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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南溟吹浪(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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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砚浓盯着徐箜怀看了一会儿, 直到申少扬身上的魔气波动已不能再用“隐晦”来形容。
    徐箜怀有些费力地转头,将青黑的脸对准申少扬。
    “他身上有魔气。”大司主语调笃定,显然不是在对申少扬说话, “我不信你没察觉。”
    终归还是方才一刹交手露了破绽。
    申少扬两手一撑地面, 一骨碌站起身, 深谙“没理就在声高”的道理,仗着曲仙君在身侧,徐箜怀不敢妄动,斩钉截铁地嚷嚷起来, “大司主,你不能因为我之前怀疑过你, 就这样挟私报复人吧?”
    “你说我是魔修,那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究竟是怎么走火入魔、道心蒙尘的?我朋友亲眼见过你在银脊舰船上大开杀戒,你又打算怎么解释?”
    徐箜怀顿住。
    他竟一时被申少扬噎住, 没答上来。
    申少扬气势很足,“曲仙君就在这里, 咱们谁也不用怕冤枉,有仙君为我们主持公道,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我话就放在这里, 大司主,我是个纯正的仙修,谁来验都一样。”
    申少扬请示般望向曲砚浓。
    ——反正他的魔骨早就在碧峡碎得彻彻底底了。
    谁能说他现在不是个纯正的仙修?
    他一点都不怕!
    他望见曲砚浓似笑非笑的脸。
    他笑不出来,闭上了嘴。
    气势十足的少年剑修忽然没了气势。
    像个被戳破的吹气皮囊。
    他忽然想起方才在“檀师姐”面前说过的鬼话。
    在他当着旁人的面竭尽全力给自己脸上贴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 谁能想到曲仙君本人竟然就在他面前听着啊?
    “檀师姐”怎么会是曲仙君呢?
    她怎么就是曲仙君呢?
    ……怎么能是曲仙君呢?
    “我不知道?嗯?”她意味深长。
    申少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里面去。
    曲砚浓轻飘飘地笑了。
    她浮光掠影般瞥了申少扬一眼,把后者看得浑身发毛。
    “入魔……”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明明没什么特别的, 在场两人却莫名都被戳中心事,不吭声起来。
    什么算仙?什么算魔?
    她原本很清楚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又不确定了。
    沉默是压在心上的沉石。
    她只重复一声,久久不说话。
    于是谁也无力喘气。
    “我还在上清宗的时候,没见过什么道心镜。”她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开口。
    徐箜怀用力地靠在阑干上。
    “从前也没有道心镜。”他微微阖眸,青黑的脸上忽而短暂空白。
    曲砚浓注意到他的异样。
    徐箜怀抬起手,用力摁着太阳穴。
    他竟有些想不起来,道心镜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流传宗门的,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人手一份的法宝,成为最契合上清宗弟子的工具。
    可这样重要的法宝,究竟是谁锻造出来的,他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更奇怪的是,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没去想过这个问题。
    一件来历诡异的法宝,竟成了上清宗弟子人手一件的常用道具!
    他悚然而惊。
    徐箜怀猛然直起身。
    “不对!”他终于又变回了那个公正冷酷之名传遍五域的大司主,神情冷毅,“道心镜有问题。”
    这是一个阴谋,有人在针对上清宗!
    看准了上清宗注重道心修行,而道心又在虚无缥缈间,很难像法术修为一样衡量,量身定做一般送出了道心镜这样的东西。
    就连他这样的元婴后期大修士、獬豸堂的大司主,尚且沉溺于道心镜,以至于道心蒙尘,更遑论其他普通弟子?
    长此以往,修持道心的上清宗弟子,岂不反倒个个被困在道心里?
    他越想越心惊。
    如此毒辣的诡计,不止是伤筋动骨,更是要毁上清宗万载根基。
    徐箜怀撑着阑干站起身来,力不从心,高大身躯剧烈晃动了一下,险些跌跌撞撞。
    “我记不起道心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面沉如水,“半点也想不起来,只觉得一夜之间,全宗门都流行起道心镜了。”
    多年执掌獬豸堂的经历足以让他断定,如果有一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突然发生,那这事背后一定藏着阴谋。
    可他想不通这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可是上清宗!
    那是五域四溟最强盛辉煌的宗门,是传承万古的仙门圣地,它有过分崩离析,却从未衰落,至今仍有化神仙君坐镇。
    什么样的神通才能让这个辉煌丰伟的宗门毫无防备地陷入绝户危机?
