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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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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辰的情绪伴随着灵力传来, 随着他额头无意识的轻蹭和手臂在肩头滑落的摩擦,异样感突然滋生上来,江照雪惊得猛地睁眼, 抬手将裴子辰仓皇一推。
    这一推裴子辰纹然不动, 只迷茫抬头, 茫然轻唤:“师娘?”
    江照雪心跳微快, 她觉得自己出了问题,这声音听到耳朵里都像勾引。
    她闻着裴子辰身上的酒气, 暗呸了自己几声, 赶忙推攮他道:“赶紧起来,这么大人别撒娇, 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正事。”
    裴子辰得话一顿, 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或许是酒意上头,他也无法多想, 只能撑着自己起身,有些头痛道:“是弟子冒犯。”
    江照雪心虚爬起身来, 拉住仙鹤缰绳, 轻咳了一声:“确实冒犯, 不过你是我命侍, 酒意上头,高兴了想进识海分享一下喜悦之情, 可以理解。”
    裴子辰恍恍惚惚听着, 江照雪不敢多留,赶紧骑着仙鹤悄悄飞回叶府,把裴子辰送回房间。
    裴子辰明显是醉了, 走路有几分踉跄,但还尚存些许理智,一直推拒道:“师娘,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没事,”江照雪怕他半路倒在地上,扶着他送进屋中,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安慰道,“别摔着,好好休息。”
    说着,她顺手给李修己拉了一下被子,便赶紧逃出房间:“走了啊。”
    她急急忙忙关上大门,小跑回了房间。
    等回了自己屋中,她给自己扇着风,重重舒了口气,按着阿南的指引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缓解了一点情绪。
    阿南见她忐忑模样,有些不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照雪不说话,只再喝了一口水,等彻底镇定下来,她才终于回到床上,给自己拉上被子,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一刹。
    她不是不懂事的。
    虽然没有彻底成功,但比起裴子辰,她还是有过那么点男女体验的。
    毕竟,她和沈玉清,其实也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那时候他们还没成亲,九幽境也没犯界,算是她和沈玉清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每天没什么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堵他。
    他捉妖,她蹲点。
    他历练,她偶遇。
    那时候她还是真仙境最耀眼的明珠,被一个天之骄女这么死缠烂打,沈玉清就算嘴上拒绝,但应该还是心动的。
    所以每次虽然嘴上说着让她回去,但每次还是会接纳她拙劣谎言。
    摔了他就扶,崴脚他就背,所以她总觉得,他应当也是喜欢她,只是脸皮薄,需要她再努力一点。
    这么缠得久了,所有人都说他们会在一起,他似乎也快接受这件事。
    她就记得有一天杀了一只水妖,天上下了大雨,他和她淋得全身通湿,她拉着他跑进山洞,他领着她在山洞里过夜。
    他用衣服隔开两个人,然而她却还是大着胆子探过头去,就看见他正脱光了换衣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赤、裸的身体,看见水珠从他肌肉上滑落,她就感觉水珠仿佛是落在她心上,那一晚她心神不宁,口干舌燥,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沈玉清的呼吸也很浅,明显也没睡着。
    等到最后,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隔着帘子,小心翼翼道:“沈泽渊,我可不可以……摸一下你啊?”
    沈泽渊听着,呼吸一滞。
    江照雪本来以为他又要骂她妖性难除,然而对方只是沉默。
    过了许久后,她竟就感觉他伸出手,拉过她的手,隔着衣帘触碰上他。
    那一碰像是着了火,那一晚沈玉清差点做到最后,只是在最后一刹骤然清醒。
    他低低喘息着,抬手捂上她的眼睛,哑着声道:“等我……”
    他低头亲吻她:“阿雪,等我回去回禀师门……”
    “我来娶你。”
    是他说他来娶她的。
    江照雪终于有些恍惚想起来。
    只是沈玉清回去就后悔了。
    大约还是嫌弃她妖修出身,又或者下了床就清醒,反正他回了灵剑仙阁,就了无音讯,她在蓬莱等了许久,还美滋滋和江照月说,他肯定要带着孤钧老祖来提亲。
    结果等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只等来他的道歉信。
    她气得带人打上灵剑仙阁,结果九幽境犯界,他便去了前线。
    九幽境和真仙境打了差不多一年,那一年他们奔走两地,她是命师,永远被保护在最后方。
    他则始终在最前线。
    直到沧溟海大战,她一路狂奔去救他,他们才终于再见。那时候她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了。
    她只想救他,想他活着。
    可救了他,他不领情,这么多年,他始终责怪她擅作主张,责怪她救人、逼婚。
    她在这种责怪里越发乖张,她没明白,她做错什么了,娶她是他说的,婚是灵剑仙阁求的,结果成婚后他不闻不问,碰一下就像是她在强迫他。
    只是他越是如此抵抗,她越想要他屈服。
    两百年她软的硬的,明的暗的,喝酒下药,讨好说谎,用尽手段。
    直到最后在江州那年,她站在雨里,终于彻底死心。
    本来也不念想了,可在慕锦月入门前一个月,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冒雨前来。
    她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惊醒,就看他坐在床边。
    他身上披着雨夜的冷,见江照雪醒过来,他转眸看去。
    江照雪睡得有些恍惚,她撑着起身,慢慢意识到旁边坐的是谁,喃喃出声:“阿渊?”
