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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利辗霜雪(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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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师深吸一口气, 嗓音谦恭温和。
    “天字第六号,一百二十件元婴后期法宝,不限种类。”她重复着报价, “还有人要出价吗?”
    但她心里已不相信这世上还能有更高的报价。
    “一百二十件元婴后期法宝, 第二次。”
    拍卖师环顾, 幽暗中人影绰绰,却没有一双眼睛与她对视。
    她伸手去取拍卖锤,“一百二十件……”
    “等一等。”寂静中,忽然有一道女声。
    拍卖师握锤的手微微凝住。
    她讶异地朝出声的方向望去。
    是地字十三号。
    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这是拍卖师的第二个反应。
    但她一时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
    天字第二号雅间里, 季颂危蓦然起身。
    “我不知道我的这个报价到底价值几何,姑且说出来, 你们来定夺吧。”地字十三号的修士语气干脆有力,光是这几句话就给人以风风火火之感,“我拿不出那么多法宝,我只能给出一个承诺。”
    “无论何时何地,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都会为你们办成。”
    地字十三号的修士字字铿锵, “这就是我的报价。”
    一个承诺。
    小半个拍卖场骚动起来,不少人影探出身来,朝地字十三号张望, 即使只看见隔间的雕花门也没放弃,幽暗中响起嗡嗡的议论。
    他们已认出地字十三号的修士了。
    拍卖师握着拍卖锤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终于想起这个听起来十分熟悉的声音究竟属于谁了。
    四方盟的大长老,也是四方盟除季颂危之外最核心的人物,蒋兰时。
    如果说钱串子是四方盟的魂魄, 那么蒋兰时就是四方盟的筋骨。
    蒋兰时同季颂危曾是挚友,共同创下了四方盟,在季颂危变成“钱串子”后, 她已是四方盟最具声望的人。
    更准确的说,蒋兰时在绝大多数四方盟修士的心里,已成了四方盟唯一的脊梁和仅存的良心。
    以一个承诺为报价,听起来轻飘飘的,似乎过分把自己当回事了,但如果许下这个承诺的人是蒋兰时,那么这个承诺便是真正的无价之物。
    在望舒域,蒋兰时的声望已远胜过季颂危,许多愤然离开四方盟的元老,至今仍然如最初般尊敬她,假如蒋兰时没那么在乎她的挚友季颂危、决定离开四方盟另起炉灶,那么她转眼就能拉起一个新的四方盟。
    有许多四方盟元老正是这么建议蒋兰时的,但蒋兰时没有同意。
    近年来,蒋兰时终于和季颂危决裂,但依然留在四方盟中,没有与季颂危散伙的迹象。
    “您的报价无法衡量。”拍卖师沉默许久,朝地字十三号微微欠身,“我需要请示。”
    蒋兰时是个元婴大圆满修士,但她的力量不止在于修为,也不止在于四方盟大长老这个职位。她这人最大的力量,来源于她的声望和人脉。
    千年前,四方盟刚建成的时候,蒋兰时与季颂危曾是最亲密的挚友,怀着同样的志向,共同建下一片基业。
    那时季颂危突破化神,声名鼎沸,蒋兰时朋友虽多,但远不及他的声望,又因为她性情如火,有时还会得罪人。
    那个时候季颂危的声望如日中天,几乎没有人能同他作比,就连曲砚浓也只是被公认为五域最强,声望上却略有不如。直到后来曲砚浓立下青穹屏障,她的声望才攀上巅峰,胜过季颂危一筹。
    然而一千年太长,季颂危变成了钱串子,蒋兰时却没变,她依旧性情如火,急公好义,无论哪个朋友、熟人甚至陌路人遇上了难事,她都会慷慨解囊,为对方排忧解难。
    千年如一。
    当今的望舒域,几乎没有哪个元婴修士没和她打过交道,几乎没有哪一个不曾或多或少地受过她的帮助,有些人元婴后与她结识,有些人却是在金丹、筑基时就认识她了。
    蒋兰时的声望或许不同于千年前季颂危所获取的那样尊崇,大家并不是崇拜她、信仰她,而是尊敬她、爱她,把她当作一个坏脾气但无比可靠的老大姐,急她所急。
    她的承诺,也可以当作是大半个望舒域共同的承诺。
    曲砚浓隔窗张望。
    即使是她,也对这样一个变故感到惊奇。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季颂危的反应,没想到却钓出了蒋兰时。
    不是谁都能用承诺做报价的。
    蒋兰时有底气,也有信誉。
    她的承诺能让任何人信服,要是换了季颂危,那这个承诺只能是一文不值了。
    窗边,富泱罕见地坐立难安。
    方才抓着法宝往外丢也不曾发抖的手,此刻按在窗台上,一个劲地用力。
    “大长老怎么会来知梦斋?”他紧张兮兮地念叨,“这里可是钱串子的地盘,万一钱串子要对她下手怎么办?”
