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大局
这场交流虽然是在驿站的公告栏上进行的, 不过桑灿灿这段时间人一直懒懒散散，公告栏和留言板都没好好查看过, 也就不知道竟有人盯上了自己的小金库。
而且这些人还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狂风又持续刮了两日，各安全区的人基本上都出不了门，就算躲在家里都担惊受怕，生怕屋顶一不小心就被风给掀了。安全区里很多房屋都是末世后临时搭建起来的，根本经不住狂风。
安全区也开始给幸存者们派发救济粮，多自然是不多的，每个人每天分一两碗稀粥, 也就是不被饿死而已。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严峻, 物资也越来越紧缺，中央安全区几位领导人终于下定决心, 来到别墅, 向冯芮借晶核。
为了表现对借晶核这一事宜的重视，一共有三位高层领导来到了冯芮的别墅。外面风刮得厉害, 他们出行的样子也是滑稽得很，每个都穿着肥大而厚重的衣服, 脚下还绑着沙袋, 左右两手一手抓着一个体重至少两百斤的大块头保镖，全都是为了防止被风吹走。
大风把人的头发都给掀翻了，冯芮通过门铃上的监控看到他们的模样，第一眼就笑出了声，“老桑你赶快藏好，来了几个大人物, 也不知道来干啥, 感觉他们就是来搞笑的。”
住进这栋别墅时，冯芮提出了可以随意处置擅闯者的要求, 中央安全区答应她的同时，也做了一点补充，如若安全区有正当理由正式登门拜访，除非她不在家，或者有非常合理的原因不能见人，不然她也不能避而不见。
这大风天也出不了门，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好的借口，所以这三位领导冯芮看来是非见不可。
桑灿灿正躺在客厅沙发上吸收晶核呢，前几天冯芮对她语重心长说了那一席话之后，她也就是把躺的地方从自己房间转移到了客厅，其他一切照旧。
听到冯芮的话，桑灿灿赶紧把躯干和四肢收起来，只留下一颗骷髅头，摆在客厅茶几上当装饰。
见她准备好了，冯芮才开门把外面的人放进来。
让保镖们留在外面守着，三位高层领导先后走进别墅，见到冯芮表现得热情极了。
这三人官职品级各不相同，最厉害的那位算是中央安全区的二把手，平常总是不苟言笑，这会脸上也微微带着笑意。
职位最低的那人语气热络道：“冯老板，看你气色不错啊，最近过得可还好？这大风天的也不好出门，都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什么不方便，要是缺了点什么，随时跟我们提啊，一定不要客气。”
他们公事公办时冯芮没什么想法，这么一笑，倒是笑得冯芮心里有点咯噔，“几位一起来我这，是有什么事吧？”
有事说事，别跟她嬉皮笑脸。
“没什么事啊，就是来看看冯老板这边的情况。”
三位领导依次在冯芮面前坐下，也不直接说明来意，东拉西扯地和她寒暄。
“别墅住得可还习惯？一直忙，也没时间来看看你，现在倒是得空了，今天就来了。”
“吃了吧？这两天试验田里刚摘了一批新鲜蔬菜，明儿让人给你送点过来，冯老板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这大风天的也出不了门，冯老板要是觉得无聊了，随时可以跟我们说，找几个人来陪你打打牌说说话的，都行。”
这些领导以往给冯芮的印象都是精明干练的，这会儿竟然跟她拉起了家常，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事儿还不是一般的大啊。
作为驿站的代理人，冯芮也不想给桑灿灿丢面儿，在他们面前都是直来直往惯了，这会儿也不继续兜圈，“几位到底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能谈咱们就好好谈。”
如果没得谈，那她就要直接放狗子送客了。
三位领导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官职最低的那位作为代表发言。
“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冯老板帮个忙。”
以往他们在冯芮面前使用的都是“合作”、“互惠互利”这样的词语，这回直接说是帮忙了，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冯芮心下生出警惕，“帮什么忙？仔细说说。”
“就是您一定能帮的那种忙，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困难，但对您这样的大老板来说，那就是个小意思……”
“事大事小我自己会判断，”冯芮打断了他的奉承，“你先说清楚。”
见奉承不成，对方又对她卖起了惨，“哎，冯老板你也知道，这几天天天刮大风，一出门人都会被风吹走了，什么事都做不成，围墙屋子也吹塌了，各地都是损失惨重，我们这些人心里……天天都跟刀子在剐一样。”
“那么多安全区，那么多人，大家躲在家里也都要吃饭啊，前两天各大安全区就已经开始放粮救灾了，灾难面前所有人都是命运共同体，我们这么做，也只希望能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只不过……这大风天还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的存粮眼看着就撑不住了，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晶核去买……”
他这一套接一套的，冯芮听得眉头慢慢皱起，“所以呢，少废话，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官职居中的领导咳了一声，接过话头，“冯老板你生意做得大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晶核入账，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向你借点晶核，临时应应急。”
“我们肯定会记着你的好，等度过这阵子的危机，大家能继续出去赚晶核，到时候一定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他的话让冯芮一时失语，下意识看向桌上桑灿灿的骷髅头。
以为她这个反应是想要拒绝，官职最高的那位领导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一直认为，冯老板你年纪虽不大，却非常具有大局观和是非观的，是个好同志，这种能够造福所有人的事，想必冯老板一定级积极参与吧。”
这是要给她道德绑架啊，冯芮的脸色黑了些，不过她那张脸本来就花里胡哨的，变黑了也看不出来。
