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98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夫人今日拔刀了吗 > 第109章

第109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夜色本如墨,东南方突燃大火,烈焰直冲云霄,照亮半边天际的同时,引起了大半突厥军营的注意力。
    “敌袭!”
    呼喊声划破天际,一时间脚步声纷杂,大半守兵齐齐往火光处聚集。
    混乱像潮水般蔓延,唯有西北角的营地例外。那里的守兵不仅纹丝不动,暗处还在悄无声息增派人手。也就在这时,几道黑影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伏在营地外的阴影处。他们裹着突厥兵的皮袍,腰间挂着弯刀,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着前方那片守备森严的营地。
    “东南山坳火势已起……”为首的黑影压低声音,声音喑哑低沉:“按原计划,只放火,不纠缠。得了手便撤。”
    同时间,东南方的“纵火者”们见大批守兵赶来,他们默契地收起沾了火油的箭矢,几个手势交错间,便极有秩序地向后撤离。
    一行人顶着浓重夜色,边抹去足迹边撤退,终于抵达原定的汇合点。
    “都尉,二队全数归来,无人员伤亡。”最先抵达的汉子扯掉蒙脸黑巾,眼底闪着光,“烧毁三座辎重帐,射杀十三个突厥兵。”
    候在原地,为首的黑影闻言刚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他抬手示意噤声,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处同时抽出腰间长刀。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抽刀搭弓。
    也就在此时,天上云层散开,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漏下,照亮疾驰而来的一众人马。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为首的黑影非但没有半分松懈,反而面色紧绷,催马迎了上去。
    待对方勒停马匹,他迫不及待质问,声音急切:“你们为何会在此处?粮草呢?”
    勒马立定的众人面面相觑,带队的人茫然反问:“张都尉,什么粮草?”
    见对方一脸懵懂,张都尉心头猛地一沉,直觉大事不妙,又追问:“陈副将呢?”
    “陈将军带着弟兄们去烧粮草了啊!”那人答得干脆,“他只吩咐我们引开西北方向的守卫,完事后来这儿汇合!”
    “烧粮草?烧什么粮草!”张都尉的惊呼声还未落地,便被不远处骤然腾起的另一道冲天火光吸住了目光。
    “都尉!突厥骑兵追来了!”
    火光冲天同时,负责警戒的
    士兵也策马奔至,声音里带着惊慌。而远处也应声传来了马蹄踏踏声。
    张都尉看着远处两道火光,没有半分迟疑,扬声下令:“撤!”
    “可我们将军还没回来……”
    刚赶到的人马里,有人面露犹豫。张都尉攥紧刀柄,语气不容置疑:“李副将会带人接应陈副将,你们跟着我走,这是军令!”
    话音未落,他已调转马头,眸光冷冽:“三队、四队分左右翼断后,其他人跟紧,不许回头!”
    众人当即催马疾行,马蹄扬起的沙尘混着远处的火光,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残影。奔袭片刻后,身后两道火光,也随着风势越烧越烈,唯有追随的马蹄声渐渐弱了下去,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
    一行人虽察觉,却没有回头。向着隐在黑暗中的关墙奔袭,不知跑了多久。就在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弱,几乎要被夜色吞没时,后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听到马蹄声,一行人马速度未减。很快,负责警戒的士兵追了上来。
    “都尉,是李副将他们赶上来了!”
    为首的张都尉闻言猛地勒住马缰,胯下战马立起,发出一声嘶鸣。控住马,他抬手示意众人停步,眯眼看向黑夜深处,果断调转马头:“一队跟我走,其余人极速回营!”
    背对关墙,张都尉带着一队人马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赶去。浓黑夜色下视线极差,人还未见到,浓郁的血腥味已先一步钻入他的鼻腔。匆忙赶到近前,他才堪堪看清人。
    比起他们的全身而退,以李正为首的这队人马,情形显然惨烈得多。
    张都尉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被李正冷声打断:“后有追兵,先回营。”
    张都尉没有犹豫,点头应下,主动勒马走在了队伍后方,为已然负伤的一行人护航断后。
    纵马行在队尾,他的视线能穿透整个队伍。但他并未见到他熟悉的那道身影,反而瞥见了另一道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
    那是将军身边的贴身亲兵,自将军到萧关时便跟在将军身侧,始终以面具示人,神秘得很。
    看着那道高大身影,张都尉心头一紧:此人已有多日不见。点兵出关前,他也明明不在队伍里。怎么如今会出现在队伍里?而且看他弓着身躯的模样,显然受了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底的疑惑翻涌,可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张都尉压下杂念,提高警惕。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天明时分他们终于抵达关墙。
    厚重的关门缓缓打开,迎接他们的是早一步返回的人马。众人见他们归来,大半面露惊喜,一小半却不住地往他们身后张望。
    “李副将,张都尉,我们将军呢?”
