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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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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晕过去的时寅,还是她晕过去前的那一番话,都使得冯十一眉头紧锁。只是眼下,比起时寅的话,冯十一更在意已经晕过去的她。
    放缓动作,冯十一将人轻轻抱起,抱着人穿过小院后她抬脚踢开本属于老赵的那间屋子的门。
    进门,将时寅放在床榻上再抽回手时,冯十一的双手已经被血沾满。
    持刀破开黑衣,黑衣之下,是数道创口极小却极深的伤口。看那伤口,多数已经止了血,时寅应该自己处理过,唯有小腹那处刺穿伤很严重还在不断渗血。
    看着道道伤口,冯十一眉头不禁紧锁。
    帕子,烛火,烈酒,银针,细线……
    一应事物备齐,借着烛光,冯十一咬开药瓶,将药瓶里的药粉均匀倒在刚擦拭过的伤口上后。银针穿线,热火炙针,再垂首,冯十一动作娴熟持着银针将时寅身上的伤口寸寸缝合,缝好针后又给伤口裹上白布。
    做完这一切,冯十一的视线停留在了时寅身上唯一露出的一道伤口上。那伤口在肩头,正是那夜为了替她掩盖,时寅自己捅自己时留下的。
    看着那处伤,冯十一的眼眸暗了暗。
    接下来的一夜,冯十一始终未曾阖眼,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床榻旁守着。一直到了天明时分,躺在床榻上昏睡着的人都没有发热的迹象,一直沉着脸的冯十一面色这才好些。
    还好,死不了。
    虽死不了,但受这些伤,又留了不知多少血,只怕她一时也醒不了。
    时寅不醒,那她昏迷前那番话对冯十一而言也就同谜语一般无解。可已然如此,冯十一别无他法只能耐住了性子,给时寅用上最好的药了。
    这些药,本是老赵给她预备着以防不时之需的,没成想,如今都用上了。而且老赵给预备的这些药确实不错。本以为还要昏睡几日的时寅在第三日黄昏时短暂醒来,醒后她只吐了五个字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她说:“东平县……善堂。”
    冯十一对江南不算熟悉,更不知道什么东平县,她只能叫来大发。大发这几日什么消息都没探到,内心也有些惭愧,因此站到冯十一面前时,他埋着头,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埋进胸膛里的模样。
    冯十一也没有墨迹,直接切入正题。
    “这东平县是何地方?”
    大发想了许多,怎么都没想到他东家今日找他是问东平县。大发抬起了眸,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
    “这东平县,我知道的也不算多。我只知道距离我们这大概两日路程,就在宣州和舒州的交界处。瞧着虽近,但东平县却不归于江南道,而是隶属于淮南道。”
    淮南道……东平县……善堂……
    冯十一沉了沉眼眸。
    “我让你探听的消息不用探听了。你去备辆马车给我。”
    不用探听消息了?
    大发如释重负之时不由疑惑:“备马车?东家这是要去哪吗?”
    冯十一:“回家。”
    大发:“啊?”
    很快,大发的疑惑就有了解答。他眼睁睁看着他身型的纤细东家从屋子里稳稳抱出了一个女子。而被他东家抱在怀里的女子双眸紧闭,面上更是全无血色。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还有薄弱气息,大发险些都要以为她死了。
    大发瞥了一眼后就匆匆收回视线,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东家拒绝。
    “将车帘掀开就好。”
    大发老老实实去掀开车帘,待他东家抱着人上了马车,大发又老老实实上马车架马。
    马车驶进巷子,大发一身精壮的肉又没发挥用处,因为他东家又亲自将人抱下来了。
    迹步亦趋跟着,什么忙都没帮上的大发听他东家吩咐。
    “去隔壁将王婶叫来。”
    王婶来的很快,这几日她见不到冯十一,心底很是着急。可再着急,她在见到冯十一时,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眨着眼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冯十一:“王婶,我要出门几日,这是我的远方亲戚,我出门后麻烦你好好照料她。”
    王婶这才发觉屋子里的床上还躺着一个女子,看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极差,王婶惊诧之余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冯十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大发。
    “我走后,把药铺关了,你到这来,守着宅子帮衬帮衬王婶。至于老赵新招的那个伙计给他三个月月钱让他走吧。”
    虽摸不清眼前是何状况,但大发还是老实点头应下了。
    冯十一:“好了,你先出去吧。”
    大发出去后,冯十一转身走到床榻旁,解开了时寅的衣裳,给王婶看了时寅身上的伤又拿出了药,按照顺序教王婶该怎么上药。
    这伤,一看就是利器所伤。床榻的人虽闭着眼,但也能看出她面容艳丽。这般艳丽的女子,怎会受如此重的伤,显然这不是寻常人啊。
    王婶踌躇了又踌躇,最后还是把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
    “十一,是不是小花有消息了,你出去是为了找小花吗?她是因为小花受的伤吗?”
