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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寒夜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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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那如同磐石般无动于衷的姿态,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见她还痴立不动,这位王府心腹眼中掠过一丝不耐,再次躬身,声音加重了半分:“娘娘,请——”
    最后看了一眼那熟悉又陌生的园门,看着最后一点属于昭华殿的气息被彻底抹去。
    沈青霓死死咬住下唇,将喉间翻涌的腥甜与哽咽死死咽下。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最后一点光。
    沉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全然陌生的腾安阁。
    腾安阁离萧景珩盘踞的文渊阁更近了几分,却远离了她曾赖以栖身的昭华殿。
    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几处幽深的花木小径,才抵达这处散发着阴冷潮气的居所。
    刚踏入阁内,沈青霓立刻不动声色地唤出系统地图。
    果然!
    一个刺眼的小黄点,正清晰地闪烁在代表她位置的光点极近处!
    那标记像一枚钉子,狠狠楔入她的感知——萧景珩的暗卫!
    潜伏在梁上?或是檐角?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同附骨之疽!
    她强压下抬头搜寻的冲动,开始上演早已准备好的戏中戏。
    吩咐侍女霜降、映雪退下,佯装疲惫不堪,吹灭了烛火。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确认四下再无动静,她才悄无声息地潜至窗边,透过窗棂,死死望向远处的昭华殿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如同永不落幕的噩梦。
    那喧嚣,那象征着她过往被彻底摧毁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第一缕灰白的鱼肚,才渐渐沉寂下去。
    她就这般倚着窗棂,如同一个失去魂魄的纸人,站了整整一夜。
    冷硬的木头硌着她的腰背,冰凉的夜风穿透单薄的衣衫刺入骨髓。
    寒意与疲惫,如同跗骨之蛆般袭来。
    沈青霓恍惚间觉得,自从进入这个残酷的游戏,灵魂似乎已被反复撕扯过千百遍,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心力交瘁、熬尽心血。
    夜露深重,寒风侵体,加之心绪激荡、彻夜未眠。
    当感知中那代表暗卫的小黄点终于从地图边缘悄然消失时,她才骤然惊觉,身体已然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
    头重脚轻,四肢酸软,鼻息不通,面颊滚烫……
    正是风寒侵袭的征兆。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瞬间点亮了她晦暗的心渊。
    病一场……或许正是时候!
    不仅能暂时避开与萧景珩的直接交锋,为紧绷到极限的局面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更是完美契合了“孀居弱质、心郁成疾”的“小嫂子”人设。
    心念电转,计划已然落定。
    她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去寻那厚实的锦被取暖。
    只是拖着沉重的、已然开始打颤的身体,缓缓走回那张冰冷的雕花木床边。
    简单地、和衣躺下。
    她闭上眼,放任那堵塞的鼻腔与上升额温将自己吞噬。
    疲惫瞬间将她拖入一片光怪陆离的病中梦境。
    翌日清晨,腾安阁内弥漫着一股沉闷的苦药气息。
    沈青霓的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沉浮,浑身骨头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痛无力,喉咙干涩灼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热度。
    真切的病痛叠加着刻意催动的【病魂】卡牌效果,将她牢牢钉在了这张床上。
    直到日头升起多时,霜降才觉出不对,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查看,顿时惊得低呼一声。
    “娘娘?!”
    原计划一早便迁回昭华殿的打算,自然只能搁浅。
    小小的腾安阁霎时忙碌起来。仆从脚步匆忙,请大夫、抓药、煎药,进进出出,将这原本冷清的居所搅得嘈杂不堪。
    当萧景珩踏入腾安阁时,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药味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外间的圆桌上,精致的早膳纹丝未动,热气早已散尽,他步履不停,径直走向里间。
    霜降正端着一碗温热的清粥,半跪在床边,试图劝慰:
    “娘娘,您一宿未进水米,好歹用些粥垫垫,空着腹喝药更伤脾胃……”
    床上的人儿却只是迷离地半睁着眼,眸光涣散,茫然地看了霜降一眼,便又毫无生气地侧过头。
    阖上了眼皮,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深深陷在锦被之中,只剩一点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严重吗?”萧景珩的声音在霜降身后响起,听不出多少情绪,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霜降慌忙放下粥碗,转身深深福礼:“回王爷,大夫诊过了,说是风寒邪气入体,加之心绪郁结,这才引发了高热。
    说是服几剂疏散的药,退了热便能好转。”
    她的声音带着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揣测这位爷的心思。
    “药呢?”萧景珩的目光越过霜降,落在床上那团了无生气的隆起上。
    “回王爷,小厨房还在煎着。”霜降的声音更低了些。
    “你去看着。”简短的话语,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是。”霜降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将这片压抑的空间留给了床上的病人和床边那尊气息莫测的神祇。
    室内只剩下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萧景珩没有立刻坐下,只是负手立在床边,垂眸审视着。
    她躺在那里,面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唇色却苍白如纸。
    平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灵动或柔顺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脆弱。
    像一件精心烧制的白瓷人偶,玲珑剔透,却不堪一击。
    他心绪难辨,昨夜之举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清理,让她尽早认清现实,摆脱那些无谓的桎梏。
    她迟早要适应他的规则,他未来想对她做的,远不止于此。
    可谁能想到这看似天真懵懂的小女子,心底竟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绕,竟把自己生生想病了?
    为了一个早已化为尘土的废物?
    值得吗?
    这个念头再次浮上心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当霜降端着煎好的药,小心翼翼再次进来时,感受到室内几乎凝结的空气,更是大气不敢出。
    “给我。”萧景珩伸出手。
    霜降连忙将温热的药碗奉上,不敢多留一瞬,再次躬身退下。
    萧景珩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碗壁的温度熨烫着掌心。
    他垂眸看了一眼药汁深沉的颜色,又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犹豫了一瞬,他终是俯身,一只手臂探入她的颈后,用了几分力道,将她绵软无力的上半身揽入怀中。
    骤然被移动,沈青霓发出一声难受的嘤咛,迷蒙地睁开了眼。
    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涣散的瞳孔需要时间聚焦。
    当那张近在咫尺、线条深刻的面容清晰地撞入眼帘时,她先是茫然地蹙起了眉,似在辨认。
    随即,那迷茫的眼底深处,迅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排斥!
    她甚至连一声虚弱的质问或讨饶都欠奉,直接别开了脸,重新闭上了眼睛。
    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折磨。
    萧景珩的眉峰倏然一挑。
    那股被她刻意压下的烦躁感再次升腾。
    然而,念及她此刻高热缠身、气息奄奄的模样,以及这病很大程度上是“拜他所赐”,他终究没有发作。
    只是那揽着她的手臂,无形中又收紧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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