    张都尉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却没有作声,只是将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李正。
    面对数双焦灼的眼睛,李正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而这份沉默,已然抵过千言万语。
    就在众人露出悲痛之色时,一队亲兵疾步而来:“李副将,张都尉,将军在等你们。”
    主帐内,等着他们的不止一人,几乎所有将领都齐聚在此。两人刚踏入帐中,数道目光便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
    张都尉迎着一众视线,将目光投向主位上那个清瘦的身影。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身侧的李正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末将不负将军所望,突厥二王子已死于帐中,如今突厥军中大乱。只是……陈副将为掩护末将撤退,不幸……”
    李正低垂着头,话到一半便哽住。
    而这简短未完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水面,帐内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将领们脸色齐齐骤变:有人攥紧拳头面露悲痛,有人瞠目结舌满是惊讶,更有人眉头紧锁,目光在李正与主位之间来回游移,满脸疑惑。
    立在李正身侧的张都尉则整个人僵在原地。
    突厥二王子?
    他们明明是去执行袭扰偷粮草的任务,怎么会突然牵扯到突厥二王子?还有陈副将,又是怎么回事?
    纷乱的视线中,主位上的男人缓缓抬了抬眼帘,目光沉静,不见丝毫波澜。
    “突厥二王子死于军中,突厥大军虽乱,但混乱过后,必定会集结兵力强攻反扑。即刻起,全军进入戒备状态……”
    他顿了顿,抬手点了点案上的舆图:“加固关墙防御,增派三倍岗哨;关墙上备足滚石箭矢,随时待命;辎重营清点粮草,确保……”
    一连串指令齐下,清晰利落,很快便压下了帐内的躁动。将领们虽仍有疑虑,却都依令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主帐中闭帘议事,不远处的大帐内,刚针灸完正喝着苦药的冯十一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岑成。
    岑成白着脸进的帐,见到帐内的冯十一先是一愣,后是一怔。
    “夫人既在此,那属下迟些再来。”
    岑成想退,一眼便看出他不对的老赵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老赵一把便薅住了他,然后扭头看向冯十一。
    “你先回帐去!”
    岑成显然带了伤,老赵难得露出几分硬气,冯十一也罕见地没跟老赵计较。
    回帐后,冯十一又补了一觉。再次睁眼时,昏黄日光洒入帐内,与帐内的摇曳烛火交织着,将坐在圆桌前的身影清晰映在她眼底。
    他侧对着她,背脊挺得笔直,手中握着一杆长枪,枪头银亮,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帐外风声不断,帐内冯十一也已睁眼。他却浑然未觉,目光始终落着在枪身上,眼底满是专注。指节分明的手攥着布,顺着银亮的枪杆缓缓擦拭,每动一下,垂落的袖口便轻轻晃荡,露出他紧实的小臂,小臂线条利落,如同他手中那杆冷枪。
    冯十一静静看了他片刻,才抬手掀了被褥。被褥刚掀开一角,还没等她起身,他便偏过头。偏头瞬间,他脸上的专注瞬间散去,眉眼变得柔和。
    “娘子醒了?”
    冯十一微微颔首,随手扯过榻尾的斗篷裹在身上,朝他走去。刚走近,她就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打量着他如常的面色,轻声开口:“你去见岑成了?”
