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把整个安监局都给惊动了，眼看着纪委的人二话不说就把赵德柱给带走，刚才还充斥着散漫的气氛，瞬间为之一空。
“方——同志——”
一个中年人连滚带爬的从3楼的办公室跑了下来，见到方俊立刻点头哈腰的说道，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我是看库县安监局局长魏大勇，你有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我保证帮您解决。”
魏大勇虽然还不知道方俊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知道这小子一个电话，市安监局的领导就跟个狗一样帮他办事。
“魏局长，咱们的安监局是为人民服务的机构，不是鱼肉百姓的贼窝。”
方俊不冷不热的，点了对方一句。
“是是是，领导批评的是。”
魏大勇顿时要弯得更低了。
“我不是什么领导，今天我只是来这里投诉的一名普通人民群众。”
方俊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懂我懂！”
方俊也不知道这个魏局长到底懂了什么，但还是把父亲和王彪工程队的事情说了一遍。
“您放心，我在这里以党性做担保，24小时之内保证帮您解决。”
听完了之后，魏大勇立刻诅咒发誓似的说道。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方俊说完也懒得再理会这家伙，直接离开了安监局，回医院照顾父亲。
康库县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方俊靠在走廊长椅上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表。
远处突然传来夸张的笑声，皮鞋踩在瓷砖上的脆响由远及近，带着古龙水与酒精混合的刺鼻味道。
“俊哥！真是你啊！”
方俊猛的惊醒，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突然也惊喜的说道，
“成斌，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来人叫常成斌，是方俊的发小，属于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一直上了大学才去了两地。
常成斌张开双臂扑来，袖口露出的劳力士绿水鬼表盘在日光灯下泛着塑料光泽。
他用力拍打方俊后背，Gucci腰带的金属扣硌得人肋骨生疼，
“兄弟啊，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这几年你混的怎么样？听说你考上公务员了。”
“凑合吧，考上公务员为人民服务呗。”
方俊谦虚的说道，
“你呢，看起来现在是混成大老板了。”
常成斌顿时笑的眯起了眼睛，用一种看上去很假的谦虚说道，
“我也一般般啦，咱们县最大的民营企业，山海公司，我现在在里面当高管。”
“工资没多少，主要是占了点干股。一年到头连100个w都混不上，和那些真正的大老板相比，差远了。”
“那你可太谦虚了，全华国年薪百万的能有多少人啊。”
周迪看了一眼对方那一身的装备，看上去都是名牌。
不过周迪这几年也算见过不少真正的大老板，对奢侈品还是有鉴别能力的。
自己这兄弟身上明显都是a货。
“听说你还在当小科员？要不要兄弟拉你一把？”
方俊瞥见他领口脱线的阿玛尼标志，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
“混口饭吃而已。”
“嗐！跟我还装！”
常成斌掏出镶钻烟盒，镀金的Zippo打火机窜出半尺高的火苗，
“我现在是山海集团采购部经理，王总亲自提拔的！”
他压低嗓音凑近，烟味喷在方俊耳畔，“去年经手的项目，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千万！”
“这年头都是向钱看，向厚看。你一个底层的小科员也没什么权力，实在不行过来跟我混吧。”
“来我们公司离家还近，有我给你推荐，至少也是个小主管起步。”
“哈哈，我还是比较喜欢为人民服务这种工作。”
方俊没有戳穿对方，好歹也是自己的发小，而且能感觉得出来，对方也是真心为自己好。
病房里突然传来咳嗽声，方建国撑着石膏腿要下床。
常成斌立刻抢步上前搀扶，腕表“咔嗒”撞在床栏上，表带豁开道裂缝。
“哎哟，原来是叔叔在这里住院啊。方叔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小斌啊。”
“叔您躺着！医药费包我身上！”
“兄弟怎么回事，咱说这腿是出交通事故了还是怎么了？”
“我爸不是下岗了吗？就跟了个工程队干网将的活，结果那个破工程队违规操作。掉下来的钢筋把我爸的腿砸断了。”
方俊无奈的说道，
“结果那个工程队的老板叫王彪好像有点势力就只肯给500块钱打发我们，我这几天正想办法去走法律程序告他呢。”
“不过那个王标好像在本地有点势力，你了不了解情况啊？”
