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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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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人过来找你呢,还不都是我为你遮掩过去的?后来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每次他来,你可不就是比往常要开心得多了?素日里提起来他,你的脸色我也读得明白……不过,你们这门亲,我看要成挺难,你自己可要有个打算,这是你的终生呢,你别傻乎乎的学一般的姑娘,一句话不提,你不为自己打算,难道别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会看穿你的心思,为你打算不成?”
    善桐心乱如麻,轻轻地嗯了一声,她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你……你别为我担心,看来这门亲事,十分里有八分是能成的。就是……就是……”
    善喜倒诧异起来,她咦了一声,“怎么,能成不是好事吗?怎么我看你却好像……”
    “我就是不知道……”善桐低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祖母和爹……”
    她说了半句,又回过神来,不禁咬住唇瓣,无以为继。善喜眼神连闪,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自嘲地道。“虽说你是官宦小姐,锦衣玉食的,可我看你们家的姑娘,倒没我个民女顺心随意似的。真是人口多了,是非就多,有些事,你别往深里想吧。亲事能成就好,别的风风雨雨,你管它呢?”
    是啊,以含沁出身,要想成就这门婚事,那是肯定免不得争执的,这一点是连善喜都看出来了。善桐心中各种思绪来回涌动,她也不知是怎么应酬了善喜的,见天色晚了,便又呆呆地回了小五房,正好老太太那边客人们也都散了。老人家正歪在炕上打盹儿,她也不敢吵着老人家,在一边静静坐着,托腮望着窗外的天色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要吃晚饭了,这才轻轻地推了推老人家,低声道,“祖母,该起来啦。”
    老人家觉轻,一会儿就睁开眼来,在灯下只相了善桐一眼,便皱起眉道,“怎么,去十三房,倒是去出了一脸的心事?是樱娘和善喜处得不大好,还是你看着楠哥和海鹏婶之间挺生分?”
    “都不是。”善桐忙堆出笑来,可这笑里毕竟也透了十二万分的勉强。“都挺好的,您别操心了,我就是……我就是……”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祖母,您这次带我们回来,是特地把娘支开,让爹留在城里操办我的婚事的吧?”
    老太太微微一震,旋即又镇定了下来,她沉声道,“怎么,你现在才想通?不过这件事,你就装作不知道吧!要是你娘问起你的意思,你就说你也不知道含沁写信提亲了——可得装得像点儿,别露了馅。被你娘知道了,又是一场好闹。”
    善桐双肩巨震,只觉得这么做极不妥当,可她也不是不能体会到两个长辈的苦心,正是心中酸楚难以决断时,忽然听得净房那有什么东西一响,她忙站起身来厉喝道,“是谁!”
    一边说,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边,一掀帘子——却只见到一个人影在屋角一闪,已经出了小门。她再赶出去时,却只见长廊寂寂,竟是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似乎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善桐的心脏,使得小姑娘猛地就绷直了脊背,她待要再往前追时,老太太已经在屋里一叠声让她进去,善桐回过身来,稍微敷衍了祖母两句,便道,“祖母,娘——娘在小院子里呢,还是在——”
    老太太也不禁皱起眉头,她说,“你娘还没回去呢吧?刚才和你三伯母进屋里说话去了……”
    话还没说完,善桐已经回过身退出了屋子,她熟门熟路地往三叔一家住的小院子赶了过去,一路上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到末了似乎这心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她不断地想:哪有那么巧,怕就是个小丫头怕受自己的责罚,怕就是……
    可当她一脚跨进院子,透过打开了半边的窗户,望见母亲脸上的神色时,善桐只觉得呼吸绷紧,她一下竟险些跌坐在地。她几乎是茫然地望着她身边做微笑状的四太太,望着一脸纳闷的三太太,这两个人其实她根本视而不见,她眼里只有满面震惊的母亲,王氏也发觉了她的到来,隔着窗子,她的视线和她紧紧纠缠,她母亲甚至微张开嘴,罕见地将惊讶表明在了面上,她眼中的情绪是如此复杂,而善桐有这么多话想说,有这么多话想为自己辩白,她知道在母亲看来这整件事将是如何盘根错节如何恶意满满,她甚至能猜测出母亲的思绪将会顺着哪条轨迹一路向下推演,而她——她做好了和母亲决裂的准备,可她没做好被误会的准备,但现在就是浑身长嘴,她也都说不清了。
    善桐屏住呼吸,在这一瞬间她似乎连听觉都已经丧失,她眼里只有母亲,她往前走了几步,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但王氏的面色却猛地变了。她的惊讶一下就化为了得体的——微微的吃惊,她转过头去和萧氏说了些什么,便快步出了屋子,狠狠地拽住了善桐的手臂。
    “走。”她急促地说,态度甚至是在过去一个多月间难得一见的,带了熟惯而亲昵的命令,“回咱们院子里去说话!”