    郁明没应声,只将手中紧握的长枪轻轻靠在桌角,随后伸手拉着她入怀。待她在自己腿上坐稳,他便收紧手臂环住她的腰,随即将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肌肤上,颀长的身躯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冯十一察觉不对,却没推开他,也没急着追问。而是顺着他的动作抬手搭上他的肩,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微凉的耳垂,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发顶慢慢抚下。就像她每每焦躁时,他耐心安抚她那般。
    帐内烛火轻轻跳动,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冯十一默默安抚了他良久,才缓声开口:“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自她来这军营,清醒时便极少能见到他。起初是她负伤,服了药便总陷入昏睡;后来伤势渐好,他又时常呆在那主帐中。他从不会同她多讲忙碌的细节,更不在她面前露半分疲惫或烦躁。在她面前,他永远是温柔耐心的模样,是把所有妥帖都给了她的好夫君。
    颈间的呼吸顿了顿,郁明埋在她肩窝的头轻轻蹭了蹭,声音发闷:“不累。”
    话虽这么说,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却又紧了几分。他紧紧环着她,像在抓什么倚靠一般。冯十一没戳破他的话,只是把抚着他发顶的手放得更轻,轻声道:“要不要上榻躺一会,我陪你睡会。”
    烛火轻轻跳动,难得被她这般软语对待,靠在她怀里的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声“嗯”。
    温热的气息刚从颈间挪开,冯十一便被他横抱而起。走到榻边,不等她动手,脚上的鞋、身上的斗篷便被他轻轻褪下。下一息,她整个人便被他紧紧裹进怀里,刚离开她颈窝没多久的脑袋,也沉沉埋了回来。这回,冯十一没再抚他的发,而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他颈后的肌肤。他虽是男人,可颈后的肌肤却意外细腻,触感温软。
    冯十一本是想安抚他入睡,可摸着摸着,困意又涌了上来。就在她意识将要飘远时,温热的茶盏抵到她唇边。
    “娘子……喝些水再睡。”
    帐内燃着炭盆,空气燥得很,她睡得迷糊之时,他总这样喂她喝水,冯十一早已习惯。眼下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她下意识便张了口。温热的茶水润过唇齿,待喉咙不再发紧,她抵在他胸膛的手轻轻推了推,示意够了。
    茶盏很快移开,冯十一正要沉进梦乡,冰凉的柔软便贴上了她的唇。
    低低咽呜一声,冯十一皱着眉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不仅睁不开,混沌的意识还拉着她一点点往下沉。除了她的意识,她浑身的力气也在渐渐散去。彻底陷入昏沉之时,只剩唇上的柔软触感,清晰地印在她的意识里。
    再睁眼时,冯十一是被帐外急促的号角声惊醒的。
    醒来瞬间,她猛地坐起身,锋利的视线扫过整个大帐。帐内空空荡荡。不仅他没了踪影,连睡前他细细擦拭的那杆长枪,还有一直挂在角落、他阿兄留下的那身甲胄,也都没了踪迹。
    冯十一下榻、穿衣,动作利落得没有半分拖沓。随后她又拎起了榻边的双刀,掀帐而出的瞬间,她周身杀气凌厉如手中的双刀一般。
    守在帐外的忠福见她
    出来,刚要躬身见礼,就被她冷厉的声音止住:“你主子呢?去哪了?”
    忠福被她眼中的锐气和语调里的冷意压得一滞,回过神忙躬身回话:“将军……将军去主帐议事了!”
    主帐?
    远处厮杀声隐约可闻,冯十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扯了扯唇角,眸中满是冷意:“糊弄鬼呢?他到底去哪了?”
    忠福额角冒出细汗,声音低了些:“夫人,将军真没去哪,只是……只是上了关墙罢了。”
    话刚落,冯十一便转身就往外走,可刚走两步,忠福便快步上前,伸手拦在了她面前。
    “夫人,将军临走前特意叮嘱,让您安心留在帐中!”
    冯十一抬眼,目光冷得像冰,直直盯着堵在面前的忠福,只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滚开。”
    忠福身子一颤,钉在原地没敢挪步,只硬着头皮又劝:“夫人,突厥大军来犯,将军是挂心您才……”
    冯十一压根没听忠福把话说完,脚尖轻轻一点地面,绕开他后,便朝着关墙的方向疾步而去。阻拦不成,忠福也顾不上其他,只能带着一众护卫快步追赶上去。
    此刻天已近明,浅金色的晨光漫过军营。冯十一往关墙去的路上,将营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士兵们全都握着兵器,一部分正脚步匆匆往关墙跑,另一部分则留守营内。就连平日里只负责生火造饭的伙头兵,也都抄起刀守在帐篷边,眼神里满是警惕。
    这般紧绷的氛围里,冯十一穿得格外利落,一头乌发束成紧实的马尾,瞧着雌雄难辨。身侧又有忠福一行护卫跟着,一路士兵见到她也只当她是护卫,并未多想!
    直到奔至关墙下,听着关墙上士兵的呐喊声,冯十一眼看要到登墙的梯道旁,却被两名守梯的士兵挺枪拦住去路。
    “止步!战时关墙乃禁地,非军中将士不得靠近!”
    关墙上的动静本就让守梯士兵心头焦躁,再瞧一群穿护卫衣裳的人堵在跟前,领头者还长着一张过分好看、透着几分柔气的脸,他们心底的不耐烦就掩不住。
    这些护卫,老实在大帐守着将军夫人便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堵?
