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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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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悼要走了。

    南遥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谢悼仰面躺在南遥的怀中, 头顶漆黑的梦境产生无数道裂痕。天光从密密麻麻的缝隙中透了出来,四周好似随时可能崩塌。

    南遥那身漂亮的紫色裙子全染上了谢悼的鲜血,她跪坐在积血中, 下意识地想要擦去谢悼只剩一半面皮的脸上的血垢。但是她双手已经沾满鲜血,即使再小心翼翼,也只能将他的脸越蹭越脏。

    她突然手忙脚乱了起来,笨拙地扯起袖子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去擦被自己弄脏的地方。但谢悼的左臂已经出现了如蛛网的裂纹,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碎成了血沫。

    南遥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掌心,握住谢悼的右手,将自己的鲜血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体内。

    但谢悼的力量太强了,南遥输进去的鲜血就像被吞进了无底洞, 他身上碎裂的部分一点点加深,但又被南遥的血勉强填补起来。可以断定的是, 只要南遥一松手, 谢悼的整具躯体就会变成粉末。

    “够了!南遥!”柳之涯最先发现不对劲,他顶着灵力掀起的狂风涌动朝着南遥走去, “你救不了谢悼的,再这样下去你只会被他抽干身上的血。”

    南遥知道吗?

    南遥当然知道。

    但是她怎么可能放弃谢悼呢。

    她运气很好,所以总觉得只要自己不放手, 没准下一秒谢悼就会睁开眼,露出那副欠揍的表情笑话她一通, 然后再敲诈走一兜灵石。

    在那一瞬间南遥想了很多很多, 她知道自己在流泪,因为她的眼前已经模糊到看不清谢悼的脸,她的回忆已经飘到很远很远, 远到许久之前的那个黄昏,谢悼穿着一身黑袍坐在酒楼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大发雷霆。

    其实他不必和自己玩什么过家家的。

    他不需要装成一个恶劣的奸商、不需要和自己玩什么主仆戏码、不需要每天为了那几块灵石和自己插科打诨。

    他身来就是可以毁天灭地,或者是收万物于囊中的怪物。

    可谢悼现在躺在这儿,他捏碎自己的心脏剥开自己的皮肉,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努力露出一个不太吓人的笑容对自己说抱歉。

    柳之涯伸出手想要拉她,南遥外放出灵力将他隔绝在几尺之外。

    她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脱力,于是她俯下身,将双手压在胸膛处,耳朵贴紧谢悼的胸腔。她想重新听见谢悼的心跳,就好像下一秒就能感觉到他无奈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但这些都没有。

    因为一把刀拦腰砍碎了谢悼的身体。

    只这一刀,那具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躯体碎成粉末。

    南遥忽然崩溃,抬起头看向那罪魁祸首。

    那把刀的刀柄上篆刻着鬼面修罗,即便在没有沾血时也会透着使恶鬼不敢靠近的杀气。

    这是谢悼的刀。

    他给它取名叫逐生。

    在没遇到南遥之前,谢悼是不喜欢随意抽刀的。因为这个世上陪他最久的就是这把刀,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场天灾人祸,陪着谢悼将天界地府闹了个天翻地覆,再一同被封印成百上千年。

    现在这把刀却砍碎了谢悼的肉身,随后像被驯服的猛兽一般,安安静静地落在南遥面前。

    “你疯了?”南遥号啕大哭起来,她崩溃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发泄情绪,但双手颤抖到抓不紧任何东西,“你是谢悼的刀啊。”

    刀嗡嗡地震着,那刻着鬼面的刀柄闪烁着红光。

    “我不要你,我不要你。”南遥抓住手边的刀鞘扔了出去,崩溃得泣不成声,“你去找他,你找他。”

    但事实是,许多东西即便是你哭得声音再大也不可能回来的,就像年幼时那只生了病躲在角落里,第二天变得冷冰冰的小猫咪;就像关在笼子里,没过几天就会死掉的公园里的小兔子。

    柳之涯离南遥最近,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突然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南遥心血来潮想做叫花鸡,结果又觉得守着厨房无聊,把烂摊子甩给他和谢悼,然后招呼着一群人上山去偷师尊种的蘑菇。

    柳之涯是很佩服谢悼这个对厨房一窍不通的人,居然会老老实实地守厨房。

    于是柳之涯心血来潮,打起做谢悼生意的主意:“谢悼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南遥姑娘?如果你喜欢南遥姑娘的话,我可以负责帮你追到手,还会顺带附赠清扫她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价格公道合理,要不要考虑一下?”

