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竞赛考场
周三清晨七点，天空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抹布。
林渊站在实验楼四楼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陆续涌向教学楼的学生。数学竞赛模拟考九点开始，但他提前两小时到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怀表在凌晨五点就把他震醒了，表盘背面鲜红的倒计时刺得眼睛发疼：
“实战测试剩余：4小时”
“考场坐标：实验楼402室”
“敌对单位数量：3（确认）/ 2（疑似）”
“特殊规则：能力使用需保持‘合理阈值’（超过阈值将触发系统矫正）”
他握紧手里的透明笔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笔袋里装着准考证、身份证、两支签字笔、一支2B铅笔、一块橡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考试用品。
但只有他知道，橡皮底部用极细的针尖刻了一个微小的天平符号——是苏清影昨天傍晚托人带给他的，附言：“感应符，撕开可临时增强‘敌意感知’范围，但会暴露位置。慎用。”
“林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渊转身，看见周老师抱着一摞密封试卷袋走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来得这么早？紧张吗？”
“有一点。”林渊如实说。
“正常。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竞赛，谁都会紧张。”周老师走近，压低声音，“不过我对你有信心。上次测试最后那两道题，整个高二年级只有你完全做对。保持那种状态，进市队没问题。”
他说着，目光落在林渊脸上，像在观察什么：“不过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嗯。”
“那等会儿考试前喝点热水。”周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对了，李逸辰学长今天也会来，他是学生会的监考助理之一。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考试内容除外。”
李逸辰。监考助理。
林渊的心脏沉了一下。怀表提示的三个“确认敌对单位”，李逸辰肯定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是谁？
“谢谢老师提醒。”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周老师又鼓励了几句，抱着试卷袋走向考务办公室。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早读声和风声。
林渊走到402教室门口。门锁着，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标准考场，三十个座位单人单桌，讲台上方挂着电子钟，墙角有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但敌意感知已经开始工作了。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下，他能“感觉”到几股冰冷的暗流在涌动。一股来自走廊尽头——李逸辰的气息，带着古玉特有的阴冷质感。另外两股……更隐蔽，更分散，像是从考场内部散发出来的。
他数了数座位。三十个。准考证上他的座位是14号，靠窗第三排。
“林渊同学？”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侧面传来。
林渊转头，看见苏清影站在楼梯口。她今天穿了校服，但和平时的整齐不同，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
“你怎么来了？”林渊有些意外。苏清影没有报名竞赛。
“历史小组在隔壁403活动，我提前过来准备材料。”苏清影走近，声音压得很低，“考试期间我会在隔壁。如果你感觉到异常……敲三下墙壁。我能听见。”
她递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这是403的座位图。我坐在靠你这面墙的位置。”
林渊接过纸条，没有立刻打开：“昨天的事……”
“秦燃找到了。”苏清影打断他，语速很快，“昨晚在医院，轻微脑震荡，肋骨没事。李逸辰的人下手有分寸——只是警告，不是真要他的命。”
林渊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头涌起一股冰冷的情绪。不是愤怒——愤怒感知已经被剥夺了——而是一种更理性的、近乎冷酷的认知：李逸辰在用他身边的人施压。
