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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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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承宗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钢针,死死钉在许宫婉父亲许承业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笑声不高,却带着说不尽的讥讽与不屑——仿佛在嘲笑对方纵容女儿的嚣张,更在鄙夷满院亲戚的趋炎附势。
    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头深深看了二哥许三观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安慰,有理解,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这无声的动作,像一剂定心丸,让许三观紧绷的脊背稍稍松弛。
    “二哥,二嫂,走。”许承宗沉声道,伸手稳稳拉住许木的胳膊。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庄稼人特有的粗糙,却传递来踏实的暖意。许木顺从地跟着他起身,父母紧随其后,四人并肩走出这座曾承载着希望、如今却只剩难堪的大宅子。
    身后,庭院里的嘲讽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没出息”“丢人现眼”“痴心妄想”的字眼,被风裹挟着追来,刺得人耳膜发疼。
    许木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头,将那些刺耳的声音尽数压进心底,化作更坚定的火苗。
    四叔的马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木质的车厢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许承宗扶着许木爹娘先上车,又转身将许木推了进去,自己则坐到车辕上,扬鞭轻喝一声:“驾!”马蹄踏碎尘土,向着自家村子的方向缓缓行去。
    马车内一片沉寂,只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还有窗外掠过的风声。
    许三观靠在车厢壁上,眉头微蹙,眼底藏着掩不住的失望——他曾真的期盼儿子能踏上仙途,摆脱庄稼人的命运,可现实终究残酷。但看着身边儿子苍白的侧脸,那点失望又瞬间被心疼取代。
    他暗叹一声,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许木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透着股韧劲:“鱼蛋,这算啥事儿?你爹当年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揣着半块干粮,在山神庙里冻了三天三夜,比你现在还沮丧呢!可后来不也照样扛过来了?听爹的,回家好好读书,明年大考争取考个好功名;要是读腻了,就跟你四叔出去跑几趟买卖,散散心,日子总能过下去。”
    许木娘早已红了眼眶,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凌乱的头发,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语气里满是爱怜与担忧:“娃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娘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成了!你要坚强点,天塌不下来,有娘和你爹陪着你呢!”说着,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布满细纹的脸颊滚落,滴在许木的手背上,温热而滚烫。
    许木抬起头,望着爹娘眼中的焦灼与疼惜,鼻头一酸,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心里有打算,你们不用替我操心。”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此刻任何豪言壮语都显得苍白,唯有日后的行动能证明一切。
    许木娘见他眼神清明,不似先前那般绝望,稍稍松了口气,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母亲的怀抱温暖而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和烟火气,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包裹其中。
    连日来的奔波、测试的打击、亲戚的嘲讽,所有的疲惫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来,心灵的伤口仿佛被这暖意慢慢抚平。
    许木真的太累了,心力交瘁,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马车在乡间小路上缓缓颠簸,像儿时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带着让人安心的韵律。他靠在母亲的肩头,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眉头也缓缓舒展,在这片刻的安宁中,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仙师指尖的金光,感受到了天地间流动的灵气,耳边回响着自己心底的呐喊——“大道无情,那我便闯出一个属于我的大道!”这声音越来越响,穿透了梦境,也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许三观夫妇看着儿子熟睡的模样,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与疼惜。
    许承宗坐在车辕上,偶尔回头望一眼车厢内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手中的马鞭挥得更轻了,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宁。
    夜色如墨,浸透了青石村的每一寸肌理。许木在熟悉的木板床上睁开眼,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影。
    小屋内陈设简陋,墙角堆着半旧的农具,桌案上还摆着他幼时读过的启蒙书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泥土混合的熟悉气息。
    他轻叹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几分释然,更多的却是未曾熄灭的执拗。
    目光在屋内逡巡,最终落在床头挂着的那串风干的野果上——那是去年上山时,爹娘为他采摘的,一直舍不得吃。
    想起白日里爹娘的担忧、四叔的维护,还有那些亲戚的冷嘲热讽,许木的眼神愈发闪动,心底的打算如淬火的精钢,愈发坚定。仙门之路,他绝不会就此止步。
    悄无声息地起身,鞋底踏在微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走到爹娘的房门外,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窗纸上映出的两道交叠的身影,那是爹娘操劳半生的轮廓。
    许木深深望了一眼,目光里满是愧疚与决绝,随后缓缓转身,走向自己的桌案。
