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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孤鸾照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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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砚浓站在舟楫上看着四个小修士敢怒不敢言地跟着獬豸堂弟子走。
    云海争渡声势浩大, 参与者众多,极易扰乱云海航道,给正常路过的修士造成困扰, 危险性虽然不高, 但麻烦不少。
    獬豸堂早就盯上了这一次云海争渡, 提前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这次中途出了意外,千帆过不尽, 一锅下饺子。
    等到这些獬豸堂弟子察觉到不对,收拢过来查看情况, 又意外发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司主,稳操胜券顿时成了战战兢兢。
    “大司主,此次云海争渡参与者共有一千零六十四人,其中七人跌落云海, 均被找到,一同扣押。”负责此次捉拿的獬豸堂弟子站得像根笔直的棍子, 生怕有一点让大司主不满意,“共计捉拿一千零六十九人,全部带回堂中处罚。”
    徐箜怀先前冷眼旁观, 正是因为他知道獬豸堂必已等在一旁,用不着他来出手,听到属下禀报情况,微微颔首。
    没有点评就是最好的点评。
    獬豸堂弟子松了口气。
    “这位前辈。”她犹豫了一下, 看向曲砚浓,她并不认得这个女修,但能让大司主徐箜怀亲自做艄公, 这女修的来历得有多大——天知道她方才看见大司主捏着船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
    同出獬豸堂,每个人的性情也不一样,像徐箜怀这样冷硬无情、谁的面子也不看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獬豸堂弟子在宗规面前铁面无私是真的,但人情味还是有一点的。
    面对这么一位来历大得让人不敢细想的前辈,獬豸堂弟子还是稍稍找补了一下,“依照本宗宗规,参与云海争渡、扰乱航线,需去符沼走一遭,再由一人作保赎人,就可以出来了。”
    倘若没人作保,进了獬豸堂的人就得吃点苦头,从符沼出来后,还得被分派些活计,做完苦力才能出来。
    曲砚浓兴味极佳。
    “多谢。”她唇边笑意一点,“我待会就去赎人。”
    作保赎人这招不是獬豸堂的专属,就连魔门也用过,传承悠远,曲砚浓早就习以为常,可她这一生还不曾赎过人。
    獬豸堂弟子见她好说话,暗暗松口气,补充一句,“前辈若是要去赎人,可以等三日后再来獬豸堂,符沼不好过,没那么快。”
    “两日。”徐箜怀忽然开口。
    獬豸堂弟子讶异,朝大司主望去。
    “以你那几个小修士的实力,两日足够。”徐箜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獬豸堂弟子更惊异。
    三日已是正常偏快的水准,大司主却说那几人只要两日?
    曲砚浓宛然一笑。
    “好。”她语气如掷玉,“明晚我去獬豸堂。”
    大司主让她两日后去,这女修竟又随意减了半日,且不说这股笃定,就说一般人对着大司主这张青黑的脸,哪敢如此轻描淡写地不给面子?
    徐箜怀的脸色更差,冷笑,“那你就在獬豸堂等一晚吧。”
    ——大司主竟无计可施!
    獬豸堂弟子不敢吱声。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飞快地带着同门走了。
    天风两三拂,云海便空荡荡。
    曲砚浓立在舟楫上不言。
    云海远眺,玉照天如明镜,映照她与身侧剪影,如两点鸿影。
    徐箜怀打破沉寂。
    “那知梦斋的内应就在鸾谷中。”大司主冷冷说,“鸾谷弟子千千万万,一一排查是查不过来的。”
    曲砚浓没回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语气疏淡。
    徐箜怀这一路已有了盘算。
    “引蛇出洞。”他说,“设局把人引出来。”
    曲砚浓笑起来,“是个好主意,你打算用什么引?”
    徐箜怀不喜欢她的语气。
    她实在太擅长这种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无限嘲弄的语调。
    但徐箜怀知道曲砚浓就是这么个人,计较这些除了为难自己没有有点用,他神色紧绷,惜字如金,“道心镜。”
    曲砚浓这回有点讶异,“为什么是道心镜?”
