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一章修了一个点, 把男主愿意为女主而活,以后给她养老送终,修改成了男主只是暂时为女主活下去, 保护她安全为止)
裴子辰见状, 并不意外。
他看了一眼镜子的碎片, 镜片黯淡无光, 他皱起眉头:“为何会碎了?其他碎片呢?”
“这个……”
江照雪思索了一下,迟疑道:“可能回到过去, 溯光镜就是会碎的?不过这也不重要, ”江照雪正色,认真回应, “当务之急是要修复的你筋脉和金丹,总不能让我一直背着吧?”
“师娘说得是。”
裴子辰手指微蜷, 明显有些僵硬。
阿南忍不住感慨:“哎呀你说这么直接干嘛?你没看他多介意吗?”
江照雪没说话,只打量着他:“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师娘手里可有其他药物?”裴子辰说话有些艰涩,“金丹难结, 但凡人筋脉修复应当不难,我不能总让师娘背着。”
江照雪听着, 回想了一下。
她来的时候收了江照月一堆符箓, 而且上次逃跑搜刮准备的行李也没放回去, 都在乾坤戒中。
可是——
“乾坤戒没有灵力打不开啊。”江照雪紧皱眉头, “我乾坤袋里到的确有个东西可以救你,但得打开。”
“师娘用不了灵力?”
这话不出裴子辰所料, 仔细询问:“是用不了, 还是没有?”
“用不了,”江照雪盘腿坐下,深思道, “我一回来,灵力就躺在身体里装死,根本不会动。要是有灵力吧,倒也能打开乾坤袋,我们日子好过很多,可惜,你没有金丹,我有不能用,能怎么办?”
裴子辰听着,并没说话,只静默思考着。
江照雪见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有办法?”
“我想……若残存在其他器物上的灵力,或许也能用。”
裴子辰开口,江照雪一愣:“什么?”
说着,裴子辰从袖中拿出了江照雪给她的玉牌,递到江照雪面前,:“这块玉牌上,还有师娘与我残存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打开乾坤戒,应该够用了。”
江照雪听着,愣愣看着那块玉牌,随后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天才,你可真是个天才!”
平日这种细碎的灵力到处用,她倒是完全没想过这种储存性的器具上,也是会残存灵力的。
她冲上前去,一把抢过玉牌,赶紧贴到乾坤戒上。
灵力在她指尖感知,她赶忙默念开戒咒语,随后便感觉乾坤戒对她的识海敞开。
江照雪心中大喜,赶紧先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拿出来,随后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裴子辰面前:“这种蜘蛛,叫续生蛛,可以续人筋脉,我当年从蓬莱带出来的,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裴子辰听着,垂眸看向盒子,这种蛊虫他听都没听过,明显极为名贵,他看着有些犹豫:“会不会太过贵重……”
“没事,它又不是只能用一次。”
江照雪知道裴子辰顾虑,赶忙道:“它进入你身体后,会游走在你的筋脉之中,遇见无法通过的地方,它会吐丝修补,修补出来的筋脉虽然不算牢固,但作为凡人是可以用的,你也就不用我背着了。”
“这么厉害?可有害处?”
裴子辰皱起眉头。
事物惯来有平衡,这样修补筋脉的事物,必定贵重,一般作为代价,便是罕见同时只能使用一次。
可这只续生蛛却能反复使用,代价是什么?
