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帝星疑云(下)
皇宫。
小皇帝此刻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御书房里站着的,还有龙将项武,以及帝星将帝月洛。
帝月洛这些时日几乎成了皇帝的贴身护卫,原本法场之日小皇帝便派出了两名帝星将与龙将项武,皇宫本身可以说没什么高手,但有帝月洛在,皇帝便很安心。
这一点上,龙将倒是没有觉得不妥,项武知道,帝月洛的实力有所隐藏,实力远非其他帝星将可比。
如今帝国兵力大损,战将也不足,虽然无外患,但却有可能有内忧。
项武是被传讯而来。
在项武到来后,小皇帝便合上了奏章说道:“将军,这个时间召您前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如今神兵绝将营统领位置多有空缺,便连帝星将也都空出了一个位置……”
项武略微动容,神兵绝将营的空缺他是知道的,也在物色人选,这种事情皇帝一般不会亲自过问,基本是由项武一手操持,这一方面,皇帝给了独揽军权的项武绝对的信任。只是帝星将的人选物色,从来不由他参与,帝星部虽然在龙将之下,但龙将很少参与帝星部的事务。尤其是选帝星将这样的大事,更是一直以来只在皇室手中才能掌握的机密。
帝星将乃是绝对忠诚于帝国皇室的将领,这样的忠诚是如何保证的,项武一直不知道,帝云独也好,帝风烈也罢,包括帝月洛在内,在项武看来,都有些自负,目中无人,但偏偏这样的人,却能够得到帝国皇室最大的信任,在这一点上,项武一直都很疑惑。但他没有僭越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他从来不问。
小皇帝顿了顿,看了项武的反应,不出意料,惊讶之中却又带着本分的平静,他很佩服自己的父亲,即便没有了血脉的压制,也能找来如此忠诚且强大的将领守卫这个国家。
小皇帝说道:“总之,天下都是朕的,天下的人才自然也是朕的,如今帝国空缺了许多位置,而且将军也知道,后面可能不会很太平,朕想早点把这些人的位置补上,只是军中的事情,我素来过问的比较少,想知道将军的意思,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关于神兵绝将营以及……帝星部。”
项武回复道:“回陛下,臣倒是有些合适人选,神兵绝将营如今空缺六个位置,但军中一直以来都有这方面的储备,人才我帝国不缺,只是军中素来有规定,须得于战场之上立下军功方能继任统领之位。如今战事已平,故而一直没有上表陛下。”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将军做事,朕一直很放心。继然那六个位置将军有了合适人选,在这方面的任命上,朕便全交给将军了。如今既然和平时期,将军也不用对他们太苛刻,战功或许没有,但叛逆分子却是存在的,若能抓捕些楚军叛逆,该继任的,便提早了继任了便是。”
项武心道陛下看来是意识到了楚军带来的威胁,这次谈话的内容他也大致上了解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恐怕只是在督促自己,该对楚军下手了,他没有迟疑,说道:
“臣遵旨,会加强对楚军叛逆的搜索。也好让底下将士立下功勋。”
皇帝满意的说道:“有你在,朕便很安心。然后就是关于帝星将的任命了。想来爱卿也比较疑惑,为何这次连帝星将的任命,都得由你负责。”
项武说道:“臣确实不知。”
皇帝说道:“帝星部的任命呢,不需要通过军部,也没有那么多的流程,一般都是朕自己选。而帝星将的诞生嘛……”
皇帝看了一眼帝月洛,帝月洛的神情无悲无喜。
皇帝笑了笑,说道:“帝星将的诞生并不寻常,他们是朕最值得信赖的人,与将军一样,所以将军,一直没有对你说这方面的事情。但你得知道,朕并非要隐瞒你。”
项武说道:“臣惶恐,帝星部的事情,一直不由军部负责,先皇留下的规矩,臣岂能违背,陛下若需要臣,臣便在,若不需要臣,臣亦不会多想。”
皇帝说道:“自然,将军的忠诚朕从来没有怀疑过。关于帝星将,朕想知道,将军认为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项武思量许久后摇头说道:“陛下恕臣直言。”
皇帝说道:“将军但说无妨。”
项武缓缓说道:“帝星部历来都是一个特殊的机构,大多时候负责皇宫以及陛下的安全,既然如此,臣以为身为帝星将,除却有着不俗的武艺,还得有着绝对的忠诚。如今……身兼这两点的人却并不多。尤其后者,所以还望陛下恕罪,臣不知该举荐何人,臣以为,此等位置暂时空缺亦无妨,如今外无战事,陛下若担心皇宫安危,臣会派兵加强帝都与皇宫的巡逻。”
皇帝点头说道:“将军所言极是,这帝星将,的确得又强大,又忠诚。只是今日并无外人,朕倒是有几分闲情,假若不考虑忠诚问题,朕如今只需要一名高手,将军以为谁最合适?”