    谢悼抄着手看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

    在柳之涯以为谢悼懒得搭理自己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毕竟恶种没有喜欢这个概念。

    这可难倒柳之涯了。

    于是他绞尽脑汁,举了很多个例子,比如白素争移山倒海救许仙,结果谢悼说世上不可能有他打不过的和尚;然后他又讲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结果谢悼说无法共情,因为如果是他,这个故事里一半的人都已经死了。

    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到谢悼这里全都变成恐怖小说,柳之涯累得气喘吁吁,怀疑谢悼在抬杠。

    被逼到没办法的柳之涯气急败坏了:“这样吧,比如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混世魔头。”

    “有一天这个大魔头心情不好,准备去毁天灭地让整个人界为自己糟糕的心情来陪葬。”

    谢悼看他一眼,听出是在说自己,但他没打断。

    “在毁灭世界的路上,大魔头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小姑娘对他说‘我看你身手不凡,给你十块钱当我的保镖吧’,结果他就真去给她当保镖,还把自己杀人的刀拿去帮她切绑在点心盒上的绳子,一天到晚干过最血腥的事情就是给她杀鸡炖蘑菇。关键是他还不敢对人家发火,因为怕这小姑娘跑去找别的保镖。一般这种情况,这个混世魔头就完蛋了!”

    “哦。”谢悼没发火,只是漫不经心重复了一遍,“原来我完蛋了。”

    除此之外,他好像还说了句别的什么。

    是什么来着……?

    柳之涯晃晃脑袋,记起了那句话——

    “她才没有不讲道理。”谢悼说。

    这是真完蛋!

    彻彻底底完蛋!

    现在看着这一地狼藉,柳之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语成谶。

    他看见南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又捡回被自己丢掉的刀鞘,小心翼翼地将这把刀抱在怀中。小黄小心翼翼地跑到她旁边,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却没有说一句话。

    小黄突然在想,南遥到底是不是幸运的小姑娘。

    她上辈子倒霉透了,没人爱她。

    她这辈子太好运了,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但她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

    “不对劲。”玄梦忽然开口,“梦境不受我控制了。”

    地动山摇,南宫夜等人又开始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是虚梦,他是掌管梦境的神明,他虽然刚才被杀了,但是他神魂碎裂时的冲击对仙域所有的梦境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玄梦焦急道,“如果没办法及时消除冲击,所有在梦中的仙域都会神魂具碎。”

    但已经来不及了,玄梦话音刚落,无数强烈刺眼的光从头顶的裂缝中穿透进来,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如同一根一根的刺,无孔不入地扎了进来。

    那力量强大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眼。

    而就在生死一瞬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南宫夜看了看自己毫发无伤的手,错愕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身旁撑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障,像是一个温暖而又强大的蛋壳,抵御下了所有的攻击。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其他人,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被一道道屏障庇护着,而所有人身上都绑着一根细细的线,这根线冒着金光,末端不知道蔓延到何处。

    南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线。

    是尘无心叔叔的力量。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这些线所汇聚的终点,只有尘无心在那儿。他紧闭着双眼,原本如墨色般的头发已经全部变得花白,他像是强大而又稳固的树根,支撑起千万条脉络,任由每一根枝叶从他体内汲取养分。

    他坐在那儿,安静地坐在那儿,却让人能够确信,只要有他在,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伤害仙域中的任何一人。

    南遥忽然想起那本写着玄梦名字的日记,想起那个奇怪但却温柔的女声。

    “等到梦境快结束的时候,请你烧掉这本书。”

    她想起这句话。

    于是南遥从灵囊里掏出这本日记,用灵火将其烧掉。

    随风散去的灰烬化作一瓣又一瓣的樱花,花瓣拂过的地方,那原本锐利而又带着攻击性的光芒瞬间消散开来。那花群顺着风,一路飘进一个又一个梦境中,像是慈悲的神明终于舍得投下怜爱的目光。

    “这是……琴女的力量。”玄梦皱起眉,“我听别的噬梦魔说过,琴女是仙域中最擅长运用梦境能力的仙人,她还活着的时候,噬梦魇和仙域的关系一直很好,直到有一天……”

    “琴女?不是早就牺牲了吗?”唐少凌问。

    “或许她的力量一直残留在这里,守护着仙域。”玄梦觉得这股力量很熟悉,就好像是在几百年前,自己在筋疲力尽时来到这里,所感受到的温暖力量。

    也就是在这股力量下,他做了这辈子的第一个美梦。

    花瓣顺着风温柔地穿过一个又一个梦境,最后留下一片花瓣飘到尘无心面前,那花瓣兜兜转转,幻化出一个模糊的虚影。

    “好久不见,尘无心。”

    尘无心缓缓睁开眼,那双湛蓝的双眸,此刻却看不到半点清明,他的语气带着些茫然:“你……是谁?”