    同伴们不由侧目。
    从没见过富泱这么紧张,看起来像是变了个人。
    “你们不是四方盟的,你们不知道。”富泱念念叨叨,似乎想用絮语来缓解紧张,“大长老与钱串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如今已经决裂了。大长老可不是钱串子那种眼里只有钱的人,大家信她远胜过信钱串子,恨不得她能另立门户,虽然大长老品性高洁,没有同意,但谁知道钱串子会不会狗急跳墙?”
    申少扬感觉富泱想太多了,“你们大长老只是元婴大圆满,季颂危却早早就是化神了,就算蒋兰时的声望再高,也威胁不到季颂危吧?”
    富泱罕见地不悦,甚至“嘘”了申少扬一声。
    “钱串子不也是从元婴过来的?”他说,“倘若大长老自立门户,四方盟至少有一半人会跟她走,钱串子怎么可能忍得了?”
    “蒋兰时不是没走吗?”戚枫问。
    “但他们已经决裂了。”富泱重重地说。
    就算没走,又有多大区别?
    “季颂危和蒋兰时不是挚友吗?”祝灵犀问,“就算分道扬镳,也不至于这样吧?”
    富泱嗤之以鼻。
    “钱串子以前还义薄云天呢。”他说,“他现在什么做不出来?人钻进钱眼里,什么都做得出来。”
    同伴们咂舌。
    钱串子对昔日挚友会不会下黑手,他们还不能确定,但富泱对季颂危毫无信任、对蒋兰时充满好感,这是绝对可以确定的了。
    曲砚浓却觉得富泱的担忧不无道理。
    亲友反目成仇,远比一般人结仇更深。当年她在魔门见得太多了。
    魔修同样是人,道德比仙修低,爱恨却一点也不比仙修的少。
    人在魔门,放眼俱是心怀鬼胎之人,身如飘萍,有时反倒更需要亲友。一个在外杀人不眨眼、做尽狠辣事的魔修,对身边一两个亲友百依百顺,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而手段太狠,道德又太低,见过的背叛与算计太多,所谓的真心也就脆得经不起一点风浪。真心几番破碎,也就不再信真心。
    “烂人的真心,终究是难得善终的。”她悠悠地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就更不愿相信别人会是好人。”
    蒋兰时也许还顾念旧情,这才拒绝了另立门户的提议,但季颂危却未必信她的真心。
    “指望一个已没有底线的人还顾念旧情,那就是把脑袋拱手让人了。”曲砚浓淡淡地说。
    季颂危如今无疑是个人品很烂的人,从前他和蒋兰时是挚友,如今这份破碎的友谊却可以变成横在喉头的骨鲠。
    卫朝荣却蓦然看她一眼。
    她说得这么轻飘飘,其实她当年戒心比寻常魔修更深。
    寻常魔修尚且对真心存有一线肖想,她却连一次都不肯信。
    倘若她当年遇见的不是他,倘若他们的结局不是他身沉冥渊,今日高坐云端的,究竟会是力挽天倾的曲仙君,还是尸山血海的曲魔君?
