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诗云》
看着顾远陷入思考，许星眠已经按捺不住地往前凑了凑，急迫地举起手：
“我可以再提点要求吗？”
顾远唇角微扬：“当然。”
“浪漫的。”
这三个字一出，瞬间将顾远拉回了四年前的那个秋天。
当时也是她一句：“我可能……会写得浪漫一点吧。”
开启了他的创作生涯。
“时间真快啊……”
顾远喃喃自语。
“是啊。”许星眠也挂着一抹回忆的笑容，“都过去那么久了。”
顾远回过神，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写个浪漫一点的。”
……
第二天回到家，顾远坐到了电脑前。
可以堪称是浪漫的科幻有很多，例如《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死者代言人》等多部经典作品。
但这其中大部分作品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令顾远不太想写。
毕竟现在顾远写出的任何一部作品都有着无数的眼睛在盯着。
他必须考虑周全。
当然，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些字数太多了……
顾远犯懒了……
所以他打算就写个短篇。
而提到短篇科幻，顾远第一时间想起的自然就是前世华国科幻第一人的众多作品。
而在刘慈欣一众作品，《诗云》就是他公认的最具浪漫色彩的。
这本书探讨了科技与艺术，构思奇崛，意蕴深远。
当然，最重要的是字数少。
原著仅有1.8万字。
“顾远啊顾远啊，你怎么开始堕落了……”
顾远在内心自嘲了一下，开始打字。
……
故事的主人公叫伊依，他是一个人类。
是被圈养的人类。
在这个世界观里，很久以前，恐龙建立了辉煌的文明，他们自称吞食者帝国。
后来他们离开地球，在宇宙中游荡，直到不久前重返故土，以碾压人类的科技将地球洗劫一空。
战后幸存的人类被圈养起来，成了恐龙的食物。
而主人公伊依是个诗人。
在大家眼中，诗人是最无用的存在，但他写的诗能让其他人类听了改善肉质，因此被允许继续写诗。
这天，吞食者帝国的使者大牙选中了伊依，要把他作为礼物献给刚刚抵达太阳系的神级文明。
他们见到了神。
神悬浮在太空中，与这个纷乱的宇宙格格不入。
大牙恭敬地献上伊依，神却流露出厌恶。
他说人类卑微、肮脏，随后示意大牙处理掉这个卑微的生物。
伊依当然要挣扎。
他大喊：
【人类建立了伟大的文明！】
大牙和神对此自然是不屑一顾。
在挣扎中，伊依口袋里掉出一张纸片。
上面写着一首古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神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
他是一名宇宙艺术的收集者，遍历过无数文明的艺术形式，却从未见过如此简洁而丰富的表达。
寥寥二十个字，在严苛的格律约束下，竟能蕴含如此深邃的意境。
【人类的诗歌是不可超越的艺术！】
伊依骄傲地宣称。
神不以为然：“技术能超越一切。”
他让伊依看向太阳，问他最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伊依说。
话音刚落，远处的太阳瞬间变成了深邃的绿色。
然而伊依依然固执：“即使您能改变恒星，也写不出超越李白的诗。”
神从伊依身上取了一根头发，克隆出新的身体，将他的意识转移过去。
接着，他用能炸毁行星的能量生成了唐朝的古装、书案、宣纸和毛笔。
神穿上古装，宣布：“我就是李白，超越李白的李白。”
他还造了酒，一碗接一碗地喝。
然后还没提笔就烂醉如泥。
两个月后，神再次找到伊依。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蓬头垢面，古装破旧，提着酒葫芦，成了一个落魄诗人。
他告诉伊依，这两个月他潜心写诗，确实写出了不错的作品，但自认仍未能超越李白。
若要真正超越，他只能选择另一条路。
穷举法。
他要写出所有可能的五言和七言诗，试遍所有汉字在格律约束下的每一种组合。
这样，就能一劳永逸地终结诗歌艺术。
总共需要写2的71次幂首诗。
存储这些诗，需要10的57次方个原子。
正好是整个太阳系的质量。
大牙惊恐地祈求神不要为了存储诗歌而毁灭进化了千万年的吞食帝国。
神淡淡地说：“你们将被用于更伟大的目的，应该感到自豪。”
“可这些诗里，99%都是毫无意义的垃圾啊！”大牙抗议。
“意义不取决于当下的评判。”神说，“许多杰作在诞生时都不被理解。”
大战在神族与吞食帝国间爆发，又迅速结束。
恐龙的任何武器都对神族无效，他们的舰队在无形的力场中溶解。
神族开始了壮观的工程。
他们先熄灭了太阳。
为了让恒星物质最大比例地转化为重元素，他们让太阳熄灭又爆发了十一次，直到它彻底死亡。
地球被挖空，只留下薄薄的壳，人类被安置在球壳内表面。
整个太阳系的物质和能量都被消耗，最终建成了存储所有诗歌的“诗云”。
那是一片直径一百个天文单位的旋涡状星云，在太空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光雾在诗云中涌动，整个太空宛如月光下的海面。
诗云中存储着所有可能的诗，包括那些超越李白的杰作。
然而，神却面临着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那就是他无法从这浩瀚的诗海中，找出那些真正的杰作。
在故事的结尾，毁灭了整个太阳系的神，对伊依露出一个微笑。
他说在诗云里生出来的一首诗，恰巧描绘了伊依的未来。
诗中，伊依和一个美丽的女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故事到此结束。
……
顾远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重新浏览了一下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核心探讨的是无所不能的技术，在艺术的鉴赏与创造面前，也会遭遇挫败。
哪怕它是谈笑间毁灭整个太阳系的神。
在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人类独特的感性、创造力与审美能力，依旧是无比重要的。
“还好这个世界还有李白……”顾远暗暗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