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年“许怀洲,新年快乐!”……
时瑜在江城待了两天后回到公司,突然被告知说知冬集系列不着急上市,准备往后推迟一段时间,和春日系列等春诗Azure放在一起。
她从来没听过这个系列的名字,屿安哥也故作玄虚,模棱两可,说什么设计师还是她认识的熟人。
于是时瑜抱着文件站在哥哥说的那个新来的设计师办公室门口,女孩抬手敲门,在那道熟悉的声线响起时,脚步忽得顿住,愣了好一会。
她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没变,下意识道:“妈妈……?”
时云意也愣了愣:“小瑜?”
时瑜知道妈妈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拢过耳畔的碎发,她看着那只涂着豆沙色美甲的白皙指尖停在耳侧又垂下,女人温婉的面容凝着几分细微的局促,柔声道:“是你哥哥叫你来的吗?”
“没有。”
时瑜走上前,看见妈妈画稿上那只漂亮的蝴蝶吊坠:“我想着自己下来看看。”
怪不得她哥极力推荐她去新来的设计师的办公室转转。
见女儿在看自己草稿,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向她展示自己的创作,时云意看着比刚才还要紧张,犹豫了会:“……怎么样?”
听着那柔软的语调里藏着的小心翼翼,时瑜突然觉得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其实也是一个需要夸奖和肯定的小女孩。
外婆还在时应该会经常夸妈妈吧,她想,小姨之前偷偷和她讲了许多外婆的事。
时瑜笑了出来:“特别好看。”
时云意被这句夸奖话听得耳根都红了起来,她抬起指尖点了点女儿的眉心,笑道:“就会哄妈妈开心。”
“哪有哦,妈妈,”时瑜笑嘻嘻地挽着她的胳膊,“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没问妈妈为什么会来公司,也没问那个新系列的珠宝又是什么,其实在她看见妈妈站在门内的那一瞬间,很多事情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会温馨的氛围还没持续太久,一个电话打来,时瑜用嘴型小声说:“妈妈,你先忙,我回办公室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时云意点了点头。
时瑜本来已经走到电梯口,像是想到什么,犹豫了半秒她又折返回来,时云意正巧刚挂断电话。
她喊了句:“妈妈。”
女人有些错愕的抬起眼睫。
时瑜弯唇露出唇角边的梨涡:“公寓前几天已经装修好了,晚上宋宋说要准备大餐庆祝,你要来吗?”
女孩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飘起晚霞般的绯色,她眨眨眼:“装修好后你应该还没见过吧。”
时瑜一直记得,妈妈紧张时会下意识摸头发,她在外时总是得体又优雅,只有这唯一一个小毛病。
女人的指尖恍惚抬起又轻轻放下,眼眶慢慢洇出红晕,她顿了半秒,而后轻声说:“好。”
时瑜手里的项目收了尾,再加上又推迟了时间,她忙里偷闲了几天,反倒是时云意整天整夜的忙碌,在宋宋楼上一层的公寓终于装修完善,妈妈偶尔忙不过来就住在那儿。
她有时候会去楼上陪妈妈,有时候又在楼下陪一个人太无聊的好友,总归来说她的男朋友成了那个独守空房的
可怜人。
某个人面不改色温声说着没关系,但是某方面却格外身体力行,时瑜透过镜子里看向锁骨处的红痕时,心里想的是幸好现在是冬天,她不用特地想办法遮一下……
时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男朋友喜欢在她身上留下吻痕,看得见的地方有,看不见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明明长了一张风光霁月般贵公子一样的脸,戴个细框眼镜看起来有模有样笑起来也温文尔雅。
事实上那段时间,时瑜看见他摘眼镜就忍不住有一种腿软的感觉,一种生理上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颤栗。
信他嘴里的没关系还不如信宋宋日复一日说得下次一定把可乐戒掉。
不过两个好像可能性都不太大……
她最近也确实比较忙,虽然整个知冬集Edurne系列已经完成,她又要兼顾些别的零零散散的东西,抽空还要去妈妈的团队帮忙。
又或者说TR.上下所有人都在忙,无论是珠宝还是服装,大家都在为了三月份的时装周忙碌,是整个系列的首秀。
那个劝休息休息不要只想着工作的人反倒成了时瑜,她也能感觉出来妈妈在努力做出改变。
她和宋宋准备去超市时,妈妈提出想去看看,套着大衣外套踩着细高跟的漂亮女人站在零食区,面色微红地问女儿她喜欢吃什么,她都记一下,也想跟着一起试一试。
有次半夜时瑜起床去喝水,经过书房时里面亮着灯光,她轻手轻脚推开门,才发现妈妈还在书桌前忙碌着。
暖色调的小台灯在女人骨感分明的侧脸拉出长长的影子,她长睫平直垂落,面容仿佛镀了层金边,轮廓愈发柔软,披在肩头的黑发上跳跃着斑驳的光点。
时瑜陡然想起年少时在外祖父的书房里翻找出的那个雕花梨木盒,里面灵动似翩翩欲飞的蝴蝶般的手稿。
她小心翼翼遮掩下门离开,又拿了件外套折返回来,重新披在妈妈身上。
圣诞夜之后是新年,又过了没多久,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春节也要来了。
临近春节的那半个月,整座京城张灯结彩,连树梢也错落有致地挂满了红灯笼,街道里每家每户都洋溢着热闹又喜庆的氛围,忙碌了半年的宋夫人特地赶回来陪女儿过新年,时家所有人也重新一起聚在了庄园里。
时瑜从旋转楼梯下来时,妈妈又在厨房忙碌着什么,在张姨的念叨声中,她好奇凑了过去。
时云意这次看着像全副武装,高高挽起的秀发一丝不苟,还换了件合身的围裙。
“妈妈,你在……”时瑜看见张姨手边摆放的井然有序又饱满漂亮的水饺时,到嘴边的话忽得顿了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在包饺子吗……?”
