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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部分
才发现不但王琅和王珑、王玲都到了,殿内甚至还有临江侯他老人家,还有王珑他自己的亲舅舅陈大学士。
    ……得宠的皇亲国戚几乎都到齐了,就独独少了苗老尚书……
    王琅捏了捏我的手,我就把心思抛开,专心地听哥哥继续说书。“老郑这一下也露了真章了,他和我交底:这些日子以来,蒙古人在边境蠢蠢欲动,颇有和女金人结盟的意思。我一下就打断老郑,我说这些话我可不爱听,蒙古人的事有王璎在呢,那小子凶猛善战。说到单兵对垒草原步战,连我苏世阳都要自愧不如,有他在,蒙古人敢在东北的事上放一个屁?这帮龟孙子也别走了,等我打完女金回头收拾他们!”
    分明生得一团俊秀,现在这股子跋扈飞扬吐沫横飞的劲儿,看着……看着是真有几分流氓啊!
    我忍住掩面太息的冲动,也不管哥哥说的是什么,先仔仔细细看了他一遍,直到肯定我哥哥还是我哥哥,连毫毛都没有少几根。我哥哥的传奇故事差不多也说到了尾声。
    “就这样老郑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我让刘翠先往回赶,沿路安抚城防整肃守军,免得被小蟊贼们捡了便宜,反而乱了后勤补给的阵脚。拉上火炮就直奔白城,女金人还在墙头对我指指点点的,嘿,老子一看就乐了,你娘的,还当这是大云土产的弱炮。我一炮轰过去就对准了老贼酋,喝,老家伙半个脑袋立刻就被削掉了,什么红的白的,好像开了个染料铺一样,从千里眼里看,再清楚不过了。半边的眼珠子耷拉下来……”
    福王微微色变,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响,捂着嘴奔到了后头去。
    我一下回过神来,不免带着笑意,又扫视了一番殿内众人。
    像福王这样从小到大在深宫妇人手中成长的小娇娇,年纪又小,当然是禁不得吓的。我哥哥这几句形容几乎是从水浒传里现抄出来的,也就只有福王会被吓成这样了。
    临江侯和陈尚书都是一脸的兴奋,黑白双城能够重归大云,简直是一振几十年来的低迷气氛。让我们大云的君臣,一致都有了重开盛世的念头。除了我这样对国家大事没有什么兴趣的女流之辈,男人们听到我哥哥亲自叙述起来,哪里还有听得不入神的?就连王珑都变幻了一下坐姿,脸上现出了难得的兴奋。
    再看看皇上和太子,我却又怔住了。
    王琅浑身上下,都似足了屈贵人,也就只有一双眼睛像我姑爹,可在这一刻,他们的姿势神态,竟似乎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
    这对父子脸上虽然都带了笑,虽然我姑爹笑在脸上,王琅他笑在眼底,但在笑意之外,似乎都有一股深深的担忧与淡淡的惆怅,游离于这样的大喜事之外。为这一份喜悦,带上了三分的沉郁。
    我一下就闹不明白了:苏家就算是有了这份功劳,看世阳的样子,距离功高震主,始终有一段极大的距离。再说,现在世阳人才回来,不管是姑爹还是王琅,都犯不着上赶着猜忌他。就算姑爹有我看不透的心思,王琅也决不会在现在来猜忌我哥。
    那,他们又为什么这样心事重重的,甚至连神态,连情绪都这样的相似……
    我又看了看王珑——此人心思细腻,比我更懂得读人的脸色,没准他能揣摩个子午寅卯出来——
    可王珑却是早已经一脸的入神,似乎完全被我哥哥口中的故事给吸引了进去,进入了那个纵马飞驰铁血横飞的江湖之中。
    连下黑白双城,当然有很多故事可以讲,世阳一直很善于说故事,我姑爹也有无数的话要问,一直到掌灯时分,大家才移师到偏殿去吃饭。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姑爹也没有客气,灌了世阳几乎整整一坛子上好的莲花白,自己喝的也不比我哥哥少。连带着王琅、王珑等陪客,临江侯和陈尚书等人自然也都醉了。我虽然善饮,不过当着长辈外臣们的面,却不敢任性,只是陪着进了几杯就不再沾唇。等到酒过三巡宴冷肴残的时候,便赶快出面指挥宫人们,将快醉死过去的姑爹扶回去睡——老人家是一边打呼,一边犹自轻声的笑。