“还有，”苏清影继续说，“沈薇薇改进了***，今天带过来了。但她不会进考场，只能在楼外范围干扰。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林渊：“最重要的是，你今天绝对不能在考场上暴露‘异常’。李逸辰等着抓你的把柄。一旦他发现你能用系统能力作弊，他会立刻上报——到时候来的就不只是学校的处分了。”
“我知道。”林渊说。
两人对视了几秒。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有其他考生上来了。苏清影后退一步，声音恢复正常音量：“那我不打扰你准备了。加油。”
她转身走向403教室。林渊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然后打开那张纸条。
纸条上确实是403的座位图，但苏清影标注自己位置的地方，用极细的笔迹写了一行小字：
“考场内有‘认知污染源’。不要盯着任何地方超过三秒。”
认知污染。又是这个词。
林渊收起纸条，深吸一口气。怀表在口袋里震动，提示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
考生们陆续到来。大多是高三的学长学姐，也有少数几个高二的尖子生。林渊看到几个熟面孔——同班数学最好的陈锐也在，他看到林渊时，眼神里闪过明显的敌意。
确认敌对单位之一？
陈锐的数学一直年级前三，但这次竞赛名额只有十二个，林渊的突然崛起显然挤占了他的机会。有敌意很正常。
但另外两股……
八点四十分，监考老师入场。主监考是数学组的孙老师，副监考是周老师，还有一个戴着“监考助理”胸牌的学生——李逸辰。
李逸辰今天穿了身深蓝色的衬衫，金丝眼镜后的笑容温和得体。他站在讲台边，协助老师检查证件、宣读考场纪律，看起来就是个尽职的学生干部。
但林渊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敌意，正从李逸辰的方向源源不断地传来。
八点五十五分，试卷袋拆封。孙老师举起试卷：“竞赛模拟考现在开始。时间三小时，总分150分。请各位同学遵守考场纪律，诚信考试。”
试卷发到手里时，林渊快速扫了一眼。
十二道题。前六道是基础题，但陷阱很多。中间四道是提高题，涉及大学先修内容。最后两道……完全是竞赛压轴难度，题干就占了大半页纸。
正常考生看到这套卷子，应该会头皮发麻。
但林渊没有。
因为就在他看到题目的瞬间，脑海中的数学知识网络自动激活。那些函数、方程、几何图形在他眼中不再是孤立的符号，而是一个个可以拆解、重组、推导的逻辑模块。
这就是系统奖励的“深度理解与关联构建能力”。不需要刻意使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开始答题。
笔尖在答题卡上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前六道题用了二十五分钟，比平时快一倍，但步骤完整。中间四道题开始有难度，需要思考，但思路依然清晰。
做到第九题时，林渊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不是疲劳。而是某种……外部的干扰。像有人用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太阳穴，不疼，但让思维出现了瞬间的卡顿。
他抬起头。
考场里一切正常。考生们都在埋头答题，监考老师在过道间缓慢巡视。李逸辰坐在讲台边的椅子上，低头看着一本资料，偶尔抬头扫视全场。
但敌意感知在报警。
一股冰冷、粘稠、像某种腐坏液体的敌意，正从考场后方某个位置散发出来。
林渊用余光瞥向那个方向。是最后一排靠门的座位，坐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林渊不认识。男生低着头，握笔的姿势很僵硬，笔尖在纸上移动的速度慢得异常。
更奇怪的是——林渊注意到，男生的答题卡上，字迹在微微蠕动。
不是比喻。是真的在蠕动，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在纸上爬行，时而聚集成文字，时而散开成墨点。
认知污染。
林渊立刻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跳动，没有加速——愤怒被剥夺了，连带着大部分应激反应都变得迟钝。这种状态让他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但也失去了本能的预警。
他重新看向试卷，继续答题。
第十题，一道复杂的函数方程。正常解法需要七到八步，但林渊“看”出了捷径——只要构造一个辅助函数，利用奇偶性和周期性，三步就能得出结论。
他开始写。第一步，设g(x)=f(x)+f(-x)。第二步，推导出g(x)是偶函数且满足某个特定条件。第三步……
笔尖停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李逸辰的视线，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不是随意的扫视。是专注的、探究的、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的注视。那股阴冷的敌意此刻变得尖锐，像针一样刺向他的后背。
林渊保持握笔的姿势，没有抬头。他能想象出李逸辰此刻的表情——眼镜片后的眼睛一定微微眯起，嘴角挂着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笑。