    可喝斥过后,眼前一行人竟纹丝不动,依旧挡着路。士兵的不耐烦翻转为烦躁,刚要开口训斥,却见那道过分好看的身影借梯道边缘借力,一个点步便从他们头顶掠过,随即径直往关墙之上跃去。
    见状,士兵顿时急了眼,刚要转身去追,就被人一把薅住制住。紧接着,一行黑衣护卫从他们中间挤过,朝着那道跃上墙的身影追喊:“夫人,上头危险!”
    被护卫控住、原本目露凶光的士兵,听见“夫人”二字,齐齐僵住挣扎的动作,面面相觑:“夫人?是将军夫人?”
    士兵们还在震惊的时,冯十一已稳稳上了关墙。刚上关墙,迎面便扑来一股混杂着血腥与尘土的风,随即关墙上的景象映入她眼底。
    关墙上。士兵们弓着身子趴在垛口后,手中长弓拉满,箭矢破空的“咻咻”声此起彼伏。墙下的突厥骑兵如黑云般,个个手拿弯刀,映着晨光,朝着关墙发起一波又一波冲击。
    “夫人!您怎么上来了!”李正刚搬起巨石,砸退一队攀梯而上的敌军,转身想再寻石料,却见冯十一立在墙头,他惊得声调都变了,随后忙提刀冲至她身前:“这里太危险,您快随忠福他们下去!”
    冯十一没动,目光越过眼前的混乱,落在不远处那道身着盔甲的修长身影上。她眼神锐利如炬,而那道本背对她的身影似有察觉,猛地转身。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脸色骤变。
    冯十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纷杂的人群走来。靠近时,他解下自己的头盔抱在手中,到她面前,他一言不发将头盔扣在她头上,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尖,他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冯十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么?很意外?”
    郁明怎会不意外?老赵明明跟他保证,那迷药能让人昏迷至少一日一夜,可这才过了一夜,她就醒了!
    面对她眼底的寒意,郁明没半分慌乱。他反手将她拽到垛口后的掩体下,避开一支擦着墙顶飞过的箭矢,随即压低声音解释:“我并非故意,我只是不想娘子涉险。”
    郁明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掠过她肩头沾着的尘土后,抬手将她往掩体深处再推了推。
    面对他的算不上解释的解释,冯十一压根压不住眼底的冷意:“不想我涉险?所以就用迷药把我迷晕。郁明,你当我是什么?需要躲在人后被保护的娇弱女子?”
    冯十一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喊杀声。两名突厥兵冲破了守军的防线,爬上了关墙,砍倒了一个士兵后,举着弯刀朝着正背对他们取巨石的李正扑去。
    见状郁明瞳孔一缩,来不及多言,腰间长剑已出鞘。一个俯冲,他持刀挡在李正身前。剑刃与敌兵弯刀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响。随后他一旋身,一脚将一人踹下城墙,另一人见状想逃,却被他追上削中手腕,手掌随着弯刀落地的瞬间,周边的士兵也赶到了。
    解决完危机,郁明才回头看她,额角已渗出薄汗:“我知道娘子身手好,但箭矢无眼,我赌不起。”
    说着。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被冯十一偏头躲开。
    “你赌不起,我便赌得起?”冯十一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沾血的剑身上,声音软了几分,却仍带着未散的怒意。
    她还欲再说,一名将领却冲过来:“将军!西北方向突厥人用上投石车了!”