    王婶的眼神从期待到忐忑不安。面对王婶忐忑的眼神,冯十一没有答而是点了点头。
    冯十一点头的瞬间,王婶就红了眼眶。她静静立了许久,最后道:“十一,护好自己最要紧。小花她……”
    冯十一果断止住了王婶继续要说的话。
    “放心吧,王婶,我会把小花带回来的。”
    将药留给了王婶后,冯十一回到正屋打开了一个箱笼。
    将箱笼里的放着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再拆下箱笼底板,底板下整齐码放的暗器露出。
    夜色迟暮,冯十一坐在椅子上目光专注给暗器都淬着毒。淬好毒,归置好暗器,又擦拭了贯用的两柄小刀后,冯十一的视线落在了两柄长刀上。
    东屋里,王婶难掩心中焦躁和担忧,不断踱着步的同时还时不时探头看向正屋。
    就在王婶几次出门探头后,正屋门终于打开,随后冯十一身着黑色劲装,背背双刀从屋里走出。
    夜色下,王婶看着突然间改头换面整个人都变得凌厉的冯十一一时愣住了,尤其是她背后的双刀,更是让王婶瞪大眼睛。
    “十一?”
    冯十一缓步走到王婶面前,微微一笑以示安抚的同时散去了一身凌厉。
    “王婶,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也帮我照顾好时寅。”
    看着笑容温和的冯十一,王婶有一瞬间有冲动想对她说:要不就别去了吧。可最终,对孙女的思念还是化掉了这股子冲动。
    舔舔干燥的唇,王婶轻声道:“十一,万事小心。”
    随后,王婶就目送着冯十一出了门。冯十一出门后,王婶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泪直直坠地,还未渗进青石板间,就被直直跪下的膝盖盖住。
    双膝跪地,面朝东方,王婶双手合拢摆出祈祷手势,面上边流泪边道:“菩萨保佑,保佑十一此番顺顺利利,无难无劫。保佑小花,平平安安……”
    王婶低声祈祷之时,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雷电闪过,照亮了王婶略显惊恐的脸。
    惊雷过后,大雨很快倾盆而下,雨浇透了一切,包括快马纵驰在山间的冯十一。雨幕遮眼,冯十一俯下身子,稳稳坐在马鞍上的同时探到挂在马鞍一侧的蓑帽。
    两日后,东平县外。
    大雨磅礴,设在东平县外供来往商旅歇脚的茶肆内人满为患。
    “小二,还有座吗?”
    清冷女声传来,一直忙到脚不停的小二匆匆回头。这一回头,他便撞进了一双掩在蓑帽下的沉静眼眸里。
    小二微微一愣,但很快四周的喧嚣又让他回了神。
    轻咳一声,小二环视四周。恰好角落里的那桌客人正在起身,小二指
    了指角落。
    “客官,您就坐那吧。您先稍坐下,一会我便去收拾。”
    转了一圈后,小二终于得了空。走到角落的桌子旁他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碟一边问。
    “客官想用着什么?”
    “给我一壶茶,再上几道你们这的招牌菜。”
    “好咧。”
    客人源源不断,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可再忙,他都会抽空隙偷偷往角落里瞥上两眼。
    茶肆虽小,但每日客来客往,他见的人多了。可似角落里那位那样的客人,着实少见。
    虽是女子,但方才匆匆一眼窥得蓑帽下的真容,就已让人心底无端生了畏。再看她坐在那,喧闹之下她始终淡定自若,用周身气场圈出了专属自己的地界,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大雨下,这天色暗的也比平日早些。来往商旅都赶着去投宿,在天暗之前也都匆忙散去。这许多人中唯有角落中的人还端坐着,很是淡然。
    小二收拾着旁桌碗碟时,终于鼓起了勇气好心提醒。
    “客官,再不进城,迟些只怕城门都要关了。”
    “多谢提醒。”
    天色逐暗,眼看就要天黑之时,坐在角落里的人终于起了身。两块碎银推到小二面前。
    “一块结账,一块是给你的。我想问个路,还想请你为我指下路。”
    小二摆摆手,笑容质朴:“客官问便是了,无需给我银子。”
    “麻烦告诉我县里的善堂在何处?”
