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be结局)“傻子。”
沈亦谣拧披风的手骤然停下,她将披风担在小臂上,靠近裴迹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狡黠眨了眨眼。
“可是我还是回来了。”
“你看。我飞得那么高那么远,最后还是回来了你的身边。”
“我们不要做大雁了。”她牵起裴迹之的手,“用生命爱一个人太苦了。我们要做彼此的信鸽,无论飞得多远,总有一天会带着好消息回家。”
沈亦谣靠着他的肩头,“你也要,用余生慢慢等我的回信啊。”
“骗子。”裴迹之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滴泪却从眼底滚出来,“你就哄着我吧。”
“嘿嘿。”沈亦谣举起和裴迹之十指紧扣的手,用他的手背抹了把泪,“顶用就行。”
“呜呜呜呜——————————”
牛角号再次吹响,行船的速度渐渐停滞。
船工们各自忙着家伙事,把锚抛下去,扛着货物来来往往。
终点到了。
一踏上檀州码头的瞬间,裴迹之立即心弦一紧。
心脏停跳,他惊愕失色转向身旁。
和沈亦谣紧握的双手,冰冷的触感在逐渐变得虚弱。
“快!”
“跑起来!快!要来不及了!”
沈亦谣慌张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声音变得轻而虚妄。
他牵着沈亦谣的手在檀州码头上狂奔。
耳畔呼呼的风声刮痛他的耳朵。
从胸腔里膨出来铁锈味,直冲口鼻。
“沈亦谣!”
他偏过头,指着道路旁算命先生摊子上的纸笔。
沈亦谣带着一阵狂风冲向路边,卷起摊上的纸笔,青石街上漫天白纸纷纷洒洒。
“诶!”算命先生慌张站起身,在狂风中伸手去抓纷飞的白纸。
裴迹之转身奔向路边旅店,直冲马厩而去。
他慌手慌脚解开悬在柱子上的麻绳,翻身上马。
“干什么!”小二从堂后窜出来,飞身来抓。
裴迹之坐在马上随手解下身上的钱袋,朝旅店门口用力一掷!
朝空中仰天一呼,“沈亦谣!过来!”
沈亦谣从空中带着纸笔,一路冲向马背上。
“快!”
沈亦谣用力捶向裴迹之的肩。
她的手从他身体穿过,没有落处。
来不及了。
“你还能听见我吗?”她怔怔贴在裴迹之的耳边问。
没有回答。
身前的人仍然攥着缰绳,策马狂奔。
他的发髻散乱,风把他的素白圆领袍吹得鼓起。
他全身颤抖,分不清是因为策马还是恐惧。
牙关咬紧,额角下颌俱是青筋,一路延伸到脖颈。
直到最后,他还在为她的心愿撑着。
沈亦谣从背后环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吻着他的耳朵。
用他听不见的声音说着真心话,“谢谢你。”
“沈亦谣!沈亦谣!”
裴迹之攥紧缰绳的手骨节绷起,用力到掌心磨损。
他已经没有沈亦谣的触感了。
但他仍冥冥觉得,沈亦谣在他身边。
“沈亦谣!”
“沈亦谣!”
他急声唤着她的名字,想要一点确证。
沈亦谣慌张地捉紧手中的纸笔,贴着他的背。
手剧烈颤抖,几乎握不稳。
再给点时间吧。
再好好告别一下吧。
老天爷。
裴迹之侧脸望向身后,一张被风卷得凌乱的素笺被举到他面前。
在被风不断蹂躏的纸面上,他看见了沈亦谣歪歪扭扭的笔迹。
“我先走了。”
在不停歇的疾驰中,那张曾被亡魂用力捉紧的纸,被风刮走。
裴迹之听见背后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沿着檀州大街的青石板路,“咚”、“咚”在地面上弹跃起。
“哒哒哒哒……”,向反方向滚走。
沈亦谣走了。
他仰脸看着青天,口腔被他咬得酸痛,血腥味漫上舌面。
他停不下来。
弓着背继续赶路。
没有任何杂念来打扰他。
向前走,一路向前走。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景色。
脑子里只有最初上路的目的。
一定要去,一定要到那里。
整个世界落下一张白茫茫的帷幕,将他和所有东西隔开。
明明在疾驰,却像在静止。
沈亦谣檀州祖宅背后的那座小山包,沿路青草茂盛。
裴迹之窸窸窣窣走在草丛中,带刺的荆棘把他裤袍割出断线。
他一路大脑空白,走到卢氏的坟冢前。
墓碑前插着几支残香,从褪色痕迹来看,应该刚祭拜过一个月左右。
裴迹之看着那截残香,唇角轻颤。
沈亦谣应该会欣慰吧。
她母亲仍被人记挂着。
那些承了卢氏情的叔叔婶婶,也记得她母亲的好。
他终于手脚彻底失力,双膝一软弯下身来,跪在卢氏的坟前。
手肘撑在地上,额头抵着青草地。
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伏地的兽,迟来的痛搅着他的五脏六腑。
沈亦谣最后对他说的话,是“我先走了”。
好洒脱啊。
他抵着地,痴痴地笑,咬着牙咯咯笑。笑到全身颤抖。
笑到泪如泉涌。
笑到牙关泄气。
“……哈……哈……哈哈哈。”
她果然是真的沈亦谣。
老天爷给的五十三天,不是一场幻梦。
他的手指嵌入泥里,湿润粗糙的土颗粒磨着他掌心破开的皮肉。
怎么办啊,沈亦谣。
你的心愿未偿,还能再来一次吗?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