    “蒋兰时还信任季颂危吗?”曲砚浓问。
    富泱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一个劲皱眉,“大长老脾气那么爆,谁能劝得住她?”
    申少扬终于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你们大长老啊?”
    富泱一怔,随即像是泄了气。
    “我刚入行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大长老帮我牵的线。”他终于没了方才的焦虑劲,却显得蔫巴巴的,“要不是大长老,我现在说不定还没筑基呢。”
    富泱现在又是代销魁首,又是少年天才,参加阆风之会都能混进前四,除了他自己争气之外,也是因为他有贵人相助。
    想混出头难如登天,混不好的却多如牛毛。
    之前来讨雅间的富四哥,在富泱他们家这一辈里,还算混得好的呢。
    “先前的阆风之会,四方盟需要选一个拿得出手的人去露脸,大长老力荐了我。”富泱赧然,“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狠狠宰了他们一笔,最后一切敲定了,我才知道是大长老力排众议选了我。”
    大长老欣赏他、看重他,却并不挟恩图报,更不拦着他争利。
    富泱只是个筑基小修士,蒋兰时却早已元婴大圆满,她对待前者这样坦荡开阔,怎能不让富泱心怀感念?
    “所以之前劝蒋兰时另立门户的人中,也有你?”曲砚浓笑问。
    富泱顿了一下,旋即又重重点头。
    “是。”他毅然说,“钱串子自己留不住人,又凭什么拦着别人另立门户?”
    只不过大长老一点也没搭腔,反而让他赶紧滚蛋。
    曲砚浓若有所思。
    季颂危也不是第一天变成钱串子了,几百年前四方聚义盟变成四方通财盟,蒋兰时没同他决裂,二十年前天灾当头超发清静钞,蒋兰时也没同他决裂。
    这几年来季颂危什么动静也没有,怎么蒋兰时突然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这对分道扬镳的挚友同时出现知梦斋,蒋兰时甚至不惜自爆身份许下承诺,不计代价地争夺一枚鸡肋诡异的玲珑玉骰。这东西对蒋兰时和季颂危能有什么用?
    突然出现的魔主断指、新近制成的玲珑玉骰、死而不僵的前代魔君、分道扬镳的昔日挚友……
    拍卖场中,悉悉索索的絮语中,拍卖师焦灼地等着裁夺。
    是选一百二十件元婴后期法宝,还是选蒋兰时的一个承诺?
    拍卖这一行讲究落地,报价报到天上去,若没成交,那就只是一个噱头。
    这两样报价都能让拍卖师的名字直接写进五域史册,但真正能让她傲视同行的,只有最终成交的那一个。
    无论舍弃哪一个,拍卖师都倍感心痛。
    这两份报价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简直是在为难她,拍卖场里悉悉索索的议论,更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着她的心。
    但拍卖师很快就没空心痛了。
    “轰隆隆——”
    一阵远古巨龙呼啸般的惊雷声。
    拍卖场在颤抖。
    知梦斋的拍卖场建得极坚固,曾经有六个元婴修士因一件拍品大打出手,直到知梦斋的元婴修士出面将他们尽数镇服时,拍卖场也毫发无损,稳如泰山。
    可现在拍卖场在震动。
    昏暗幽邃的穹顶之上,骤然涌进一道近乎刺眼的光。
    这座多年来从未明亮,永远以幽暗遮蔽着五域三教九流、贪婪与仇恨的拍卖场,在这一日忽而迎来一束天光。
    一道狰狞的裂口撕开穹顶,露出青空白云。
    在那裂口后,一道道蕴含着沉凝恐怖气息的身影背衬青空,俯视着这座一般明亮的拍卖场。
    为首之人身披玄黄道袍,神如青竹,踏着天光走进。
    “知梦斋是么?”她说,“玄霖域上清宗,特来讨教。”
    莲台琼楼里,曲砚浓唇边笑意终于漾开。
    突然出现的魔主断指、新近制成的玲珑玉骰、死而不僵的前代魔君、分道扬镳的昔日挚友……
    再加一个来者不善的仙门正朔。
    这出大戏,算是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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