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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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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天打雷,暴雪之兆!
    而这暴雪,当夜便来临。暴雪下了一夜,次日天明,地上、屋脊上、树枝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正值正月,原是走街串巷拜年的时节,可因为这厚厚的积雪,连同仍在下着的暴雪,多数人都困在了家中。
    原以为这场暴雪下上一两日便会停歇,没成想竟连下几日,渐渐有了成灾之势。
    这般情形下,本因年关而停朝的朝会,又召开了。百官顶着漫天风雪上殿时,发觉,那本属于端王,又空置了多日的位置上,竟立了一人。再看那人的面容身形,这不是淮王吗?
    淮王年岁不小了,因为违抗圣命娶了王妃的缘故,这些年可以说是被放逐在外。
    这么些年不参与朝堂中事,与朝堂百官也无往来,多数人都认为淮王这辈
    子就只当个闲散王爷了,可如今,瑞王才失势,淮王居然就站上了本属于瑞王的位置。
    众人目光不自主纷纷投向另一侧的肃王。
    除夕之夜淮王遇刺,这事尚无结果,没成想新年头一回的朝会他就出现在了朝堂上。
    圣上此举,究竟是因淮王遇刺而突然动了父爱,想补偿他?还是想让淮王来平衡瑞王失势后、百官尽数倒向肃王的朝堂局面?
    朝堂百官心底揣着猜测时,当朝颁下旨意,淮王总领此次雪灾的赈灾事宜。旨意一出,一时间,朝堂百官神色各异。
    雪灾之势刚起,还不知道后续会如何。
    但赈灾,不管大小,里头都牵扯着各方粮草调度、灾民安置的实务。这种差事,历来是天子近臣或实权大臣领命,怎么也轮不到淮王这个被放逐多年、早已远离权力核心的闲散王爷。
    这旨一下,关于圣上是念及父爱的揣测便站不住脚了。淮王主导赈灾事宜,这各方各部他可都能伸进手,若差事办的好,还不知能笼络多少朝臣,届时可就真能牵制住了肃王了。
    垂首退朝时,百官心里那本账算得飞快。
    淮王,这是要起势了啊!
    头一回上朝,就被委以重任的淮王,全程面容冷峻,不见半分波澜。
    朝会散后,他即刻召来一众与赈灾相关的官员议事。他未多言寒暄,只一桩桩,一件件,将赈灾的关节拆解分明,既点出要害,又定下时限,全然不像个远离朝堂多年的人。
    先前还存着几分轻视或观望的官员,此刻都敛了神色,垂首应“是”时,心底感慨:这位淮王,哪里是什么闲散王爷,分明是柄藏了多年的利刃,一出手便见锋芒。
    初次上朝,初次议事,便震到群臣的淮王,忙碌到天黑才出宫。出宫登上马车的那一瞬,他那紧绷了一日的脸瞬间扭曲。
    他扶着腰边揉边瞪向坐在马车一侧的人。
    “郁二,这是最后一次!你那娘子再对我动手,可别怪我……”
    郁明抬眸,神色淡然地打断他:“我娘子如今算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感恩才是。不过一顿拳脚,受了便受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靖川气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郁明平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腰,淡淡道:“我确实不腰疼。”
    赵靖川强压下掐死对面人的冲动,冷声道:“我虽认下了逼你喂安神汤的事,但你对还如此态度的话……我不介意同你娘子好好说道说道,你是如何把这子虚乌有的事栽到我头上的。”
    郁明冷笑:“你尽可试试,我也不介意找阿姐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同样惧内的人各自攥着对方的把柄。狠狠瞪了彼此一眼后,各自松了脸色。
    郁明敛了神色:“闲话少说,说正事。”
    赵靖川揉着腰沉声道:“那夜的刺客确实是我那好皇兄派来的。解家、章家这两桩事,他全算在了你我头上。昨夜父皇召我入宫,并非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压下我那好皇兄派死士刺杀你我的事。为表安抚,他把此次雪灾赈灾的差事交给我了。至于刺杀一事,还有拐卖孩童、豢养死士的罪,他决意全扣到章家头上了。而我那位好皇兄,开春后就得去封地了。”
