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婚后每一日,他都在庆幸,他娶了她。对她,他这辈子不可能放手。可如今情境下,他不得不选择送她离开一段时日。
三万英魂,还有他的父兄,如果萧关一役背后真有隐情,他势必要查清。
而她,她不该和他一起承受他背负的这一切。
郁明:“新宅子里要有池子,有水榭,还有鱼。”
忠平有些懵,但他还是一一应下了。
“先生预备怎么和娘子说?”
怎么说?
其实他也未曾想好。
屋子里,冯十一对于她夫君背着她安排下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正紧紧盯着桌上的匣子看。
桌子上的匣子里摆放着九支式样不同珠花。
看着那珠花,冯十一沉了沉眉。
郑九娘来了!
五日,她给的十日期限就剩五日了。
冯十一的手在匣子上抚过,她刚把匣子阖上,身后传来脚步声,冯十一回头,是阿无捧着洗干净的衣裳进门。
“娘子……”
冯十一看了看面庞稚嫩的阿无,把匣子一推。
“阿无,这些珠花你拿去戴吧。”
午膳的时候,正在摆膳的韩伯看到了阿无头上的珠花。
“阿无,这不是褚公子昨日送来的给娘子的谢礼吗?”
阿无摸了摸头上的珠花,有些不知所措。
“阿爷,我不知道,是娘子给我的。”
韩伯皱了皱眉,正欲继续说话,身后传来声音。
“韩伯,是我给阿无的。我只戴夫君给我送的,旁人送的我用不上。”
牵着娘子,心情刚有些微妙的男人,在他娘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语下,心平复了下来。
用了午膳,冯十一本盘算着和她夫君一道出门喝个茶听个曲。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外头的天色阴沉下来了不说,还刮起了大风,似乎要下大雨了。
再看她夫君,一脸淡然对她说:
“娘子,城中有两个文会,我想去看看。娘子要随我一道去吗?”
文会?
冯十一连连摆头。
“夫君自己去吧。”
郁明:“娘子一人在家可以吗?”
来苏州城这些时日,他陪她逛遍大街小巷,还带她去山上住了两日,鲜少为自己做些什么,冯十一虽喜欢有他陪着,但也不是要把他绑在身侧。
冯十一大方摆摆手:“我无事,夫君去吧。”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无事,冯十一甚至还送他到大门处,而他在登上马车时,还不忘叮嘱她。
“我不在身侧,娘子就不要独自出府了。”
冯十一眨眨眼,真挚回答。
“嗯,不出府。”
冯十一应的好好的,可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她就后悔了。
没有他在身侧,好无趣啊。
想出门,外头却下起了大雨。
听着久违的雨声,冯十一想起了烟雨朦胧下的竹溪镇。
老赵应该收到她的信在来苏州的路上了吧。
老赵来了,十日之期也到了,她可以带着夫君还有老赵离开了。
冯十一百般无赖托着腮,托着托着,她泛起了困意。困意上头冯十一褪去了外衫,钻进被褥里,听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很快陷入了梦境。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而她的夫君还没有回来。
“娘子,先生刚刚让人来传话,说文会还未结束,他迟些回来。让娘子先用膳,莫等他了。”
冯十一没有多思,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之时,修长的手掌搭上了屋门,轻轻一推,屋门缓缓打开,屋内的光透过缝隙泄出,照在脚下。
踏着隐隐微光,郁明放轻了脚步进门。刚进门,他对上了一双锃亮的眼眸。看着那双眼眸,郁明眼中闪过诧异。
“娘子怎么还没睡?”
无所事事睡了一整个下午的冯十一眼下清醒的很,清醒的知道她夫君大深夜才归家。
不过就是一个文会,便是再喜诗书至于呆到这个时辰吗?
冯十一虽不满也没计较,她坐起身。
“晚膳用了吗?”
郁明点头:“用过了。方才下马车时淋了些雨,身上有些湿,我先去沐浴。娘子快躺下吧,省得着凉了。”
他上回淋雨发热发了好几日,眼下听他又淋了雨,冯十一皱了皱眉。
“夫君快去吧。”
再躺回床上,看着踏进浴室的清瘦背影,冯十一意兴盎然。
前两夜住在寺庙,睡在寺庙里听着佛音靡靡,她实在难以有什么念头。如今,终于归家了,绵绵夜雨中,最适合延续那场还未开始就被打断的情事。
烛火微弱,郁明从浴室出来时看到屋子里灯烛被灭了两盏微愣了下。还未等他检查灯烛,他娘子就唤他。
“夫君站那做什么?”
