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皇帝驾崩
皇帝对于这个儿媳妇显然是满意的, 正好有殿阁里时令的瓜果摆着,让人装好给了尤雨容尝尝鲜。
本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金银绫罗显得隆重, 失了几分温情,相反这一篮子瓜果倒令尤雨容却欣然接受。
等皇帝准备歇下, 一行人从殿里退出来的, 尤雨容脸上有了笑容, 眸光明亮的看向厉王:“多谢王爷。”
厉王眉眼天生就柔和,没有什么锋芒, 让人无形之间能生出亲近之感,听闻这话,只是轻轻一笑:“谢我做什么?”
尤雨容眼底含笑:“亏您在,我才能进宫呀。”
能得皇帝首肯点头,她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家的儿媳妇,才真正感到如愿以偿彻底放下心来。
厉王侧目,深深看了她一眼。
对于眼前这位世家小姐, 他心里并未有多少波澜, 圣旨在前,他娶谁都不重要,他心如止水, 多年来鲜少有什么挑动他激烈的情绪, 当赐婚的诏书到手上时,他也能平心静气的接受。
他不曾怨恨皇帝的决定,因为这本就是自己命运, 一纸诏书的区别,不过是又一次提醒他做为皇子的身不由己。
厉王唇角动了动,眸光微闪, 垂下眼帘:“走吧,我送你出宫。”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尤雨容面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若无其事的点头,跟着他一路往外走。
厉王有极为出色的容貌,轮廓温润如玉,与人说话自带三分笑意,看起来很好相处,实际上他只是带了一层屏障,仔细一看,会觉得那笑容仿佛并不真实。
尤雨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她知道他的身世,这些年过得尤为不易,心疼的同时,更增添了想要了解他的决心。
虽然眼下她不知该说什么,但好在只有几个月他们就该成亲了,她将来有一生的时间去了解他。
出宫的路很平坦,宫人推着厉王往前走,尤雨容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气氛融洽和谐。
直到途经御花园外,厉王瞥见里面一闪而过的身影,微微变了脸色。
尤雨容看到他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停下,探过身子去看花丛里匆匆走过的女子。
周敏溪摘了几朵菊花准备泡一杯茶喝,想着这个时候赵如裳应该从太极殿出来了,正拿手帕包好往回走,才过转角处蓦地看到不远处的人,目光一滞,手里的菊花险些掉在地上。
“王、王爷……”
厉王看见她后退半步的动作,面色如常道:“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周敏溪心里叫苦不迭,她分明已经躲过去了,竟然还能遇上。
厉王目不转睛的看过来,周敏溪手上稍微用了力,不情不愿的回答:“昨天。”
话说完,瞧见厉王沉沉的眼眸,下意识又补上一句:“宜嘉姐姐心情不好,我陪她几日。”
“辛苦你了。”他颔首,看见她从花丛过飘逸单薄的裙摆,淡声道:“天气转凉了,注意身子。”
“多谢王爷关怀。”周敏溪抬眸,看见一旁尤雨容看过来,心头一凛,匆忙道:“宜嘉姐姐该过来了,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朝厉王略一屈膝,匆匆提着裙摆转身走了。
厉王眼底有波澜流转,看着她远去,缓缓收回目光。
尤雨容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觉得厉王和周敏溪说话的样子很熟稔,忍不住道:“王爷和周小姐很相熟吗?”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一起长大的妹妹。”
尤雨容莫名松了一口气。
周敏溪埋着头急急忙忙往太极殿去,结果被告知赵如裳走了,又赶紧往雍和宫去,才进门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人,多亏对方反应得快,迅速往旁边一躲,才避免了这场惨剧。
周敏溪悻悻的摸了摸鼻尖,看到面前颀长挺拔的身影,顿时尴尬无比:“裴……驸马。”
裴渊轻蹙着眉:“小心一点。”
周敏溪没想到裴渊会忽然进宫,局促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她似乎不应该在这里打扰他们。
赵如裳闻声从寝殿里出来,见周敏溪形色匆匆的模样,一阵好奇:“怎么你这是?”
“没什么……”周敏溪兴致缺缺,把手里已经快捏成泥的菊花连帕子一起扔到一边,眼尖的看到赵如裳正收拾包袱:“宜嘉姐姐,你要出宫了吗?”