    琴女许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她的声音:“这样透支自己的力量,你会失去所有记忆与自由、忘记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变成一个没有神智的神器,你会一直被囚禁在这儿,直到被人遗忘。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尘无心或许听懂了,但或许已经听不懂了,他缓缓闭上眼,直到琴女的力量即将完全散尽的时候,她才听到他开口。

    “我心匪石。”尘无心说。

    琴女一瞬间就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那个尘无心,少年恣意的尘无心,仗剑不知天高地厚的尘无心,从未改变过的尘无心。

    “对不起。”琴女说,“一直以来,都很对不起。”

    琴女的力量消散了,梦境也一个又一个消失。

    南遥看着眼前的花瓣枯萎、坠落,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花瓣在接触到她肌肤时瞬间碎裂开来,幽幽紫气钻进她的脑海中。

    南遥看见了许多东西。

    许多过去。

    “尘无心是谁啊?凭什么他就天生剑骨定能稳坐仙尊之位了?我这么几千年也不是吃素的。”

    “喂。你就是尘无心吧?敢不敢上擂台?谁不去谁就是小乌龟。”

    “我靠,你是人吗你?这次不算,下次再来!记住小爷的名字,小爷叫龙炎,这名字帅吧?别不信,我们族人可是都身负龙血的。”

    “谁他妈告诉你我大名叫龙小壮的?琴女,是你告的密吧?”

    红衣少年从来不知天高地厚,他常年束着高高的马尾,腰间一把龙纹佩剑,总是在尘无心修炼时蹲在他窗户上吵吵嚷嚷,要和他上擂台再比试一把。

    他很狂妄,打输了不知道多少次还嘴硬。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在诛邪大战时永远站在尘无心的身后。他说尘无心这个东西就是狂妄自大,哪天被人背后阴一刀都不知道,所以自己就只能大发慈悲给他当个后盾。

    “龙炎小孩子心性,你无需同他计较。但是尘无心,虽然你剑术高超,但心性却是还需要磨炼,一个下午一条鱼都没钓到,说出去的确有些丢仙域的脸。”

    “怎么叫耍赖呢?我可没说要连成几子才算赢。你看,我这是在教导你,人心难揣测,别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什么?赌的钱当然要给我。”

    紫衣青年看上去温柔亲切,但实则一肚子坏水。

    他为了贪酒,总会三言两语打发龙炎去缠着尘无心切磋,自己趁着两个人打架的功夫溜进地窖里偷酒。

    他倒是很像他的名字,易酒。

    易酒看上去一副正派的模样,诡计最多,每次仙人们在酒窖里找到醉醺醺的他,摇醒他贴着他耳朵说:“邪魔打进来了!”

    然后易酒醉醺醺地伸手一指,看似随意地在沙盘上拨弄几下,却从未打过一次败仗。

    “这只麒麟幼兽从此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你放心,它忠心护主,而且十分通人性,就是有些挑食,你可千万别给它喂猪肉。”

    “哎呀,尘无心,你的麒麟兽又被龙炎在角上绑满蝴蝶结了,快点管管吧!”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尘无心,听说再修炼一段时间,麒麟兽就能说话了,真不知道它会说些什么呢?”

    麒麟兽总是会安安静静地窝在尘无心旁边,它还会偷尘无心的酒喝,每次一被抓到就委屈地躲在琴女后面。

    它看上去乖巧,但有时候也会偷偷叛逆,比如有几次它好像暗恋后山那只母老虎,就总是偷琴女的首饰跑过去献殷勤,当然在抓到后被尘无心罚了两天禁闭,再次跑出山的时候发现母老虎已经生了一窝小崽。

    “尘无心!你的麒麟又来偷我的发簪了。”

    “龙炎我劝你少看那些话本,你知道你最近的噩梦到底有多奇怪吗?我有一整个仙域要管,怎么可能有空天天盯着你?”

    “尘无心,你到底睡不睡觉啊?”

    琴女总爱操心。

    她刚刚教训了到处惹事的龙炎,就发现了醉在酒窖里的君易,刚刚把君易搬回去,就发现自己的首饰盒被麒麟拱得乱七八糟,拎着麒麟准备去找尘无心算账,就发现这个尘无心居然修炼了整整半个月都没合眼睡觉。

    然后呢?