    徐箜怀看她一眼。
    “道心镜来历蹊跷。”他说,“除了季颂危,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但上清宗一向对四方盟有所警惕,季颂危不可能通过明面上的渠道把道心镜送到上清宗,更不可能直接影响鸾谷。”
    反倒是知梦斋行事低调,虽然来自望舒域,但它与四方盟不过是加盟合作的关系,又以炼器炼宝著称,几乎不会引起警惕。
    曲砚浓点着头。
    “就只是因为这个?”她挑眉。
    徐箜怀断然,“足够了。”
    倘若从别的方面出手,容易打草惊蛇,那个内应才在牧山被惊了一回,只怕不会轻易上钩,但谁也不会想到他从道心镜下手。
    徐箜怀是个老练的猎手。
    “那人同公孙罗密语时提起我走火入魔。”他说,“没有人知道我走火入魔。”
    曲砚浓信徐箜怀把这事遮掩得很好,连她也不知道,山海域无人知晓。
    “之前我追查知梦斋,并不只是因为那一船暴乱。”到这一步,徐箜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那个带着方孔玉钱的暴徒本该把方孔玉钱留在牧山,但他却上了前往山海域的舰船。”
    曲砚浓微微扬眉。
    那枚方孔玉钱最后被戚枫带往山海域,檀问枢的残魂控制了戚枫的神识,最终在她眼皮子底下试图毁掉镇冥关。
    “他们有一句话让我记忆最深,”徐箜怀说,“贵主大好绝户之计,竟不打算亲自见证到尾吗?”
    绝户之计。
    任谁在自家地界上听到这么个词都不会不上心,凭着这一个词,徐箜怀亲自追查了到南溟上,但当时他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
    道心镜之于上清宗,不正是一招绝户之计吗?
    曲砚浓明白了。
    “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意蕴,“道心镜是季颂危的礼赠。”
    以此为前提,徐箜怀的怀疑便顺理成章。
    徐箜怀冷冷反问,“不是他,难道是你?”
    曲砚浓竟不生气。
    “当然不是我,”她哑然失笑,“但我觉得你这么追查,也许会失望。”
    徐箜怀听话能听音,蓦然望向她,“你有什么线索?”
    曲砚浓不回答。
    她想起牧山那一尊尊神塑,想起她要去牧山的消息传出后立刻毁诺不来的夏枕玉,想起夏枕玉神塑上仿佛本应托着什么东西的手,还有公孙兄妹犹豫不决的形容。
    “给你个忠告,”她说,“别去纠缠道心镜。”
    徐箜怀惊疑不定,皱紧眉头打量她。
    曲砚浓神容平静无波。
    “去看看太虚堂。”她说,“查查吧。”
    申少扬在獬豸堂里装鹌鹑。
    不止是他,上千名参与了云海争渡的修士此刻都在装鹌鹑。
    “虚明堂弟子徐通,这是你三年来第三次挨罚了。”身着玄黄道袍、腰挂宫铃的獬豸堂修士手捧卷宗,在一排鹌鹑面前踱步,一个个细数,“玉完堂孔醏,这是你第四次来。”
    所有被点名的修士都把头低到胸口。
    “还有你!”獬豸堂修士停在谁的面前,嗓音蓦然抬高了,几乎能把屋顶掀了去,“蓝觅渡,你是把獬豸堂当自己家了?这个月我已经是第四次在这里见到你了,上次是你带着一班筑基师弟师妹青崖绝跳,再上次是你带着百来个寿元将尽的金丹前辈雾岛求生,再再上次是你带着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去摘鸾首峰上的宫铃。”
    “我这回非得找你们太虚堂的人问问,你们太虚堂就闲到这个份上,不给你多派点活,净让你琢磨怎么好玩?”
    蓝觅渡就站在申少扬边上两个身位。
    “师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同于其他鹌鹑战战兢兢,蓝觅渡表现出了超凡脱俗的镇定,甚至还拱手款款作揖,“若不瞎折腾,也不能与师叔日日常相见。”
    “我还谢谢你来看我!”獬豸堂修士怒目一瞪。
    蓝觅渡就笑。
    “岂敢,岂敢?是我谢师叔。”
    獬豸堂修士卷起手里卷宗,抬手就往蓝觅渡脑门上一敲,中气十足,“自己给我去符沼挨罚!”