“害处就是贵,养它不容易。”
江照雪认真道:“所以你若用它,便当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做我的命侍。”江照雪认真道,“在回去之前,你都得保护我。”
这话让裴子辰一愣,命侍惯来是在道侣之间结下的契约。
命师的命侍,结契之后,命师之命便成命侍之命,命师死,命侍亡。
同样的就是若是命侍死,命师也会遭到重创。
契约一般以其中一方死去为终结,双方从此共享气运,可以畅通无阻进入对方识海,触碰神魂,是和道侣契一样极为亲密的契约,因此只在道侣之间。
裴子辰皱起眉头,不由得道:“师娘……没有和师父……”
“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契?”江照雪不由得道,“他这么多仇家,若是真的结契,以后想杀他不就盯着我来了?不管是保护他还是保护我自己,这契约也不能结啊。所以我和他吧……”
江照雪耸耸肩:“在结契大典上,我们结的是口头契约,大家都知道。如果他当真结的是命侍契,他不可能当灵剑仙阁阁主。”
所以她现下同他结契,就是断了他未来成任何大宗继承者的路。
当然,他这一生也没有什么路。
他和沈玉清少年时或许有过短暂相似,但终究不同。
沈玉清从年少就是灵剑仙阁阁主候选,而他从落崖那一刻开始,就是灵剑仙阁永远的叛徒。
“干不干?”
江照雪瞧他:“是要我背着走呢,还是和我结契?”
“师娘,”裴子辰想了想,只道,“我会护师娘平安回去,师父当年是口头承诺,师娘便能相信,弟子斗胆,也请师娘,”裴子辰抬眸,平静道,“看在师父份上,信弟子一次。”
这话等于是拒绝,江照雪听着琢磨着没说话。
阿南叹了口气:“看来他对你还有戒心啊。”
锁灵阵是把裴子辰从人变成养神器的工具,可这个工具若是反抗,江照雪也无可奈何。
若结了命侍契约,她对裴子辰才有绝对的掌控力。
然而现下裴子辰不愿意……
“不是戒心。”江照雪看出来,“他是怕自己死了,我遭反噬。”
理解裴子辰的想法,骂他也觉理亏,江照雪转头轻哼一声,只道:“男人都是骗子,我还信你?”
说着,她却还是抬手道:“伸手过来吧。”
裴子辰眉目不动,明白江照雪这是同意,他将手递给江照雪,江照雪握着他的手划了一道伤口。
血涌出来后,江照雪打开盒子,盒子里爬出一只红色小蜘蛛,顺着伤口就钻了进去。
钻进血脉,裴子辰瞬间一颤,江照雪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平静道:“是有点疼的。”
何止“有点”?
续生蛛钻入筋脉,一路犹如开山凿洞,在他筋脉中激进往前。
裴子辰疼得冷汗涔涔,江照雪站起身来,转身道:“我到门外守着,你痛我听不见的。”
“啊?”阿南震惊,“你不管他了?”
“你以为他想让我管?”
江照雪反问,走到山洞外。
裴子辰竭力控制着自己身体颤抖,听着江照雪走远之后,他终于克制不住,整个人猛地撞到地上,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烂掉的蛆虫,在地上滚涌。
好在江照雪不在,没有任何人在。
江照雪走到远处,她没有炼体,听不清里面的声音,只隐约听到一些撞击声,和偶而发出的痛呼。
她踩在雪地里,看着枯枝,想了片刻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玉笛。
舒缓的笛声从山洞外传来,虽然没有法力,但凭借音律,也缓解着裴子辰的痛楚。
什么事不需要代价呢?
续生蛛代价之一,就是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
江照雪静默着在外吹了许久的笛,感觉里面逐渐安静下来。
她算着时间,重新走回山洞,便见裴子辰整个人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瘫软在地,周边都是被他撞得满是血的崖壁。
江照雪扫了一眼,笑着道:“哟,还知道控制力道没给自己撞死,”说着,她走到裴子辰身边,利索将他翻过来,把自己昨夜伤口之处划开,将血滴到他的伤口上。
裴子辰累得筋疲力竭,整个人都已经疼到麻木。
他感觉江照雪在触碰他,他疲惫睁眼,沙哑道:“师娘……”
“感觉如何?能动了吗?”