“小瑜?”
听见声音,时云意抬眼,对上女儿好奇的眸光,那化了淡妆的脸上勾了笑出来:“你外婆还在的时候,每年过年她都会亲手给我们做,还要在里面塞上一元硬币预示着今年讨个好彩头。”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张总是端得优雅端庄的面容是少见的羞涩,隐隐浮在柔软的笑意里:“虽然妈妈做饭好像不怎么成功,但是从小就跟你外婆一起学着怎么包水饺,这次可以相信妈妈。”
虽然这段时间妈妈变了很多,但这好像也是时瑜第一次主动听她提起外婆,张姨在一旁对着小小姐眨了眨眼睛,看着似乎激动得快要哭了。
“真的哦,”时瑜也跟着笑了出来,“那我晚上多吃一点。”
“哎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时瑜听声音就知道是她的小姨,冷调的香水味混着极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她鼻息间时,她肩膀上搭过来一只小臂,腕骨上的玉手镯晃出轻响。
时云禾脸上的墨镜都还没摘,视线凑过来时,上扬的语调里几分调侃的意味:“真是稀客,八百年没见过某个人进厨房了。”
时云意轻飘飘道:“是么,那某个人倒是见识挺少的。”
时云禾也没生气,依旧笑着揽过外甥女的肩膀,她看了几眼后又转脸问向张妈:“张妈,围裙还有新的吗?”
“有的,二小姐。”
正在给手里的水饺捏出花边的女人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白皙的指尖停在某处长久没动,那里按出深深的印子,但她没抬头。
知道她想问什么,时云禾摘下墨镜,露出那张精心打扮过的漂亮面容,假装毫不在意的模样红唇微启道:“如果被妈知道留她心爱的大女儿一个人在这忙,她晚上肯定会来梦里骂我的。”
时云意也假装毫不在意回她:“母亲怎么会骂你。”
“那就不一定了,”女人轻轻挑眉:“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在梦里和妈妈告状。”
闻言,时云意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低垂下的长睫遮掩去眼底逐渐晕开的水渍,她哽了下,再抬起脸时眸底晶亮一片像是蕴着水光,又转瞬而逝,嗔骂道:“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在时云禾洗手换衣服的空,她把碗子上的手镯再次戴到时瑜手上,说是上次那个碎掉了重新补给她一个。
后面拎着大包小包的时知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佣人,又一路小跑过来想打招呼,结果脚步还没站稳,看见厨房那两道不合时宜的背影后愣了愣:“这两个见面一定会吵架的姐妹俩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起包饺子,看着好像春晚大结局哎。”
时瑜随着妹妹跳脱的想法想了会,觉得还真是,她附和:“这会应该配个难忘今宵就圆满了。”
顶着一头粉毛的小姑娘一口气说完,又偷偷摸摸四处张望了几眼,而后凑近姐姐身旁继续偷偷摸摸道:“小鱼姐,许教授……”
“不对,”她忙改口,“你男朋友,我姐夫今天来吗?”
许是听出来她话里有话,时瑜好奇问她:“他来,怎么了?”
她妈妈前两天还非常委婉的提起说可以把许怀洲喊来,她本来想着许怀洲或许会去奶奶那,结果老人家闲不住,好像有意把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往这边赶似的,带着小黄报了个什么夕阳红老年团,和老姐妹几个人一起出去旅游了。
听见姐姐的回答,时知夏那张小脸瞬间皱巴了起来,看起来好像想起了非常痛苦的事情:“你不知道小鱼姐,主要是姐夫正好是我们专业的教授,我一看见他就想起来,就想起来……”
一句话被她翻来覆去重复了两遍,时知夏愁眉苦脸道:“我一看见姐夫,就想起了学校里他问我论文写完了没有……”
时瑜拖长语调:“我还真没听他提起过……”
她思索了会,下一秒就笑眯眯的紧跟了句,“那你论文写完了吗?”