    王玲早前一去就没有再回来,王珑的醉态也很安静,只是趴在矮几上沉睡。倒是临江侯要活跃得多,抱着个宫女似乎就不想撒手了。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这位小宫人或许还会又惊又喜,现在自然是只有惊没有喜,小鸡仔一样地在老人家怀里叽歪乱叫。要不是柳昭训也赶过来帮我安排,还很难将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从临江侯手中解救出来。
    陈尚书年纪也大了,这一番醉得出不去宫,也要找一个妥当的地方安排。王琅撑着半醉的身子去了一趟净房,出来后醉态已收,他安顿我,“你回去歇着,我送世阳出去。”
    以我嫂嫂的性子,哥哥回京第一晚要是不能回家,她必定要大发脾气,又是双身子的人了。
    我就走到哥哥跟前,又留恋地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哥哥甩了甩头,搂着我口齿不清地说,“妹子,别,别这样肉麻。改明儿接你和妹夫回家吃饭,你嫂子亲自下厨……”
    我和王琅都笑起来:以刘翠的手艺,她的私房小菜,我们是真不敢领教。
    “你送哥哥出去吧。”我就打发王琅,“一会儿也别回来了,我从这里直接回东宫去。”
    王琅和我哥哥一直很要好,两个人从小就喜欢在一块使坏,这一次分别日久,久旷的龙阳爱好者,一旦凑到一起,一定有无数的话要说……
    我坏坏地在心里编排着王琅,一边往外送他俩,一边兀自就笑起来。不提防耳边一疼,却是被哥哥揪住了耳垂。
    “小丫头。”哥哥一脸的红晕,都醉得走不稳路了,声调却还是慢悠悠的,带了一丝凉凉的味道。“笑得这样贼兮兮的,在想什么?”
    哎呀,该死,都醉成这样了,还这么明察秋毫。
    我转着眼珠,还在想托词时。王琅已经在一边慢悠悠地道,“总之没有好事,那是再不错的。”
    死王琅,还是喜欢在哥哥跟前,拆我的台。
    “没什么好事。”我索性坦然承认,“我在心里说王琅的坏话呢。”一边说,一边用白眼睛去看王琅。他低低地笑起来,也不以为忤,学着哥哥拉了拉我的耳垂,就算是对我的报复了。
    哥哥转着眼珠子,瞥了王琅一眼,又看了看我,他蓦地捧腹大笑,把我推到一边,亲昵地环上了王琅的脖子。两个人跌跌撞撞步履不稳,很快就出了瑞庆宫。
    “老六啊老六。”隐约还能听到他的声音飘回来,“哥哥我真是佩服了你哎。世暖这一辈子被你揉搓,该!”
    ……真不知道哥哥的心思到底是怎么长的,一句话而已,就能推导出他很佩服王琅!
    醉了的人,真是不可以和他计较的。我捧着红脸,又回瑞庆宫后殿去找柳昭训。
    柳昭训方才跟我一起把临江侯带出去之后,便回来安排陈尚书:今晚马公公也醉了,瑞庆宫话事的大管家不在,少不得我这个做媳妇的得出来帮忙。而这当然也意味着有很多事需要柳昭训和我一起分担,你比如说王珑,就不能一直让他在殿里这样趴着睡吧?
    瑞庆宫中人并不少,不过刚才这一番热闹,很多宫人跟着皇上进了内殿,还有些奉承马公公去了。更有些懂事的已经追出屋子去服侍太子爷送客,再有被陈尚书带走的人。内殿居然一时间只有红烛高照,我左顾右盼,都没有看到可以差使的下人,眼看着王珑身子越来越斜,大有要扑倒地上的样子。只好亲自去宫人们待命的小屋里叫人——别人犹可,阿蒙今晚不见,却是该打。
    小屋里是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一无所获地奔出来时,王珑已经扑倒在地,依然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有点害怕起来:从来也没见过他喝酒……听说很多人醉到死了,都没有一点声音的。就是这样吐出来被自己的脏物给呛死了。
    “喂,小玲珑。”我站在他跟前叫。“咦,奇怪,柳昭训死哪里去了!”