    徐箜怀的目光禁不住地朝曲砚浓望去。
    这样大的手笔,除了另一位化神修士出手,根本不作他想。
    曲砚浓见他望来,竟不觉一点意外。
    “想明白了,觉得是我干的?”她挑眉,竟还有点想笑。
    徐箜怀陷入了很长的沉默。
    南溟的长夜晦暗,很淡的冥渊光辉映在他脸上,反倒像是深深的阴影。
    申少扬睁大眼睛左看右看,只觉这甲板上的气氛像是忽而冷了下来,冷得能凝出冰霜。
    “不。”徐箜怀终于打破沉默,他抬起头,“我不怀疑你会暗害上清宗。”
    徐箜怀并不是说场面话。
    他确实不认为曲砚浓会暗害上清宗,倒不是说他也像普通修士一样深信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品格,更不是相信所谓“她拥有绝对实力,不会玩阴谋,只会直接出手”的歪理,而是他思索了很久,觉得曲砚浓对上清宗并非没有感情。
    这结论听起来很古怪——她早已脱离上清宗,从未对外承认自己是上清宗弟子,一千年以后的修仙界甚至少有人知道她曾在上清宗待过好些年。
    可他竟觉得她对上清宗是有感情的,从无恶意,也不会伤害。
    也许和卫朝荣有关,但也不止是因为那个人。
    “这事背后一定牵扯到化神,”徐箜怀说,“但比起你,我更怀疑另一个人。”
    当世只有三个化神修士,除去曲砚浓,再除去夏枕玉这个上清宗自己人,只剩下季颂危。
    “上清宗不重外物,只修道心,平日用的最多的器具也不过是符笔、朱砂。”徐箜怀不带停顿地说,“坐拥五域最厚的家底,却没什么花销之处,四方盟眼馋上清宗已久。”
    这话不像是临时想出来扣在四方盟头上的黑锅,也不知徐箜怀在生疑之前,又已经在心里琢磨了多久、警惕了多久,此时终于找到了出口。
    “多年来,四方盟一直在找上清宗的突破口,试图从上清宗赚走清静钞,只是都不太成功。”徐箜怀停顿一瞬,说出外人不知的隐秘,“不止是我,宗门长老大多有所警惕,四方盟多年来无功而返,背后都有宗门内部插手。”
    听到这里,曲砚浓倒没什么表情,申少扬却张大了嘴巴——
    他从没想过这两个五域巨擘之间的关系竟这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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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以为五域和平、修仙界一派安泰,修仙者们和睦共处,互相毫无矛盾,堪称万古难遇的太平之世。
    谁能想到这都只是假象?
    在和睦友好的表象下,还藏着那么多外人看不到的龃龉。
    曲砚浓百无聊赖地听着。
    她只是懒得掺和,不是瞎子聋子傻子,有些事不需要“知情人”告诉,她也心里门儿清。
    “而且,我也不是没有依据。”徐箜怀说,“我怀疑,我现在追查的一件大案,就与望舒域有关系。”
    他说着,余光瞥了申少扬一眼,“追查时,情势紧迫,我不得不出手,被人看到。”
    申少扬蓦然意识到徐箜怀是说他在舰船上大开杀戒,被戚枫看到的事情。
    “可是,”他还有点拧劲,心里有疑问非要问到底,“既然你们上清宗不重外物,只注重修持道心,那外物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你们又为什么要对四方盟如临大敌,怕四方盟赚走你们的清静钞啊?”
    曲砚浓嗤一声笑出来。
    这问题问得刁钻,刁难不了普通人,对硬钻牛角尖的上清宗刚刚好。
    徐箜怀一时竟被这小魔修噎住。
    他冷冰冰的眼睛盯着申少扬,把后者看得呲牙咧嘴,尴尬笑了一下。
    曲砚浓敲了敲阑干。
    “戚枫看到的大开杀戒是怎么回事?”她目光落回徐箜怀的身上,不带感情地问询。
    徐箜怀青黑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那是一群暴徒。”他冷冷地看了申少扬一眼,沉默了片刻,“我追查他们很久,一直没找到踪迹,那次一路跟到一艘驶往山海域的舰船上。”
    与戚枫猜测的截然相反,徐箜怀并不是在舰船上掀起了血雨腥风,而是在一场血雨腥风被掀起后,铁腕镇压了船上的暴徒。
    “他们当时在争夺一件宝物。”徐箜怀说,“我不知道那样宝物的功用和来历,但它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在望舒域到玄霖域的舰船上,拿着它的人是个元婴期的暴徒。”
    至于它在登上望舒域的舰船之前究竟有什么故事,就连徐箜怀也没查到,但连元婴修士都要抢的宝物,自然不可能是凡品,引无数亡命之徒赴汤蹈火。
    “我道心蒙尘多年,已有自知之明,等闲不会出手。”徐箜怀说,“但那次,我不得不尽全力。”
    暴乱被镇压下去,徐箜怀的走火入魔之势也再难遏制,他在山海域半死不活地休养了大半年,直到勉强能控制自己的灵力,这才担任了守船修士,乘着这艘银脊舰船回上清宗。
    宫执事发现了他的异常,但出于自保,假装不知道,只要能平平安安走完这一遭。
    可事与愿违。
    申少扬忍不住追问,“那是什么宝物?”