    瑞王虽已失势,又犯下这等大错,但终究是皇帝的亲儿子,且受宠多年。皇帝无论为了保全他,还是为了维护皇家名声,都会将此事压下去。
    所以这结局,全然在郁明的预料之中。
    郁明沉默深思之时,赵靖川继续道:“你不是说当夜截下那些刺客的是楚伯棠和他手下的左骁卫吗?但将刺客供词交到御前的,是金吾卫大将军陈丛。功过相抵,陈丛这回只怕是挪了不了位了。”
    郁明抬眸,语气淡然:“挪不了便挪不了。如今暴雪,若下下几日,必成灾,届时京中难免混乱。金吾卫职责重大,有陈丛先顶着,也好。”
    接下来几日,暴雪依旧未停,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在被暴雨覆盖区域的百姓陷入恐慌时,朝中颁下了赈灾的条陈。而与赈灾条陈一并下发的,还有章氏一族的定罪诏书,诏书中罗列罪名甚多,桩桩皆是重罪。终判,满门抄斩。
    若是往日,这般大事必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可偏巧赶上这场大雪,百姓生存都成了困难,还难顾得上这些。
    而同样被暴雪困在宅院里冯十一知晓后,冷笑一声:“瑞王什么时候出京,半道上我弄死他。”
    郁明:“娘子放心,瑞王活不到封地的。”
    当杀手这么多年,冯十一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成了被刺杀的目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君。
    长得虽好,却一身麻烦,还甚是粘人,甩都甩不开的好夫君。
    看着她的好夫君,冯十一冷哼一声:“被我踢晕的那个,还没开口?赵靖川的人没用,我去审。瑞王暂时动不得,那就先把浑水摸鱼那拨人的幕后主使揪出来。我就不信了,还能是个皇子不成?”
    郁明沉默了一瞬:“娘子以为,那夜楚伯棠带着左骁卫截住人真是巧合吗?而楚伯棠身后,站的又是何人。”
    冯十一愣了一下,愣后直勾勾看着他,眼底是压不住的烦躁。
    “我去把他们全杀了行不行?什么肃王,什么楚伯棠,通通杀了!这样就没人跟赵靖川争那个皇位了。等赵靖川当了皇帝,你想怎么为父兄报仇就怎么报,想怎么为他们正名就怎么正名!行不行?”
    郁明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娘子的话,就见他娘子猛地仰躺在软榻上,一脸烦躁嚷道。
    “烦死了,烦死了,这破京城,一日都呆不下去了。这些破事,一件也听不下去了。”
    被暴雨困在屋里,门出不得,被刺杀,还出不了气。满肚子的火气无处撒,冯十一心底的烦躁,简直压都不压不住。
    嚷了一通,身侧却没半点动静。冯十一扭头,刚要把那股子不耐甩到她夫君身上,就听他温声道:“我觉得娘子说的甚有道理。”
    冯十一愣了:“你认真的?”
    郁明俯身靠近她,伸手抚过她紧蹙的眉心,眼底带着浅笑:“自然是认真的。不过眼下肃王若死,瑞王难免不会起复。且再等一阵,赵靖川如今接了赈灾一事,赈灾之事了结,他在朝中也算有了根基。届时瑞王再一死,再对肃王动手不迟。
    只是,即便肃王死了,圣上还活着。赵靖川一时半会也登不上皇位。娘子如今都呆不住了,还能等到赵靖川登位吗?父兄一事,我会尽快了结的。到那时,我陪娘子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一座小院,挖一个大大的池塘,养一池子的鱼。”
    他顿了顿,指尖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唇角继续道:“再不用管什么朝堂纷争,娘子也不必听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我陪娘子睡到日上三竿,陪娘子,舞刀弄剑、踏青打猎,可好?”
    他声音温软,带着几分诱哄,冯十一被说得心头一动,满肚子烦躁散了大半,却仍嘴硬地哼道:“谁要跟你舞刀弄剑、踏青打猎?就你那身子骨,猎物追着你跑还差不多。”
    郁明闻言低笑出声,伸手将她从软榻上捞起来,按在怀里:“不踏青打猎,那便遂了娘子的另一个心愿,如何?”