江照雪垂眸看着他露出的手臂皮肤下不断移动的凸点,随意询问。
裴子辰闭眼咽了口水,确定道:“可以了。”
续生蛛每走过一个地方,那里的知觉就会恢复,他后面能挣扎的地方越来越多,他便知道是差不多了。
虽然痛苦,但总比拖累他人要好。
江照雪看着续生蛛从他伤口处钻出,顺着血就进了自己身体。
江照雪说着收起手,将伤口隐藏在袖子里,随后关了一下盒子。
裴子辰听着盒子脆响,便当续生蛛已经收好。
江照雪起身踹了他一脚,淡道:“起来,走了。”
裴子辰听着,撑着自己起身,缓声道:“师娘稍等。”
“你别给我拖时间……”
“用这个吧。”
他从角落里取出一个用树枝和树藤制作出来的椅子,虽然有些简陋,但从结构上看极为牢固,椅子背后是编织好的树藤,明显用来背人。
江照雪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由得道:“你昨晚没睡啊?”
随后又反应过来:“你知道自己会好?”
“猜到师娘是因没有灵力无法打开乾坤袋,也猜师娘手中或有其他药物可用,故而早做准备。”
裴子辰说着,将昨夜做好的枯草软垫铺在椅子上,恭敬道:“师娘请。”
这椅子是江照雪这辈子坐过最破烂的,但是相较这些时日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她姿态优雅坐到椅子上,裴子辰半蹲下身将她背起。
刚修复过的筋脉还有些疼,但背着江照雪站起来,他觉得比自己什么做不了的无力感好上太多。
他背着江照雪走出山洞,出门寒风凛冽而来,好在他在椅子上方加了顶,江照雪靠着椅子,倒也没感觉太多,自己从乾坤袋里拿了条软毯盖着自己,取了块暖玉压在毯子上,便拿着伤药开始姿态优雅涂抹自己的冻伤。
“我说……”阿南忍无可忍,“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看着,你没这必要吧?”
“优雅,无处不在。”
江照雪涂抹着自己纤长美丽的手指,颇为高兴道:“好不容易喘口气,让我装会儿。”
“你能不能关心关心他啊?”阿南提醒,“我感觉他很不对劲。”
“那当然不对劲,”江照雪倒不是很放在心上,“谁知道自己全家因为自己死了,再看自己养了七年的狗、陪伴了七年的师弟被人杀了,还能好好的?就算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活,可是痛苦啊。人被痛苦日夜折磨时,很多人连活着的人都无法顾及,只想一了百了,更何况那些希望他活着的人、在意他的人都死了?他现在就是撑着一口气,我估摸着啊……”
江照雪想想昨夜的情况:“只要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就能抹脖子。所以我不能让他太放心,”江照雪一想,又高兴起来,换了香膏开始涂抹皮肤,“他现在就靠着养我这一口气活着呢。”
“温晓岸高闻还是死太早了。”阿南听明白,不由得叹息,“不然你还能和他商量回去报仇,鼓励一下他。”
江照雪听着,也有些遗憾。
这剑怎么这么准呢?
居然当着裴子辰的面就把人给杀了,仇人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可念的?
“你说他当初怎么活下来的?”
江照雪不由得出声。
如果是现在这个心态,当初在书里坠崖之后,他没死也自我了结,哪里有书里那么强的求生意识,派人那么多次都杀不死?
阿南反应很快,立刻提醒:“那时候他有沈玉清当仇人啊。”
哦对。
江照雪想明白,书里沈玉清没说天命书指使他,也没谈裴子辰的命数,而是明知他冤枉,却还是为了慕锦月杀他。
他心里有恨,还有慕锦月。
一想到慕锦月,江照雪立刻八卦起来,忙道:“裴子辰?”
“弟子在。”
裴子辰闻声应下,他呼吸平稳,这句身体纵使没有灵力,也是每日站桩、挥剑、提石……踏踏实实锻炼出来,哪怕不用灵力,也能握住三百斤重剑的身体。
纵使筋脉只是勉强修复,背江照雪也不算难事。
江照雪听出此事对他极为简单,不由得羡慕撇嘴,但一想要付出的努力,她立刻歇下心思,专注道:“话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弟子一心修道,未曾想过此事。”
裴子辰答了个灵剑仙阁弟子标准答案,江照雪不信,继续追问:“你那个师妹慕锦月,你感觉怎么样?”