    郁明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西北方向,数块巨石裹着箭雨凌空飞来,重重砸向关墙。他脸色瞬间阴沉,转眸看向冯十一时,眼底多了几分无奈,随即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跟着我,一步都不许乱走。”
    往西北方向奔去的路上,几块巨石砸在关墙之上,碎石飞溅间,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瞬间倒在血泊中。冯十一跟在他身侧,看着不远处的惨状,又看了看墙下正操作投石车的突厥兵,眼神一沉,随即顿住了脚步。
    挣开他的手,冯十一将双刀背至身后,随即从身旁士兵手中接过长弓与箭矢。搭箭拉弓……冯十一敛去所有情绪,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下方。
    嗖——
    利箭破风而出,众目睽睽之下,利箭精准无误地射穿了正弯腰调整投石车的突厥士兵的咽喉。
    墙头安静了一瞬。冯十一没有收弓,只是侧头看向郁明,眼底带着嗜血的锋芒:“你去忙你的,我在这儿,正好撒撒气。”
    郁明对上她的眼,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扣住她手腕的触感。喉结动了动,最终也没劝。他持着长剑,沉声道:“我让忠福和李正守着你”。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朝着被巨石突破的西北方向奔去。
    见他离开,冯十一回头,一个伸手,新的箭矢便搭上她的指尖。方才射穿敌兵咽喉的瞬间,她心底的郁气散了些,可看着墙下不断涌来的突厥兵,她心头郁气再次集结。
    搭弓,冯十一眯眼瞄准下方另一架投石车旁的敌兵,
    嗖——
    利箭再次破空,精准射中敌兵手背。敌兵痛呼着松开手,投石车的绳索瞬间脱力,即将投出的巨石“轰隆”砸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守在冯十一身侧的忠福见此景,面色淡淡,刚赶来的李正却看得目瞪口呆。目瞪口呆之余,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警惕着四周。
    有李正给她警戒,忠福给她递箭,冯十一手没停,一箭接一箭,箭箭都朝着下方操控着投石车的士兵而去。不过片刻功夫的功夫,墙下三架刚运到的投石车都没了动静。突厥士兵见状,想扑上去补位,可刚靠近就被冯十一的箭射倒。
    也就在这时,西北角传来一阵欢呼。
    借着巨石攻势,攻上来的突厥士兵尽数被斩杀,攀爬到一半的突厥士兵也被全数逼退。
    杂乱人声中,他抬眸看向她的方向,只见她又一次拉满长弓,侧脸顶着晨光,甚是耀眼。
    看着她,郁明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扭过头。
    四目相对,隔着混乱的战场,她朝他举了举手中的弓,眼底带着几分挑衅。而郁明则是无奈摇头。
    作为抵御突厥的军事要塞,萧关的关墙修建得格外高耸坚固,非寻常边城可比。
    眼下投石车没了用处,只靠箭攻和爬梯,压根突不破这关墙。可关墙下的突厥士兵,却仍前仆后继,像不要命发了疯一般。
    这情景,和之前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想起前夜看到的大火,冯十一侧头看向多日不见,突然回来的李正。
    “你们在突厥军营那做了什么好事!”
    前夜看到那火光时,冯十一就问了她夫君。可他只笑不语,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她本也想着不问了,可眼下她总要弄清楚,他在做什么打算。
    说好的惜命,不拿这两万靖北军旧部冒险,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冯十一一边问话,一边搭弓射箭,收割着下头突厥士兵的性命。而被问话的李正也没有隐瞒,言简意赅回答:“突厥的二王子死了!我们杀的!”
    冯十一一怔。
    她虽不知这突厥二王子是何许人,但既称“王子”,在突厥的地位定然不低。这般人物死在重重守卫的军营里,对突厥而言,既是公然挑衅,更是奇耻大辱!
    怪不得突厥大军会疯了似的强攻。
    冯十一遥遥望向墙头那道挺拔的身影,眸色沉沉!
    冯十一有心想问他,却始终寻不到问出口的机会。整整一日,突厥大军的攻势就没停过,箭雨与喊杀声不断,而他的身侧总围着议事的将领,连片刻空闲都没有。
    直到入夜,关墙下的突厥大军才暂歇攻势。而此时,墙下倒伏的尸身已堆得快与墙腰齐平,隐隐成能当成人梯攀爬之势。郁明站在墙头,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尸体,沉声下令:“取火油来,烧。”
    士兵们得令行动,没多久,刺鼻的火油味便混着血腥气飘了过来。火把掷下的瞬间,火光“腾”地窜起丈高,噼啪的燃烧声里,焦糊味顺着夜风灌进鼻腔。
    做了多年杀手,冯十一刀下亡魂不计其数,今日被她射杀的突厥兵更是数不清,可眼下她闻着尸身燃烧的味道,胃里还是不由一阵翻涌。
    她偏过头去,正捂着胸口缓解之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怎么了?”