    “客官打听善堂做什么?”
    “我有个妹妹走丢了,打听了一路说是被东平县里的善堂收容了。”
    小二恍然点头:“原是如此,没有纸笔,那我只能在地上画给客官看了。客官记个大概,进城后再找人打听打听便是。”
    树枝划过湿漉的泥沙地,小二继续道。
    “客官也不用担心,你妹妹运道好,能被咱东平县的善堂收容了。咱东平县的善堂里的孩子啊,这日子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要好呢。”
    “哦?这是为何?”
    “寻常善堂啊,都是官府拨款,可咱这东平县里啊,有个大善人家。数不清几代了,广做善事,给善堂拨了许多银两。他们不仅捐助银两养着善堂里那些孤儿,还请了夫子教他们读书写字,待那些孤儿长大后,更是给他们安排活计寻了去处。这寻常人家的孩子啊,还艳羡善堂里的那些孤儿呢。”
    说着话,小二也在泥地上画出了大致的图。
    看了那图一眼,戴着蓑帽的人起了身。
    “多谢了。”
    “客官客气了,这算不……”
    小二说着话抬头,待他抬起头才发觉本站着他身侧的人已经跨步迈进了雨幕中。小二说到一半的话顿住,待他想起那块多给的碎银追出去时,人已经消失在了雨幕中了。
    从茶肆出来,冯十一策马到了临近城墙的一处林子里后随即翻身下马。找了处植被茂密的地方,冯十一摸了摸马头后将马拴在了树上。
    拴好马,冯十一缓步走到了林间的一处空地上。立在雨中,大雨淋透她的黑衣,雨水顺着她的指尖滑过刀锋随后低落在地。
    大雨下,蓑帽遮住了冯十一的脸也遮住她的神情,淅沥雨声中只听她冷冷道:“出来吧。”
    话音落,两道黑衣身影悄无声息从树上落下。落下瞬间他们冲着冯十一俯冲而来。
    黑影交错,不过瞬息,冯十一立在原地脚都未挪动,向她俯冲而去的两道人影就已轰然倒地。人影倒地瞬间,惊雷闪过,照亮天地之时也照亮了残留在刀锋上的血。
    倒在地上的两人瞪大瞳孔,身躯不断抽搐的同时泅泅不断的血从他们脖间涌出。
    血水夹着雨水很快蔓延开,冯十一都未低头看一眼就踏着血水漫步离去。
    深夜时分,已经入城的冯十一凭着茶肆小二画的草图,摸索到了善堂附近。
    大雨下,四周一片黑暗,只见零星几盏灯笼,冯十一俯身趴在屋脊上,气息轻缓,目光专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下方的善堂多久没有动静,冯十一就僵着身子在屋脊上趴了多久。
    五更响,黑夜中终于传来了动静,那是马车滚动的声音。与此同时善堂靠近后门的一间屋子也悄然打开。
    声音渐行渐近,没一会一辆马车便停靠在善堂后门,善堂后门打开,几道身着蓑衣蓑帽的人踏步而入。他们目标明确,进门后直直朝着那已经打开门的屋子走去。再出来时,他们手中各自抱了一个身量小小的孩子。同时,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朴素的中年男子。
    将人送到后门,中年男子立在马车旁不知说了什么,架着马车的人微微颔首,然后示意其余人将孩子抱上了马车。
    马车来的快,走的也快。
    马车一路驶到了城门。本该紧闭不开的城门眼下居然大开。
    马车从城门驶出后,又在距离城外几十里的官道上突然转了道驶向了林间。
    密林深山间,马车一路未停。驶到一处山脚下,马车停下。马车刚停下,几个黑衣人凭空出现,他们围在马车四周,其中一人掀开了车帘,剩余的人将马车顶部,车厢底下都查看了一番。
    查看无误,黑衣人拍了拍车厢。马车驶去,几个黑衣人却未动。他们环顾四周,眼神锋利。
    瓢泼大雨中,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散开。
    “都警惕些,前几日让人溜进去了。那夜值守的人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吧。”
    话音刚落,说话的黑衣人突然抬手捂住了脖子。瞪着疑惑的眼神他从颈间拔出了一根针,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也都一痛。
    拔出针,几道黑色身影试图说话,可很快他们便没了力气瘫倒在地。
    软软倒在地上,失了力气的几人只能瞪着眼睛。大雨之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他们上方。她俯首垂眸看着他们,目光冰冷。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们,你们会答吗?”