“烛灭了,我换支烛。”
“不用了,有一盏亮着就够了。”
郁明没再坚持,他缓步往床榻走去。上榻,掀被,刚躺下,一只纤细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随后一道柔软的身躯贴上了他的胸膛。
“夫君,下雨了,今夜好似有些冷。”
她娇声柔语,温热的柔软身躯更是紧紧贴附着他,床帐中又散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幽香,这一切都让郁明刚上榻就僵直了身子。
好在他的身躯一向笔挺,这让攀附在他怀里的人也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盯着床帐,搂着她圆润的肩头,郁明闭了闭眼掩住了眸中的晦涩,再睁眼,他眼眸中已恢复了平静。
平静眸光下,他扯过被褥将她盖的严严实实的。
“明日让阿无换件厚实些的被褥来。”
趴在结实的胸膛上,手下是他精瘦的腰身,冯十一满心期待,眼眸都泛着亮光。可转息,不管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都让冯十一眼眸中的光瞬间消散。
被褥……
这是被褥的事吗?
冯十一只觉着心中呕了一口老血。
那夜中秋夜他明明不是这样的,那夜在马车上,她险些都要以为自己换了夫君。
那连连的炙热的,灼人的吻她记忆犹新。
这才过去两夜,他怎么又恢复成了这一副佛性模样。
冯十一心中满是郁闷,殊不知她的夫君也满心苦涩。
他想要她,想到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可他不能,他不能让她怀着身孕离开。
哪怕只是一次,但万一呢?
夫妇俩心中都苦闷,但偏偏谁也没有松开谁,两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压抑着各自心中的情欲。
这一夜,夫妇俩谁都没睡好。
再睁眼时,一夜没睡好的冯十一听闻自己的夫君今日又要去参加文会,脸险些都挂不住了。但冯十一最后也没说出不让他去的话。
“夫君去吧,今日要早些回来。”
冯十一越是温柔,郁明心中越是愧疚。
哪有什么文会,他出府是为安排送她离开的事。
他要确保她的安危,确保无人知道她的存在,无人随着她离开苏州城,无人知道她去向何处。
即便忠平安排好了一切,但他总要一一确认才能放心。
瓢泼大雨中,郁明登上了马车。城的另一头。有人穿着蓑衣出了门。
大雨天,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穿着蓑衣的身影混在人群中也不起眼。
七拐八拐,穿着蓑衣的身影定在了一间门面狭小的医馆门口,进去再出来,他手上拎着两个药包。
把药包塞进怀里
,穿着蓑衣的身影左右环顾了下拉了拉头上的蓑帽,低下了头。再次混进人群。
待穿着蓑衣的身影走远了些,小医馆对面的茶座里有两个人默默起了身,两人随手拍了块银子在桌上,都不等找银就迈进了雨里。与此同时,站在医馆门外本笑脸送客的伙计敛起了脸上的笑。他再转身时,阖上了医馆的门。
“给阁里报信,人找到了。”
大雨磅礴,走在大街上还好,走在破旧的巷子里,就得小心翼翼避开巷子里深深浅浅的坑?一旦踩到坑,湿了鞋不说还得溅一裤腿的泥。
水坑盛着雨水,雨水成面,似镜,波澜的水面折射着景。
穿着蓑衣的身影一直垂着头,垂头为避水坑,也为避人。路过一片大水坑时,一直低垂的视线不经意瞥到了水坑里水面折射的景。那景里除了他,还有一人。
本微微佝偻的身影没有犹豫瞬间直起,直身再转身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
噌——
那抹银光没有如预料般刺到人,而是落了空,在巷道的墙面上划过。
锋利的刀刃划过,墙壁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能在结实的墙面上留下这样的痕迹,可见动手的人有多不留情,有多用力。
巷道狭小,不适合近战,身影高大的人更是吃亏。但穿着蓑衣拿着刀的高大身影也没有片刻犹豫。
一招落空,他很快又蓄了势。
可当他刚迈了一小步,惊险避过一招的人就摘下了蓑帽。
“是我!”
“忠平?”
“你怎么在这?”
长满野草久无人居的破旧小院里,两道身影面对面而立。
看着突然出现的忠平,岑成难掩惊喜。
“忠平,你怎么会在苏州?”
忠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你们刚离开竹溪镇,我们就来了。一直在城里找你。那孩子呢?在哪?”
岑成惊喜之后是惊慌:“你怎么找到我的?何时发现我的?”
忠平:“主子猜到你定然会去医馆药铺买药,所以让我一直带人盯着。我知道药方,所以买断了几味药,就留了几处盯着。”
岑成:“怪不得,怪不得有两味药我一直没有买到。”
忠平:“那孩子呢,在何处?”
岑成:“世子很好,也很安全。忠平,我想先见见少将军。你帮我传个话。”
忠平皱皱眉:“什么话?”
岑成:“你告诉少将军,我看到了莫副将,莫生。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