他在等。等林渊“作弊”。
只要林渊动用系统能力解题的速度超过“合理阈值”，李逸辰就会立刻上报。然后校方会调监控，会发现他解题的思路异常清晰、步骤异常简洁——不像一个高二学生该有的水平。
到时候怎么解释？天赋？突然开窍？没人会信。
林渊的笔尖悬在纸上，墨水滴落，在答题卡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第十题他卡了五分钟，一个字都没写。
讲台上，李逸辰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三下轻微的敲击声，从右侧墙壁传来。很轻，轻到只有紧贴墙壁的林渊能听见。
是苏清影的信号。
林渊微微侧头，用余光瞥向墙壁。隔着白色的涂料和砖石，他仿佛能“看见”隔壁教室里的苏清影——她一定正贴着墙，手指轻轻叩击，传递某种信息。
什么意思？让他继续？让他放弃？
他凝神倾听。敲击声又来了，这次是两下长、一下短。
摩斯密码？林渊不懂。但就在他困惑时，视野边缘浮现出系统提示——不是任务，而是一种“翻译”：
“墙壁敲击解码：危险解除，继续。”
危险解除？什么危险？
林渊下意识看向最后一排那个男生。男生还低着头，但答题卡上的字迹不再蠕动，恢复了正常。那股腐坏的敌意也减弱了，像退潮般缩回某个角落。
苏清影做了什么？
没有时间细想。林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第十题。这一次，他没有用那种三步的捷径，而是选择了最笨拙、最常规的解法——设未知数，列方程，一步步推导。
写了整整大半页草稿纸，用了十二分钟，终于得出答案。
笨拙，但“合理”。
他感觉到李逸辰的视线移开了。那股尖锐的敌意稍稍缓和，但依然存在。
第十一题。空间几何，需要极强的空间想象力。林渊看着那个复杂的立体图，脑海中自动构建出三维模型，可以旋转，可以拆解，可以测量任意两点间的距离。
但他不能这么用。他必须像普通学生一样，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用解析几何硬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小时十五分钟，他才做到第十一题。按照这个速度，最后那道压轴题可能做不完。
但林渊不急。他现在要的不是高分，而是“合理”的解题过程。
就在他画第三条辅助线时，怀表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警告。是警报。
表盘背面的文字疯狂闪烁：
“检测到大规模认知污染爆发！”
“来源：考场内三个不同位置！”
“污染类型：思维干扰（降低专注度、扰乱逻辑）”
“影响范围：整个402教室！”
“当前效果：所有考生解题速度下降30%以上！”
林渊猛地抬头。
考场里的气氛确实变了。几个考生开始抓头发、揉太阳穴，脸上露出困惑和烦躁的表情。陈锐用力把橡皮摔在桌上，低声骂了句什么。就连前排一个平时数学很好的高三学长，也停下笔，盯着试卷发愣。
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正常答题——包括李逸辰重点关注的几个“种子选手”。
这不是巧合。
林渊看向讲台。李逸辰依然低着头看资料，但林渊注意到，他的左手正插在裤兜里，手指在轻轻敲击某种节奏。每敲一次，考场里的认知污染就加重一分。
他在筛选。
用认知污染干扰大部分人，让真正的“异常者”暴露——那些能在污染中保持正常解题速度的人，就是他的目标。
林渊的心脏沉了下去。如果他继续“合理”地慢速解题，会被归类为“被干扰的普通考生”，暂时安全。但如果他抵抗污染，保持正常速度，就会引起李逸辰的注意。
两难。
时间在流逝。第十一题他卡了十分钟，只写了一半。
墙壁又传来敲击声。这次是急促的、连续的五下。
系统翻译：“干扰源在讲台。可屏蔽，但有风险。”
屏蔽？用系统能力屏蔽认知污染？
但那样会暴露。李逸辰就在讲台上，他一定能感知到异常波动。
林渊低下头，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汗水从额角滑下，滴在答题卡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怎么办？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再次浮现——但这次，不是来自怀表，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深处：
【检测到宿主陷入“能力使用悖论”】
【开启智能辅助协议（临时）】
【分析中……】
【当前最优解：混合策略】
【方案：在“合理”解题框架内，嵌入微量系统辅助，使解题速度保持在“受影响考生”与“未受影响种子选手”之间】
【具体操作：使用系统构建模型→用常规方法推导→书写时故意加入冗余步骤】
【风险评估：中（李逸辰可能察觉，但无法确认）】
【是否执行？】
倒计时十秒。
林渊看着那个选项，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跳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权衡。