项武说道:“陛下是让臣做一个假设?”
皇帝说道:“将军不要有压力,我知道将军一向务实,但对于皇宫外的精彩世界,朕也一直很期待,世人皆知将军乃是天下最强,但将军眼中,可有入眼之人?”
项武听明白了,皇帝看起来,是很想知道如今有哪些高手,江湖之中自然有值得项武重视之的武者,可帝国与江湖之间,所隔甚远,那些顶尖武者,如何保证对帝国的忠诚?
项武略微疑惑,却还是说道:“在庙宇之外,臣亦不敢自称最强,当今天下,或许江湖势力中霸剑门门主宁无邪,实力便不在臣之下,随后玄机剑派的云沧玄,如今境界大增,也足可与臣一战,至于其余人,或许不如臣,但也有不少天才强者,在未来能走到臣也无法达到的地方。比如……”
皇帝来了兴趣,项武却忽然停住。
“比如谁?”皇帝忽然问道。
“比如此前的通缉要犯,宸回,以及我帝国天机阁的阁主萧千业。”
皇帝说道:“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让萧千业成为帝星将?”
项武皱眉,在坐之人中,他最清楚萧千业的本性,他摇头说道:“其人武艺虽然强大,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臣也不知,但恕臣直言,萧千业心思不纯,野心不小,未必会接受帝星将的册封,也未必能对陛下忠心。”
皇帝倒是一点不在意,想了想说道:“那宸回呢?”
项武有些摸不清皇帝的意思,但此时他忽然想到了天牢里书生的话语,隐约间便明白了些什么,项武说道:“宸回心思质朴,虽为帝国通缉要犯,但为人却极具侠义之道,而且……未来极有可能问鼎江湖最高处。若此人能成为帝星将,乃是我帝国之福,但……”
皇帝说道:“将军直说便是。”
“但陛下,宸回其人,志不在朝堂,臣以为,并无可能拉拢其成为帝星将。”
皇帝点点头说道:“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也该是不为高官厚禄所动的。”
项武疑惑,陛下何时见过宸回。
皇帝也不在意自己似乎说漏了嘴,他说道:“如果朕,取缔了天机阁,将末楼客栈的悬赏与所有的罪名取消,并邀请每一个人加入帝星部,许以高官厚禄,绝对的权力与财富,你说有没有可能拉拢他们?”
项武震惊,看来书生说的果然是对的,在法场之战之后,皇帝内心对于天机阁和末楼客栈的选择上,已经有了很大的倾斜,他此刻该是为客栈说话,但项武却隐隐有一种不安。
是因为末楼客栈那群人不会接受这样的招安吗?
不……不是。
项武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只是此刻,他还是说道:“这个臣不知,但可以一试,如果能够拉拢末楼客栈,于江湖武林,也能修缮关系。”
皇帝看着项武眼睛,片刻后笑道:“这便好,那便试一试,客栈之中沈家书生也在吧。”
虽然是明知故问,但项武还是应允道:“是的。”
皇帝的手指轻抚桌案,目光落在别处,说道:“此人也是一个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朕以为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这样的人才不用可惜了。他也算有不少军功,与将军更是关系不浅,朕还记得,朕很小的时候,若不是将军你跪了一夜,恐怕他都死了。何况将军后面更是对他有养育之恩,不若……便由将军亲自前去招安他们,如何?”
杀人用项武,拉拢人也用项武。
这一刻,这位龙将忽然觉得有些倦,他很想推掉,他还记得林地之时,书生不顾安危,走出客栈,对着自己跪拜三次。至于养育之恩,书生早已还清,他的奇谋救下了无数将士,于项武而言,这便是难以偿还的债。
项武沉默了许久。
皇帝也不着急,只是故作不知的问道:“将军可是有何难处?”
