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悉听遵命。
一万年后。
“小心”
这是南遇晴收到的来自天界的情报。
神界的内斗从未停止过。
当年恶种之战的惨败和牺牲, 的确让神族中的某些人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一万年还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神族逐渐忘记恶种降临的可怖,久到他们认为恶种不会再有突破封印的力量。
于是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清算那些随时有可能给予他们重击的不稳定因素——南遥首当其冲。
“一万年的时间对于人类的修炼来说或许很久, 但对于神族修炼来说根本是聊胜于无。”
冥王分析局势:“天界那些强大的战力,早就成为了那群人的眼中钉,大多都像月沉那样早早就陨落了。”
虽说南遥他们给神女一派争取到了万年的时间,但仅凭这一万年, 神族根本不可能诞生能左右局势的强大力量。
所以神女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这两字提醒。
明哲保身, 是她们这一派一贯的策略。
如果南遥赢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南遥输了,她们大概率又会像从前那样默不作声地缩起来,等待下一次时机。
“有句话的确没错, 一万年,对人间来说, 真的是很漫长的时间。”
玄梦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成为了新任妖王, 虽然妖王这个称号还是谁当谁倒霉。但玄梦的能力非常特殊,他目前造梦的范围能覆盖人间将近二分之一的区域, 能让人或妖在悄无声息间坠入噩梦。
这种悄无声息的精神控制对妖族这种脑子一热就是冲的生物来说,简直是天敌般的克制。
一千年前还总有妖怪屡屡想要挑战玄梦,于是他拿着刀七进七出血洗妖域, 将自己的旗帜插在宫殿上哈哈大笑耀武扬威。
笑完发现自己在做梦,而且还是被绑在城墙上围观做梦。
热血妖怪道心破碎了。
从那以后, 来挑战暗杀玄梦的妖越来越少。
神族那么忌惮人界的原因可能就在这里。
一万年。
人界会出现很多天才, 他们会攀升到神族根本无法估量的高度。
“说到一万年,今年我的零花钱……”南遥有一个想法。
柳之涯一票否决了南遥的想法:“门都没有,你什么时候学会合理消费了, 我什么时候才会给你涨零花钱。”
哪有救世主日子过得这么紧巴巴!
南遥气得偷偷扯柳之涯头发。
“所以你决定怎么办?”玄梦抱起胳膊。
“啊?”南遥意识到玄梦是在问自己。
……但她根本搞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
南遥:“那我们就……小心地逛街?但反正不用那么紧张啦,反正他们会输。”
玄梦笑笑:“也是。”
尘无心在六千年前就已经抵达神关,只是他压根不想去。
这是件麻烦事儿,神位这东西一旦产生就会在封神石上出现金纹,所以他每年都要抽空偷摸飞到天界,把自己的名字给用刻刀划烂。
夜隐是魔族,由于血统原因,他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拥有神格。
这件事简直让他在尘无心面前扬眉吐气,一见到他面就摆出一副——“你脏了但我很干净”的可恶嘴脸,把尘无心气得要和他生死决斗。
但夜隐现在不轻易决斗了,倒也不是他不敢。
是因为现在他一人维系着整个人界的地脉,魔族对一切灾厄和异动都有天生的敏感,所以他一天内多半的时间都会将自己化作无形的虚空之眼,将所有可能萌芽的灾祸扼杀在摇篮。
而至于鬼刃……
他到现在还是没找到喜欢的载体。
玄梦合理怀疑他是摸鱼摸爽了,人一旦不工作就会一直不工作。
没有人知道鬼刃如今的实力如何,但玄梦知道这位前任妖王的力量应该不输人界的任何一位尊者,毕竟——
鬼刃老是莫名其妙地闯进自己的梦里,支配他给自己安排恋与南遇晴的甜宠剧情!
忙于内斗的神界,或许已经根本认不清眼下人间的实力。
在一千年前,南遥的三途川之铃已经能覆盖到人间乃至地府。
玄梦真正看不清的……是南遥的实力。
毕竟她这一万年来用灵力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上一次还是去柳之涯的“小金库”里偷钱被抓的时候。
“不过时间过得的确好快啊。”南遥双手撑着草地,抬头望天,“一万年到了。”
这句话有些莫名,但玄梦却瞬间理会了。
谢悼那句“万年顺遂”,也已经到了期限。
“明日,他们就会派兵下凡,意在诛杀南遥,我们真的不管吗?”
