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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雪顶听钟(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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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奇本人毫无自觉。
    “你学剑?”她问英婸, “上清宗的剑道多走符剑之路,剑中符、符中剑,你怎么没学?”
    英婸似乎也习惯被人这么问了, “符剑精妙, 契合本宗符箓传承, 当然是一等一的道法,奈何我天资驽钝,性情鲁直,实在学不来。”
    上一届的阆风使若说自己天资驽钝, 那可就没什么人敢说自己天资聪颖了。
    曲砚浓不予置评。
    “你拜入宗门多少年了?”她问。
    英婸觉得檀潋的性情颇有些异于常人,说不出来的意味, 有几分旁若无人,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上一届阆风之会上, 我二十九。”
    这么算来,英婸拜入上清宗也有数十年了。
    “年少英才、盛名加身, 怎么来了牧山,终日巡视些石头像?”曲砚浓问她。
    这檀师姐未免也太敢问了!
    那是普通的石头像吗?就算真的是,那也是上清宗祖师们的神塑, 象征着宗门传承,怎么也不能直说石头啊。
    英婸这样处变不惊的人都惊得眉毛直跳,对着檀潋看了又看,勉强还算平静地接受后者的语出惊人, “檀师姐慎言,这毕竟是祖师神塑,守护它们就是守护我上清宗万古不移的传承, 我不过是个侥幸得了二三薄命的普通弟子,来守护神塑又有什么稀奇?”
    檀潋这么口无遮拦,居然还是个獬豸堂弟子?其他獬豸堂弟子居然还容得下?如今的獬豸堂内部气氛已宽厚到这种地步了?
    曲砚浓看出她的惊诧,自顾自问,“你担任岵里青以来,是否发现这些神塑身上有奇异之处?”
    英婸只觉檀潋言谈无忌,直言不讳,那股子肆无忌惮的意味太浓烈,不知究竟是有什么底气,但她英婸反正是没有的,须谨慎祸从口出,因此敷衍地回答,“祖师神塑传承千年,自然是不凡的,牧山传承的神塑技艺也堪称精湛。”
    答了也像是没答。
    一向是曲仙君敷衍别人,这回竟然被人敷衍了。
    曲砚浓已从英婸的神情中读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英婸并不知道藏在那十五尊神塑中的秘密,来到牧山成为岵里青也并不是因为神塑中的隐秘,纯粹就是借“祖师神塑”这个名头攒些资历。
    她原本还以为上清宗把上一届阆风使放在这里会有些隐秘的意图。
    英婸明显是这些鸾谷岵里青的领头者,她不知道的东西,其他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素白道袍、仙骨玉魄的女修微一颔首。
    “如此,我再去找牧山修士问问。”
    鸾谷与牧山龃龉已挑在明面上,不必明文强令,人人心里都有数,哪怕是岵里青擢选时,两脉弟子自然而然就分开来站,这里一拨,那里又是一拨,谁也不会逾越。
    泾渭分明。
    “檀潋”是英婸带来的,獬豸堂弟子又多半出身鸾谷,自然是站在鸾谷这一边的,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另一种可能。
    就连她自己,理论上也不该……
    英婸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望见这略有目中无人之嫌的獬豸堂女修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这么平静地、从容地、六亲不认地迈开脚步,朝对面走了。
    朝对面走了……
    鸾谷岵里青纷纷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把目光投向英婸,眼里全是疑问和催促,逼得英婸不得不抓着仍站在一边的申少扬三人追问,“檀潋是我们鸾谷弟子吗?”
    被她抓住的人恰恰是申少扬,这看不太懂眼色的剑修少年挠挠头,很质朴,“啊?我不知道啊?”
    仙君没说啊?
    他哪知道仙君给“檀潋”安排了什么出身啊?
    英婸愕然,“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你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
    申少扬回答得很理直气壮,“我们是在舰船上认识的,我怎么会知道‘檀潋’来自上清宗哪一脉呢?”
    英婸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些更不妙的预兆,“那你是来自?”
    申少扬说,“我不是上清宗的呀。”
    英婸沉默了。
    她慢慢地望向富泱和戚枫,“那你们两位?”
