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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利辗霜雪(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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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里的气氛忽然凝固了。
    卫朝荣蓦然抬手将那只魔元凝成的手按了下去, 想按回胸膛下,一次却没成。
    那只魔元之手顽强地挣扎。
    于是曲砚浓的神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卫朝荣面无表情。
    他冷冷地盯着胸口冒出的魔元之手,没有一点犹豫, 像是对待另一个人胸膛上冒出的异物, 冷漠而抽离。
    曲砚浓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粗暴地将那只魔元之手打散, 然后随意地将逸散的魔气揉成一团,拍在肩头,把那魔气吸纳回躯壳。
    方才那筋疲力竭后的柔软,又像匆忙的潮水般从他的脸上褪去了, 只剩下漠然的疲倦。
    沉默在他们之膨胀,似乎要把他们撑开, 隔得很远。
    卫朝荣最终主动打破了沉默。
    “现在你看到真实的我了。”他说,因疲倦而冷淡,“我并不能完全控制魔元,甚至也谈不上控制自己,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我就会忽然失控, 成为真正的魔主。”
    “原本不想叫你知道的,没想到还没藏几天就失败了。”他说,“大概是我心里太喜悦了吧。”
    他无可奈何地轻声笑了, 像是一支苦涩的歌。
    曲砚浓深吸一口气。
    卫朝荣这人是真的太能藏了。
    “誓约是用来束缚你自己的。”她问,“你用名字换了这份自缚?”
    卫朝荣顿了顿,毅然沉声说,“是。”
    他本不愿说, 不知她见到他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心情。
    若是惊疑,他便苦痛。
    可若是她接纳了,他又更苦涩。
    若她对他情浅, 他神伤苦痛。
    若她对他情太真,他又怕她因他为难。
    这一份牵肠挂肚,竟是进退不得。
    早在发下誓约以前,他便已坐困愁城。
    曲砚浓盯着他。
    卫朝荣这个人从来都有很多心事,而她渐渐发觉这无限心事中大半都为了她。
    从前她总觉得卫朝荣如此神秘,如此引人探究,叫她牵肠挂肚。
    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他不是神秘,他只是太在意她。
    曲砚浓沉默了许久,久到卫朝荣也凝神看她,不知她究竟在沉思些什么,怎么忽然一言不发。
    “你想知道道心劫是什么吗?”曲砚浓突然问。
    卫朝荣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
    这个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她会对他方才坦白的事说点什么。
    她若穷追猛打、细细追问,他自然会如实作答,而心里必然也十分痛苦,他在这种割裂的感受里自虐般等待着苦痛,然而她一言不发,倒让他感到空落落的。
    然而她这问题是恰恰也是他最关心的事,“当然。”
    “何必明知故问?”他淡淡地反问。
    曲砚浓当然知道他想知道。
    “仙门修士晋升化神之后有一道劫数,自内心深处而发,无形无相,直指本心。”曲砚浓简单地介绍了道心劫,“解开道心劫,就能晋升道主。”
    卫朝荣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开口。
    “所以夏长老会变成神塑,季颂危会变成钱串子。”他说,“有人成功渡过道心劫吗?”
    “没有。”曲砚浓答得很简洁,好似这事同她没什么关系、她根本没有被道心劫纠缠,“妙华长老最有可能成功,但还是失败了。”
    “无可挽回?”卫朝荣问。
    “无可挽回。”曲砚浓答。
    卫朝荣骤然沉默了。
    他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无端像是两柄剑,每一剑都深深刺入他心头。
    “那么,”他最终缓缓地问,“你的道心劫又是什么?”
    他原以为她不会回答,至少不会那么轻易作答,然而曲砚浓双手一摊,答得极痛快,“我不知道。”
    “什么?”卫朝荣一怔。
    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曲砚浓坐正了,又向后一靠,背倚小案,依旧答得很爽快,“我毫无线索,并不知道自己的道心劫是什么,自然也就答不上来。”
    卫朝荣眉头紧锁,凝眸盯她,总觉得这人心里自有盘算,只是性情狡黠,不愿说明白。
    然而曲砚浓倚靠在小案上,虽然没有肃容正色,但也不似故意卖官司时那般笑吟吟,她神容如云水,一派清淡,叫人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便是她同千年前最不一样的地方了。
    一千年不见,她依然如从前那般言谈欢笑,却变得更深沉了。
    卫朝荣依旧仰躺在软榻上。
    他没有立刻追问,反倒望着雅间的天花板,静静沉思,仿佛那天花板上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需要他深深琢磨。
    曲砚浓挑了挑眉。
    卫朝荣这人有时很怪,问题摆在眼前,他却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从前枭岳将他打成重伤,丢在莽林里,她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这么半仰躺在一块石头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空。
    她有时很好奇,卫朝荣看见的世界,是不是比她所见到的更别致美丽?