    然后龙炎死了。

    “我没骗你吧,小爷身上的确是有龙血的。”红衣少年仰面躺在血泊中看着尘无心,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哈哈大笑,“来吧,动手吧。再等下去,我就会因为龙血的反噬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反正输给你这么多次,死在别人手里也不安心,更何况只有你才能杀得死我。”

    尘无心站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站着。

    “动手啊!”少年的半张脸已经开始生长鳞片,他的眸子变得血红,一张嘴就会咳出一口又一口鲜血,“尘无心,你在犹豫什么?”

    然后呢?

    然后麒麟也死了。

    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尘无心的身边,血蔓延之处,枯木逢春。它抬起头蹭了蹭尘无心的手,终于开口,说了它这辈子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不痛、不痛。”

    它还是幼兽时,撞到脑袋,小小的尘无心就会这么安慰他。

    后来尘无心长大了,他渐渐寡言,但麒麟还是知道,在想要安慰别人的时候就改说这句话。

    接下来呢?

    易酒死前没有喝酒,但他在出征前还念叨着山下的那壶长生醉,念叨着念叨着,他忽然就正襟危坐,看着尘无心的眼睛说:“我自请赴死。”

    然后易酒的头颅被高高挂在邪物大军的旗帜之上,他的血肉被魔物分食,他的心脏被车马碾碎。

    最后呢?

    最后琴女也离开了。

    她对尘无心说:“封印我吧,我会和千千万万只噬梦魔一起沉睡,只有这样,才能救仙域于苦海。我知道的,你有这样的能力,只有你能做到。”

    “易酒死后,我知道了一切。”尘无心看着她的眼睛,“必须让我亲手杀掉龙炎,是因为龙血可以淬炼我的剑;麒麟赴死不仅仅是为了救仙域,而是它必须把内丹留给我抵御天劫;易酒不是非死不可,而是为了庇护重伤而被封印灵力的我。那么你呢?”

    “没有人逼我们做选择的,尘无心,我们这么做,是因为你是我们仙域唯一一把能够创造奇迹的刀。”琴女说。

    “你会面对许许多多的死亡,多到总有一天,你会忘记所有的伤痛。”

    “那我呢?”

    尘无心声音沙哑:“有谁能杀死我的灵魂呢。”

    大概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在意尘无心想要成为什么,他们给了他一个仙尊的称谓,所以他一定要成为仙尊。他们给了他一个无心的名字,所以他一定要学会薄情。

    如果尘无心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就好了,他应该发疯,然后不去看仙域变成什么样的血海深渊,甩下这堆烂摊子去自在逍遥。

    但他不是。

    无所不能的少年,偏偏拥有一颗最纯粹的剑心。

    南遥想起南遇晴对自己说:“你尘无心叔叔一开始很凶的,他把自己关在好高好高的一个高塔里,关了自己几百年,谁对他说话他都冷冰冰的,而且对谁都是一张臭脸,整个人看上去冷淡得很。”

    “但他演技真是太烂啦,他不是生性冷漠。”南遇晴语气突然轻了下来,“他只是太害怕失去。”

    南遥从回忆中醒来,她收好谢悼的刀。

    她穿过郁郁葱葱的大树,走下长长的石梯,跟着千万根牵魂线,朝着尘无心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看见了尘无心。

    他坐在那儿。

    尘无心的名字不会在封神榜上提名,但他却是南遥所见过的,最配被称之为神明的人。

    尘无心似乎觉察到了南遥的气息,他抬起眼睫,定定地看了南遥好一会儿,忽然问:“你是谁?”

    南遥穿过屏障,乖乖地坐在尘无心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尘无心垂下眼,目光扫过什么,突然笑着喊道:“遥遥?”

    这一声带着些试探的呼喊,让南遥的眼泪决堤。

    他为什么会记得自己呢?

    南遥垂下眼,忽然捕捉到尘无心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血纹,那是一行一行的小字,上面写满了南遥的名字。

    南遥喜欢穿着紫色的衣服,她的额间有一枚花钿。

    她喜欢吃甜食,但不喜欢吃芝麻馅的汤圆。

    ……

    不要忘记她,她会哭鼻子。

    南遥伸出手,握住尘无心的手,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忽然,她感觉到尘无心温柔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愧疚:“抱歉,我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的。”南遥抬起头,努力撑起一个微笑,“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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