    动弹不得的几人眸光阴沉瞪着来人,而这眸光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我猜也是……”
    冷锋划过脖颈,那阴沉模样僵在他们脸上,成了他们的最后模样。
    将尸身随意藏好再回头,马车已驶远不见踪影。不过好在,大雨虽磅礴,但只将过往痕迹全部重刷干净,还留下了马车刚驶过的那道淡淡痕迹给冯十一指着明路。跟着痕迹一路到了半山腰,马车痕迹消失不见,而此时,天边也泛起了微微亮光。
    失去马车踪迹后,冯十一也不急,一路赶路,已经两日没阖眼。寻了处枝叶茂密的树杈,冯十一跃身而上,坐在树杈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她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就阖上了眼。
    “搜,把人搜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下头传来了嘈杂声音。嘈杂声音中,冯十一缓缓睁开了眼。
    来的正好,她刚好也睡够了。
    没了黑夜的遮掩,有人突然出现便会显得十分惹眼。手持刀剑的一众黑衣人正在四下搜查,不过转瞬,戴着蓑帽的纤细身影就立在了他们几步之外。
    看着突然无声无息出现的人,黑衣人们面面相觑,一个眼波交换后他们就齐齐冲了上去。
    而冯十一看着俯冲而来的一众黑衣人默默拔出了背后的两柄长刀。
    双刀在手,冯十一也动了。她身轻如燕,如利箭般迎向了向她冲来的一众黑衣人。临近时,冯十一左手抬刀挡下向她刺来的冷剑的同时抬起右手的刀狠狠劈下。
    一刀又一刀。双刀挥斩之间,气势凌厉。刀锋下,道道身影倒下。
    一众黑衣人很快就只剩最后一个立着,不过他也不妙,他拿剑的手臂已被斩断,捂着断臂处,黑衣人看着立在尸身中的身影,哑声问:“你是何人?”
    血水混在雨水中从刀锋上滴落,一滴又一滴,提着刀的纤细身影向他步步逼近。
    “被你们抓来的孩子在哪?”
    听到孩子二字,捂着断臂的黑衣人瞳孔一震。
    “你和那夜的女子是一伙的。”
    震惊同时,黑衣人松开捂着断臂的手。单手从腰间取出一物放到嘴边一咬。咬开后又高高举起,不过瞬间耀眼的红烟腾起。
    看着那红烟,冯十一非但不阻止,还勾唇笑笑。
    “我正愁引不来你们的人呢,如此,多谢了。”
    拿着红烟的黑衣人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双眼。
    “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来索你们命的阎王。”
    纤细身影掠来,不过眨眼间长刀便抹过他脖子,在生死的最后瞬间黑衣人听到这么一句低语。
    半空红烟之下,是半地血水,血水顺着草坡一路向下蔓延,而持着双刀的人转身逆着血水一路向上。
    刀锋上沾染的血很快便被雨水冲刷干净,提着刀的人
    也并没有把刀收回刀鞘。
    将双刀带上的那一刻起,这一行就不再是简单的救人,而是注定的杀戮。
    抓了她的人又伤了她的人,那自然就得拿命来偿。时寅身上的每道伤,她都会替她讨回来。
    至于这些人是谁,抓那些孩子做什么,又如何和刺杀镇北侯府一行人的人牵扯上关系,冯十一都不是很在乎。
    不管是从茶肆起就暗中尾随她的人,还是守在山脚的那区区几人,绕过他们对冯十一而言再简单不过。但是冯十一还是选择杀了他们,只有杀了他们才能引出这一波又一波的人。
    分批引出分批杀了也有好处,总比到时候一蜂窝涌出来好对付。
    红烟先后又引出了两批人,但无一例外都被冯十一抹杀。临近山顶,冯十一没有再进,而是收起了双刀寻了个隐蔽点静待黑夜到来。
    雨势越来越大。黑夜也终于来临。丢开蓑帽,冯十一从怀里取出了黑巾。