    冯十一回头,见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眼底带着关切,“娘子在此处呆了一日了,要不还是先回帐中歇着吧。娘子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的。”
    郁明知道她从始至终在担忧什么!想宽慰她,却忘了隐藏自己脸颊的伤。看她的视线凝在他脸上,他才恍然回神:“方才被箭矢擦到了,不碍事。”
    盯着他的脸,冯十一的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伤口在脸颊侧上方,若是他戴着头盔,必然能稳稳挡住,根本不会受伤。可他的头盔,此刻正戴在她头上。
    哪怕她不愿承认,现实也摆在眼前:只要她在,他总会把本该护着自己的东西,全挪到她身上。
    不止是这顶头盔。李正及一众精锐亲兵,也本该守在他身侧,可却被他派来护着她;连她射箭时,身后总默默递箭的忠福一行人,原本也是他的护卫。
    上关墙前,她还在为他喂迷药的事憋着气,觉得他看轻她,把她当累赘。可此刻看着他脸上的伤,那点怒气荡然无存,只剩满心复杂。
    抬手,轻轻摘下头上的头盔,冯十一踮起脚,稳稳将头盔扣回他头上,随后她又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伤口边缘的血渍,音调淡淡:“还是你戴着吧。趴了一日,我也累了。我先回去了。”
    她嘴上说着“累了”,眼底的情绪却没藏住。郁明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轻轻笑了。
    混乱的墙头士兵正在清理战场,他一手握紧长剑,另一只手则牵着她,一边凝神留意着四周的动静,避开往来搬运伤员的士兵,一边稳稳牵着她往关墙下走。
    下了关墙,他没将她往主营帐的方向带,反而引着她进了关墙脚下一座简陋的营帐。
    “娘子今夜就宿在这儿。”他掀开门帘,让她先进去,才解释道,“这里离关墙近,我得空就能下来看娘子;而且老赵和军医在隔壁帐子为伤员治伤,娘子要是找老赵,也方便。”
    冯十一看着帐中简单的铺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找老赵方便”,什么“随时来看她”,他明明是知道她不放心他独自守在关墙上,才特意找了这么个抬头能看见关墙、他也能随时露面的地方,好安她的心。
    她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是走到铺边坐下,看着他通红的眼,轻声道:“要不睡会吧。这会外头也安分了。”
    郁明在她身边坐下,并没卸甲:“突厥大军只是休整片刻,待火墙褪去,他们必定会重振旗鼓,卷土重来的。”
    冯十一看向他,问出心中疑惑:“你到底想做什么?”
    郁明笑笑:“娘子很快便会知道的。”
    总是这般神神秘秘,冯十一虽郁闷,但也只是没好气瞪他,没有动手。
    对上她的怒瞪,郁明正想说些什么,帐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将军,李副将说东南角的火墙快灭了,问要不要再加些火油。”
    郁明起身,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便掀帘出去。冯十一随之也走到帐边,撩开帘子一角,看着他快步走向关墙的背影,目光深沉。
    接下来的三日,冯十一就呆在这简陋营帐里,几乎没怎么合眼。只有他偶尔回帐时,她才会闭目装睡。或是等他躺在身侧歇息,才浅浅眯上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她都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听归听,她没再上城头,只让忠福守在他身边,若有半点不对,即刻来报。
    而她,听着那日夜不停的厮杀声,双刀就没离过身,随时做好了冲上去的准备。
    第三日傍晚,外头的厮杀声突然变得格外激烈,冯十一提刀起身,刚要掀帘冲出去,帐外却爆发出一阵雀跃的欢呼。
    她满心不解地钻出营帐,在一片沸腾的喊声里,这三日来头一回重新登上了关墙。
    墙头上的厮杀早已停止,原本黑压压扑在关墙下的突厥大军,不见了踪影。只剩东倒西歪的云梯和投石车留在原地,一副像是仓促撤退的场景。
    穿过欢呼的士兵,冯十一找到了他。他身边围着一圈将领,而他正沉声下令,“开关门,追!”
    待他身侧的将领退去,冯十一才快步走到他身侧:“怎么回事?突厥怎么突然撤了?”
    郁明回头见是她,眼底的冷厉瞬间散去,他伸手替她挡开身边挤过来的士兵,将她半环在怀里:“援军到了!”
    援军?
    冯十一一怔!
    身后被雪崩堵死的路至今没通,哪来的援军?可转念一想,援军未必只能从后方来。绕路从突厥后侧包抄,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突厥有五万大军,能逼得他们仓促撤退,这援军得有多少人马?
    在空荡的关墙上张望了几日后,追击突厥而出队伍终于归来。随他们一同抵达的,还有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原本还算宽敞的萧关军营,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而冯十一也终于见到了她夫君口中的“援军”,以及援军的领头人。
    陇西军少帅,陈丛。
    陈丛生得魁梧高大,肩宽背厚,是典型的武将模样,性子也如武将
    那般爽利。见到冯十一时,不等郁明介绍,便大步走过来,笑呵呵地朝她拱了拱手:“弟妹!”