八秒。
他想起母亲那句话：“左边放什么都可以，右边必须留给自己。”
七秒。
左边放什么？放一部分“合理”的伪装，放一部分谨慎的保留。
六秒。
右边得到什么？得到继续隐藏的机会，得到不被标记为“异常者”的安全。
五秒。
但他真的安全吗？李逸辰已经怀疑他了。今天这场考试，本身就是一场测试。
四秒。
如果不执行，他可能因为解题太慢而被淘汰出竞赛队——那会让周老师失望，也会让李逸辰更加怀疑（为什么一个突然崛起的天才突然变平庸了？）。
三秒。
如果执行，他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用系统能力，但又不能多用。在李逸辰的眼皮底下，玩一场极限的伪装游戏。
两秒。
墙壁又传来敲击声。这次只有一下，很重。
像某种催促。
一秒。
林渊在意识中选择了“是”。
【混合策略启动。系统辅助注入：5%（安全阈值内）】
瞬间，林渊感到脑海中的数学网络被“降频”了。原本清晰立体的三维模型变得模糊，但依然存在；原本自动推导的逻辑链变得断续，但核心思路保留。
他开始写第十一题的后半部分。依然用常规方法，但推导过程比之前顺畅了许多。他在关键步骤故意绕了个弯，多写了两行无关紧要的推导，让整个过程看起来“努力但天赋有限”。
用了八分钟，完成。
最后一道压轴题。一道涉及高等代数和数论的综合题，题干里出现了林渊从未见过的符号和术语。
正常高二学生看到这道题，应该直接放弃。
林渊也确实打算放弃——如果他没有系统的话。
但现在，系统的5%辅助让他能勉强理解题目的含义。他“看”出了这道题的核心：将一个复杂的数论问题转化为群论中的陪集计数问题。
他不知道什么是群论，不知道什么是陪集。但系统给了他一个模糊的“方向感”——就像在黑暗的迷宫里，有人给他指了个大概的方位。
他开始写。不追求解出来，只追求“展示思路”。他写下题目中给出的条件，尝试用自己的语言翻译，提出几个可能的转化方向，然后承认“此方向超出目前所学”。
写了半页，时间到了。
交卷铃响起时，林渊放下笔，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监考老师开始收卷。考生们表情各异——有的如释重负，有的垂头丧气，少数几个看起来还算平静。
林渊坐在座位上，等着收卷。他能感觉到李逸辰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这次更久，更锐利。
卷子收走后，考生们陆续离场。林渊收拾笔袋，准备离开。
“林渊学弟。”李逸辰的声音从讲台传来。
林渊转身。
李逸辰走过来，脸上是温和的笑容：“考得怎么样？最后那道压轴题，我们高三的都没几个有思路。”
“很难。”林渊如实说，“我只写了一点想法。”
“能写想法就很不错了。”李逸辰推了推眼镜，“对了，刚才考试中途，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来了。
“异常？”林渊做出困惑的表情，“您指什么？”
“比如头晕，注意力不集中，或者觉得题目突然变难了？”李逸辰观察着他的脸。
“有一点。”林渊点头，“做到第十题的时候突然卡住了，脑子像蒙了一层雾。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很合理的解释。一个高二学生，第一次参加高难度竞赛，紧张、疲劳导致状态波动。
李逸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笑了：“那好好休息。成绩三天后出来，期待你的表现。”
他转身走向讲台，开始协助老师整理试卷。
林渊走出教室。走廊里已经挤满了刚考完的学生，议论声、叹息声、对答案的声音混成一片。
他走向楼梯，准备离开。但就在经过403教室时，门开了，苏清影走出来，手里抱着几本历史资料。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默契地一前一后下楼。
走出实验楼，阳光刺破铅灰色的云层，洒在地上。林渊眯起眼睛，感到一阵眩晕——不是生理的，而是某种精神上的脱力。
刚才那三小时，比任何战斗都累。
“你的橡皮没用。”苏清影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
林渊摸了摸笔袋里的橡皮。确实，他一直没撕开那个感应符。
“没必要。”他说，“敌意已经很明显了。”
“不止李逸辰。”苏清影说，“考场里至少还有两个被他‘标记’的人。你感觉到了吗？”
“最后一排那个男生。”
“那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在你左前方，穿灰色卫衣的女生。”苏清影说，“他们两个都被古玉植入过浅层暗示，今天的作用就是放大认知污染。”
林渊想起考场里那股腐坏的敌意。原来如此。
“你屏蔽了污染？”他问。
“用了一点小手段。”苏清影没有细说，“但只能暂时压制。李逸辰肯定察觉到了，但他不知道是我。”
两人走到教学楼之间的长廊。午休时间，这里没什么人。
苏清影停下脚步，看向林渊：“你刚才用了系统能力，对吗？”
林渊没有否认。
“用了多少？”
“5%左右。”林渊说，“系统建议的‘安全阈值’。”
“系统建议……”苏清影重复这个词，眉头微微皱起，“林渊，你得记住——系统的‘建议’永远是为了它自己的目的。今天它帮你隐藏，是因为你现在还有价值。如果有一天，它觉得暴露你对它更有利，它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你。”