项武摇头说道:“不,臣遵旨。”
皇帝笑了,目光中有精光闪过,说道:“那就麻烦将军了,待到成功招安,朕身边有了人才可用,便不用这么劳烦将军了,唉,如今的帝国,能堪大任者,唯将军一人。朕得感谢父皇,为朕留下了如此一员国之栋梁。”
皇帝提及先皇的原因,项武再清楚不过。但他也不在意。
这个世间,很多人忠于自己的身份,举手无悔,项武便是如此一个人。
随后闲聊几句,项武便退下了。内心开始想着如何找到客栈,随后他想到了云慈谷将会在不久后与荒月神教决战,他一直不清楚萧千业为何要兴起这样的对决。但如今,他料定萧千业恐怕也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今日的对话里,皇帝的意思实在太明显。
帝国如今用人之际,法场的失手,他与帝星将都有责任,但陛下断不会怪罪到自己与帝星将头上,言家多少还有用处,陛下也不会过于怪罪,这一切的责任,自然落在了萧千业的头上。
招安客栈,取缔天机阁。这对于帝国来说是绝对的好事情。于项武而言,如果书生与掌柜这样的人能够为帝国效力,那绝对是帝国之福。
只是项武始终对今日的对话里,有些地方感到不安。
不安的源头在于那个假设。
……
……
御书房中,在项武离去之后,始终不曾说话的帝月洛忽然开口说道:“如果宸回成为了帝星将,那么将来那个秘密,项武也许会知道。选用江湖人成为帝星将,里面的风险很多,如果这事情被传出去……”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也无妨。项武,不会背叛帝国。而且项武也知道,我现在是要拉拢江湖人,为的是应付即将到来的楚国叛逆,有了客栈帮助,他的压力会小很多。”
帝月洛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宁无邪云沧玄?萧千业也不错啊。”
皇帝说道:“宁无邪与云沧玄,我看便是项将军夜没有十层把握能战胜。我是这个世间的帝王,但我也无法掌控整个天下最强的那几人。宸回很不错,我见过那个人,内敛的个性很适合做帝星将。他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无法控制。”
帝月洛说道:“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皇帝说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愿意,萧千业不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么,我可以等着他们两败俱伤。”
帝月洛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与宸回并肩作战过,这个人的意志很强大。如果他不愿意的事情……”
皇帝挥了挥手,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你当初不也一样吗?”
帝月洛怔住,这位不可一世的帝星将最强者,此刻眼中神色极为复杂,皇帝以前很喜欢欣赏这样的眼神,但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没有看帝月落。而是继续开始审批奏章。
“当皇帝很无趣,好在呀,还有帝星将陪着我,不然,可真是孤独呢。”
帝月洛的表情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他说道:“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皇帝说道:“别走太远,如今的皇宫,指不定不怎么太平。”
皇帝的嘴角挂着恶作剧的笑意,帝月洛没有说话,并不理会,他们二人的关系仿佛不是君臣。更像是兄弟。在项武看来有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在帝月洛眼中,则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
帝月洛的确没有走远,他只是追上了离去的项武。
项武走得不快,在感受到了某股气息锁定自己后,他便立马察觉到,然后停住,整个皇宫无人敢挑衅自己,除开帝星将中那个与自己交手过的天才·帝月洛。
酒红色的头发下往日优雅镇定的眼神已经消失。项武方才的不安感再次泛起。
他没有见过这么慌张的帝月洛。
待到帝月洛走近身前,项武才意识到,这位最年轻的且最强大的帝星将,气息竟然乱了。
项武说道:“可是有事?”
帝月洛直说道:“你真的打算去招募客栈?”
项武说道:“皇命难违,陛下给出的两个选择里,我只能选择一个对帝国最有利的。”
帝月洛摇头说道:“你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成为帝国的人。”
项武说道:“事在人为。”
帝月洛沉默了片刻,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项武察觉到不对劲,说道:“你可是有什么隐秘要告诉我。”
许久之后,帝月洛叹道:“这些话我不该说,但如果你招安不了宸回他们,你很快就会接到逮捕他们的命令。”
项武说道:“陛下的意思?”
帝月洛点头。
项武说道:“如此,岂非更难以……”
帝月洛转身,准备离去。
项武感觉到帝月洛极为反常。但他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原本二人就将散去,帝月洛忽然停下脚步,神情古怪的说道:“将军。”
项武止步,他为将多年,经历过很多古怪的事情,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不安,在听到了帝月洛下面的一句话后,他平静已久的心,终于乱了。
“有一件事其实你弄错了顺序,不是要对帝国忠诚才能成为帝星将,而是……成为了帝星将,便一定会忠于帝……不,便一定会忠于皇帝。”
说完这句话后,帝月洛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这句话不该说,如果将这个秘密散出去,他将会承受无尽的恐惧与折磨,可不知为何,他隐忍了这么久,却要在今日将这句话说出来。
事实上那个秘密依旧是秘密,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应该也无法猜出什么来,可隐约里,帝月洛在期待着什么。
而项武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这位杀伐半生的天下第一大将,竟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寒意。
