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起，徐一野就已经被接到徐家了。
关于更小时候的记忆，他只能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在一个周围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
那时他不知道什么叫爸爸妈妈。
只知道每天早上有人喊他们这些小朋友起床，乖乖刷牙洗脸，排队去吃饭。
他从小话就很少。
在那个地方，他碗里的肉经常被其他小朋友抢走。
好在长相优越，给他们打饭的阿姨时常会偷偷给他塞吃的。
阿姨教他，下次再见到来福利院的人，对男人喊“爸爸”，对女人喊“妈妈”。
那段时间，徐一野不记得自己僵硬的对多少来福利院的陌生人喊“爸爸妈妈”。
有一次福利院来了好多好多小朋友，可是他们都穿的很漂亮。
他们大多被家长牵着，以同情的目光打量着这群孤儿院的孩子们。
徐一野坐在角落，看到这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小朋友对着身旁的大人们喊爸爸妈妈。
和他不同的是，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爸爸妈妈。
他的目光被一个在人群里最漂亮的小女孩吸引了。
后来哪怕不记得那个小女孩的容貌，但还是被她明媚的笑容吸引。
他记得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但那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看他，问他：
“你的眼睛为什么像蒙了一层雾？”
“你是不是不开心？”
他没有搭理她。
起身离开，想换个地方坐着，却被小女孩穷追不舍地跟着。
她话很多，叽叽喳喳的——
“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稍微开心一点呢？”
很聒噪，他却没感到反感。
他在赌，赌这个小女孩会跟着自己走多久。
一直走到台阶，小女孩追的太急，被绊倒了。
徐一野停住脚步，余光瞥了她一眼。
摔到石头上了，膝盖都磕破了，血迹渗透了她的裤袜。
看着好疼。
可她一声不吭的，直接爬起来了，拍了拍膝盖，又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来。
很慢，却很坚定。
徐一野的心脏突然软了一下，他转身也走向小女孩。
蓦的，他又想起打饭阿姨那声叮嘱。
见到男人喊爸爸，见到女人喊妈妈。
这段时间他对无数人喊过爸爸妈妈，可最多是被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几眼，然后摇着头离开。
要不然，再试一次呢。
哪怕她看着只和自己一样小。
但她真的好执着的跟着他。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开口——
“妈妈。”
话落，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从困惑，震惊，再到欣喜。
“哇，你笑了。”
她踮起脚尖，刚摔在地上的小手，脏兮兮的触碰到他的唇角。
“原来我当你的妈妈，就能让你开心一点呀？”
她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很明媚，像是雨后冒出来的太阳，晒得人身上心里都暖洋洋的。
徐一野呼吸一滞。
近乎痴迷地盯着她脸上的笑。
原本阴暗潮湿、寸草不生的心，好像在那一瞬间，万物疯狂生长。
“那好吧，你多笑一笑，”小女孩拍了拍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听妈妈的话，妈妈给你糖吃。”
她说话算话，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
那是徐一野人生中第一次吃到酒心巧克力。
他从来没尝过的味道。
初入口有些涩，伴随着巧克力的甜，回味疯了般的让他上瘾着迷。
那天，她口袋里的那一大把酒心巧克力都被他吃完了。
吃的唇周都黑了一圈。
他知道，可能过了今天，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糖果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小女孩吓了一跳，
“你慢点呀，我不会和你抢的，我家里还有好多好多糖果，要不今晚你跟我回家吃？”
家？
徐一野抬眸看她那双干净澄澈的水眸，原本干涸的心渐渐燃起希望。
说不定。
说不定真的能被她带回家。
他还不知道“家”长什么样子呢。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那天小女孩在她的父母面前哭了好久，直到临走前她还抱着他不肯松手。
但还是没能把他带走。
走之前她哭的抽抽噎噎的，和他保证：
“我下次一定能把你带回家，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啊，我会攒很多糖带给你吃，你记得多笑笑啊，你笑起来特别好看，真的……”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好久。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徐一野才惊觉，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早已潮湿一片。
可惜，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因为第二天，就来了一对夫妇，在一众小朋友中，选中了皮相最好看的徐一野。
被徐家夫妇接走前，院长妈妈欣喜的告诉徐一野，
“你以后有家了，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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