    点燃一盏昏黄的油灯,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他写下对爹娘的嘱托,告知自己并非轻生,只是心向仙道,不愿就此放弃,待他日有所成就,必当归来尽孝。字迹遒劲有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将书信折好,压在爹娘常用的瓷碗下,许木又从灶房拿出早已备好的干粮,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背上简单的行囊,轻轻推开了家门。
    夜风吹拂着他的发丝,带着山间的清冽气息。“求仙之路,我不会放弃。”许木低声自语,目光望向远方黑暗中的山峦,“玄天宗,我一定要再去尝试一次!即便依旧被拒,也要打听到其他仙门的所在。”
    梵天国身为九级修真国,强者为尊的法则早已深入人心,唯有踏上修行之路,才能摆脱任人轻视的命运。
    月光如银,为他铺就前行的道路,漫天星痕仿佛在指引方向,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山路崎岖,许木日夜兼程。他记得当日被那名张姓玄天宗弟子夹在腋下时,睁眼瞬间瞥见的大致方向,便循着记忆中的路标一路前行。
    渴了便饮山间清泉,饿了便啃几口干粮,累了便倚着树干小憩片刻。
    三天后,他已深入偏僻山路,周遭人烟渐绝,唯有鸟兽虫鸣相伴。
    一周后,脚下的路彻底消失,他已然走进了茫茫深山。幸得此地虽是荒僻,但吃人的猛兽并不多见,许木一路小心翼翼,避开陡峭的悬崖与幽暗的深谷,凭借着少年人坚韧的意志,硬生生闯过了重重阻碍。
    终于,在第七日的清晨,当第一缕曦光刺破云层,洒向连绵的群山时,许木登上了一座孤山的顶端。
    他拄着一根枯木拐杖,衣衫早已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脸上沾着尘土与汗水,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筋疲力尽,却在抬眼的刹那,瞬间绷紧了神经。
    远方天际,几座巍峨的山峰被缥缈的云雾缭绕,峰峦叠嶂,气势恢宏,正是他魂牵梦萦的玄天宗山门!那云雾间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份仙家府邸的庄严与神秘。
    许木心中狂喜,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他瘫坐在山顶的岩石上,颤抖着拿出怀中的干粮,狠狠啃了几口,干涩的面饼在口中难以下咽,他却吃得格外香甜。
    目光紧紧锁在玄天宗的方向,坚定如铁——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叩开仙门。
    玄天宗的山门依旧云雾缭绕,峰峦如黛,可再次踏入这片仙家之地,许木的心情却复杂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昔日的憧憬与渴望仍在,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面对仙门弟子时难以言说的局促。
    山顶的平台上,早已站立着数人。
    为首者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几分仙家的淡漠与威严;两侧的弟子们则个个神色倨傲,目光扫过许木时,均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仿佛他的出现玷污了这片清净之地。
    许木衣衫褴褛,满身尘土与荆棘划痕,与周遭仙风道骨的氛围格格不入,更显狼狈。
    那日将他丢下山的张姓弟子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凑到为首那名道袍老者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言语间带着几分急促与恭敬。
    老者听完,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神愈发冰冷,沉声道:“人既然找回来了,便送到客房,让他与母亲相见吧。”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半分关切,只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两名弟子领命上前,面无表情地引着许木向客房走去,一路上没有半句多余的言语,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许木默默跟在身后,握紧了拳头,将心头的屈辱与不甘尽数压下——此刻他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来,只是想再见爹娘一面,让他们安心。
    客房陈设简单却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刚一踏入,一道熟悉的身影便猛地扑了过来,“娃儿!我的娃儿!”许木的母亲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他的肩头。
    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担忧与埋怨:“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了?你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吗?日夜睡不着觉,就怕你出什么意外!”
    许木感受着母亲颤抖的怀抱,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他轻轻拍着母亲的背,低声道:“娘,对不起,让你和爹担心了。”
    不多时,许三观也推门而入,看到儿子安然无恙,他紧绷多日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许,眼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嗔怪:“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待母亲情绪稍稍平复,许木才从父母的口述中,渐渐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离家出走的当晚,爹娘发现书信后,顿时慌了神,连夜赶回许氏家族找到了四叔许承宗。
    三人忧心忡忡,深知深山险恶,许木一个少年人独自前行,吉凶难料。情急之下,他们只能找到许宫婉的父亲许承业——毕竟许宫婉是玄天宗收录的弟子,或许能搭上仙门的关系。
    起初许承业百般不情愿,碍于许承宗的强硬态度,以及此事若真闹出人命,许氏家族也难逃干系,他才不情不愿地联络了家族所有亲戚,联名写下恳请书,递上了玄天宗。
    玄天宗自开山立派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凡人因未被收录而离家出走、家族联名恳请寻人的事情。
    仙门本想置之不理,在他们眼中,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死活,实在不值一提。
    可转念一想,许木毕竟是因玄天宗的测试而离家,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此事一旦在周遭村落宣扬开来,恐怕会寒了天下父母的心,日后再难有凡人愿意送孩子来参加测试,于宗门名声不利。
    考虑再三,玄天宗才勉强派出几名弟子,在青石村附近的深山里搜寻。
    许三观放心不下,执意跟着一同前往,日夜不休地穿梭在山林间,若非仙门弟子凭借灵气感应搜寻,恐怕至今也难以找到他。
    听完这一切,许木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愧疚于让爹娘和四叔如此担惊受怕,又对玄天宗的“仁慈”感到讽刺——他们并非真的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是为了宗门的名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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