当年……
当年沈大哥莫非是察觉到了……
项武猛然间不敢想了,帝月洛的这句话,显得没头没脑极是古怪。说不定只是那位陛下的试探,自己应该当做没听见才是。
但此刻这句话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此为卷末章,下一卷是第四卷。有可能就是这本书的完结之卷,下一卷应该会比较长的。内容肯定是跟当年的秦楚的事情有关系,以及书生与琉璃的父辈掌握的秘密有关,基本是要把坑填完才会完结的,所以不用担心。另外,感谢投月票的各位,这本书现在要死不死的。每天也就几个订阅,写到这里全凭一个厚颜无耻啊,所以还能有读者一直追读并且投票,真是不胜感激,所以明天继续爆发吧。本来想冠冕堂皇的请个假,构思构思后面的剧情。不管了,先写着。)
江湖深处 特别篇:书生掌柜相见迟(下)
次日。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书生。当由慧苦大师告知,书生便是当年天下忠义无双的沈潮涯将军之后的时候,场间所有人都有些就惊讶。
很多人经历了那次事件。很多人都对沈潮涯之死有些惋惜。
但也就仅仅如此。
当年那座楼被一个神秘高手拖上天去,不知所踪。很多人猜想过去向,不过似乎落在沈家后人手中,最为合理。
书生的表情一直在微笑,只是无法探知到的眸子深处,才流露着仿佛看死人的目光。
江湖是看客的江湖,对于书生来说,唯一的侠客便是弛砚岚,但他已经老死了。
沙场上他借项武之手,杀了无数敌国军将。
朝野上他借宰相之手,杀了当年所有顺势弹劾他父亲的人。
如今,他要借这个保护过父亲的天下第一楼,杀了这些江湖中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罪人,同自己的父亲不同。他的复仇里滥杀了很多无辜之人。因为宰相告诉他的,所有当年顺势弹劾他父亲的人,似乎很巧,都是宰相的敌人。
但书生也不在乎。从某天起,他就不在乎了。
他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于是那个编了很久的故事便说了出来。
当年天下第一楼被一个神秘高手拉走,那人是父亲和弛先生的至交。可惜他只是将自己抚养成人,却不教自己半点功夫。那神秘高手说,天下第一楼的主人必须是天下第一。这座楼虽然丢失了原本要保护的人,但更加重要的意义是保护重要的人,而非局限于某一个人。
武林众人所关注的绝学天行意是否就在此楼中,书生表示并不清楚。但这个楼他坦言的确有很多秘密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随后又讲了很多。这些故事半真半假以至于根本无法让人怀疑。
然后讲到悲壮处,也是声泪俱下。很多人都被书生打动了。
楼内,竟显得有些凄寒。
随后书声说道:“恭喜宁先生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这楼,我也当交付于您,只是希望,宁先生莫要再让有任何纷争,因这楼而起。”
书生说的极为诚恳。宁无邪行走江湖多年根本不信这些,但此刻,他还是信了。因为天下群雄聚于此。
然后,所有宴会开始。一切极为正常,甚至也出乎意料的平静。实际上九大派任何一个掌门都希望夺得天下第一楼。但此刻,且不说正面与宁无邪作对充满了困难。
这栋楼乃天下第一神匠,公输无构所造,据说公输无构拥有跨越了数个时代的才华。所以无论是谁,要掌握这栋楼都需要时间。宁无邪的确赢得了天下第一楼。可他不是这栋楼所公认的主人。武林大会过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争夺这座楼。
九大门派皆是心怀鬼胎。
但他们又怎知道,一切阴谋,都没有实施的必要。
宸回和丁七两吃着酒菜,丁七两用厨子的角度来品,发觉这饭菜倒是做的有模有样。宸回想起多年前,宸沙曾经对他说过,关于天下第一楼。
他说里面住着两个朋友。
其他的都没有说了。
如今从别人口里,也稍微了解些关于天下第一楼的事情。他跟别人不同,他相信书生。
别人相信,是因为不知道,即便怀疑也没有根据。但宸回信。对天下第一楼了如指掌,能造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楼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书生在天下第一楼里,待过一段时间。
真假掺杂的谎言,才最难拆穿。
可他也知道,一定会有阴谋。
想到此,宸回叹了口气,这次他和丁七两都穿着显得有些肥大的袍子,宸回将兜帽戴上。见到此举,丁七两也警惕起来。
天下第一楼最底层是个密室。宸回也是不久前发现的。所以宸回说这楼跟天下第一楼几乎一样,是因为连密室都有。
密室里忽然杀出了一批黑衣人。
书生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跟天机阁杀手接触,但他始终无法从这群死士口中问出任何有关天机阁的秘密。
武林中人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次鸿门宴。不禁有些惊骇,居然有这么多杀手潜伏,而自己这群人都没发现。
甚至连九大门派的首领都没觉察出来。
宁无邪冷哼一声,一掌击向书生,书生手中忽然多了一把这扇,他一挥手,劲气与掌力便相抵消,竟然丝毫不弱于宁无邪的一击。
宁无邪欲要再动,忽然发现无法凝聚内力。
中毒了。
武林中人纷纷也都感觉到自己忽然变得酸软无力,
酒菜有毒是江湖中常有的,甚至并不稀罕的事情。但无数侠客都在这种事情上,栽过跟头。但对于这些行走江湖已久的,比如宁无邪这些人,他们似乎天生注定只能战死,不能被毒死。很多毒他们都知道。
可术业有专攻。天机阁里有个专门做毒料理的厨子。也许宁无邪真正拿出实力的话,那个厨子一下就会死。但,他也有很多别的方法战胜这些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
所以书生丝毫不怀疑,天机阁也许是将来武林中,乃至帝国最可怕的组织,因为它太全面了。要对付这个江湖,是对它来说根本不难,恰如此刻。
待到武林中人都倒下的时候,书生对那群杀手说道:“命令是格杀勿论。这毒虽然厉害,但是还不够厉害,一个时辰,便会失效。所以你们要快一点。”
杀手们并没有理会书生。
书生的神情中忽然有了一丝解脱,他看着倒地不起,或者站立不稳的武林群雄们,冷笑道,你们没有一个人配拥有那座楼,在你们看来,楼只是达成江湖霸业的工具,然而你们又何尝不是工具?