“师娘,背后不可语人。”
裴子辰不答,江照雪抬头看树,嘟囔道:“又不是说她坏话,说得是你,你觉得她漂亮吗?”
裴子辰沉默不言。
江照雪催促:“说嘛,你说实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看觉得她好看吗?会有那种心跳砰砰的感觉吗?”
“不曾。”
“唉?”这话让江照雪有些意外。
剧情到现在,他虽然没有经历被慕锦月求情救人,但是也和慕锦月相处了一段时间,感情这种事,从一开始就该有些苗头吧?
她不太相信,赶紧追问:“你骗我吧?”
“我不骗人。”
“那你见其他人有过这种吗?就一看就觉得,哇这个人好漂亮,一下子肌肉紧张心跳加速,说话都会结巴,要整理一下才能保持常态。有吗?”
裴子辰不说话,江照雪心里怀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其实对慕锦月……”
“师娘。”
“做什么?”
“我见师娘心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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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江照雪正要反问他在说什么,突然顿住。
她一瞬间意识到裴子辰在回答什么,就听裴子辰坦荡平静道:“若师娘问我,可曾见人如此,那乌月林初见师娘时,的确如此。”
江照雪一瞬间言语卡住,阿南“哇哦”一声,整只鸟在江照雪识海中扭动起来。
江照雪暗骂了一声:“别凑热闹。”
她强压着尴尬缓了缓,意识到裴子辰说的是在乌月林初见后的状态,反应过来,点头道:“那也正常。”
说着,江照雪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自信,想起自己当年在真仙境的美名,用帕子沾染了树枝上的雪水,拿出镜子对自己的脸擦着脸上尘土,和裴子辰炫耀:“我十五岁就被评成真仙境第一美人,那时候像你这么大的少年人见我都走不动路,还有人见我一面就说终身不娶,我成婚的时候闹着自杀,要和沈玉……”
一讲沈玉清,江照雪心情有些不好,暗哼一声绕过他,继续保持心情道:“要不这些年深居简出,露面的机会不多,第一美人的位置,我还得坐着。”
“师娘说得是。”
裴子辰应声。
听着这话,江照雪心中满意,虽然没问出慕锦月在裴子辰心里的地位,但得到了对自己这张脸的肯定,她还是很高兴的。
好多年没有人夸她好看了呢。
她高高兴兴给自己擦香膏,路过梅花就摘上几支,插在这张破烂椅子上,好生打扮。
偶遇一只白梅开得正好,她摘下一株,敲了敲裴子辰。
裴子辰回头看来,便见江照雪歪着身子递一株梅花,笑着道:“来,送你。”
裴子辰目光落在梅花上,抬手接过白梅,颔首:“多谢师娘。”
说着,他将梅花下取下,如剑插在腰间。
两人一路在山上转悠了快十日,每日裴子辰负责所有,白日背着她寻路,打猎,等夜里便会寻找适合居住的山洞,让江照雪待在里面,他用雪水煮了温水留给她简单沐浴。之后等她换下衣衫放在山洞口,裴子辰便会一起拿到附近溪水旁边清洗,顺便给自己洗衣。
等江照雪睡下,他才会从山洞进来,他只有一套衣衫,便会穿着湿衣先将江照雪的衣服用树枝架起来,将江照雪挡在衣衫之后,才会脱掉自己的衣服,架在火边烘烤。
饶是这样,其实他每次都觉得紧张。
尤其是给江照雪洗衣服……
每次碰到她的衣物,衣物上有她的香味,哪怕人不在身边,他都觉得紧张尴尬。
然而他也不能让江照雪洗衣服。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这是男子衣衫。
但终于等到第七日,江照雪终于起身,含糊道:“我今天自己洗。”
裴子辰听她说自己洗,便想起醒来睁眼时看到她手上的冻伤,立刻道:“弟子侍奉,是应尽之责,怎敢让师娘动手?”