    步伐灵动,戴上黑巾的冯十一隐在暗处慢慢往山顶逼近。没一会,她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建筑物。建筑物不似普通宅院,也不似普通庄园,四面高墙矗立,高墙间只有其中一面有一道小小的铁门,而铁门外数个黑衣人把守。
    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个暗哨,冯十一摸到了高墙边,贴在高墙上,依稀能听到里面嘈杂的脚步声。点步跃上高墙,冯十一俯首看去。
    高墙之内,是数间平屋。平屋之间,是一片空旷平地。平地上眼下停了几辆马车,还有一辆板车。板车上叠着几副小小的身躯,大雨浇淋,那些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反应。而板车不远处,几个脚步匆忙的黑衣人抱着身量小小的孩子陆续从平屋内出来。
    黑夜下,有些孩子被送上了马车,有些则被毫不留情丢在了板车上。
    看着那个板车,还有板车上那些一动不动的小小身躯,久远的记忆灌回冯十一脑中。
    幼时在街头流浪的她被笑容温柔的女子投喂肉包后,吃着美味的肉包,又听女子温声细语问她要不要随她走时,她没有多思索点头就应了。
    可这一应,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鲜少的食物,一群饥饿难耐的幼童。本该天真灿烂的年纪,为了抢夺那鲜少的食物,一群幼童互相厮打攀咬在一处。
    哭声,殴打声混着血腥味在小小的暗室里蔓延。
    流浪街头的冯十一,与人厮打夺食早已成了本能。她下了几次狠手后,没人敢靠近她。那鲜少的食物也自然有她的一份。有人有的吃,那自然就有人挨饿。很快,有人饿死。而死了的人也没人管,就这么堆在一处。最后,待整个暗室里开始发臭时,暗室门才打开。
    终见天日,冯十一还没来得及感受着难得的天光。就眼睁睁看着那些死在暗室里的孩子被一个个丢上了板车。
    板车,毫无反应的稚童……
    这些人,只怕也同原来的青衣阁一样,表面行善事,实则背地里做的是畜牲不如的勾当。而他们下手的对象正是这些被善堂收容的孤儿,还有流浪街头的乞儿。毕竟这些人都是无父无母无人在意的,就如当年的她。
    隐在高墙之上,冯十一杀意开始翻腾。
    虽迫不及待想杀了这些人,但冯十一也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眼看着辆辆马车和板车通过那道小小的铁门出了高墙。
    出高墙后,马车和板车分两个方向而行,冯十一左右环顾下,选择跟上了马车。
    马车被一众黑衣人围在中间,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凌厉。
    “眼睛都放亮些,快马行进。不得耽误。”
    黑衣人很是凌厉,却不知,这一行,他踏上的是一趟有出无回的阎罗道,
    挂在高高的树杈上,冯十一从腰间取出了数柄小刀。不过手掌大小的小刀,被她夹在指尖再全力甩出后,速度极快。一刀一个血洞,很快守在队列最后方的黑衣人都被冯十一解决,纷纷从马上跌落倒在泥地里。
    这毫不加掩饰的动静也引起了剩余黑衣人的注意。再次射出的小刀被已经反应过来的刀剑挡开,隐在树杈上的冯十一见状并不遗憾,眼中反而闪过光芒。
    翩然落地,落地瞬间,背在背上的双刀又一次出了鞘。
    骤如闪电的鬼魅身影带着刀刀残影,穿梭在黑夜中。轻盈身法下,刀法凌厉,刀随主动,先是砍手,卸去对方攻势,再是抹脖或穿心,收割起人命时手持双刀的冯十一眼睛都不眨。
    整列马队,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一个领头人还存活着。跟着的下属都死了,他很清楚自己今夜注定也是死。没有犹豫,就在他打算咬牙时,纤细身影凌空飞来,还未用力咬牙他便被人一脚踢下了马。落马在地上翻滚一圈后黑衣人被人压在地上扼着下巴被迫张开了嘴。
    张嘴后,两阵钝痛,随后两颗明晃晃的牙出现在他眼前。
    “牙后果然藏了毒。所以,你是哪家的死士?你的主子又是谁?”
