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返回县里，方俊没有着急回到安监局。
现在还在自己请假的范围内，而且回去之后除了和齐初平吵架，好像也干不了什么正事。
等着吧，让事情发酵一下，既然李红梅都那么自信，而且就让子弹飞一会儿。
剩下这个好消息，他想赶快告诉万雅云。
毕竟这件事中她是遭罪最多的。
要不是自己找他帮忙，这个女孩也不至于挨了一顿揍，在单位工作都几乎不保。
细雨如针，刺破富春县初秋的燥热。
方俊站在县医院住院部大厅，消毒水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金属表盘倒映出值班护士躲闪的眼神。
“上午十点三十分出院？”
方俊指尖敲着登记簿，墨迹未干的签名栏里“万雅云”三个字洇开淡淡的蓝，
“谁签的字？”
护士攥着体温枪后退半步，
“患者自己要求的，说是单位有紧急任务。”
听到这话，方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掏出手机直接打给万雅云。
结果对面传来了盲音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这时候方俊都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联系不上万雅云，自己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万雅云工作的报社看看。
皮鞋踩过水洼的脆响惊飞檐下的麻雀。
富春晚报社的灰白小楼蜷缩在梧桐树荫里，破碎的玻璃窗贴满防雨胶布，像溃烂的疮疤。
方俊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二楼传来的尖笑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农村来的土包子也配谈新闻理想？
染着酒红色长发的女人将咖啡泼在万雅云胸前，
#上周暗访城中村差点被乞丐强暴的新闻多劲爆啊，你怎么不写详细点？比如被摸了几分钟才有人来救？
哄笑声中，戴金丝眼镜的男记者用钢笔挑起万雅云的下巴，
#要不哥教你做自媒体？标题就叫《实习记者夜闯贫民窟的香艳遭遇》，点击量保证。
万雅云攥着湿透的采访本后退，后腰撞上堆积如山的过期报纸。
泛黄的纸页雪崩般滑落，露出藏在底下的微型摄像机，红灯还在诡异地闪烁。
#哟！还偷拍呢？
红发女夺过摄像机砸向地面，#主任说你那些揭黑报道影响报社形象，看来真是——
黑色皮鞋踩住即将坠地的摄像机，方俊弯腰拾起的动作带着猎豹般的优雅。
他拇指擦过镜头上的裂痕，抬头时眼底的寒光让红发女咽回了后半句话。
#富春晚报的新闻培训真是别开生面。
方俊晃了晃摄像机，充电口的淤泥证明它曾在某个下水道躺过，
#难怪万记者要私藏设备——毕竟公用的都用来拍职场霸凌了？
主编室的门突然洞开，秃顶男人挥舞着解聘通知书冲出来，
#万雅云！让你写文明县城建建设，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再去搞什么暗访，信不信老子直接让你滚蛋。”
“别忘了你还在实习期呢，是去是留，就是老子一句话的事。”
“盖上这个章你就痛痛快快的滚蛋。”
“别别，冯主任，千万不要开除我。我保证会好好写的。”
看到那份解聘通知书万雅云顿时紧张了起来。
“冯主任是吧，好歹你们也是官媒，就这样搞职场霸凌？”
方俊上前一步，直接把那个解聘通知书抢了过来，刷刷刷的撕成了粉碎。
“你——你特么谁呀？”
冯主任被方俊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刚开口想要骂人，但是眼见的方俊人高马大的立在那里又有点胆怯。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色厉内荏的吼道，
“万雅云，你想死是不是。还敢找人来威胁报社了。”
“你以为撕了一张解聘通知书，我就解聘不了你了吗？”
“老子能复印成百上千张，媒体的圈子就这么大，到时候老子一群发，让你以后再也没法混迹媒体圈！”
“不是的，冯主任，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
万雅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虽然躲在方俊后面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但对于失业的恐惧仍旧弥漫在心头。
“不用怕，他有我在呢，这家伙不敢开除你。”
方俊转身轻轻搂抱了一下万雅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回身看向那个冯主任，
“我市县安监局的副主任方俊。”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你特么就是一个副主任，装什么逼样？”
冯主任眼睛转了转，立刻又嚣张了起来。
虽然他和方俊同为副科级，但安监局和报社差这十万八千里，根本互相管不着。
“我当然管不了你了，不过我劝你最好给万雅云道歉，立刻给他转正。不然你会后悔的。”
方俊冷笑着说道。
冯主任一听也笑了起来，转身回去又打印了一张解聘通知书，这次啪的直接盖上了公章。
“万雅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没有了。”
冯主任拿着解聘通知书在方俊脸前晃了晃，
“你不是装逼吗？今天就是因为你，万雅云才被开除的。”
“你会后悔的。”
方俊平静的说道。
“老子要是后悔，就把这张通知书给吃了！”
冯主任笑得更加嚣张了，连带着旁边几个一起欺凌万雅云的记者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方俊没在做什么，看了看时间直接过去打开了报社的电视。
跳到了本地的卫视，正好在直播辽东问政。
这是一档省媒的节目，每期都是将一些政务官员叫到直播间来，当面指出他们行政上的一些问题，要求他们现场回答。
而这一期刚开播，就看到齐贺带着那官员标准的微笑走到了直播台上。
然而很快主持人播放的东西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齐主任，这是我们一位暗访记者。拍下的画面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齐贺整个人都呆若木鸡，看着画面上自己那一幕幕，丑态直接傻在了现场。
“咦，这个暗访的视频不是——”
刚才那个红发女记者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嘟囔着，画到一半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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