    申少扬学会抢答,“他们俩也不是上清宗的啊。”
    英婸彻底无话可说。
    防住了牧山弟子,倒把几个根本不是上清宗弟子的人放进来了!
    鸾谷、牧山再怎么不和,那也是一家人,萧墙之祸,带几个外人过来看热闹算怎么回事?
    也怪她,见了祝灵犀和檀潋,就想当然地把他们的同伴当作是同门了——如今谒清都在即,确实有不少外人来看热闹,倒把家丑外扬了。
    对面牧山修士也瞪着眼睛。
    曲砚浓绕过斗法的两人,一道灵箭贴着她的脚尖飞过,她的脚步一点也没慢,任灵箭从她脚步之间穿过。
    只要稍微快或慢上一分,她就会被气势汹汹的灵箭击中,可她闲庭信步,却分毫不差。
    公孙锦也能做到,但未必能像檀潋那样举重若轻,她有点琢磨不透这个獬豸堂女修,搞不懂这人究竟是故作潇洒,还是真的从容。
    她莫名在意这个无名的獬豸堂女修,语气有点冲,“你过来做什么?”
    曲砚浓当然看得明白他们的泾渭分明,只是,看明白归看明白。
    怎么做全看她的心意。
    “獬豸堂修士,一视同仁。”借口都是现成的,“站在哪里都一样。”
    公孙锦于是冷笑一声,根本不把这话当真。
    獬豸堂大把的鸾谷修士,也没见他们真的一视同仁,她只信得过牧山人。
    “被盗走的神塑,刻的是谁?”曲砚浓也不兜圈子。
    公孙锦一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曲砚浓,“你们鸾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鸾谷上次过问被盗的那尊神塑,结果就是往牧山塞了一支岵里青,现在又问?一样的招数用两遍?
    曲砚浓也不介意这敌意的揣度,反倒顺着公孙锦的思路说,“如今是我来问,改日就是大司主来问你,你可以选。”
    搬出徐箜怀的名号,倒好似她问这个问题当真是獬豸堂的任务,公孙锦的脸色微变。
    徐箜怀在五域的名声不是盖的。
    他倒是真的公正无私、一视同仁,绝不会对鸾谷、牧山厚此薄彼,但这一视同仁的待遇,只会让两脉弟子同时自己祈祷一辈子不要栽在他的手里。
    牧山弄丢了祖师神塑,花了几百年都没找到,这绝对是理亏的,只不过从前没人追究罢了。
    公孙锦默然一瞬,很快便权衡出了高下,“时间隔得太久,我们也不确定那尊神塑究竟刻了谁。”
    根本不知道丢失的神塑刻着谁、有什么特征,除了上清神塑的特殊手法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当年没能找到,隔了几百年,还能剩下什么?
    曲砚浓不由地看了看公孙锦,“你们亲手铸造的神塑,自己也不知道塑了谁?”
    就算当时不记得,难道不能在核对后找出究竟少了谁?
    公孙锦难得露出了狼狈的神情。
    “当时新塑成了一大批神塑,都是众人推选出来的前辈祖师,难免有点乱。”她硬是撑着残存的颜面,“对于为谁塑像、不为谁塑像,人人都有自己的意见,一团乱麻里,被盗走了一尊,确实理不清了。”
    曲砚浓深深看了公孙锦一眼。
    就算当时再乱,神塑也是修士亲手塑成的,旁人想不起来,亲手塑下神塑的修士还能不知道自己塑成了哪些人?
    等到神塑被盗,再大的龃龉也该暂时放下,合力找回神塑了,哪会有谁都想不起来的事发生?
    公孙锦被这目光看得极不自在。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甚至有可能是监守自盗,这在牧山内部已成几百年的公论,可这样的话怎么能说给鸾谷人听?
    “当初的牧山阁主没有彻查吗?”曲砚浓问。
    公孙锦又沉默了一瞬,“肯定是查了,只是没查出。”
    曲砚浓了然:那就说明当年的牧山阁阁主确实没有彻查,至少没有下死力去查,明知道这件事极诡异,依然放任它过去了,只留给后人一地鸡毛。
    公孙锦心有顾忌,从她这里问不出太多有用的线索了。
    曲砚浓想了想,随口问,“牧山回归上清宗后,一向低调,本身发展得也不算好,怎么如今竟能独当一面了?”
