐在龙椅上静静望着裴衡,观察他的表情,若裴衡此刻顺从下来,他便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会为难裴衡和裴家。
可就在裴士林要退出大殿时,裴衡又再次开口道:“圣上若想找人陪玉素女观,可以请永安侯夫人……”
没等他说完,萧煦就忽然拂袖将长案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寂静的大殿中,茶盏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殿中的宦官齐齐跪下。
谢嘉宁吓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圣上,只看见圣上一向和善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冷得可怕,她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发火。
“朕如今连这种小事也要经过勇毅侯同意吗?”萧煦声音冷硬地问裴衡。
“臣不敢。”裴衡垂眼跪下。
宋玠偏要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既然裴将军不敢,不如就让裴将军去将玉书小姐带回来吧。”
裴衡紧紧皱住了眉头。
就连谢嘉宁也不解的瞥了宋玠一眼,他为何偏要针对裴衡?他应该知道裴衡送走谢玉书是为了谢玉书好,怎么就要恶毒的逼裴衡把谢玉书带回来?难不成是因为谢玉书跟裴衡离京没有告诉宋玠?他认为谢玉书喜欢裴衡吗?他的喜爱真可怕。
圣上却完全信任宋玠这个奸佞之辈,点头道:“也好,勇毅侯现在就去把裴夫人送去玉清观,正好朕要去看看玉素女观。”
裴衡再抬起头,对上他冷飕飕的目光,他直接将目光和话语压下来问道:“你要抗旨不遵吗?”
裴衡如鲠在喉,明白今日圣上已不只是要追回谢玉书,还要他听命顺从,若他抵抗下去,只会火上浇油。
可若把谢玉书带回来,他毫不怀疑圣上会以各种理由将谢玉书软禁在玉清观,就像当初软禁万素素一样。
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挣扎。
“为何不答话?”萧煦冷了语气再次施压。
“臣不敢抗旨不遵。”裴衡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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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的天已经彻底亮起来,可风还是冷飕飕的。
谢玉书她们在离开汴京的第一个驿站停下来,这是与裴衡约定好的,她们在驿站稍事休息,等裴衡赶过来。
可她才要扶着孟靖下马车,就有一匹快马追了过来,远远地叫她:“玉书小姐别进驿站!”
她回头,看见裴衡的副将赵明昭一身常服,急马而来,在她们的马车旁勒马,不等马停稳就对她说:“不要进驿站,现在立刻上马车往小路走。”
“为何?”谢玉书惊讶的问。
马车内的孟今越也掀开了帘子,与母亲孟靖一起探头看出来。
孟靖见只有赵明昭一人赶来,便皱眉问:“裴将军呢?可是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出了点事。”赵明昭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将裴衡传给他的信儿转述给谢玉书:“将军命我速速来找你们,让你们走小路,乘船一路南下,无论如何千万别走官道,别进驿站,别回头。”
谢玉书立刻明白过来,问道:“是圣上要抓我回汴京吗?”
赵明昭四下看了看,随后低声说:“恐怕是了,将军今早在城门口被宋相国拦下带进了宫中,随后裴士林和嘉宁小姐也被传召进宫,不知道圣上问了什么,我只是收到将军眼线的传信,让你们别等他快从小路走。”
他又重新为谢玉书她们套好马道:“您别担心,汴京有将军在,您和郡主只管放心南下,我已派人去渡口订好了船,现下就送你们过去。”
“这么紧急吗?”孟今越也吃惊问道:“圣上总不会派禁军来抓玉书吧?”
赵明昭沉默了一下,也没有隐瞒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圣上派将军来请玉书小姐回京。”
这简单一句话却令孟靖*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过来圣上已经不只是想要找回谢玉书,恐怕还有敲打裴衡的意思。
那玉书就更不能此刻被追回去了,因为圣上必定会刻意扣下她,来警告裴衡。
她当即拉了谢玉书的手说:“先离开驿站门口再说。”
谢玉书却握紧她的手没上马车,问赵明昭:“若裴衡追不回我,圣上会怪罪他吗?”
赵明昭看着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不会,将军可是刚打了胜仗,立下了战功的,他又不是抗旨不遵,他只是不知道您和康阳郡主走了哪条道,没追上而已。”
“是吗?”谢玉书皱眉审视着他。
没等他再说话,一道人影从树上掠下。
“玉书小姐还是回汴京的好。”那道身影在几步外开口说。
赵明昭立刻护住谢玉书,回头看见几步外站着的是宋玠身边的随从苍术,他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了过来,赵明昭心惊,握住佩刀冷声问:“是宋相命你跟踪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苍术却不答他的话,只看着谢玉书说:“玉书小姐,圣上下了命令,若裴将军追不回您,裴家上下都要问罪。”又说:“您现在随我回去相爷会护着您。”
“问罪?”孟靖扶着谢玉书的肩膀,冷眼看苍术:“我带我的外甥女游玩何罪之有?相国府的仆人也敢这么放肆,赵副将。”
她朝赵明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最好杀了这个随从。
谢玉书忽然拦住了要动手的赵明昭,“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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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嘉宁:谢玉书固然讨厌,你宋玠又是什么好东西挑拨我与我姨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