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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京观!京观!这是大明的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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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起兮——云飞扬!”
    这一嗓子,不是唱出来的。
    是从冯胜那个破风箱一样的肺里,硬生生挤出来的血气。
    咚!
    六十斤的熟铜棍没有任何花哨,直挺挺砸进冻土。
    那一瞬间,地面一跳。
    溅起的雪沫子还没落地,就被一股无形的煞气冲散。
    冯胜没看朱雄英,也没看那些瘫在地上的文官。
    他那双布满红丝的老眼,死死盯着北方。
    那是漠北。
    那是他们这帮老杀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元人抢了一辈子命的地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傅友德接上。
    这个平日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老实人,此刻脖颈青筋暴起像蜿蜒的蚯蚓。
    他手里的马槊还在滴着雪水,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崩口老刀。
    没有丝竹管弦。
    没有歌姬那软绵绵的拿腔拿调。
    只有最原始的嘶吼,只有从喉咙深处喷出来的血腥味。
    “京观!京观!!”
    冯胜往前一步,身上的铁甲叶子相互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他用铜棍敲打着地面,这就是鼓点。
    “京观京观你为何立于荒野上!”
    “京观京观你为何默默映斜阳!”
    调子怪极了。
    只有两个音阶来回拉扯,像是深夜里孤狼对着月亮的长嚎,又像是钝刀子在那群文官的心头肉上反复切割。
    跪在地上的礼部侍郎只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穿。
    他想捂耳朵,手却抖得抬不起来。
    太粗鄙了。
    太野蛮了。
    这哪里是朝廷该有的声音?
    这分明是一群野兽在咆哮!
    “这……这是有辱斯文……有辱……”
    他牙齿打颤,声音细若蚊蝇。
    嘭!
    一只铁靴直接踹在他肩膀上。
    蓝玉不知何时转过身,那双倒三角眼里全是癫狂。
    他没用刀砍,只是用那双沾满泥泞的靴子,把这个侍郎踹翻在雪地里。
    “斯文个屁!”
    蓝玉拔出腰刀,用刀背狠狠砸在身旁的盾牌上。
    当!
    火星四溅。
    “给老子听着!”蓝玉指着北方,“那是咱们在捕鱼儿海,用十万鞑子的脑袋垒起来的命!!”
    “小的们!”
    “在!!”
    一万三千名京营铁骑同时回应,骑枪重重砸在马鞍旁。
    轰!
    积雪被声浪掀翻。
    “京观!京观!!”
    这一刻,声音不再是声音。
    它是实质化的洪流。
    带着血腥气,带着泥土味,带着那股子要把天捅个窟窿的杀伐气,直接撞向了高耸的宫墙,撞向了那昏暗的天空。
    “京观京观你莫要慌!”
    “下面埋的是豺狼!”
    “上面盖的是刀枪!”
    “若问汉家儿郎在何方?”
    “在那高岗!在那高岗!”
    “看我大明——旗帜扬!!!”
    歌词变了。
    变得更加直白,更加血淋淋。
    人群里。
    那个拄着拐杖的断腿老兵,原本只是在流泪。
    可当他听到“下面埋的是豺狼”这一句时,那张干瘪的嘴突然大张,发出了一声破锣般的嘶吼。
    啪嗒。
    拐杖被他扔了。
    他仅剩的那条好腿死死钉在雪地里,那佝偻了二十年的腰杆,在这一刻,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声,硬生生地挺直了。
    “在那高岗……”
    老兵没牙的嘴里漏着风,声音却大得吓人,“看我大明……旗帜扬……”
    这点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但他旁边,那个瞎眼的大娘,那个卖炭的黑瘦汉子,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无数张嘴张开。
    张屠户一把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举起那把杀猪刀。
    “唱!都他娘的给老子唱!”
    “这是皇爷的歌!这是给咱撑腰的歌!谁不唱谁是孙子!”
    “京观京观震四方——!!”
    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原本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商贩。
    在这股最原始的力量面前,没人能独善其身。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共鸣。是几千年来,汉家儿郎面对异族屠刀时,那股子宁折不弯的血性!
    ……
    声音是挡不住的。
    它像是一场风暴,从午门开始,迅速向整个应天府蔓延。
    城西,五军都督府校场。
    正在操练的几万新兵突然停下动作。
    他们听到了。
    那个声音穿透了层层坊市,穿透风雪,钻进他们的耳朵。
    “听!”
    一个老教头猛地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京观曲!是京观曲!”
    老教头跳起来,脸上带着一种见鬼般的狂喜和激动,“那是老帅们在唱!那是当年咱们打大都时候的歌!”
    “小的们!把嗓子给老子扯开了!”
    “别让那群京营的兔崽子把咱们比下去!!”
    “吼——!!”
    校场沸腾了。
    几万条汉子扯着嗓子加入这声浪。
    ……
    秦淮河畔。
    几艘还没靠岸的画舫上,正弹着琵琶唱着《后庭花》的清倌人突然停了手。
    那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富商正要发火,却发现桌上的酒杯在震动。
    酒水泛起一圈圈涟漪。
    窗外,风雪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吼声。
    那声音不精致,不婉转,甚至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可听在耳朵里,却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这……这是什么动静?”富商吓得脸都白了。
    那清倌人却推开了窗,寒风灌进来,吹乱她的发丝。
    她听清了。
    “四方四方……清夷羌……”
    清倌人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是北方逃难来的。
    她记得这调子。
    当年那个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明军百户,死前嘴里哼的就是这个。
    “这是……大明的歌。”
    “这是华夏的战歌。”
    ……
    乾清宫。
    暖阁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朱元璋坐在御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却半天没翻一页。
    旁边,老太监王景弘正小心翼翼地添着炭火。
    突然。
    窗户纸震动了一下。
    朱元璋猛地抬起头。
    “这是什么动静?”
    王景弘侧耳听了听,脸色一变,“皇爷,像是……像是外面打雷了?”
    “屁的雷!”
    朱元璋一把扔下奏折,甚至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就冲到窗前。
    哗啦。
    他一把推开窗户。
    狂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和胡须。
    但朱元璋根本没觉得冷。
    他听到了。
    那声音从午门方向传来,汇聚了全城百姓的呐喊,汇聚了军营将士的咆哮,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狠狠拍打在这座深宫的围墙上。
    “边秋一雁声……陇上行人影……”
    朱元璋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着窗框。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
    这歌词……
    这调子……
    三十年了。
    自从坐上这把龙椅,自从穿上这身龙袍,他就再也没听到过这动静了。
    那时候,徐达还在,常遇春还在,那帮老兄弟们围着篝火,喝着掺了沙子的浊酒,一边用刀拍着大腿,一边吼着这首不着调的曲子。
    那时候,他们想的不是做官,不是发财。
    只是想杀光那帮把汉人当猪狗的杂碎!
    “京观京观震四方……四方四方清夷羌……”
    朱元璋跟着哼了出来。
    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满是褶子的脸颊淌下来,滴在明黄色的窗棂上。
    “好啊……好啊……”
    朱元璋又哭又笑,用手背狠狠擦了一把脸,“大孙子……你行!”
    “咱以为你会用刀杀人。”
    “没想到,你小子是用这歌,把咱这大明的魂……给喊回来了!”
    朱元璋转过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炭盆。
    火星四溅。
    “王景弘!”
    “奴婢在!”
    “给咱披甲!”朱元璋的声音不再苍老,透着一股子当年气吞万里的虎威,
    “把咱那套旧甲拿来!咱要去午门!咱要去给咱的大孙子……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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