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惧怕
楚云飞知道自己现在不管怎么辩解都是不对的，只能以沉默抗议。
说到底，他是三五八团的实权团长。
索正苍虽然是少将军衔，但不见得比楚云飞地位高多少。
见楚云飞不说话，索正苍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也好奇工厂的工人们到底要去哪里，挥了挥马鞭：“走，看看去！”
走出那令索正苍不安的工业园区，扑面而来的气息陡然一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的、浓烈的生活气息。
青草被阳光晒暖的干爽味、发酵饲料淡淡的酸香、禽畜特有的膻臊，还有泥土被无数脚步踏实后的微腥。
这味道复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
走过一座小桥，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依着平缓山坡精心规划的区域展现在点验小组眼前。
这哪里是想象中脏乱简陋的农家饲养，分明是一个秩序井然、运转高效的王国。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口大小不一的池塘，水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异常清澈，几乎能看到池底摇曳的水草。
细看之下，池底赫然铺设着黑色的胶管，每隔一段距离就伸出一截细小的管子，正“咕嘟咕嘟”地向上喷涌着细密的气泡！
索正苍眼皮一跳，这精细玩意儿，就算他在德国留学期间，也不曾见过啊！
池塘边，成群的鸭子在浅水处悠闲地梳理羽毛，或者在增氧管附近扎猛子，搅动起一片片银亮的水花。
山坡稍高处，是一排排整齐如军营般的建筑。
那是鸡舍！
粗大的毛竹和就地取材的坚实木料搭建起骨架，一层层向上叠起，每一层都铺着细密的竹篾网板。
更令索正苍瞳孔微缩的是，每一层外侧都固定着一根长长的、打通了关节的粗竹管，上面每隔一尺左右就钻有小孔。
此刻，有工人正打开一个阀门，清水便顺着竹管汩汩流淌，精准地从那些小孔里滴落下来，正好滴入挂在网板下方的浅槽中。
鸡群发出“咕咕”的满足声，挤挤挨挨地凑到水槽边，鲜艳的冠子和油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再往上，是几栋更为结实、甚至带着小窗的猪舍。
石基、土墙、木梁顶，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保温。
舍内地面显然经过特殊处理，铺着厚厚的干草垫料，虽然气味浓烈，却并不污秽。
最让索正苍动容的是其中一间“产房”，一头体型硕大的母猪正侧卧着，身下十几只粉嫩滚圆的猪崽正挤挤挨挨地争抢着吃奶，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母猪身边，放着干净的清水和一盆加了豆粉的稀粥。
猪舍外侧连接着下坡的通道，排泄物被巧妙地引到低洼处堆积发酵的池子里。
规模！
索正苍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片生机勃勃的区域，心中飞快地估算着：池塘里的鱼鸭，成千上万只鸡鸭，数百头大小猪只。
这绝非小打小闹的副业！
一股寒气，悄然爬上索正苍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而充满烟火气的吆喝声，穿透了禽畜的鸣叫和劳作的声音，从山坡下的工棚食堂那边传来：“开饭喽！刚出锅的猪肉粉条炖鸡！管够！管饱！同志们加把劲，吃完接着干！”
工人们脸上露出笑容，互相招呼着向食堂走去。
几个穿着新衣裳、脸蛋红扑扑的孩子，嬉笑着从索正苍等人身边跑过，每人手里都捧着两三个刚煮好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蛋，一边跑一边小心地剥着蛋壳，白嫩的蛋白和金黄的蛋黄在阳光下格外诱人。
“妈的！”一声极低、却充满苦涩和难以置信的嘟囔，在楚云飞身后响起。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点验小组的军官。
“咱团部……上月拢共才他娘的吃了一回肉！还是上面‘体恤’下来的，一人就分到指甲盖大小一片肥膘！这……这他娘的是八路？”
楚云飞心中感慨。
是啊。
“猪肉炖粉条管够！”听听这话，当真是豪气。
索正苍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片高效运转的养殖王国。
他在计算，在评估。
那些膘肥体壮的猪，那些每日产蛋的鸡群，那些池塘里快速生长的鱼鸭。
它们代表的是食物，是体力，是持续不断的战争潜力！
很快，索正苍就得出了一个他不敢置信的结论。
这规模，这产出，足以支撑一支十万大军，进行高强度的、旷日持久的作战！一年，甚至更久！
索正苍心中的忌惮更甚，甚至已经想要立刻将自己看到的情况报告给国府。
他猛地移开视线，仿佛那片充满生机的景象灼伤了他的眼睛。
那张原本还算方正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铁青，肌肉绷紧，腮帮微微抽动。
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忌惮和杀意，更添了一种被眼前这“虚假繁荣”深深刺痛后的、扭曲的暴戾。
这样的八路军，必须被摧毁，否则党国将永无宁日！
慌乱中，他看到了一旁的楚云飞。
楚云飞的眼神柔和，脸上挂着笑，仿佛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画卷。
积累的震惊、忌惮、被怠慢的羞辱以及眼前这“不合常理”的繁荣景象，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索正苍胸中翻涌。
索正苍猛地勒转马头，不再看那刺眼的景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策马回到营区中央空地，翻身下马，怒吼出声：“张虎！”
“我以国府少将，点验小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在这里见到李云龙，立刻！马上！”
“去告诉李云龙！给我滚到这里来！解释清楚他这超编的产业！这逾制的‘繁荣’！否则……”他猛地一拍腰间佩枪的枪套，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军法从事！贻误点验，视同抗命！你担待得起吗？！
索正苍突然的暴怒，并未吓到虎子。
他只是淡淡看了索正苍一眼。
不过考虑到对方毕竟是国府点验小组的成员，八路军上级也叮嘱过不能怠慢了点验小组，虎子不得不敬礼道：“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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