    164、离巢
    善桐身不由己,跟着母亲快步出了院子,一路上急着想说话呢,可才出了院子,王氏就又勉强端出了一副娴静温柔,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大家大族就是这样,私底下闹得翻了天,当着别人的面,还是要作出一副母慈子孝、熙和雍穆的样子来的。这几乎都成了上等人的第二本能了,只要一到人前,两母女即使谁都是心潮起伏,面上却也是看不出一丝端倪的。
    眼看着就到了晚饭时分,今天王氏才刚回来,肯定是在祖屋吃饭的,可王氏面上虽然没有异状,脚下却一点都没有犹豫,将善桐的胳膊紧紧地夹在臂弯中,拉着她将往常怎么也要一盏茶时分才能走完的路,在一炷香里就给走完了。两个人进了二房的小院,还正好看到负责服侍——看管二姨娘的小丫头提着个食盒出来:想来,是去找厨房领饭的。
    要是在往常,善桐说不定还会想想二姨娘如今的处境是否得到了一点改善,母亲在二房的地位变化,是不是对她产生了一点影响,可现在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王氏拽进了堂屋里。——由于二房的孩子们都回了村里过节,王氏今天也回了村内,是肯定要回来安歇的。这时节屋内已经烧起了火炕,一股淡淡的还带了烟味的温暖,顿时让这对穿得都不够瓷实的母女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王氏却是丝毫不停,关了门拉了窗幔,拨亮了炕桌一角的油灯,回过身就是一个轻轻的巴掌扇到了善桐脸上,她未等善桐回话,便盯着她逐字逐句地道,“孩子,你是多傻,你怎么能信桂含沁的话!”
    善桐捂着脸,一时竟有几分愣怔,她还没来得及分析母亲的心理,王氏已经逼问,“他都和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的!我早和你说过,这个人轻浮惫懒,私底下心机又深,是决不能轻易相信、轻易亲近的。你祖母看他好,那是因为他是娘家亲戚。你和他走得近了,当心被他坑了你都不知道!你说你傻不傻!你这是被他卖了还上赶着给他数钱!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出主意,让你冲你祖母告状的!”
    没等善桐回话,她又已经兴奋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才扭过头狠狠地顶了顶善桐的额角。“我真是恨不得能把你打死!你这个傻姑娘!你是真正被桂含沁给算到了骨子里你知道不知道!还好!还好知道得还算早!你——你们是怎么说的?他怎么许你的?我是纳了闷了我!你这么个聪慧的姑娘家你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
    她又一跺脚,“还是不应该让你在村子里过日子,我就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长年累月常常见到的也就是一个他了!可我哪想得到……我真是哪里想得到这一茬!你——你们是什么时候约了终身的!他没有轻薄你吧!”
    这一下,善桐恍然大悟了。她心底一下就涌上了一股极为酸涩的热流:母亲果然是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含沁头上……所以对自己才又回复了亲昵的态度。是啊,如果自己是被含沁的甜言蜜语蒙骗,如果自己也是含沁阴谋之下的受害者,那么她要是能打醒自己,母女之间终究是有回转余地的。母亲不就又得回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自己不就又成了母亲最贴心的小棉袄吗?
    这样看来,四婶把这事儿告诉了母亲,倒是给了母亲一个下台的机会,一个她渴求已久的出口。毕竟,自己就是向祖母告了状,其实终究也没有妨碍到她什么。钱还是借给了娘家,二姨娘也还是被踩在脚底下,梧哥依然对她死心塌地。老太太的家私也都快分完了,二房一家独得了四万两……二房的私房嫁妆,也还是在她自己手上捏着。和回西北时相比,母亲想办的什么事没有办成?如今自己的亲事老太太是接过去了,榆哥的亲事,听祖母口风,也一定会为他物色一个本人喜欢的绝色少女。母亲和祖母的关系就是疏离了,也不过是回到原点,将来跟着父亲在任上,天高皇帝远,婆婆喜欢不喜欢,有什么要紧!
