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你那裴二郎活不到明日了。”
踢走梁国公之后,圣人扶持崔皇后的娘家,叔叔、弟弟、侄子,各自封侯拜相,威震一时。
昔日联手政变的伙伴如今各自为政,大臣和皇后斗得不死不休。前日里拿了李相家的一个儿子,说是意图宫变谋反。
梁国公担心此事再牵连到梁国府,终日忧心忡忡。
素日里公主不会同沈亦谣聊政事,沈亦谣也不多过问这些。
这次沈亦谣留了个心眼,想多留下来听听。
崔蕤话里问着公主是听说了,实则是问参与了多少。
义恩公主浅笑了一声,“小道素日里在观里清修,哪有功夫理这些凡尘俗事。服老了。”
“说笑了。公主老骥伏枥,这观里养着这么多门生,身体吃得消呢。”崔蕤分毫不让。
闻言,厅上坐着的诸人都有如烈火烹油,坐不住了。义恩公主挥了挥手,招呼他们退下。
“都是些百无一用的书生。顶得上什么事呢?”公主冷声如冰泉裂帛,“别给人家裤子吓尿了。”
“书生才好用呢。”崔蕤腿一支,扬起下巴看着林晋安,“上能登堂断案,下能入室暖床。林丞官,你说是吧?”
林晋安略低了低头,“在下不过做个闲官吃点空饷,比不上崔将军年少有为。”
崔蕤冷笑,“既然是闲官,为何要拖延此事?圣人让大理寺结案定罪!”
林晋安答得很是乖顺,“前头只知此事办得急,不知道这是圣人的意思。我惯来是个耳朵聋听不来风的,不然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了。今日还请崔将军指点,此案该如何定罪,下官谢过。”
公主神色严峻,看沈亦谣的眼神多了一分郑重。
沈亦谣听得一愣,此案是林晋安在办。那公主和林晋安早就知道此事了,却没给她透露过半点风声。
沈亦谣更明白,此案非同小可。公主不愿牵涉其中。
若不是沈亦谣今日恰好在此,他们不会帮她做这个顺水人情。
那如今林晋安在给她递话?
圣人的意思是什么,要如何办?
崔蕤斜睨了林晋安一眼,“奴颜婢骨的下贱东西。”手里攥着那空酒杯旋着玩,“圣人要那群恃功专权的老匹夫死。”
义恩公主和林晋安都不动声色地给沈亦谣递了眼神。
意思是,若是沈亦谣要探听消息,他们只能帮到这里了,他们不便出面。
“方才小道听得有些不明白,这案子是什么案子?要牵涉到什么人?”
崔蕤听到那端着架子的不移居士贸然出声,眉头一锁,很是不耐烦,“你是什么人,这消息是配你听得么,小心你的暗娼脑袋。”
沈亦谣也没恼,装着样子同崔蕤应付道,“小道曾和梁国府二郎君有一面之缘,颇为仰慕。只是想知道此事可会牵连他?”
崔蕤对她更是不屑,“我当你是什么清高出尘的稀罕玩意儿,不还是和那流连花街柳巷的废物苟合么。”说着掰了掰指节,“轮得到你来过问此事?”
“就是。没出息的东西。”义恩公主在沈亦谣幂篱上一点,佯装怒意,”你衷情于人家,人家可没看上你。替人家操这份心做什么。”
沈亦谣沉着声,听来十分哀痛,“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我虽卑贱之身,但衷情于裴郎君,自取道号不移,便是要立志为君守节,此情不移。若裴郎君有什么好歹,小道也只能随他去了。”
崔蕤听到沈亦谣这话,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原来还是个贞洁烈女,“你这颗脑袋悬在他身上可悬不稳。你过来,让我看看你这颗脑袋掉了可不可惜。”
沈亦谣向后一退,铁青着脸,“崔将军,小道已许誓裴郎君生死相随。虽是蒲柳之姿,亦不会随意攀附旁人。”
“过来。”崔蕤沉着声,“不就是想帮裴迹之那废物一把吗?你把郎君今日服侍好了,我就告诉你。”
沈亦谣朝公主望了一眼。
公主朝她略略点了点头。
沈亦谣心一横,刚走近,崔蕤就伸手来揽沈亦谣的腰。
沈亦谣往后一闪,“崔将军要是如此行事,小道便也陪不了郎君了。”
崔蕤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沈亦谣一番,幂篱纱帘下隐约看出是个身姿窈窕的美人。谱又摆得极大,不肯让人轻易拿捏,更对这个京城有盛名的不移居士起了几分心思,“坐。”
沈亦谣不肯坐,双手交叠在胸前同崔蕤见了个礼,“小道身份卑贱,岂敢与崔将军同坐,请崔将军吩咐,小道站着伺候。”
“坐下喝。”崔蕤伸手就抓住沈亦谣手腕,往下一扯!
沈亦谣一惊,差点站不稳,反手在崔蕤手上一拍,连连往后缩,转身就走。
“站住!”身后传来崔蕤呼唤。
沈亦谣没停。
“你那裴二郎活不到明日了。”
沈亦谣耳边顿时炸响一声轰鸣,怔怔地转过身。
崔蕤戏谑地看着她,却吓得她一身胆寒。
“崔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崔蕤手指在桌上鎏金杯杯沿上轻点,眼神向下睨着她,并不说话。
沈亦谣缓步走上前去,正要盘腿坐下。
“慢着。”崔蕤忽地出声,“方才叫你坐你不坐,不识抬举,现在我改主意了。”
“崔将军要如何?”
“我要如何你配知道么?”崔蕤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贱。
沈亦谣被这恶意逼着,不能后退。
公主没有说话,就是默许了,这人可以轻贱公主座下的女冠,打公主的脸。
她沈亦谣,更是什么都不算。
她要保梁国府,就要弯下自己的骨头。
沈亦谣屏住气,低下头,双膝一弯,跪了下去。“请崔将军明示。”
崔蕤冷眼看着方才还同自己趾高气昂的不移居士跪在自己脚边,有一声“咔嚓”脆响在耳边清越响起,那是亲手折断一枝覆雪寒梅般的畅快。
他在她身上看到文人士大夫的自诩清高和故作姿态,虽是蝼蚁,还要强撑着一口气节自我安慰。
蹂躏这种人,让她为奴为婢,把她的骄傲一点点碾碎,才是真的诛心。
“门外头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