    沈玉清慢慢抬眼,他在夜色里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然后他一点点凑到她面前,她以为他又想教训她,皱起眉头:“你又想发什么疯……”
    “疯”字还没出声,他就吻上她。
    她睁大眼,感觉他像少年时,第一次亲吻她那样,克制又温柔。
    她听着淅淅沥沥雨声,睁大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的亲吻中流下泪来。
    他吻过她,便又停住,只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阿雪,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犯错了。”
    她听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
    沈玉清没说话,他只轻轻靠着她,似乎很是疲惫。
    他靠了她一会儿,她不敢惊扰他,静默不言。
    在她以为他会歇在屋里时,他却再次起身,又恢复平日冷淡模样,叮嘱道:“师兄出事,我下山为他料理,会带回来一个弟子,日后你需好生照看,如姐如母,不得欺她。”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半夜来通知这件事,毕竟他的弟子众多,她也从来没管过。
    直到半个月后,他带回了慕锦月。
    想到慕锦月,江照雪嘲弄一笑。
    心里那些伤春悲秋、绮丽情动一瞬全部消散,她彻底冷静下来,暗骂了一句自己丧心病狂、连窝边草的主意都打之后,便闭上眼睛。
    江照雪裴子辰睡得香甜时,沈玉清跟着天机院的人勘察着饕餮楼。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天机院院长傅长生看着饕餮楼包间内的惨烈景象,皱着眉头道:“尸体碎尽被阴气腐蚀,手段极为残忍,好像有很多人同时动手……”
    “不。”沈玉清冷静开口,“只有一个。”
    傅长生诧异回头,沈玉清感知着周边灵气波动,冷静道:“一千年后,我见过这种功法,是我们那个世界魔修常用之术,我们称之为——阴纸仙。”
    傅长生听着,明白过来:“怪不得老朽说,此等功法从未见过,原来不属于此世。那……”
    傅长生惊疑不定:“莫不是从千年后回来的,不仅仅只有沈道友及夫人爱徒三人?”
    “或许吧。”
    沈玉清语气淡淡,想了想后,斟酌着道:“此事内子在场,想必知道更多,还望傅院长能早日找到今日领路的弟子,想必会真相大白。”
    “放心。”傅长生抬手,“沈道友所托,老朽必定尽力。还有一事……”
    傅长生迟疑着:“沈道友,可否同我再确认一次,您是在三殿下身上,看到真龙之气?”
    沈玉清听到这话,抬眸看向傅长生,傅长生盯着他,明显是一定要要一个答案。
    沈玉清想了许久,实话实说:“在下不善此道,但初见时,在下的确是三殿下身上看到真龙之气。”
    “那太子殿下呢?”
    傅长生追问,沈玉清闻言,皱起眉头:“似乎……也有。”
    真龙之气在人间,乃天子之征,皇子之中一般不会同时出现。
    这个答案出来,连沈玉清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只道:“还是先寻内子,内子若在,必能为傅院长解答。”
    傅长生闻言,赶紧道:“放心,今夜这就去查。”
    沈玉清得话放下心来,想了想道:“在下徒弟身上伤势未愈,那在下先行告退。”
    傅长生闻言,寒暄一番,便送沈玉清离开。
    等沈玉清走出饕餮楼,旁边弟子试探道:“院长,那今夜的的供词?”
    “那就……”傅长生想了想,笑起来,“按太子所说呈上去吧。这个沈玉清……带这个女弟子找夫人,可真有意思。”
    傅长生的话沈玉清没有听见,他从饕餮楼走出来,穿过江照雪裴子辰走过的长廊,他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江照雪最后那个笑容。
    那样挑衅又艳丽的笑容,他在她年少时见过无数次。
    每次出门打架除妖,侥幸逃跑时,她会忍不住挑衅一下对方。
    他少年时这样抱着她逃跑,看她惹祸,每次他都想,她太能惹事,可又没办法抛下,只能每次她惹了事,想办法打赢对方,或者逃跑。
    就像现在的裴子辰。
    他知道裴子辰只是在救她。
    毕竟是待在身边七年的徒弟,裴子辰的性情他也知道,必是江照雪妖性难驯,可是……
    他怎么敢?
    心中锐痛顿生,想起江照雪手攀在裴子辰背上,在裴子辰怀中探出头来,朝他挑衅笑开模样,杀意痛意一起涌上。
    那是他的师娘。
    他怎么敢他年少时一样碰她?
