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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广武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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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武县的城墙不高。
    青灰色的石砖之下,被风沙磨去了棱角,露出内里斑驳的土黄。
    广武县
    一行人打马而来,停在城门前。
    城门口的兵丁,挎着刀,站得不算笔直。
    瞧见陈青源,其中一个像是认得,上前一步。
    “陈门主,从上盘村回来的?”
    陈青源翻身下马,脸上不见半分倨傲,朝着那兵丁拱了拱手,“辛苦兄弟了。”
    那兵丁的视线越过他,落在端坐于马背上的姜月初身上。
    “这位是....”
    陇右道风沙大,此地的女子,肌肤多是麦色,轮廓也深。
    马背上这位...
    细皮嫩肉,眉眼清淡,着实是少见。
    好在陈青源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件宽大的麻布袍子,披在她身上,遮住了那身惹眼的黑衣赤纹。
    陈青源压低了声音,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不忍,“这丫头被那妖物不知从何掳来,是个可怜人,我寻思着带回城里,看能不能在门里寻个活计。”
    那兵丁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倒也没多少意外。
    这年头妖魔过境,破家灭门,并不罕见。
    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嘀咕一句。
    倒是便宜这老小子。
    早知道上盘村有这等货色,他也跟着去剿妖了。
    说不定也能捡个回来暖床。
    入了城。
    街上行人不多,一个个神色匆匆,低着头,像是怕惹上什么麻烦。
    两旁的铺子大多开着,酒幡在风里有气无力地飘着,却没什么吆喝声,显得冷清。
    偶尔能见到墙角贴着发黄的符箓,或是谁家门楣上,挂着一把桃木剑。
    权当是个心里安慰罢了。
    毕竟妖魔行凶,谁特么管你这些。
    死气沉沉。
    这是姜月初对这座县城的第一印象。
    众人停在一座宅院前。
    门脸不大,瞧着干净。
    陈青源率先下马,对着身后那十几个汉子一挥手。
    “都散了。”
    汉子们轰然应诺,各自牵马离去,不多问半句。
    陈青源这才转身,对着马背上的姜月初躬身道:“大人,此处是我飞鹰门的一处落脚地,平日里招待些走南闯北的朋友,还算清净。”
    他推开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月初翻身下马,径直走了进去。
    穿过院门,里头是个干净院子。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领着两个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丫鬟,早已等在屋檐下。
    见了陈青源,只是躬身,并不言语。
    陈青源咳了一声,对着老妇人嘱咐道:“备好热水,备一身干净的女子衣物,再备些酒菜。”
    老妇人应了声是,抬头看了眼自家门主身后的姜月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很快低下头去。
    陈青源转过身,对着姜月初,又是一个长揖。“在下还要去县尊那里复命,将上盘村之事说个清楚,您且在此处歇息,万万不要客气,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姜月初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陈青源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顺手将院门带上。
    院子里,便只剩下姜月初与那主仆三人。
    老妇人虽然诧异姜月初的身份,可见自家主人都对其恭敬无比,也是躬身道,“姑娘,这边请。”
    不多时,雾气氤氲的房间里,摆上了一只巨大的木桶。
    热水一瓢一瓢地倒进去,撒了些不知名的草药,有股淡淡的清香。
    “大人,衣物稍后便送来。”
    老妇人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鬟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姜月初却没有动作,依旧默默站在原地。
    一个丫鬟抱着叠好的衣物,探头进来,瞧见姜月初还穿着那身袍子,愣了一下。
    “姑娘......”
    姜月初转过半张脸,“放这吧,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
    门被轻轻带上。
    姜月初这才有所动作。
    她拖过一旁用来搁置脸盆的条凳,横过来,死死抵在了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解下身上那件宽大的麻袍,随手丢在地上。
    袍子下,是那身血污斑驳的黑衣赤纹。
    她解开腰带,取下横刀,而后一件件脱下衣物,露出瘦削却匀称的身体。
    抬脚跨入木桶。
    “嘶~~~”
    热水烫得她肌肤一麻。
    “哦~~~~~~”
    缓缓坐下,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究是有了丝松懈。
    她看着水面倒映出的模糊轮廓。
    瘦削,苍白。
    长的倒算是不错。
    更难得可贵的是,这具身子胸前并无大志,不过堪堪包子般大小,跑跳厮杀起来,倒也算不上碍事。
    只是一双腿,好像比记忆里的要长。
    难不成...
    练武还能长高?
    她闭上眼,默默搓洗着身子。
    压下莫名的躁动,思绪渐渐清明。
    户籍的事情还没有眉目,暂且不谈。
    另一件事,却也值得说道说道。
    她的父亲,究竟犯了什么罪?
    姜家在京城虽算不上顶尖的权贵,却也是书香门第,世代为官,清贵之家。
    原身的父亲名叫姜洵,官拜礼部侍郎,从三品。
    姜洵此人,在记忆里,是个有些古板的读书人,平日里最爱侍弄花草,手不释卷。
    姜月初皱起了眉。
    不对劲。
    大唐律法森严,株连之罪,必是谋逆、通敌这等泼天大案。
    可姜洵一个礼部侍郎,管的是祭祀、礼仪、科举,上不沾兵权,下不碰钱粮,他拿什么去谋逆?
    退一万步说,即便姜家真的获罪。
    按大唐律,女眷当没入教坊司。
    可为何,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大费周章地押送边疆?
    更不对劲的,是押送她的人。
    寻常押送流放的犯人,从来都是刑部下发文书,由地方衙门的差役负责。
    即便是天大的案子,罪犯凶悍,需要动用兵卒,那也该是兵部的事。
    可偏偏,她这一批,是由镇魔司亲自押送。
    镇魔司的人手,什么时候这么宽裕了?
    姜月初缓缓睁开眼,水珠顺着睫毛滑落。
    妈的。
    本以为,自己眼下面临的最大难题,不过是户籍路引。
    只要解决了这个,凭着金手指,天高海阔,哪里去不得?
    可如今看来,原身的身份,处处都是古怪。
    “诶...难啊,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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