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宝
肖梦琪给儿子涂完药, 又打了点水，把自己全身上下认真擦了一遍, 也不管许耀宗是睡是醒，吹熄煤油灯直接睡了。
这一夜许耀宗辗转反侧直到天亮，妻子领口处那几点红斑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越来越刺眼。他无数次想摇醒肖梦琪，问她晚上到底去了哪里，到底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 可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不敢问, 他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更怕面对知道答案之后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残酷现实。
天快亮时许耀宗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儿, 又被儿子高昂的欢呼声吵醒, 他骂骂咧咧地起了床，看到儿子大宝坐在餐桌前, 一手抓了一个大馒头在啃，肖梦琪也在一旁吃着面包。
“吃早饭怎么不叫我？”许耀宗面色阴沉地走到桌子旁边, 却发现肖梦琪根本没有准备他的那份早晨, “我的早餐呢？”
“没了，”肖梦琪看都没看他一眼，快速吃完手里的面包，又给儿子擦掉嘴角的馒头屑，“大宝你吃慢点，别噎着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妻子冷待, 许耀宗再也忍不下去了, 猛地一拍桌子，“问你话呢, 耳朵聋了？！我的早餐呢？”
肖梦琪手边的端起水杯，不紧不慢地给儿子喂了一口水，才抬起头看他，“我说了，没有你的份，要吃早餐自己想办法。”
“你是找到了靠山，翅膀硬了啊！”
许耀宗往前一倾，一把扯住肖梦琪的衣角，阴沉沉道：“老实交代，药哪里来的，馒头面包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野男人！”
“放开我！”肖梦琪现在可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了，抓过水杯往许耀宗脸上猛泼过去，又狠狠用力一推，将他推倒在地上，“反正我们娘俩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你也少管我！”
许耀宗晚上本来就没睡好，被推倒在地上，脑子都是晕乎乎的，他习惯了摆一家之主的派头，哪里听得了妻子说这种话，气得抓起手边的椅子，气急败坏地往地上一砸。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再说一遍！敢在外面给老子丢脸，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昨晚叫来警卫的那个邻居用力敲了敲挨着他们家的墙，打断了他们的争执。
邻居高声喊道：“许耀宗，肖梦琪，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安静点，这里又不是只住你们一家，一天到晚吵吵吵，吵死了！”
“你们今天不是还要去工地劳改吗，再不走要迟到了，迟到要加罚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还有啊，警卫的周队长昨晚就叫我监督你们了，再发现打架斗殴，直接增加劳改十天，你们再吵，我就要叫他来了！”
这片住宅区墙都砌得很薄，一户人家大点声音说话，声音能传遍周边十几户人家，邻居劳改劳改的嚷嚷个不停，分明就是在故意宣扬他们家的丑事。
许耀宗最好面子，这时候也顾不上肖梦琪了，朝着墙那边吼了一声，“不用你多事，我马上就去！”
他晃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桌子站稳身体，看着肖梦琪阴鸷地说了一句，“晚上再收拾你！”然后从儿子大宝手里抢下大半个馒头，一边吃着，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出家门。
大宝才咬了两口的馒头被抢走了，愣了愣，嘴角一撇，嚎啕大哭起来，肖梦琪赶紧过去哄他。
“乖宝别哭啊，别哭了，妈妈中午再给你找好吃的，你爸那个杀千刀的，连你的东西都抢，也不怕吃了噎死！”
大宝在肖梦琪的怀里撒泼打滚，“我不，我不，我就要馒头，我就要馒头！”
“有馒头，这不是还有大半个馒头吗，你最乖了，先把这个馒头吃了，中午妈妈给你买罐头吃好不好？”
大宝眼睛亮起来，“罐头？罐头在哪里？我要吃罐头！”
“中午再给你买，你先吃馒头。”
“不嘛不嘛，我要罐头，我就要罐头！”
……
肖梦琪花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把哭闹的大宝哄好，同时还向他许诺了罐头、糖果、巧克力等好几样东西。
大宝是许家上上下下期盼了多年的儿子，以前就被许家两老和许耀宗夫妻俩宠上了天，一直都是要什么给什么，从来没受过一丁点委屈。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多久就到了末世，现在他想吃点小零食都这么难了。
想到这里，肖梦琪抱紧怀里的儿子，又委屈得哭了起来。
别看她刚才在许耀宗面前表现得勇敢又果决，其实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许耀宗哪怕是有一丁点的能耐，她也不用这么虚张声势啊。
许耀宗的怀疑其实没错，昨晚的药也好，今天早上的馒头和面包也好，确实都是她用身体从外面的男人手里换回来的，但肖梦琪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现在全世界都物资匮乏，安全区里也没有正经的工作机会留给她，除了出卖身体，她还有什么办法，她不是异能者，前几年养尊处优把身体养娇了，大热天在外面多走几步都气喘吁吁，也不可能和别人一样出去打丧尸，总不能就这么饿死吧。