他又忽然有些落寞。
马上就会死去,包括自己,这次任务他本就没打算活。
天机阁的杀手实力不俗,加上这次武林群雄皆无法反抗,很快这栋楼里就会布满尸体。然后自己再死去。
可是。场间还有两个人可以行动。起先还有人能站着,书生没有注意到二人,但此刻,药效最浓的时候,所有人都当无法行动,却唯有宸回和丁七两例外,丁七两手中只有一把菜刀,但整个人气势却变得异常凌厉。
在丁七两看来,这次是这个书生要血洗江湖。书生的功夫或许也不弱,但丁七两自信,没有中毒的他,凭借解牛刀法,必然能胜过书生。也能胜过这些杀手。
但宸回拦住了丁七两。
宸回的腰间并没有剑,可他做着拔剑的动作。仿佛利剑将出。
丁七两不解,书生也不解。
宸回拔剑,虽然并没有剑。但是正在行动的天机阁杀手们忽然都停住了。
丁七两瞳孔皱缩,这种感觉他不久前体验过一次,就是被暗海剑客苏怨楚看了一眼的感觉,极为可怕,宛若实质的杀意剑意袭来。
只是不同于苏怨楚,只能目光所及,宸回的剑意宛若风暴。宸回身上并无任何佩剑。可场间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让人动弹不得的剑意。
这剑法,仿佛不属于人间。
丁七两看向宸回,这是他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见宸回用真本事。他是丁家后人,庖丁解牛刀法本就是刀法中的一绝。他对于武学的眼界向来不低,但却没见过宸回这样的。让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剑法。
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丁染跟他说过。万事万物活着,无论活得多么文明,究其道理,实施生存手段的,都要依仗武力。而数万年前,当一切都还那么野蛮的时候,人,就已经开始了武学之道。
江湖在什么时候被称之为江湖的,没人知道,但江湖绝对比江湖这两个字久远。
所以武学的极限,也远比人们认知的要深远。父亲曾说过,这世间,有很多强到让人无法理解的人。但在江湖里却绝难遇见。
或许,宸回便是这样的人。
他有一间会走的客栈,他的日子虽然清贫,却很悠闲。他对这个江湖似乎看得很淡很淡,若江湖真如江湖,那他便是湖边看景的人,那些湖中深处的景色,他不羡慕不在乎。
只是这样的绝世修为,却不知是怎么来的。场间的那群杀手竟然真的无法动弹,入暴风中的一粒沙子,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行动。
武林大会最终会变成这样,谁也想不到。
书生站在场中央,仿佛是唯一的活人,他看着宸回,看着宸回干净透彻的眼神,曾几何时,他也拥有同样的目光。
可是如今,他已经脏了。
他为宰相杀过太多的人。
他曾经很痛恨自己父亲,忠心了一辈子,却依然被杀,这个世界充满了恶人!然而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比起宰相,似乎他更可恶,拥有济世之才,却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腐败肮脏。
此刻,阴谋败露,场间的武林群雄本来都要死,他自己也要死。可是杀手们却被面前这个带着兜帽的蒙面给制住。
这个人是客栈的老板,仅仅是看眼睛,书生就知道了。他拥有强到让人畏惧的侦测能力。
果然,这个家伙是自己命中的克星,还真是讨厌。上一次,在阎王臂上,因为他的出现,没有死掉。这一次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因为他的出现,却还是死不成。真的,非常讨厌呢。
宸回说了一句话:你不该死。他们也不该死。
书生笑了,笑声由小变大,他整个人都笑的颤抖着,眼里笑出了泪光。
他说道:“我死与活,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世间人皆会死。”
宸回说:“其实每个人的死与活,对这个世界,都没有关系。但每个人都要尽可能久的活着。因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遇见好事情。”
书生笑的更加肆意。好事么,自己这样的恶人,再也不配遇到好事了吧。
书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只会遇到坏事,我也不停的做着坏事,如今,我将死去,你为什么要来阻止!凭什么阻止!”