“你们需要多少晶核？”冯芮问道。
见她松口，三位领导的眼睛都明显亮了起来。
官职最低的那位领导继续说道：“我们认真算了算账，如果这场狂风持续下去，就假定是持续半个月吧，大约还需要相当于八千万一级晶核的物资，才能够保证现在的幸存者们的基本生存需求，我们自己节省一点，把各处能筹备到的晶核物资都筹备起来，大概能筹到三千万左右，剩下的五千万晶核，就需要从冯老板手里借了。”
“如果大风持续不了那么多天，多出来的晶核立即就能还你，同样计息，冯老板你觉得怎么样？”
她觉得怎么样？她觉得荒谬至极！张口就是五千万晶核，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呢！
冯芮脸色更加黑了。
“我没有五千万晶核。你们似乎搞错了什么，驿站生意再好，赚的晶核也是要归它自己的，我就是当个中间人，赚到的还不到总营业额的千分之一。五千万？你们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来。”
她虽然不清楚桑灿灿和驿站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驿站赚到的晶核有多少进了桑灿灿的腰包，但现在她就是桑灿灿的代言人，不能让别人以为她赚晶核赚得有多容易，自然要把比例往低了说。
“这……”三位领导人对视一眼，“五千万不行，那四千万呢？”
他们本来就把数字报多了，真正的目标数额是二到三千万，总要慢慢讨价还价嘛。
冯芮却直接戳破了他们的打算，“四千万也没有，四百万都够呛。”
四百万对于所有安全区来说肯定是不够的，不过这三人登门之前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性，也想好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还是官职低的人说话：“如果没有那么多晶核，我们其实也不是非得要晶核不可得，关键还是物资。听说之前也有驿站有过赊账的情况，冯老板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也给我们赊一赊账？”
“集体赊账或者个人赊账的形式都可以，我们只需要大风这几天每天的基本生存物资，别的绝对不多要，等大风过去，都能出门赚晶核了，一定立即把欠款补上！”
好家伙，这是看着借不了晶核，直接空手套物资了。冯芮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桑灿灿。
一直旁听着的桑灿灿此刻心情也很是复杂。
之前她临时给华安基地新开的驿站开通了赊账功能，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撑过试验田里的作物长起来之前的那段艰难日子，想着以后种出了作物，也能给她多赚点晶核。
但那时候，她也就是每天提供最多一百个一级晶核的赊账额度，再多会有无法回收的风险，系统也就不愿意了。后来华安基地被上面接管，欠的晶核虽然立即还上了，桑灿灿的预想却落了空，华安基地产出的新鲜蔬菜根本卖不到驿站，她也没法从中间赚差价。
现在想想，那次赊账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说并不划算。
而这次如果再开了赊账的口子，那可就不是一天一百个晶核的问题了，一百万晶核都很可能不够用。她开店是为了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傻了才会答应这种请求。
这种状态下桑灿灿也没法直接跟冯芮交流，不过就算不交流，冯芮的想法也和她差不多，说话的语气甚至比她还要冲。
“几位领导，你们认真看看我，我脸上是不是写着‘冤大头’几个字？”
官职最低的领导笑呵呵道：“冯老板你也别生气，我们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这个条件你要是不满意，细节问题我们都可以谈的。”
官职居中的领导也跟着附和，“就是，有商有量才叫商量，而且，冯老板你有句话我必须纠正一下，明明是顾全大局造福天下的好事，怎么能说冤大头呢，分明就是大英雄！你要是答应了帮这次忙，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类的大英雄！”
冯芮生平最烦的就是别人跟他说什么“顾全大局”，当初在江城安全区，陈浩文不就是用“顾全大局”当借口，让那么多人被动“自愿”地成为他的实验对象，还把她扣在实验台上活剐了那么多天！
这一波奉承人的套话反倒起了反作用，冯芮直接板起了脸，“别，大英雄这个名头我当不起，也不想当！谁爱当谁当去！”
见她语气不对了，其他人赶紧打起圆场，“这不是别人没你这么大的本事，也帮不上这么大的忙嘛。”
冯芮眉头皱得死紧，“我本事大，我就活该给你们当冤大头？哪条法律有这样的规定？”
“这不是法律规不规定的问题，这是做人的道德啊，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难道就忍心看着别人活活饿死吗？”
她正是因为不忍心，才主动站出来，当了这个驿站的代理人，希望能在不损害桑灿灿利益的前提下，让人类获得更多好处。现在冯芮却有点后悔了。
“我不忍心又怎么样？你们要是需要捐款，我可以捐啊，五万晶核还是十万晶核？我现在就可以拿出来。五千万？你们做梦呢！赊账也是做梦！”
官职最高的领导一直沉默着，似乎是看不惯她的态度了，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我不懂事，你又有多懂事？”冯芮拍桌而起，猛地瞪向他，“你又捐了多少？要是不忍心看着别人饿死，你们就把自己家的粮食分给他呀，来找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越说越激动，要不是自己家里的东西砸了不划算，都想要动手了。而三位领导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桑灿灿的骷髅头突然晃了晃，在茶几上滚了两个圈。
这是她在提醒冯芮，镇定点，不要在这里生出事端。
冯芮压下肚子里剩下的上百句想要骂人的话，咬了咬嘴唇，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
“现在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了，你们回去重新想个方案，像今天这种离谱的就不要说了，明天换个会说话的人再来谈，我也会好好考虑你们的提议。”
说完她也不管三人的反应，吹了声口哨，唤出在旁边房间睡觉的狗子，直接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