她至少是靠自己的身体换来了食物，比许耀宗那个连儿子的馒头都要抢的废物强多了！
儿子还要吃罐头、糖果、巧克力……想到昨晚遇到的那两个粗暴的男人，肖梦琪胸口泛起一阵恶心，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她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她怀里大宝的脖子上，大宝往旁边躲了躲，没有别的反应，埋着头只管继续啃着剩下的馒头。
肖梦琪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换了个方向抱起大宝，让他看着自己，“大宝，妈妈现在很难过很伤心，你能不能安慰妈妈一下？”
大宝不能继续吃馒头了，不满地撅起嘴，“你为什么伤心？”
“爸爸太没用了，妈妈要一个人赚粮食养你，太辛苦了。”
大宝两颗黑幽幽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爸爸没用，那就不要他，换个有用的爸爸不行吗？我想要一个能给我买糖买巧克力的爸爸。”
一向天真无邪的儿子嘴里竟然说出这么赤｜裸｜裸的话，肖梦琪心里一惊，很快又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了，童言无忌，大宝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应该并没有什么深意。
“爸爸就是爸爸，怎么能随便换呢，他又还没死，妈妈和他也没离婚。”
大宝眨了眨眼睛，“他死了就可以了吗？他死了我就可以有新爸爸了吗？”
“不要胡说！”肖梦琪用力按住大宝的双肩，“你从哪里听到这种话的？！”
大宝嫩生生道：“楼下的小丽就是这样的，她爸爸被丧尸咬死了，她妈妈给她找了个新爸爸，新爸爸对她可好了，天天给她买糖果。”
“那是别人家的事，死不死的，这样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听到了没有？你爸听了肯定会打你的，他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
肖梦琪虽然也无数次诅咒过许耀宗，觉得像他那样的废物活着还不如死了，有时候甚至都想要亲自动手，但是这样的话绝对不应该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至少，不应该从她儿子的嘴里说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她的道德标准本来就比一般人低得多，伤害他人她时从来不会有任何负罪感，所以她当初可以为了钱嫁给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许耀宗，然后在许家作威作福，逼走了无依无靠的桑灿灿。
可是大宝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她的心里，她的大宝就是全世界最天真最善良最可爱的人儿，她自己可以是个坏女人，但绝对不会让大宝变坏。
“大宝你是个乖孩子，就算爸爸靠不住，妈妈也会好好照顾你，你不要乱想，也不要跟外面的坏孩子玩，知不知道！”
肖梦琪轻轻拍着大宝的肩，希望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大宝含糊地“嗯”了两声，又埋头去吃馒头了。
为了赚晶核给大宝买罐头糖果巧克力，肖梦琪把自己收拾打扮好，下午又出去了，让大宝一个个乖乖在家自己玩，傍晚的时候她回来了一趟，给大宝带了罐头和面包当晚餐，看大宝果然乖乖地待在家里才放下心，又再次出了门，毕竟她晚上才是最好“做生意”的时候。
一连接待了两批“顾客”，接近十一点时，肖梦琪才终于“收工”回了家，走到家门口，发现楼道上围了很多人，屋子里还传出大宝惨烈的哭声，肖梦琪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早晨敲墙的那个邻居也挤在人群中，见她回来了，连忙跑过来拉她，“肖梦琪！哎哟，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家里出大事了！”
“出……出什么事了？”肖梦琪有点不敢踏进家门，可是大宝的哭声又让她心慌不已。
“你男人没了，他不晓得得罪了谁，躺在床上被人砸死了，你儿子好像看到了凶手，也吓坏了，一直哭到现在，话都说不好，哎哟，你快去哄哄他吧。”
肖梦琪快步冲进家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上那一滩刺眼的红色，米灰色的床单浸满了血渍，许耀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被砸得血肉模糊，五官都分辨不出来了，早已没有了呼吸。凶器就在旁边，是家里一直在用的半块磨刀石。
接着她又看到了缩在墙角的大宝。大宝确实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双眼无神地瞪着床那边，嘴里不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看到她回来，眼里才稍微有了点神采，朝她伸出手臂。
“妈妈，妈妈……”
肖梦琪赶紧跑过去抱住大宝，“乖宝，别哭了，别哭了，妈妈回来了。”
大宝果然就停止了哭泣，将脸埋在她的胸前，肖梦琪恍惚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爸爸死了，可以给我换爸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