宸回说道:“因为你不该死!因为你实际上是个好人。还有,如果硬要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一个阴谋家做我的账房会很合适。”
果然是个难以理解的家伙。拥有那么干净明亮的目光,却总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事。
书生说道:“你的武功虽然能制住这群杀手,但待会儿便会被数千支羽箭袭击,万箭穿心而死。”
杀手们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在杀手动手的时候,帝国也早已做出了反应,派出了大量弓箭手,为的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人
书生的眼中有一丝万事休矣的意味,说道:“一切都将结束,这个满是罪恶的江湖。”
宸回没有理会后面的话;“没有,除了你,没有人适合进我的客栈。还有,我不是来商量的,我只是告诉你,以后,你就是我的账房了。”
说话完,宸回忽然动了,如离弦之箭。下一秒,便出现在了书生面前。
书生仿佛知道宸回会冲过来,所以,宸回动的那一刻,他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前。这个动作让宸回停了下来。
他仿佛这个世界最孤独的人,他说道:“你不用救我,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救赎。你的确很厉害,看穿了我的计策,但我其实一直都可以死。”
是的,匕首已经快要刺进肉里。
谁也阻止不了死亡。
宸回竟然想也没想,一拳打向了书生。这一拳打得书生匕首脱手,打得书生站不稳脚。
“你明明很聪明,却在这个时候这么笨,一个人活着就一定会遇见好事情,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悲哀。如果觉得这个世界肮脏,那就活着洗净它!”
又是一拳。
这两拳来的很简单,仿佛孩童间的打架,没有任何内力,不算任何招式。
也因此,才是一种最真实最怒其不争的告诫。
书生愤怒的盯着宸回,说道:“像你这种手里没有沾过血腥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又如何明白我的怨恨。你有时间救我,倒不如去救这些江湖人!马上所有人都会死,你喜欢救人,那你又能救多少人?”
书生发出有些癫狂的笑声,他说道:“你滚吧,你谁也救不了。”
书生忽然用手里那纸扇刮出几道锋利无比的气劲,道道致命,想要逼退宸回。
但宸回却没有退,他的身影忽然变得飘渺。书生原本以为宸回武功虽然高,但也就是跟这些能争夺武林盟主的热门一样的水准,然而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太低估了他。
他虽然是随意出手,但这几道气劲即便对于场间的众多武林高手来说,也是致命威胁,但他却看见,那几道气劲仿佛命中了虚无的目标,竟然穿过了宸回的身体。
而宸回,伸出二指,点住了书生的穴道。
宸回说道:“我的确没有杀过人,但我的双亲曾经死在我面前。”
书生一楞,他不明白怎么有人可以这么镇静,这个掌柜,看起来就跟自己一般大,他也许不如自己会算计,可是,在某个瞬间,书生感觉掌柜如同某个活了很多年的猎人。
远处传来很多脚步声,帝国的弓箭手应该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书生也听见了,被点住穴道虽然无法行动,但他还是能说话,他用嘲弄的目光看着宸回:“我知道你本事大,但若你再不走,等会儿便走不了。这满楼的江湖人士,你是救不了的。”
宸回没理会书生的话,揽起书生,点头示意丁七两下一步动作。
丁七两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宸回已经这么厉害了,他很想知道宸回口里的绝世高人到底有多厉害,其实他并不知道,现在他做的事情,乃是很多年前一个真真正正的绝世高人做的事情,丁七两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一个号角。
丁七两吹起了号角,那号角声却并不悠长,而是发出某种嘶鸣,仿佛马叫。
帝国的弓箭手们开始包围天下第一楼。
号角的第一声已经散在空中,并无动静,丁七两吹起了第二声。
帝国的弓箭手们已经完成了包围。
号角的第二声似乎同样没带来任何变化,书生眼中不解,武林众侠依旧倒地无力。
而此刻,数千弓箭手包围下的天下第一楼,一只苍蝇也飞不走,坐在天下第一楼对面浮生楼顶层的宰相,看着天下第一楼,只要他一声令下,这楼里任何人都会死去。
“无力回天了。”书生知道自己马上就将死去。
是的,很快就会死了,终于要死了。当初雾囚谷奇袭铁黎国云骑兵,本就是一个敌死我亡的计策。可那日阎王臂深处,他遇见了掌柜。
于是他活了下来。
后来武林大会,他利用天下第一楼的复制品替宰相困住了武林群雄,然后在一切完结后自己也会死去。这本是最完美的,因为杀手暗杀,不会暴露是帝国军人所为。武林大会结束后,虽然自己也死了。但是凭借着宰相本身的智慧,肯定会将矛盾转入到江湖仇杀,或者暗海那端的神秘势力所为。
但这个阴谋,居然被一个人用神乎其技的武艺给化解了。
掌柜再一次救了书生。
书生求死,可以前他觉得自己不能太早死,如今,他觉得这个世界无论该杀的不该杀的他都杀了,他可以死了。他愿意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死。但他却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甚至说他是全天下最难愚蠢的人。
可他不明白掌柜的用意,于是他用最智慧的脑袋做着最蠢的事情,到方才,居然想就这么自我了断。
但书生还是被阻止了。
可这第四次,来自帝国的围杀,却绝无可能阻止,人终究不是神。宸回的风沙剑意能停住十支百支羽箭,能停住天机阁杀手,又如何困得住千支万支羽箭。
他拦得住自己一人身死,又如何拦得住此间数百人身死。
号角的第三声显得那么悲怆。
书生知道,宰相肯动用无数帝国士兵,肯暴露此番阴谋,便已经做了宁错杀不放过的打算,绝无可能为自己的生命而打消这次千古难逢的机会。
尽管早已知道是这样,他还是有些落寞。
不过也没多少时间了,不是么。就这么,死去吧。
宸回的神情很镇静。从始至终,他仿佛一个沉着冷静的猎人,只不过他所射猎的不是动物,而是帝国的阴谋。
号角的第四声传出,许多人仿佛听见了重音,或者颤音。
宸回忽然说了一句与此时此刻无关的话。
“你是我的账房,你不能死。因为你死了,我就会少两个朋友。”
书生不解。他也丝毫不在乎。一个人都快死了,还会在乎什么?