    蓝觅渡顺势一低头。
    “得嘞,”他一溜烟跑远,“弟子这就领罚,不碍您眼。”
    鹌鹑堆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獬豸堂修士又气又好笑,瞪圆了眼睛,把每个人看一遍,“笑什么笑?很好笑?”
    鹌鹑堆又不笑。
    獬豸堂修士冷笑,“一群皮猴子。”
    “你们仨不是本宗弟子?”他目光落在申少扬、富泱和戚枫身上,一顿,“不是本宗弟子怎么会参加云海争渡被抓?”
    申少扬赶紧从鹌鹑堆里抬头,“我是来做客的,我见到一个朋友遇到了困难,想去帮忙,他们三个是我的朋友,我们不知道会被抓。”
    獬豸堂修士好整以暇。
    “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坐上了云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游到最前面去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他很危险,所以要去帮他,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蓝觅渡那小子说上话,一起游在最前面了。”他问,“是不是?”
    申少扬赶紧点头,“是啊,就是这样啊!”
    獬豸堂修士皮笑肉不笑,“你猜我信不信?”
    云海争渡的参与者太多,不得不分开惩戒,宫执事没和他们分到一起,申少扬气结。
    “再说,你们不是上清宗弟子,难道她也不是?”獬豸堂修士看了祝灵犀一眼,微顿,语气微微加重了一点,“祝师妹,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他们不知道本宗的规矩,你应当是知道的。”
    祝灵犀垂头不语。
    她确实知道,但同伴都去,她犹豫再三,终归还是咬牙跳下了舟楫。
    往前回溯一年,祝灵犀绝不会这么做,也绝对不相信自己会明知违反宗规却执意要做什么事,她拜入上清宗以来,从未来过獬豸堂一次。
    那一刻她心里想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跳下那条船。
    “行了,你们都是一个惩罚,自己领号牌,罚闯符沼一次。”獬豸堂修士同祝灵犀并不认识,只是知道“小符神”这么个人,知道祝灵犀遵循宗规,从未来过獬豸堂——对于上清宗弟子来说,这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墙上挂着的号牌看到了没?”獬豸堂修士指了指右手边的白墙,“青色的号牌,一人一只,等到号牌变成白色,就算是过关了,到时再从符沼里出来。”
    祝灵犀知道这是对方特意给她解释。
    寻常上清宗修士从入门起,总有这样那样的机会被獬豸堂带回来领罚,同她一起进上清宗的同门中,只有她一个人从未进入过符沼。
    “小符神从未进过獬豸堂”的传闻流传得小半个鸾谷都知道,这位獬豸堂修士显然也知道,这才解释给她听。若今日是别的鸾谷弟子带着三个外人站在这里,獬豸堂修士甚至都不会多此一举介绍了。
    “多谢师叔。”她微微抿唇行礼。
    不悔,但有愧。
    违背宗规是她的错。
    獬豸堂修士却乐了。
    “谢我什么?”他说,“闯过阆风之会的天才,连自家符沼都没来过,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祝灵犀微微愕然。
    獬豸堂修士泰然一笑。
    “小年轻板着个脸干嘛?咱们这宗规千万条,人家一个月犯几十条,你二十年来一条也不犯,像话吗?”他说,“瞧不起咱们獬豸堂啊?”
    祝灵犀语塞。
    獬豸堂修士被她目瞪口呆的模样逗得更乐,主动摘下几只青色号牌递过来。
    “行了,”刚才把一众年轻弟子训成鹌鹑的威严修士拍拍她肩膀,“小小年纪,何必这么循规蹈矩,犯上几条宗规,天也没塌。”
    “适度学一学蓝觅渡也无妨。”
    祝灵犀攥着号牌,犹豫地望向他。
    看这位前辈方才的态度,可不像是无妨?
    獬豸堂修士大笑。
    “——大不了就多来见我几面。”
    祝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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