常成斌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不过他掩饰的很好。
随后又换上了自信的表情，拍着胸脯，腋下Burberry格纹衬衫的线头随风摇晃，
“王彪算个屁！兄弟在本地也有点能量，回头我帮你搞定他！”
话音未落，走廊炸开粗粝的咒骂。
王彪带着四个纹身青年踹开安全门，钢管在掌心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姓方的，给脸不要脸是吧？”
“特么的，还真敢去投诉老子。”
王彪一脚踹翻输液架，药瓶在方建国脚边炸开，“老子今天让你爹另一条腿也——”
常成斌也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突然横插进来，堆着笑递上软中华，
“彪哥，给我个面子，这是我发小——”
钢管擦着他头皮砸在墙上，火星四溅。
王彪揪住他衣领拎起，露出腰间狰狞的刀疤，
“你特么谁呀？让老子给你面子！”
“在下常成斌，山海集团采购部总监。”
“滚蛋，什么狗屁采购总监，在老子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王彪咆哮一声，常成斌脸色煞白，假劳力士“啪嗒”掉在地上。
王彪抬脚要踩，突然被方俊擒住脚踝反拧——肥硕身躯重重撞上消防栓，警报声撕破走廊的寂静。
“你他妈——”
“王彪你都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吗？”
方俊冷声说道。
“死到临头了还敢装逼！”
王彪刚要起身，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他瞥见来电显示“魏局”，慌忙按下接听键，谄媚的笑脸在听到内容后逐渐扭曲。
“工...工地被封了？！”
他瘫坐在地，钢管滚出老远，
“不可能！赵主任明明——”
方俊捡起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魏大勇谄媚的声音传来，
“魏局长，你们的保密工作不太到位啊。我昨天才去投诉，今天他就知道。”
“方主任您放心！都是那姓赵的，胡搞乱搞带坏风气。这种害群之马我们绝不姑息！王彪所有资产已经冻结，赔偿款今晚就到账！”
电话对面传来了魏大勇惊慌的声音，
“而且我们已经帮您报警了，县公安会协同我们安监局一同办案。”
话音刚落，就听到医院外面一阵警铃炸响，随后就是急促的刹车声和奔走的脚步声。
“王彪，你的案子发了，和我们走一趟吧。”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警察，二话不说就将王彪给按住。
常成斌呆若木鸡地看着王彪被赶来的警察拖走，突然抓住方俊衣袖，
“俊哥，你——你到底是——”
“为人民服务的公务员罢了。”
方俊拂开他的手，弯腰拾起碎裂的假表，
“成斌，山海集团采购总监月薪多少？”
“八...八千。”
常成斌声音发颤，再也不敢像刚才那么装逼，老老实实的说了实话。
“够买真货吗？”
方俊将表塞回他掌心，转身时瞥见他后颈贴着的廉价纹身贴，
“下次吹牛前，记得把发票P图练好。”
“额——”
常成斌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凝滞。
“行了，都是兄弟，你装鸡毛啊。”
方俊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如同小时候那样勾住常成斌的肩膀，
“晚上下班了我请客，咱们街头烧烤喝几瓶。”
夜色漫进病房时，方建国摩挲着到账短信后的五个零，浑浊眼底泛起水光。林秀兰捧着热汤的手不住发抖，葱花在汤面荡出细碎涟漪。
“儿啊——”
她欲言又止。
窗外突然亮起刺目远光灯，三辆黑色奥迪悄然停驻。
魏大勇小跑着冲进病房，腋下夹着的档案袋渗出油墨香，
“方主任，这是王彪工程队全部违法证据！我们连夜成立专项组，保证——”
“魏局。”
方俊截住话头，指尖划过档案袋封口的火漆，
“康库县安监局三年收到127封举报信，为什么现在才查？”
魏大勇额头渗出冷汗。
“行了，我也不是你的上级领导，用不着给我摆出这副样子。”
方俊突然又收起了刚才那副严肃的表情，还是春风拂面的拍了拍魏大勇的肩膀。
明显看到他的额头低下了一滴冷汗。
“不过据我所知，下个月月初，何局长就要下来检查各基层安监组织。记得提前自查啊。”
“是是是，多谢方主任提醒。”
魏大勇听到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方俊这关算是过去了。
方俊也不想把下面逼得太死了，水自清则无鱼，只要是抓着这个问题，从上查到下。整个安监局的人都要吃瓜落，与其得罪所有人，还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们个教训，顺便收获一丝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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