    冯十一噙着淡笑,微微颔首回礼,举止从容得体。郁明则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侧带了带,轻声介绍:“娘子,这位是陈丛,陇西军的少帅。”
    陈丛闻言,当即摆了摆手,爽朗一笑,带着一股武将的豪迈:“什么少帅不少帅的,听着生分!我和阿怀还有他阿兄自小相识,两家还是世交,不管论辈分还是论情谊,都不是外人。弟妹要是不嫌弃,直接唤我一声‘陈大哥’就成!”
    他说着,还拍了拍郁明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熟稔的亲近。
    冯十一看着眼前满是笑意的陈丛,再瞧身侧他满脸的笑意,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难怪他面对突厥大军来犯那般气定神闲,原是早有谋划。冯十一再看向陈丛,语气温和:“陈大哥!”
    得了这声“陈大哥”,陈丛的笑容更诚挚了。待郁明对他道“辛苦了”,他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客气什么!再说了,我能这么顺利绕到突厥后侧,还多亏了你提前派人送的地形图。还有你们吸引着他们的主攻。我才能趁机找到他们的软肋,将他们打散。”
    两人聊起军事部署,冯十一很是识趣主动给他们留空间。
    而她刚转身离开,帐内本还笑呵呵的陈丛便瞬间松懈下来。他一边解着身上绷了数日的盔甲,一边对郁明道:“你小子,真瞧不出来,居然娶了这么温柔的娘子!”
    郁明闻言顿了一瞬,压下眼底的怪异,淡然问:“如何?”
    话锋一转,陈丛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按你之前说的,将他们打散了后,逼着主力军往北边去了。不过,你确定突厥王庭那边会出手?”
    郁明看着着外头渐暗的天色,声音沉了下来:“如今突厥可汗时日无多,几个王子和部落为争权正斗得你死我活。这次二王子随军出征,本就是大王子派来的,想寻阿史那骨咄禄的错处夺他的军权的。而我派人杀了二王子,不过是给突厥大王子添把火同时给他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今有了理由,他必定会对阿史那骨咄禄还有他的主力军下手的。”
    陈丛听完,随手将卸下的盔甲重重放在案上,随即他走到郁明身边,眉头微蹙:“你这招借刀杀人的时机倒是巧。不费吹灰之力,既解了萧关之围,又能让突厥内部内耗。可万一……,那突厥大王子没按你想的来,反倒让阿史那骨咄禄收拢兵力回头反扑,咱们可就被动了。”
    郁明回头看他,眼底满是笃定:“不会。二王子的贴身暗卫,在他死后,已经带着阿史那骨咄禄和我们朝廷内部勾结的信件连夜赶回王庭了。就算大王子不动手,有了这通敌罪证,突厥王庭也会出手镇压阿史那骨咄禄。这也是我只让你打散他们、却不让你消耗他们兵力的原因。与其我们费力厮杀,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不管最后死的是大王子、还是阿史那骨咄禄,亦或是突厥王庭的人,对我们都有利。要是能让他们三方都缠在一处,那更好。接下来几年,边关都能安稳了。”
    郁明说完,陈丛盯着他看了许久,神色也越来越复杂:“收到你的信时。我本还不信。凭你自己,怎么与朝中那些人抗衡。可如今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的棋局,铺的可正是大啊。居然把突厥王庭都算计进去了。我之前还担心你冒险,如今再看,你只怕早把所有后路都铺好了吧。”
    郁明淡淡一笑:“只有自己一人便罢了。如今成了婚,便是为了娘子,怎么都得小心再小心。”
    多年未见,本有满肚子话要聊,可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陈丛心里又惊又叹,爽利的性子也不由得沉了沉,帐内随之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郁明先打破了沉默,他抬头看向陈丛,语气格外郑重:“陈大哥,往后,靖北军就拜托你了。”
    陈丛心底早早有预备,但他始终不解:“如今圣上已恢复靖北军的军号,待你为父兄正名、揭露萧关当年大败的真相,圣上必定会恢复靖北元帅府的爵位和军权,让你重掌靖北军,你怎么非要托付给我?”
    郁明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十年,我早过惯了寻常日子,平平淡淡日子就很好。我此番回来,一是为父兄复仇,二便是给靖北军旧部寻个好归属。而满朝武将里,我只信你。我信你能护好靖北军,护好西北百姓,守好西北边境的安定。”
    ……
    天彻底黑透时,紧闭了许久的帐帘终于有了动静。在外等候多时的一众靖北军将领,见掀帘而出的身影,眼底瞬间亮起光,纷纷上前:“将军!”