“这楼如果待会儿没有成为众多武林中人的坟墓,而是成为了马车,那么我的下一个伙伴便是修楼的人。你应该会认识。所以你不该死,也不能死。”
远处浮生楼,宰相等了等,发觉不能再等待了,此番借助着书生的计谋,让武林群英们聚集天下第一楼,借助着天机阁毒厨的毒药,让所有武林人士中毒,但毕竟不是致命毒,他知道夜长梦多。
“看来书生是不会出来了。”宰相对着身旁另一人说道。那人穿着也很像个书生。只是神情中有一股不加隐藏的傲意。
“父亲又何必在乎一个叛臣之子呢。”他竟然宰相真正的儿子。
“他很聪明,甚至和你一样聪明。可惜啊,不能真正为我所用。”
“父亲难得对一个人有此评价呢。不过毕竟不是真正的自己人。”
“罢了罢了,若不能用,杀掉也好过让他活着日后妨碍我。下令,放箭吧。”
宰相之子准备传令放箭,却忽然听到一声巨啸。那巨啸似马鸣,与天下第一楼内的号角声叠在一起,竟极为相似,宛若一道颤音。然后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点。
旁边的督军说道:“大人您看!”
宰相抬头,他的儿子抬头。
片刻过后,数千弓箭手们也抬头。
天空中的那个点越来越大,用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天下第一楼。
地上惊呼声不断,那赫然是一只绝难看见的异兽。那兽似龙似马,身躯巨大,速度却奇快无比。
京都的百姓们忽然看见这样巨大空中巨兽,原本只敢关门偷偷围观帝国军队前往西郊似乎包围什么乱党,此刻竟然都打开了窗户开始仰望这只巨兽。
一只上古奇兽在帝都的天空中翱翔,对于那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来说,这是何等的神奇画面。
包括宰相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天下第一楼内。
宸回问道:“你让人造的这座天下第一楼复制品,真的很妙,与真的天下第一楼外观上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楼无法真的跟天下第一楼一样可以动,绝对会是又一个稀世宝贝。可你是否知道,为何当年楼顶有四个角?”
书生被制于人,不知此等危机时刻,宸回为何如此镇静。
“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一切很快就会……”
书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一阵强烈的震动,打断了他说话。
号角已停,可那声嘶鸣却还在,而且更加有生命力,只不过来自楼顶。
楼内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丁七两的神情无比激动,宸回脸上带着微笑,虽然藏在兜帽里无人知晓。无法动弹的武林众人虽然各方面的感觉都弱化了,但还是能感受到那股震动,和那声震撼人心的兽鸣。
“如果楼里的人无法走出这楼,那我只好带着楼走。”
书生震惊无语。
他知晓武林历史,他知道数十年前,一个真正的绝世高手,用一把佩剑,击败了所有了武林人士,然后在莲空城那争斗之地,用一只巨兽带着那栋天下第一楼,上天而去。
多年后的今日,天下第一楼的复制品里,竟然要重现当年的事情吗?
他震惊,真正的震惊。聪明如他,自然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然后瞬间,他明白了为何项武将军回去搜索那栋客栈时,客栈不见了。
为何掌柜能识破自己的计策。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天下第一楼并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楼。
真正的天下第一楼,竟然就是那间名为天下第末楼的客栈!
数十年前,帝国乐于看见江湖人士为了那栋楼厮杀,于是莲空城血流成河依然不作任何反应。只是却被一个绝世剑客用异兽拉着那楼上天而去。终结了那场争端。
数十年后,帝国用同样的手段引来江湖中人,并准备就此一网打尽,却不期想,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用通天手段在化解这个危机。而且,用的是当年那个绝世剑客同样的方法。
冥冥中,可是有天意?