    徐箜怀抬眸瞥了他一眼。
    “是一枚方孔玉钱。”
    曲砚浓忽而微微偏头。
    不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反应,可徐箜怀观察她半晌,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上了心。
    申少扬皱起眉。
    ——当初在镇冥关时,戚枫手里就抛着这么一枚方孔玉钱!
    被元婴期暴徒争夺的宝物,怎么会落到戚枫这个筑基修士的手里?
    这枚方孔玉钱又与戚枫被操纵神识的事有多大关系?
    他后来再也没见戚枫拿出过那枚方孔玉钱,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
    等一下——
    申少扬的眼瞳微微一缩。
    他后来又看到过那枚方孔玉钱一次!
    在阆风苑。
    就在他们围着仙君而坐,听仙君讲起那些被岁月淹没的故事时,他亲眼见过那枚方孔玉钱……
    阆风苑里。
    他坐在石桌前,怒目而视着谁。
    那人狼狈不堪地跪在仙君面前,一手下意识地伸进半遮半露的衣袖中,拨弄着那根细绳上的环佩,将它转了个面,恰朝他的方向露出完整模样——
    一枚方孔玉钱。
    申少扬想起来了!
    不在戚枫的手上,而是在……
    “仙君!”申少扬失声,“那枚方孔玉钱落到戚枫小叔手里了。”
    虽则戚长羽现在已被收押于戒慎司,但他毕竟曾经是个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再加上那枚神秘莫测的方孔玉钱,由不得人不担心。
    毕竟,曲仙君现在可不在山海域啊。
    曲砚浓微微讶异地望向他。
    申少扬竟然能联想起来。
    真是看不出来,这大大咧咧中还带点傻不愣登的外表下,时不时居然还藏着一颗能发现细微线索的心。
    她深呼一口气,幽长无尽。
    没想到檀问枢留下的线索是在这里被她找到的。
    她故意没去管戚长羽身上的异样,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谁料饵还没放远,鱼踪已现。
    望舒域的舰船……
    就算檀问枢最初的巢穴不是望舒域,也一定在望舒域盘桓过很长时间,以曲砚浓对他的了解和徐箜怀的描述,他闹出的动静也绝不会太小。
    曲砚浓幽长地轻叹。
    她漫然不经意:难怪檀问枢一出现在山海域,就已是一副张扬无忌的做派,原来是躲在离她远远的地方苟了一千年命,终于有了点底气,觉得她多年不管俗世,可以出来撒个野了。
    只是她也很想知道,季颂危知不知道檀问枢曾在他的地盘上盘桓?
    又或者,他不仅知情,甚至还提供了庇护和帮助?
    曲砚浓被自己这个猜想逗笑了。
    ——并非因为它的荒谬,反倒因为它荒谬,它成真才更好笑。
    谁也说不准檀问枢身上是否留着什么有利可图的地方,她当然也不可能闭着眼睛否认季颂危利欲熏心,竟和一个曾经的化神魔修合作的可能性。
    所以,即使这猜想再荒谬,它也未必不会发生。
    至少它发生时,曲砚浓一点也不会意外。
    曲砚浓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想,如果她猜对了,该给季颂危一个什么教训呢?
    上一次,她拿走了清静钞,让他恸哭煎心了整整三年。
    这次拿走什么好呢?
    申少扬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他焦急地说,“仙君,咱们得想想办法,把那枚方孔玉钱收回来调查一番。”
    曲砚浓已收起了讶色。
    “不妨事。”她说,好似一点也没有上心。
    申少扬干着急——附身戚枫的那人很可能是曲仙君从前的师尊檀问枢,那可是个化神魔修,怎么能不妨事呢?
    “前辈,我该怎么提醒仙君啊?”他焦急地问。
    卫朝荣却不着急了。
    他沉沉呼口气,倚靠在树下,倾身坐下。
    “还提醒什么?”他卸去了忧急,沉沉地反问申少扬,“你看她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吗?”
    申少扬蓦地愣住。
    曲砚浓一句也没提戚长羽。
    “除了望舒域的舰船,还有什么线索?”她问徐箜怀。
    徐箜怀微妙地停顿。
    曲砚浓挑眉。
    “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徐箜怀一板一眼地说,“追查到的线索只有一条,在牧山阁。”
    也就是……从前的牧山宗。
    曲砚浓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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