有人这样问神女。
“他们未必能成功,不过,倘若南姑娘她们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出手相助的。”神女倒了杯茶,又往里面添了杯奶。
自从在南遇晴那里讨了一杯茶之后,她就习惯了这个喝法。
这回答真叫人意外,那人皱眉:“此刻和那群人兵戎相见,于神界来说毫无益处,不如明哲保身……”
“我从来不做没有收益的事情。”神女喝了口茶,“你看过封神石吗?”
“什么?”
“马上就要出现一个新名字了,在位列第三的位置。”
那是一个自天地初开至今,一直挂在封神石上,但却一直无人可以传承的古老神位——战神。
其实总是偷跑去神界涂改自己名字的尘无心也发现了这件事,神族秘辛,知道相关讯息的人少之又少,于是他仅和鬼刃说了这件事。
鬼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大笑数声,随后拍了拍尘无心的肩膀:“多陪陪遥遥吧,她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尘无心:?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诅咒。
在一片碧波云影中,天地澄澈得仿佛一面镜子。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湖水。
谢悼沉睡于湖水之中,他的身躯漂浮于水面。天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啪嗒——
有渔夫将鱼钩投入湖面,溅起一圈涟漪。
谢悼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这是哪里?
这一次的重生和往常都不同,脑海里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耳边听不见那些鬼哭般的哀嚎,甚至连身体都不再发烫……
等等,杀欲之气……
谢悼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自诞生起就和自己如影随形的杀欲之气此刻却没有围绕在自己身边。
这么说好像不全对,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一点。
但那一点不再总是叫嚣着要支配他的躯壳,耀武扬威地要扎进他的身体生根发芽,而是安静地顺着自己经脉里的血液流动。
“你睡太久了。”有道声音笑着说。
谢悼抬起头,看向那在湖边垂钓的渔夫。
月沉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
“在分析杀欲之气能变成人形蛊惑我的可能性。”谢悼如是说。
月沉“喔”了一声,和他一起分析:“如果真有变成我这样的,说明它们的审美非常不错。”
谢悼:是本人。
谢悼手掌撑着水面站起身,他环顾四周,很快就意识到了目前的自己恐怕已经脱离了无间地狱。他并不太了解状况,但他看到属于月沉的神魂还能这么怡然自得的垂钓,就能肯定至少目前南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于是他问:“怎么带你出去。”
月沉笑了:“你问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个吗?”
“嗯。”谢悼说,“南遥她一定很想见你。”
月沉摇了摇头:“留在这里的不是我的神魂,而是我的执念。在做完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要做的这件事,我的名字和我的一切,就会彻底从这里消失。”
在说出这句话后,月沉身上陡然泛起了奇特的光晕,他的身躯也随着这缕光芒逐渐变得通透虚无。
“快醒来吧,别让遥遥等急了。”月沉笑容浅浅,“她会同你闹脾气的。”
云开雾散。
天光乍破。
封神石上,战神二字之后的空位若隐若现地闪着光。
“这不是一个不可能有人传承的神位吗?”听到神女这么说,那人很是惊讶。
神女淡淡道:“我一直也这么觉得,毕竟神祇上说过,战神所需要的杀意太过猛烈,和天道约束的神性相悖,沾染这种杀意的人不可能会拥有神格。直到那天我见到南遇晴,感觉到南遥身上的神格,被人分走了一半,自那时起,我隐约有了猜测。”
其实南遇晴没有猜错,神族寡情。
虽然神女一脉不屑于做威胁众生的事情,但触动她的,只有最核心的利益。
她愿意帮助南遇晴,只是因为她预料到了一种可能性——
“杀欲之气本应和天道相违,但南遥给恶种的神骨和神血,让他有了能够拥有神格的机会,在经过亿万次的淬炼和洗涤之后,或许能成为我们原本以为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那个人。”
神女抬起头,看着封神石上逐渐清晰的两个字:“看来,我没有赌错。”
“那群人已经对南遥姑娘发兵了。”那人提醒。
“不用了。”神女摇了摇头,“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南遥有些无语地看着乌泱泱的天兵天将。
这么多年来天界对人动手的方式还是如此直白。
他们一定要搞得声势浩大,还要叫几个专门呼风唤雨的神把天色搞得乌云密布。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改变天气的行为,柳之涯表示很不满,难得他今天勤奋地把自己的棉被搬出来晒。
现在好了,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
自己这棉被可是灵蚕丝打出来的,他自己也才睡上一个月呢。
而且要打能不能出去打?