“没呢,收拾一些我以前的东西给裴青云带回公主府。”
赵如裳话音才落,周敏溪就忙道:“那驸马在这里陪你,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吧。”
“急什么……”赵如裳无奈不已,周敏溪已经跑去收拾东西,没有多停留,就一溜烟跑了。
赵如裳哭笑不得:“敏溪!”
裴渊去把桌上未收拾好的东西归置好,赵如裳踱着步过去,看他弯腰不疾不徐的在包袱上打了一个结:“裴青云。”
裴渊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怎么了?”
赵如裳笑了笑:“我跟你出宫吧?”
裴渊这才转头看她,眸光微动:“不再住几天?”
“不了。”赵如裳摇头,慢吞吞的拉着他的手,澄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宫里有太医在,我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回家去,反正离皇宫也近,随时能够回来。”
这几日她在宫里,也没见过裴渊,他每日从国子监回公主府,都是只身一人,偌大的府邸冷清清的,赵如裳都能想象他一个人坐在灯下的场景。
他总是无微不至的考虑她的想法,知道她担心皇帝,新婚燕尔便让她住在宫里,为的就是不想她留下遗憾。
父皇的情况,她看在眼里,悲痛难过在所难免,但更不想因此忽略了裴渊,哪怕他什么都没说过。
回家二字成功取悦了驸马,素来清冷的眼眸多了一丝暖意,四目相对,他反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点了点头:“好。”
皇帝皇后自然是同意她出宫的,毕竟才和驸马大婚,一直住宫里总不好。
皇帝半靠在床上,脸颊深陷,虚弱无比,拉过赵如裳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小时候的事。
很多事情,赵如裳记不得了,皇帝说起来却如数家珍,一字一句,无一不表达着他这些年对女儿的重视与疼爱。
赵如裳低下头,看着那双握着自己的干枯苍老的手,心头钝痛,到底忍住了没在皇帝面前失态。
临走时,皇帝依依不舍的放开她,轻声道:“裳儿,今后你和驸马要好好的……”
赵如裳忍住泪意,强行挤出笑容,重重的点头。
天色渐晚,赵如裳和裴渊陪着父皇母后用了晚膳,一家人享受这难得的脉脉温情。
赵如裳不再打扰皇帝休息,让人掌了灯,便和裴渊一道出宫了。
看到两人相携离去,皇帝甚为欣慰,目光幽深,仿佛透过他们看见了别的什么东西。
皇后坐在床榻前,皇帝忽然伸手拍了拍她,哑声道:“皇后,你说咱们年轻时候,是不是这般恩爱的模样?”
皇后鼻尖一酸,移开了目光:“记不得了……”
“可我记得呢。”皇帝没用自称,紧紧抓着皇后的手,神色恍惚:“我还记得我们大婚那日,你从花轿上下来,穿着红色的嫁衣,容貌昳丽,倾国倾城,旁边的人都说啊,太子妃长得真好看,我那时候觉得与有荣焉,高兴不得了,我在想能和你过一辈子实在是三生有幸。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三十几年了,现在想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皇后潸然泪下,早已泣不成声。
皇帝陷入回忆中,自顾自的说道:“可我还是对不起你,一生至今,出了太多的岔子要你出面解决……那些年宫里的皇子公主接二连三的出生,我眼看你强颜欢笑,心里格外难受,我一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和你生下儿子,咱们若是有嫡子,眼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皇后咽下那口沉重的气息,哽咽道:“可我们有裳儿,足够了!”
“是啊,好在还有裳儿。”皇帝无力的靠在引枕上,浑浊的眼眸在此刻亮了不少:“司天监给裳儿算过命,她有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之相,往后你好好护着她,连带我这份……看着她的孩子出生……”
“你别说了。”皇后再也忍不住,伏在被子上哭的伤心欲绝。
赵如裳回公主府后,早早的洗漱睡下,近来在宫里心神不宁一直睡不安稳,今晚有裴渊在身边,难得的一夜好眠。
黎明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庭院廊檐,重重的拍着门。
“公主,驸马,大事不好了。”
赵如裳霍然惊醒,背脊发凉:“什么事?”
惊惶的声音从门外一字一句的传入耳朵里:“皇上……驾崩了!”
赵如裳猛地坐起身,怔怔听着这个消息,眼泪夺眶而出,连绵不绝。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还是猝不及防,一颗心仿佛被人硬生生的掰碎了一块,难过地无以复加。
裴渊张开双臂,一语不发的把她拥入怀中,温暖的体温交融,让她短暂的回过神。
“裴青云。”她说:“我再也没有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