“不是……”江照雪含糊道,“总让你洗多不好意思。”
“弟子不觉劳累,还请师娘不必担心。”
“也……也不是担心。”江照雪低声,“就不太方便。”
裴子辰听着,一瞬明白,犹豫片刻后,轻声道:“那师娘随弟子过来吧。”
江照雪听着,跟着裴子辰到了河边。
河面已经冻结成冰,裴子辰拿石头生凿出一个洞口,背对着江照雪站在一旁,轻声道:“师娘洗吧。”
江照雪看着冰水,试探着把小衣放进去一阵猛甩,接着捞出来扭干,用外套裹上,赶紧道:“走走走,冷死了。”
裴子辰跟着江照雪回去,江照雪一路小跑,回到山洞,赶紧把衣服晾在外套之后,回到火面前开始涂香膏。
裴子辰目光扫过被冷水冻得发红的手指,犹豫片刻后,他轻声道:“师娘日后将衣服给我洗吧。”
江照雪一僵,裴子辰垂着眼眸:“都是衣服,于弟子而言,没有区别。师娘因弟子落难,若再让师娘受寒水之苦,弟子难安。”
江照雪沉默,连裴子辰都想开了,她还有什么好坚持?
江照雪立刻把这些时日藏起来的小衣都掏出来,她也是把乾坤袋里的衣服换到没法换了,才被逼着走向自己洗衣服的路。
她两百年没洗过衣服——不,她以前也没洗过,她在二十一世纪有洗衣机!
江照雪在后面打包衣服没出声,裴子辰瞬间有些尴尬,忙道:“是弟子冒昧……”
话没说完,里面扔出一小包衣服,江照雪走出来,大大方方道:“我就带了这么几件衣服,别给我洗坏了。”
裴子辰一僵,随后立刻道:“是。”
说着,裴子辰拿了包裹住的衣衫,感觉像是烫手山芋一般,逃一样跑了出去。
江照雪坐在火堆旁,忍不住感慨。
“年轻人,活力满满。”
这衣服裴子辰洗了很久,江照雪没等他,自己睡下。
裴子辰一直在山洞外,等到自己心跳彻底平息,才走回山洞,江照雪早已睡熟,他强压着情绪将衣服晾好,回头守到门口坐下。
山洞布置了示警用的陷阱,只要有东西闯进来,会立刻响起,裴子辰可以稍稍休息。
这些时日,每天他都很累,累到极点,才不会胡思乱想。
一旦停下来,他就会想起许多往事,过往死去之人来回在他眼前游荡,熟悉的痛感将他淹没,窒息导致的疼痛让五脏六腑都跟着揪扯起来,仿佛是活在一座审讯室,每日都在承受酷刑。
好在太累了。
身体累到极限,就什么都不想,闭眼就安睡,唯一能想的,就是今日吃过兔子,明日不能再吃,江照雪口味挑剔,同样的东西不能重复。
就这样在山里待着,大半个月,两人几乎把山里每一个角落都走过,他们走过的地方江照雪都记录下来,画成了地图,看着地图上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江照雪有些紧张道:“要这里也没有玉灵芝……”
“那大约是被骗了。”
裴子辰应答,江照雪一噎,裴子辰忍不住再一次询问:“师娘,到底是谁告诉你这里有玉灵芝的?”
“呃……”江照雪一问便紧张,她扯谎道,“别问这个,赶紧走啦。”
裴子辰听着,心中差不多笃定江照雪是被骗了。
他也不言语,只静默背着江照雪往前走。
等到下午时,两人走到目的地附近,风雪开始变小。
“这雪好像小了。”江照雪有些高兴,“我觉得有希望!”
“赶紧吧!”阿南在她脑海里崩溃,“我不想待在这雪山,好无聊啊!!”
它活在江照雪识海时,五感都与江照雪相连,江照雪吃什么他吃什么,它性情活泼,已经快被这无聊的生活逼疯了。
“快了快了,”江照雪安抚它,“不管是什么情况,明天一定下山!”