    才要弯下腰来把他翻过来侧躺,忽然间脚底一滑,似乎不知有谁握住了我的脚踝一拉,让我整个人滑倒在地。天旋地转之间,我依稀看到了王珑的脸。
    他脸上又哪有一点醉态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汗,主要是我手术后有一些危险出现,所以出院时间比预期的晚了两天。而且人也比较虚弱,昨晚又开始感冒,一晚上没睡好……
    不多说了,尽量维持平稳更新,双更什么的还是尽力吧,可能做不到……OTL。
    74白刃相见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场面似乎就僵死在了那里,就连瑞庆宫里从来都少不了的,轻得几乎只是在耳力边缘徘徊的行走声,也都随着今晚这特殊的情况而消失殆尽。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王珑压在了身下。只是他足够尊重,保持了一段距离蚂蚁社区首发,并没有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困在我身上,而是用手肘营造出了一方私密的空间,就在这瑞庆宫的后殿里,把我给困住了。
    他在专注地看我,却并不说话——态度甚至有些严厉,和旖旎温存一点都扯不上联系。就只是这样看着我,严厉、审视甚至是深思的看着我,似乎脑海中有无限的思绪,在脑海中流转,让王珑这样的人,都难得地将心中的思绪,表露在了外头。
    气氛本该旖旎暧昧,这还是我第一次和王珑靠得这样的近,我不知道一般的女儿家在这时候会想些什么。可不知怎么,我却只注意到了他领口处的一点酒污,还在心底思忖着:以王珑的好洁成癖,真难得在身上沾染上污渍。
    一时间又想到了他和蚂蚁王琅的不同。王琅压着我,总是将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总要我用眼神和动作来表达了自己的不舒服,他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一点点地方给我呼吸。让人觉得我的这一点论坛空间,都是他的恩赐。——虽然表面上看着克己守礼,但在私底下,他的需索要比一般人更首发强烈得多。甚至于这样的小事,都有所体现。
    而王珑的气场和他六哥比,就透着那么的温和,那么的犹豫,他虽然压着我,但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是可以在下一刻推开他的。他并不会也不能将我强迫着留下来。
    或者是因为这样,我并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还保留了几分从容,我主动地找着他的眼神,却反倒似乎是他有些不愿意和我对视,竟将脸偏到了一边去。
    气氛到了现在,才终于有一点尴尬。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坐了起来,退到了一段距离之外,这才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再装疯卖傻了,王珑已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白,我只希望我能将我的回绝,也表达得明白一些。
    也许是毕竟有了很多伏笔,在这一刻,我感受不到一点怅惘、无奈甚至是恐惧,反而有种隐隐的畅快感,似乎有一个被捂了很久的脓包终于为人挑破,虽然也隐隐作痛,但脓水流出,距离痊愈,似乎也更近了一步。而在这畅快之外,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好笑,引而不发。
    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去打量王珑。
    他还盘膝坐在地上,维持着将我压下时的姿态,眼波流转,似乎正在深思着什么。冠玉一样的脸上,少见地带出了迷惘。似乎有无限迷思横亘心中,令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在和周围人的相处中,极少有一件事,是我自己心中有数,而别人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我想王珑的心思,此时此刻,应该是难得的一件事,除了我十拿九稳之外,连王珑本人都不甚了了的心思。
    想了想,不禁又有些好笑起来,我没有再找柳昭训,而是一身轻松,独个儿踱步回了东宫,一路上越想越好笑:纵使以王珑的细微心思,在情之一字上,居然也这样地痴。
    回到西偏殿,小白莲和小腊梅倒是已经给我预备好了热水。我跑得急,身边没带从人,这两个小丫头等到刚才,正想到瑞庆宫去接人,没想到小白莲走了几步,倒是和我在门口遇上。她顿时泥住我了,一边给我捏背蚂蚁.社区首发,一边软语央求我,“娘娘,咱们也想听听大将军挥马北上,直下双城的传奇故事!”
    小老百姓爱凑热闹的心理,真是从上到下再没有变的。我哥哥捷报才来的时候,坊间茶馆就已经开说了‘苏将军天兵神将’的故事。不过那是以讹传讹,如今有了我哥哥本人的亲自叙述,这些个小宫人们,免不得是要软语询问,将他的故事磨出来到处去传说的。
    “阿昌就跟在太子爷身后服侍。”我和小腊梅说,“你们找他转述,他听得保准比我要全得多。”
    小腊梅转着眼珠子,恨不得当时就脱身出去找阿昌。我看了直笑,又想到问,“王琅呢?他回来了没有?”
    王琅却是直到后半夜才回了东宫,甚至还没有理我,而是先进净房洗漱过了,才倒在我身边,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你哥哥酒后竟是个话痨——”
    我直笑,“你是第一次和世阳一道喝酒呀?今晚他喝得算少了,又记挂着刘翡,不然你哪有这么容易脱身?”
    虽然和哥哥相见,是件喜事,但乱了一天,我也多少有些累了,一边说一边就在王琅怀里找了个位置蚂蚁社*区首发。他便按住了我的肩膀,细细地摩挲起来,一边摸,一边缓声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