为什么要在他们的小别墅上面打。
南遥要气死了:“为什么要在我家打架,要打去你家打。”
领头那人白发白衣,语气极度高傲:“区区凡人也敢染指神界?”
玄梦站在房顶之上,他依稀记得上次遇到这种场景的时候,那位名为谢悼的恶种就在自己身边。
那会儿谢悼可是极尽张扬,说了一大段很嚣张的话,其实自己一个字儿都没记住。
他凭什么记住自己情敌的高燃瞬间?
但今时不同往日。
玄梦心想:轮到我装了。
数千道神降压了下来,数亿吨的重力倾泻在战场之上,伴随着雷鸣和暴雨,与此同时又从地面掀起能将人撕裂的风暴,身处在这一挤一压中的人,若没有迈入化神的修为,恐怕会被瞬间碾碎为粉尘。
但几乎是在神降的同时,玄梦也释放了自己的妖气领域,炽红的妖气将这股重力扫荡一空。
“哼。”为首那白发上神发出一声冷哼。
也就在此时,南遥身侧的地面生出数十个法阵,从那法阵中冒出一个个如同鬼影般的身形,他们的目标明确,速度快到肉眼都无法捕捉,那数十柄剑刃直取南遥命门。
然而——
南遥脚底下陡然亮起红光,状若五芒星的法阵以她为原点向外猛然扩散,那妖冶的红光附带着一股巨大的蛮力,以绝对的力量碾碎了那些零散的法阵,将她四周的人掀飞。
下一瞬,阵法上瞬间生出无数红刺,贯穿靠近南遥的敌人的身躯,扎穿他们的五脏六腑。仅仅是一击,就足以击溃这群神兵引以为傲的神威,折断他们的神骨。
这是绝对的秒杀。
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能够瞬间碾碎神明的力量,不应该……
但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们面前,不容置疑。
“我靠,这是南遥的新技能吗?”祁故渊激动得拿胳膊肘狂捣柳之涯。
柳之涯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不对。
虽然南遥完全有能力处理眼下的局面,但是这不是她的力量,她的灵力从来都是耀眼而又温和的紫色,不会如此霸道蛮横。
但这样熟悉的攻击方式,熟悉的不讲理式招数——
柳之涯哈哈大笑,对着玄梦大喊:“看来这次轮不到你出风头了。”
风暴愈演愈烈,谢悼踏着这风暴而来。
他踩在穹顶之上,墨黑的长发和衣角都被风扯得翻飞。他低头望向处于法阵中心的南遥,随后又转头看向身后乌泱泱的神兵神将,抬手打了个招呼:“过得还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嚣张极了,简直可以解读为——“准备好等死了吗?”
有人认出来这张脸。
“恶、恶种。”
百万天兵此刻的内心只余惊惧。
因为他们分明从这个长着恶种脸的人身上感觉到了……几近碾压的神压气息。
谢悼没有和他们废话,他也完全不需要和他们废话。下一瞬,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连带着处于法阵中心的南遥也一道消失了。
“干嘛干嘛,飞得这么高,我会淋到好多雨的!”
下次再看清两人身影时,谢悼已经揽着南遥抵达穹顶之上。南遥嫌弃被谢悼搂腰不舒服,于是她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肩头,用一只手挡着雨,另一只手拨着自己额前有些半湿的碎发。
在众神的注视下,谢悼从怀里掏出一枚用纸包好的桂花糖,单手揭开纸衣,递到南遥嘴边。
谢悼递的东西,南遥想都不想就嗷呜一口吃下。
“等我一下,我会在你吃完这颗糖之后结束战斗。”谢悼笑着拍拍她的背。
时隔这么多年过去,虽然大家都坚称自己十八岁,但柳之涯知道,其实他们心底都默默接受了自己已经是活了万年的老不死。
可谢悼完全不一样,无论多少年过去,他还是狂得像十八岁的热血少年漫男主。
但南遥显然也当仁不让。
她立刻很给面子地欢呼起来,还翘着辫子任性地一指领头那位白发男:“那就先从他开始吧,他刚刚和我顶嘴了。”
只要谢悼出现,南遥就会瞬间变成喜欢提任性要求的大小姐。
但谢悼从来不会拒绝南遥的要求。
他总会很给面子地说出那个词,无论是他是人是鬼,是妖是神。
“悉听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