    郁明站在帐外,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他先是淡淡一笑,随即沉声道:“随我来,有些事,该给你们一个交代了。”
    所有的事都按计划推进,他也终于能对这些旧人,说出真相了。
    按理说,盼来援军,击退强敌,该是全军欢庆的时刻。将领们方才候在帐外,本也是想借着这股喜气,想商议庆功之事。可跟着进了主帐,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脸上笑意便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沉默。再后来,悲痛、沉痛与懊恼,渐渐漫上每个人的脸,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而就在这片沉重中,郁明悄无声息转身出了帐。
    他出帐时,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正是那夜去突厥军营执行任务的张都尉。
    张都尉灰沉的面色上尽显沉重:“将军!陈副将是不是也……,所以那夜他才……”
    张都尉话未说尽,郁明却明白他的意思。
    遥遥看着远方,郁明目光深沉:“军中上下李正带人已经彻查过了。所有叛徒和奸细都已经扣押下来了。陈副将,并不是其中之一……”
    郁明语气淡淡,张都尉闻言大松一口气。
    “那便好,那便好……”
    看着张都尉的反应,郁明眼中闪过一抹晦涩,随即他压下晦涩,继续道:“今夜之事,各自先放在心中吧。事情没有定论之前,就如寻常一般过便是了。”
    张都尉颔首:末将明白。”
    郁明再回到帐时,她还没睡,甚至衣裳都未褪。见她正襟危坐的那架势,郁明便知道她是何意。
    不等她开口问,郁明便主动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从他在京中时便与陈丛暗中定下的援军计划,到派岑成带着人提前潜入突厥军营;再到如何通过陈鹏将所谓的偷袭粮草的密信送进突厥大军被突厥二王子的侍卫截获。随后又借两场大火引开突厥士兵与二王子的侍卫,最终让岑成趁机斩杀二王子的全过程,一字一句,毫无隐瞒。
    他说着精心筹谋的细节,冯十一听到一半,却已然出了神。他终于说完,冯十一看着他,并不是质问他为什么不早些和她说这些,而是沉声道:“你这心眼,这般多,不会使我身上吧。”
    早在她身上用尽手段的郁明轻轻一笑:“娘子这般聪明,我若是对娘子用心眼,娘子哪能看不出来!”
    虽是夸她,但冯十一隐隐就觉着哪里不对。她扭头看他:“所以,你不提前告诉我这些。也是觉着我聪明,能自己猜出来?”
    郁明摇头,垂下眼帘:“我不与娘子早些说,是怕没成的话,娘子会对我失望!”
    冯十一盯着他垂着眼的模样,心头莫名一涩。
    她对他为父兄复仇的事始终旁观,并不多参与,他将她的看法看得这般重做什么?
    冯十一轻叹口气:“我从来没对你失望过!你很好!”
    郁明抬眸,看向她,眼中闪着光。
    “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冯十一说完其实就觉着有些别扭,但见他眼眸发亮,她压着心头别扭,颔首:“嗯。”
    本以为这话题就此打住,没成想他却缠了上来,俯身凑近同时,语气缠人:“那娘子说说,我哪里好?”
    他不依不饶,冯十一被问得有些恼,死活不肯开口。见她抿着唇不说话,他笑了,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娘子不愿说我哪里好,可我却知道,娘子觉着我哪里不好。”
    冯十一一怔,刚露出疑惑的眼神,就见他抬手解了外袍,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后,握住她的手往下带同时缓缓朝
    她逼近。
    她被迫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榻沿,仰躺在了榻上。看着俯在她身上的男人,那双平日里沉静的眼此刻满是侵略性,冯十一难得紧张。
    “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让娘子觉着,我哪哪都好。”
    “我不都说了吗?你哪哪都好!”
    “不够。”他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蛊惑,“我想听娘子说……我夫君,真厉害。”
    “……郁明,你要不要脸!”
    “脸自然是要的。毕竟娘子不就喜欢为夫这张脸?娘子已经许久没唤我夫君了,娘子唤我一声,好不好?”
    “滚……”
    最后,他还真依了她。滚是滚了,只不过是带着她一同在榻上翻滚。
    寂静的深夜,帐内的烛火燃尽。他抱着懒得动弹的她沉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漫过肌肤,他从身后圈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帮她擦着身,一边低头轻咬她的耳垂。
    惹得她浑身战栗时,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道:“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去京城。给娘子出气好不好?”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