    她印象中的牧山阁,只是上清宗里不起眼的分支,若非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她甚至不会关注它。
    公孙锦却像是被冒犯到了。
    “牧山本就是上清宗正统嫡传,代代夕惕若厉、踔厉奋斗,以重现上古荣光为己任,为何不能独当一面?”她冷冷反问,“难道要永生永世做你们鸾谷的跟班,跟在你们后面乞食,才叫你们满意?”
    她说到此处,伸出手,朝身后沉寂冰冷、百年无声的神塑遥遥一指,“非要像那位祖师一样,被你们鸾谷遣去魔域内应,榨干了每一滴血,为上清宗立下汗马功劳,闲置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吗?”
    “剜出一颗心来,也是外人。”
    “倘若早一千年知道,牧山又何必回来?”
    曲砚浓蓦然怔住。
    她下意识地随着公孙锦的手势望向遥遥青山上的那尊神塑,那也是英婸带着他们漫山绕过一圈后停下的地方,是她唯一未曾站在面前细看面容的石塑。
    “你说那尊神塑是谁?”她听到自己问,声音遥远得仿佛从云端来。
    公孙锦收回了手。
    “卫祖师,我们牧山的祖师。”她说,“千年前,是他带着牧山宗并入鸾谷的。”
    这牧山的女修依然固执地不愿把鸾谷与上清宗视为一体。
    可曲砚浓已忘了她的话。
    山风泠泠,公孙锦身前忽而没了那个素白道袍的女修。
    没人觉察到她究竟是怎样消失的,也没人看清她究竟去了哪,就连她突然消失的理由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牧山岵里青们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山谷中斗法的两人,他们毕竟还是警惕着那个来自鸾谷的獬豸堂女修,怀疑后者会暗暗插手。
    山谷中斗法的两人没有被打扰,他们没有在山谷中见到那个身着素白道袍的身影,但他们确实见到了惊人的一幕。
    “这一道符箓是‘小八定金符’中的第六式,八方应地艮符。”玄黄道袍的少女神情绷得很紧,环抱阴阳,大量的灵气在她身侧疯狂涌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绘成一枚浑厚的符箓。
    牧山的金丹修士是很谨慎的,自从知道了祝灵犀的这套符承袭自曲仙君,他的行动总是很谨慎,绝不敢小觑这套‘小八定金符’中的每一个符箓。
    此刻他严阵以待,只等着最佳时刻,将祝灵犀的符箓击散。
    但他根本没等到那一刻。
    一股巨力猛然从他脚底板下冒出,将他整个人向上掀翻,像个滚圆的球,在半空中滚了一圈,掉进了罗网。
    上清宗绝学:天罗地网符!
    祝灵犀身侧疯狂汇涌的灵气突然消散了,即将绘成的那枚“八方应地艮符”也转眼消失,她慢慢抬起手,将符笔架在牧山金丹修士的肩上。
    牧山修士感受到肩上那只手在颤抖。
    “这位师兄,承让。”这修为低微的小女修惨白的双唇上下动着,慢慢地说出这句话。
    牧山金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筑基少女根本没想过正面赢他,哪怕她学会了曲仙君的符,在旁人眼中有这个资格,但她一直很明白金丹和筑基之间的鸿沟。
    之前绘成的符箓都不过是迷惑他,给他展示这套绝学有多强大,等到他越发谨慎后,她才针对他的谨慎布下杀招。
    什么“八方应地艮符”,全都是在迷惑他!
    她压根没打算凝聚那枚符箓,她之前已经绘出了那么多枚,她一个筑基修士,还能剩下多少灵气?那只是用来迷惑他的,她真正孤注一掷的杀招是天罗地网符。
    是每个上清宗弟子一定见过、应对过、最耳熟能详的天罗地网符。
    她根本不是得到机缘后飘飘然的幸运儿,她一直无比冷静。
    远处,公孙锦重重地出了口气。
    “别管那个蠢货了。”她没好气地说,“檀潋的目标不是他——一个筑基修士都能把他玩死。”
    牧山岵里青们略带不安地望着她。
    “檀潋在那。”公孙锦望向远处。
    在杳杳青山之上,沉寂数百年的神塑安然垂首,俯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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