    卫朝荣在良久的沉默后重新开口。
    “你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说,语气很确定,“他们都有方向,你不会比他们走得慢。”
    曲砚浓反手敲着小案,语气轻快。
    “算是有过方向吧。”她说,“但我后来发现它不对,把它排除了。”
    “排除之后,就没有再找到新的可能了?”卫朝荣追问。
    曲砚浓依然很轻松地说,“我前几天在鸾谷的时候才排除那个错误的猜测,还没来得及找到新的可能。”
    卫朝荣顿了一下。
    “夏长老化为神塑了。”他不知怎么又把刚才问过的事情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向她确认,“季颂危性情大改,面目全非,几乎完全沉沦道心劫中了。”
    曲砚浓颔首。
    明明是这样惨淡的事实,卫朝荣却忽地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你的道心劫并没有那么紧迫。”他平静地说。
    曲砚浓好奇,“为什么?”
    正常人得出的结论难道不是相反的吗?
    卫朝荣反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一个已沉沦,一个已成为神塑,而你却还能控制住自己?”
    曲砚浓想也没想。
    “为什么?”她故意随口胡说,“因为我特别强大,道心圆满,让道心劫无机可乘?”
    卫朝荣冷冷地瞪着她,试图谴责她的不走心。
    “我觉得不是。”他不搭理她的胡言乱语,漠然说下去,“也许你能比他们多支撑一段时间,但差别不会特别大。”
    至少不应该像如今这样天壤之别。
    曲砚浓看起来依然是个神智清醒、能正常克制自己的人。
    一个人看起来正常固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但如果连看起来都不正常,那问题就非常大了。
    季颂危和夏枕玉就是后者。
    “所以我想,虽然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心劫是什么,但在这千年之中,或许你早已误打误撞,化解了其中一部分。”卫朝荣说,“所以当夏长老和季颂危都身不由己时,你还依然清醒。”
    曲砚浓认真听完他的分析,煞有介事地点头。
    “有道理,很有道理。”她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她说着,把反撑在小案上的手收了回来,俯下身,捧住卫朝荣的脸颊,笑吟吟的,“你怎么这么聪明?”
    卫朝荣无语。
    “少来。”他没好气地说,“我都能想到,你怎么可能没想到?”
    曲砚浓才是那个亲身经历道心劫千年的人,她有数不尽的时光去琢磨,她本也不服输。
    卫朝荣绝不相信她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
    真正束手无措的时候,她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倘若无路可走,她会赌上身家性命放手一搏,做出最疯狂的尝试,哪怕她所赌的东西在旁人看来根本不值得。
    她这样安闲,说明她不是毫无把握。
    曲砚浓叹口气。
    “我夸你,你高兴了行了嘛。”她说,“我有没有想到,很重要吗?”
    卫朝荣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曲砚浓又重新靠回小案上。
    “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道心劫是什么。”她懒懒散散地说,“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找。”
    那就是说,她确实早就猜到她的道心劫可能已先化解了一部分。
    卫朝荣眉头微微一松。
    “不过,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曲砚浓说。
    卫朝荣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
    “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他沉声追问。
    “你之前见到我的青穹屏障了吗?”曲砚浓问。
    卫朝荣怔了一下。
    当然见到了,那差不多是五域最宏伟的存在,今时的修士们也许习以为常,但对于卫朝荣这个千年前的人来说,它几乎是个奇迹。
    “我也只是个化神修士,我的能力有限。”曲砚浓幽幽地说,“行非常之事,不可能没有代价。”
    卫朝荣胸腔里那颗并非真实存在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听到自己故作冷淡的声音,只因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显得镇定平静。
    曲砚浓微微笑了。
    “誓约。”她莞尔地望着卫朝荣,“和你一样。”
    卫朝荣却挤不出哪怕一丝笑意。
    “你付出了什么?”他嗓音干涩。
    “寿元。”曲砚浓轻描淡写地说。
    卫朝荣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几乎说不出话,有什么东西梗在他胸腔里,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你还剩多少时间?”他轻轻地问,好像害怕惊扰了谁。
    “不到五十年。”曲砚浓淡然说。
    有那么一瞬间,卫朝荣忘了言语。
    字字句句都离他远去,变得那样陌生。
    他蓦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还有四十年。”他声音寒峭,他的眼睛却好像在燃烧,“足够了。”
    他一定要帮她结束这一切。
    曲砚浓静静望着他,最终浅浅笑了一下。
    她十分欣慰。
    比起软语温言安慰卫朝荣,她果然还是更擅长简便迅捷的办法。
    与其让卫朝荣伤恸于他自己的宿命里,不如让他伤恸她的宿命。
    你看他现在不就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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