是这个江湖命不该绝么?是自己命不该绝么?这个带着兜帽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浮生楼。
宰相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那只巨兽在天下第一楼上盘旋片刻,忽然伸出了它的四只爪子,竟然刚好抓住天下第一楼那四个角。
“放箭!”
宰相一声惊呼。只是刚好就有那么凑巧,宰相呼喊放箭的那一刻,巨兽忽然一声怒吼,四只爪子也开始发力。天下第一楼附近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震动。
震人耳膜的声响,以及微微晃动的大地,所有弓箭手忽然都退了一步。那声放箭的命令似乎也没有传达到。
烟尘漫天。
那只似龙似马的巨兽,竟然拖起了这座天下第一楼!
放箭!
帝国弓箭手们这下听到了命令,反应迅速,数以万记的羽箭射向那逐渐升高的天下第一楼。
只是忽然刮起一阵大风,那是上古异兽飞行之势。
这是实实在在的风,不是剑意。那些羽箭被风刮乱,被风势阻挡。即便偶有羽箭射进天下第一楼,也显得那般无力。
大风起兮。
帝国弓箭手们不停放箭,那风势越来越弱,可那天下第一楼也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无论万箭齐发,还是巨兽拖走一座楼,都是绝难看见的场面。远远围观的京都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幕,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帝国宰相看着逐渐远去的天下第一楼,知道已经错失良机,无法猎杀这些武林人士了。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身旁,他的儿子说道:“这一幕恐怕谁都没有想到会再出现一次。父亲,准备传达那个消息吧。”
良久之后,宰相点了点头。
天下第一楼内。
宸回解开了书生的穴道。
书生却似乎是过于惊讶,一时间也忘记了求死。
宸回说道:“如果造这楼的人,没有让这楼能被拉起来,那么今天我就只能救你一人了。而我也就少了一个朋友。”
书生看向宸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双干净明亮的眸子。
“可是这楼却还是被拖了起来。说明造楼的人早已知道将来这楼会引发悲剧,他也一定期盼奇迹会再一次出现,所以,其实他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看着这个救了可以说是大半个武林的人,书生良久无语。他再一次被这个讨厌的掌柜给救了。可是看着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还活着,虽然毒劲未退。但他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喜悦。
“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你不该死。”
“我所犯下的罪恶,万死难赎。”
“杀一条命是死罪,杀两条命也是死罪,杀三条命还是死罪,可人又固有一死,你觉得杀一条命就被判死的人,是不是很不划算。”
“我杀的人,远不止三个。”
“所以呢,你不该死。你要活着救到了足够多的人之后,再去死,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只杀一条命就死掉的人。”
“歪理。”
“道理本就不讲道理。”
书生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忽然说道:“那个人叫公输琉璃。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宸回说道:“不急,我不能让你死了。我相信你也知道,这次计划失败,无论帝国还是江湖,都不容下你了,而你本身又不想活,所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另外,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我讲讲我师傅的故事。”
“我叫宸回,这个姓,你应该不陌生。”
……
在巨兽拉走天下第一楼的时候,西郊远处的山头上,一个年轻人流着口水,无比贪婪的看着天下第一楼,仿佛是看人间最美味的美食。脚上的铁块反着光,看不清他面容。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偷走这个楼,哈哈哈,我虽然没有异兽,不过我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把这楼偷回来!”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为难的自语道:“不对,既然他救了这个江湖,那也算好人了,我到底要不要偷呢。”
似乎很多名贼都有各种信条。但其实这个贼是没有的。他是觉得既然自己是偷王之王,是不是也该来点什么要偷什么不要偷的信条,好叫以后别人崇拜。
犹豫了良久,他说道:“大爷是贼哎,贼还要什么狗屁道义。真是酒喝少了脑子不灵光了。”
京都,西区有条巷子,很多菜贩子喜欢在这里卖些食材。有个少女打着伞,天空没有下雨,但她就是打着伞,也不管因为角度阳光晒过来。
她头望着天空说道:“那座楼的密室其实与楼本身衔接的并不是很好,其实当时我是很想学着爷爷那样做轮子的,可是那会儿还不会设计。”
“老人们说,当年那只大马,拉着楼飞的速度,就跟千里良驹在地面疾驰一样。如今的速度慢了些,因为里面装了很多人,也因为那马儿或许老了。哎,你说,到底楼里的人会不会是姓宸的?”
少女的头一直望着天空,她面前的是一个菜贩子。
那菜贩子一脸苦笑,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女到底在说什么。
少女忽然笑了,仿佛一朵花绽开:“我就知道,只要是我们家造的楼,就一定会再引来他的。”
“这个江湖,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