    冯十一仰头看他:“什么心愿?”
    郁明展颜一笑,眼底闪着细碎的光:“三年抱两,一儿一女。”
    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冯十一龇了龇牙,抬手就掐住他的脸:“很得意是不是?”
    “嗯,”郁明任由她掐着,笑意更深,“能得娘子相伴,又得一儿一女,自然得意。”
    冯十一被他说话时眼里几乎要淌出来的柔情弄得一愣,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松,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那是我成婚前的念头,可如今我不想了。一个都不想生……”
    冯十一如此说,本以为他会反驳,没成想,他却顺着她的话。
    “那便不生。”郁明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按了按,“女子怀胎本就辛苦,生育更是凶险。这一世,能与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已然很知足了。”
    他眼底的认真坦坦荡荡,半分不作伪。冯十一看着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声音软了些:“你真这么想?”
    “自然是真的。”郁明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恳切,“父兄不在后,我从未想过要娶妻成家,更不盼什么儿女绕膝。我之所以娶妻,全因那人是你。此生有你在身侧,足矣。”
    冯十一睫毛颤了颤,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眼,他眼底全是她的影子,平静又清澈。她喉间动了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窗外暴雪纷飞,屋内炭火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相拥的两人,温热的呼吸缠在一处,那些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情愫,都融在了交缠的唇齿之间。
    白日到黑夜,从软榻到床榻,窗外的雪始终未歇,屋内的热意也一直没断过。
    深夜时分,冯十一洗去一身薄汗,靠在他怀里,手摸着他精瘦结实的小腹,听着他平稳
    的心跳,忽然开口:“等你的事了了,咱们去何处定居好?”
    郁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回:“江南也好,西北也好,只要是娘子喜欢就好。”
    “西北和江南就都算了。”冯十一皱了皱鼻子,“西北太冷,江南太潮,你这身子骨,受不住。”
    郁明笑了笑:“我真没事,喝了老赵的药已经好很多了,娘子不必顾虑我。”说着他伸手给她拢了拢被角,“不过,找个不南不北的地方也好。建个带院子的屋子,再挖个小池子养些鱼。春日里不冷不热,我陪娘子练刀。冬日里下点小雪,我陪娘子围炉煮酒,也清净。”
    冯十一听得心头一动,指尖在他小腹上轻轻画着圈:“到时不用带那么多人吧。带个忠平,老赵,再寻个厨娘就好。”
    “不寻厨娘,我学着做。”郁明握住她作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娘子爱吃的,我都学着做。”
    冯十一仰头看他,借着帐外透进来的烛光,她看清了他眼底的笑意。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闷声道:“……那寻个有温泉的山脚下吧,冬天泡着舒服,也能给你养身子。”
    郁明轻笑一声,收紧手臂抱紧她:“好,都听娘子的。山脚下,有温泉,有院子,有池子,有鱼,有你,有我。”
    因暴雨出不得门的夫妇俩,在暖室之中,两心紧紧相贴。漫溢出来的柔情,和翻涌不止的爱意,使得两人颠鸾倒凤不知日夜。
    而就在这时,宫里突然又来了人。
    与上回不同,这回没有禁军跟着,来的内侍还恭恭敬敬,称郁明为“郁少将军”。
    十年前,皇帝一道圣旨,不仅剥夺了靖北军的军号,还削去了郁明的少将军之职。
    十年后的今天,皇帝派来的内侍,却又唤回了这声“少将军”。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西北的乱局,郁明原估算两月,朝廷才会抵不住,可如今,因为这一场暴雪,提前了。
    郁明歪在椅子上,神色淡淡,捂嘴一嗑,竟生生咳出一口血来,宫里来的内侍见此景脸都吓白了。
    “公公,当年萧关一役,我落下了病根。进京两番遇刺,又遇这暴雪,实在病得重。怕是进不了宫,见不了圣上了。”
    这番话算得是抗旨,可他咳血的模样实在吓人,内侍半句重话也不敢说,只得转身回宫,回禀请旨去。
    而他这一出,冯十一事先并未知情。内侍刚走,她便伸手戳了戳他:“你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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