    被硬生生拔了牙,口中还淌着血,下颚也被人掐的生疼。生死明明被他人所掌,黑衣人却一脸无惧。
    “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放心,我会让你开口的。只不过,还要待我办完正事。”
    黑衣人被倒吊在了树上,天地颠倒间他看着身型纤细的身影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被塞满了孩子,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被下了迷药。连着翻看了两车的孩子,都没有看到熟悉的小脸蛋,就在冯十一压着心底郁燥登上最后一辆马车时,只一眼,冯十一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小嫰脸。
    小小的脸蛋上脏污不堪,一身衣裳更是狼狈发着恶臭,但冯十一丝毫不在意,扯下马车车帘,将小小的身躯裹紧后她就护在怀里抱下了马车。
    温热的小小身躯在怀,冯十一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将倒吊下着的黑衣人放下时,黑巾下的面庞上噙了笑。
    “既然办了正事,得到我想要的,那我也给你一个痛快。”
    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用嘴咬开药瓶后一颗红丸出现在冯十一手心。捏着红丸,冯十一毫不犹豫塞进了黑衣人嘴里又逼迫着他咽下。
    看着黑衣人服下红丸,冯十一将药瓶收回怀里,然后坐等着药效发作。
    药效发作的比冯十一想的要快,不一会黑衣人面上就露出痛楚之色,同时他绷着身子青筋爆起。
    “你给我吃了什么?”
    冯十一淡淡一笑:“听过噬心丹吗?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用,感觉如何?”
    感觉自然是糟糕极了,毒牙被拔,想死又死不了。黑衣人绷紧的身躯很快就蜷缩在一起。
    一手抱着王小花,一手转着刀。眼看着黑衣人被折磨得以头捶地,冯十一淡淡开口。
    “告诉我,你们是谁,你们主子又是谁,我就给你个痛快。”
    将额头磕出血的黑衣人闻言微微侧头,眼底满是血丝。
    “我们没有主子,我们是……”
    嗖——嗖——
    黑夜中,突然传来破空声。伴随着破空声而来的是来势凶猛的冷箭。眼看着冷箭就要到眼前,冯十一抱着王小花小小的身躯一个侧翻。
    嘶——
    抱着王小花,速度减慢了三分,堪堪避过的冷箭的冯十一嘶一声后看向左臂。左臂上被冷箭擦出了一道血口。
    微微痛意传来,冯十一还来不及反应,便迎来了更密集的箭雨。这密集攻势,比那夜她夜闯赵靖川的大宅时都要猛。
    单手拔出一柄长刀,格挡开箭雨,冯
    十一往那个被她捆绑着险些就要开口的黑衣人那看了一眼。可惜啊,那黑衣人已被利箭穿成了筛子。
    移开视线,冯十一又下意识往马车方向看。毕竟马车里还有不少孩子呢。可这一看,冯十一才发觉,这些箭居然避开了那几辆马车。
    避开马车,自然也是为了不伤马车里的人。冯十一反应过来,来者不善,这是一伙人啊。只是瞧这攻势,这配置,比她今日杀的那些黑衣人不知强了多少。
    动了一日手,杀了那么多人,冯十一没遇到任何阻碍,她本也开始疑惑,就凭这些人,是怎么伤了时寅又杀了镇北侯府一行人的。
    不过,如今看来,她这是杀了一日都没杀到正主。
    若是往常,冯十一高低得杀个爽快,可如今,王小花在怀,她不能拿她冒险。抱着她,她连暗箭都不好躲
    没有犹豫,冯十一抱着小花就开始往山下撤。而她身后,那些隐在暗中的人也舍弃了弓箭,选择直接追了上来。
    身法灵动,冯十一很快便下了山,一路上她只顾着埋头躲避。结果到了山脚时,她本稳稳当当的身型突然一晃,眩晕感之下,堪堪站稳身子后冯十一甩了甩头。
    箭上有毒……
    也是,她能想到给暗器淬毒,那些人自然也能。
    一手持刀,一手抱着王小花,冯十一环顾四周,寻了处大树的背面。放下刀后她从怀里取出了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也不知是何毒,眼下只希望老赵给她配的解毒丸能有用处。
    服了药,药效未起,而追杀的人也不会停。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冯十一捡起刀抱着完全没有意识的王小花继续逃离。
    后有追兵,前面也有挡路的坏狗。
    看着前方单枪匹马骑在马上拦住她去路的人,冯十一目光深沉,捏紧手中的刀刚想冲上去,只听到骑在马上的人发出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少夫人,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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