    其实母亲其实受到最大的伤害,还就是面子上下不来吧。一向以为是最贴心的小女儿,和她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可事实俱在,她就是要放下脸子来修好,母女间也终究是存在心结。这不是随意一个姿态就能化解得开的,善桐也没想过这件事能轻易就撕扯出一个结果来,而这一切,反而因为四婶的搬弄是非,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个缺口——
    老太太的意思,是把这门亲事推到她身上去,让善桐从头到尾都保持一个不知情的姿态,免得和母亲再起了冲突。她摆出要提携娘家亲戚,看好含沁前程的姿态来,父亲那边,也就跟着摆出认为含沁前程大好,值得投资的姿态。两母子这么一联手做主,以母亲现在的地位,多半也就只能认了。这么做虽然有蒙骗母亲的嫌疑,但的确可以回避更激烈的争吵:善桐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出来,要是自己向母亲挑开了一切,母女间会有一场怎么样天翻地覆的争吵……
    当然,现在随着四婶的搬弄是非,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母亲肯定已经明白了自己对这门亲事是持赞同态度的。于是她做了另一个解读:‘自己从头到尾都受到了含沁的怂恿和蒙蔽。就是个头脑发热的怀春少女,被谁骗了几句,就一门心思要嫁进桂家了。’自己只要顺水推舟,再往前深推一步,用上父亲启发自己的借口,‘事到如今,不才之事已成,就是不嫁入桂家都不行了。’那么母亲还能怎么办呢?也就只有速速把自己嫁进桂家,几乎是不可能再有别的意见了。一个已经失贞的少女,不尽快嫁到情郎身边,嫁进谁家那都是只有被沉塘的份……
    是的,这是个非常龌龊,非常蹩脚的借口,但毕竟也是个借口,它毕竟能够回避自己和母亲之间必将到来的第二场争吵,能回避母亲所必须面对的第二次难堪。而善桐望着王氏热切的表情,她忽然间觉得要出口的话语有千般沉重,她闭了闭眼,站起身来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又再跪了下来,她低声而肯定地说。“一码归一码,娘,沁表哥和我是彼此有意,可就算是没有他,我也不会应下卫家这门亲事的。我从小就不喜欢卫麒山,就是出家做姑子我也不愿意嫁他,您别迁怒表哥,这事还真不是他的错……”
    王氏面上那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愤怒的兴奋之色,一下就冻住了,她似乎未曾想到善桐竟会给她这样一个回答,未曾想到这忤逆之事真出于善桐的脑袋,她像是一下被抽离了脊骨,忽然间连站都站不住了,跌坐在炕边,望着豆一样的灯火,出了半日的神,甚至连善桐跪在那冰冷的地下都没有留意。她再没有——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看向女儿,而是茫茫然地又托住了腮,望着灯花并不说话。直到灯花结住了又猛地一爆,才忽然回过神来,喃喃道。
    “那你……”
    “我是真的喜欢他。”善桐静静地说。“我想要嫁给他,我从前不懂事,没有明白,所幸明白得还不算晚,有没有卫家的亲事也罢,我……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他了。”
    她忽然有些哽咽,忽然间觉得浑身发软,疲惫到了十二万分,她想要扑进母亲怀里大哭一场,想要央求母亲别再令彼此为难,可她却还是咬着牙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的脊背,望着王氏以她所有的坚定说。“我已经长大了,娘,我从小有主意,我知道私定终身是我的不对,可这毕竟是我的下半辈子。含沁聪慧机变,对我一片深情,祖母应了,爹也应了,这一次祖母带您回来,就是要把您支开,让爹在西安城从容操办定亲的事……您,您也就应了吧,我求您了娘,咱们家再禁不起折腾了,您就顺了我这一回吧!”
    她再说不下去了,只得扑在青砖地上,茫然地给王氏磕了几个头,可王氏却是木无反应,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断绝。善桐心下一提,又忙抬起头来看时,却见母亲已经背过了身子捂住了脸,半扑在炕桌上,双肩无声地剧烈颤动着,显然是已经流下了眼泪。
    就算早知道免不得伤心,免不得痛苦,可在这一刻,善桐所体会到的愧疚、的疼痛,甚至超过了上一回她走进祖母卧室时的心绪。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谁一把紧紧攫住了,正往外拧着血,她再也顾不得了,膝行了几步扑到王氏膝盖上,就好像从前的梧哥一样,甚至已经不知所措,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己这是连着瞒了母亲两次……是的,就是第二次她也是刚才知情,但在母亲看来,自己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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