    怒意和隐秘的不安克制不住,以至剑身铮铮作响。
    等回到住所时,慕锦月正在门口等他,看见他手执拂尘,独身而归,慕锦月有些意外,忙跟上去追问:“师父,师娘和师兄呢?没见到吗?”
    “见到了。”
    沈玉清压着情绪,疾步往内,慕锦月小跑跟上他入屋,见他坐下,打量着他的神色,忐忑道:“那……那他们人呢?”
    “坐下把脉。”
    沈玉清没有回她,放下手中拂尘,面上看不出喜怒。
    慕锦月心中不安,但也不敢多言,只坐到沈玉清对面,将手递了过去。
    自从四年前她中灵泯散之毒后,身体每况愈下,寿命越薄,哪怕只是人间刺杀,对她来说也是重伤。每日都需沈玉清确认情况,补充灵力。
    沈玉清先为她诊脉,过了片刻后,输送了些许灵力给她,平淡道:“太医院给的方子可以继续吃,你身体不好,日后无需等我,早些休息,回去吧。”
    “师父,”慕锦月试探着,“师兄是不是又带着师娘跑了?”
    这话出来,沈玉清动作微顿,慕锦月见状便知结果,她面露愁色,想了想,分析道:“师父,师兄屡次从师父手下逃脱,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宝物。师父若是强行想要抓他们回来,怕是不易。”
    “此事你不必多管,”沈玉清扭过头去,催促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师父!”
    慕锦月见沈玉清执拗,抿唇劝说:“您若不说明来意,他们只会一直逃下去,您的时间不多了。”
    “我听不明白你说什么。”沈玉清径直起身,往内间走去,“出去。”
    “师父!”慕锦月话已出口,也管不了自己死活,干脆大起胆子起身,一口气继续道,“如今师娘护着师兄,不过是因她是命师,不信天命书,觉得师兄含冤,所以为了纠正师父之错,在补偿师兄而已。他们与师父见面就逃,不过是因为怕师父再杀师兄,加之师娘要回去必须要收集溯光镜,她需要您,只要您说清楚来意,给师娘低个头,她就不会再走了。”
    “如果我就要杀裴子辰呢?”沈玉清听着,执拗转身,盯着面前弟子,仿佛是要证明什么,“她还要为他躲我一辈子吗?”
    慕锦月一愣,她揣摩着沈玉清的话。
    意识到沈玉清在意的是江照雪未曾选择自己后,她迟疑着道:“师父,我知道……过去师娘一直将师父看得很重。可……”
    慕锦月顿了顿,还是大着胆子:“人是会变……”
    “住口!”沈玉清闻言瞳孔急缩,惊喝出声,似是怕她说出声。
    慕锦月吓了一跳,看见慕锦月惊慌神色,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他竭力压着袖子微颤的手,扭头不敢看慕锦月,只道:“我与你师娘之事你不清楚,她只是与我赌气而已,我与她之婚事,事关两宗体面,牵扯颇深,容不得她随意解契和离……”
    “师父,”慕锦月反应过来,立刻打断他,平静中带了怜悯看着他,“我没有说师娘会解契。”
    沈玉清闻言,整个人僵住。
    慕锦月见状,知道不能再说下去。
    想了片刻后,她抬手行礼:“夜深露重,师父保重贵体,弟子先行退下了。”
    说着,慕锦月便转身往外。
    沈玉清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从大门轻拂而来,吹动他因打斗散落下的鬓间碎发,像是有人用手轻撩着他的面颊,“咯咯”笑着:“沈玉清,沈泽渊,你看看我呀。”
    这声音和今日那明艳笑容映在一起,他突生几分无力。
    指尖微蜷,脑海中全是今日的江照雪和裴子辰。
    两百年,他已经不是沈泽渊,可她却还是当年模样,仿佛不曾变过分毫。
    那样的性子,谁若在她身边,时日久了……
    她是妖。
    少年时难以克制的冲动、两百年在她面前一次次狼狈逃脱的景象浮现在他脑海,他分不清这是愤怒还是恐惧,只清楚知道——
    她是妖。
    妖性难驯,天生魅惑人心。
    而裴子辰……已经二十一岁了。
    这恰是他认识江照雪、也是江照雪一眼看上他的年纪。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清楚知道,不能再留江照雪在裴子辰身边了。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没发生什么,一刻都不能再留。
    “寻时镜,”沈玉清突然开口,慕锦月错愕回头,就见沈玉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询问,“能感应到裴子辰的位置吗?”
    慕锦月闻言微愣,意识到沈玉清是在问她,她反应过来,忙道:“他的宝物应当是有与寻时镜感应之物,每次师兄从师父手下逃走时,我都能感应到。”
    “我明白了。”
    沈玉清垂下眼眸,轻声道:“回去吧。”
    慕锦月摸不清楚沈玉清的意思,行礼告退。等走到门边,沈玉清才终于开口:“下次他来找宋无涯,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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