“我知道。”林渊说，“但我没有选择。”
苏清影沉默了。风吹过长廊，扬起她的发丝。阳光下，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秦燃下午出院。”她忽然说，“我去接他。你要一起吗？”
“要。”林渊点头，“不过我得先回家一趟，换件衣服。”
“那四点，校门口见。”
苏清影转身离开。林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然后掏出怀表。
表盘背面的状态已经更新：
【实战测试完成度：82%】
【能力使用合理性评估：良好（未触发矫正）】
【敌对单位反应：高度关注（危险等级：极高）】
【解锁新情报：李逸辰的‘标记者’网络（已确认2人，疑似更多）】
【下一任务生成倒计时：72小时】
【特别提醒：你正在被监视。建议保持日常行为模式。】
林渊收起怀表，朝校门走去。
阳光很暖，但他感觉不到温度。愤怒被剥夺后，连带着喜悦、温暖、甚至疲惫都变得迟钝。世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所有情绪都被过滤、淡化、变成苍白的背景音。
这或许是好事。至少现在，他可以绝对冷静地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
校门口，他看见沈薇薇靠在一棵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那个改装过的***。看到林渊，她走过来。
“考场里有三个污染源。”她直接说，“我屏蔽了其中一个，但另外两个……距离太远，设备功率不够。”
“苏清影处理了一个。”林渊说，“谢谢你的帮助。”
“不用谢。我也是在收集数据。”沈薇薇调试着仪器屏幕，“不过有件事你得知道——李逸辰在考场里用的那种认知污染，不是古玉的直接能力。是某种……‘技术复制品’。这意味着，他背后有一个能批量生产这种东西的团队。”
她抬起头，猫眼里是少见的严肃：“你惹上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
林渊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组织。不是李逸辰个人，是整个李家，甚至更大的东西。
“我知道了。”他说。
沈薇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感觉不到害怕，对吗？”
林渊愣住。
“你的微表情，心率，呼吸——都没有应激反应。”沈薇薇像在分析实验数据，“刚才我告诉你有一个组织在针对你，正常人应该会紧张，至少会瞳孔收缩。但你太平静了。这不正常。”
她顿了顿：“系统拿走了你的什么？”
林渊没有回答。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沈薇薇收起仪器，“不过提醒你——情绪是人类的本能防御机制。失去情绪，等于失去了预警系统。你可能会在应该逃跑的时候，选择站在原地。”
她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周六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有进展联系你。”
林渊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里的皮肤因为常年握笔，有一层薄薄的茧。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
感受不到愤怒，感受不到恐惧。
但至少，他还能感受到“想要保护什么”的决心。
那或许就够了。
他走出校门，汇入午后的街道。
而在实验楼四楼的某个窗口，李逸辰正拿着望远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手机贴在耳边，声音轻柔：
“目标表现：在认知污染中解题速度下降30%，符合‘受影响普通考生’特征。但最后一道压轴题的思路方向……有点意思。”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回应：“继续观察。如果真是‘容器’，污染对他应该完全无效才对。”
“也许他比较特殊。”李逸辰微笑，“或者……他在伪装。”
“那就加大测试力度。下次，用‘那个’。”
“明白。”
李逸辰挂断电话，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玉。
玉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但内部的血色纹路，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向中心汇聚。
像在孕育着什么。
窗外，城市的天空又阴了下来。
远处的街道上，林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但无形的线，早已将所有人连接在一起。
在那些看不见的棋盘上，棋子正在移动。
而执棋的手，不止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