阿南听着,终于安静一些。
裴子辰背着她往上走,警惕观察着周边。
江照雪思考着,和裴子辰描述道:“那个地方应当是有一座空屋,就在空屋附近……”
话没说完,周边突然传来人声,江照雪瞬间闭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和裴子辰同时一起躲到暗处。
两人警惕听着周边,就见远处人声鼎沸,一座软轿从高处慢慢抬下来,山路两侧立满了人,软轿旁边跟着一个中年人,正在喋喋不休什么。
这些人衣衫华丽,但明显和江照雪他们现在的装扮不太一样,江照雪辨别着这些衣服,看着软轿慢慢下山,老远听着中年人道:“少爷,今日下山,当好好庆贺,王少爷在城南摆了酒,说请您过去。”
“不去。”
软轿里传来一个少年慵懒不耐的声音。
中年人赶紧赔笑:“那赵少爷呢?他说买了只新斗鸡……”
“斗鸡斗狗斗蛐蛐,他不斗会死是不是?我的威武将军最近在增肥,等吃胖再去。”
“那柳少爷……”
“不去不去都不去!”
轿子从江照雪附近走过,风吹起,掀起轿帘,露出一张明艳的少年脸来。
这少年身着鹅黄金衣,头带金冠,五官生得艳丽非常,十五六岁模样,气质骄纵嚣张,明显是富家子弟。
江照雪和裴子辰屏住呼吸躲在暗处,少年说着话路过,经过他们时,手中突然拿了一块黄金飞掷而去!
那黄金直透树干,裴子辰将江照雪往身后一揽,拔出腰间已经枯萎的梅枝急扫撞上飞速而来的金块,金块受力飞回,瞬间砸穿轿轿帘,横过少年面容,砸落在地。
少年惊讶回头,所有人当即停下,侍卫纷纷拔刀:“什么人!”
“我与师娘在雪山迷路,误入此地,”裴子辰声音不卑不亢响起,平静道,“还望公子见谅。”
众人不言,少年扫了一眼树后露出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女子,衣衫布料华贵,应当是出自大户人家。
他思索着回头看了一眼地面黄金,揣摩了一下两方实力,想了想后,笑起来道:“听声音倒是个好人,行吧。”
少年放下轿帘,冷道:“下山。”
听到少年下令,众人纷纷收到,裴子辰始终保持着挡在江照雪面前的姿势,警惕看着那些人。
等所有人走后,江照雪立刻起身,裴子辰连忙追上:“师娘……”
话音未落,就看江照雪去地上把黄金捡了起来。
裴子辰一愣,就见江照雪扔手中黄金,看着山下写着“叶”字的家族旗帜,她颇有些遗憾道:“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抠门?”
裴子辰闻言,顺着江照雪的目光看了过去。
江照雪垂眸打量了一下手中黄金,少归少,聊胜于无。
出门在外,必须节俭。
她将黄金收起来,回头往山上走去,招呼裴子辰道:“走,肯定就在附近。”
裴子辰听着,回过神来,跟着江照雪上山。
这里和雪山已经明显是不同的季节,江照雪颇为高兴,玉灵芝生长喜好温暖,雪山长玉灵芝她一直觉得奇怪,若是这里,便很自然了。
她一路小跑上山,果然看见了一座空屋,她高兴起来,转头同裴子辰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有座空屋。空屋后墙墙角——”
江照雪顺着找过去,把自己回忆了无数遍的内容念出来:“墙角后的破洞——”
她找到破洞蹲下身,高兴道:“玉灵芝……”
话没说完,江照雪声音顿住,裴子辰提步跟来,疑惑道:“师娘?”
说着,他将目光下移,看见江照雪蹲在地上,愣愣看着玉灵芝的根部。
玉灵芝留根,便每隔百年会再长一次,因此没有人会直接挖取,反正采割之后,用术法便可保存。
这根部还带着粘液,明显是刚刚被人割了的。
裴子辰一看这场景,联想了一下,便皱起眉头,提醒道:“师娘,应该是刚才那人拿走的。”
“废话!”江照雪瞬间站起来,暴怒道,“又抠又坏,我的玉灵芝也抢?!什么人啊,”江照雪撩起袖子就往山下追,“我和他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