“哎呀,小鱼姐……”
小姑娘捂着耳朵跺跺脚跑走了。
结果好巧不巧就撞见和屿安哥还有舅舅一起走进客厅的许教授,男人一身咖色大衣,长身玉立,想起她那个被残忍毙了几次的论文,时知夏脚步匆匆顿住,紧张到问好的话都磕巴了几句:“许、许教授好……”
生怕从许教授嘴里听见什么似的,这次她跑得飞快,连她哥也没搭理。
许怀洲走过来时,时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低俯下眸看着
那张笑脸盈盈的小脸,指尖携去她耳畔碎发缕到耳后:“妹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没有,”时瑜笑着回他,“她就是怕你提起她的论文。”
她眸光转了转,又道:“你可以给她包个大红包,说不定就没事了。”
这一年的晚宴和往年并无区别,长桌上依旧井然有序的摆满了私人厨师精心准备的菜肴,只是每个人摆放着餐巾与刀叉的面前多了一碗水饺。
没有人提起上一次不欢而散的那个夜晚,也没人提起时瑜偷偷藏起来的病例单,她妈妈时云意和小姨时云禾还是像往常那般斗了几句嘴,总是充当调解员的舅舅这次却谁也没搭理,忙着和外甥女的男朋友说话,看他跟看块宝一样。
耳边话语声连着笑声,盘子里还放着许怀洲挑好刺的鱼肉,汤面热气腾腾的水汽扑到脸上时,时瑜突然意识到,原来感受到幸福的那个瞬间其实比感受痛苦更容易掉眼泪。
时云意是第一个从饺子里吃到硬币的人,她把自己碗里的硬币给了女儿,紧接着时瑜又收到了她男朋友的那枚,加上后来她自己的,一共有三枚。
瞅着自己马上要见空的碗,时知夏几乎望眼欲穿,小声嘟囔道:“妈妈,云意姨都把她的硬币给小鱼姐了,你为什么不把你的也给我……”
时云禾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行,你妈晚上还要靠它打麻将赢钱,你再去厨房端一碗好了。”
眼看着小妹真的要去重新再来一碗水饺,疑似撑到别的菜一口吃不下都不罢休,时瑜把自己的那枚硬币忙塞到了她碗里。
晚餐热热闹闹的结束,时屿安带着两个妹妹在外面点烟花,或许是怕自己过去再有人紧张,许怀洲靠在门前的柱子上看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才还在给余下的佣人发红包的时云意站在他身旁。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话多又主动的性子,彼此打了个招呼后就没再说话,安静了会,女人突然出声。
她看向不远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怀洲,你是个好孩子。”
兄妹三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逐渐昏暗的夜色将话语声衬得模糊,但笑声依旧明显。
时瑜站在那最中间,面容映在烟花棒亮起的火光里格外明媚漂亮,唇色娇艳,眼睫弯翘,肤色白得像雪,上面映照着跳跃着的橙黄色火光,月光在她身上投下温柔细碎的剪影。
时云意的眸光落在女儿的笑容上,声音放得很轻:“谢谢你把小瑜照顾得那么好,她看起来比之前开心多了。”
“我以前总把自己活在一段失败的婚姻里故步自封,却忘了女儿也需要陪伴,我以为是在保护她不会遭遇我的痛苦,到最后都不曾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假装开心,也不曾发现她的痛苦其实都来源于我。”
“这一点……”
她话语微微一顿,忽得轻声笑了下,只是带着笑的面容看着有些落魄,像是自嘲般调侃道:“这一点看来还比不上你对她的关心。”
许怀洲的视线也在那张笑脸上未移动半分,他笑道:“时夫人言重了。”
“之前也并非是您不好,每个人都会理解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心和担忧。”
男人眉眼温柔,声音转低转轻,平和的语调里几分细微的眷恋:“如果我没有可以带给她幸福的能力,我不会重新出现在她身边,我也会做出和您一样的选择。”
许怀洲话语一转:“小鱼曾经和我提起过您。”
时云意搭在栏杆上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下,她呼吸放轻。
“她和我说,她很爱妈妈,您也很爱她,她从来没有怨过您。”
“我和您一样都爱小鱼,只是爱的方式不同,所有人都会走错路,但是这并不能全盘否定那些爱。”
男人五官轮廓愈发柔和,眸光缱绻地望向那道身影:“小鱼现在变得越来越好并不是因为我,她很努力,也很勇敢,因为她知道大家爱她,所以她一直在朝前走。”
“您也给她带来了很多力量,她说她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时云意停顿了好久没说话,她眼前一片湿润的模糊,眼眶也倏地红了。
在这个热闹的夜晚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个年轻人通透,那么简单的道理,她走了那么久的路才想明白。
她以前总是把金钱和权力看得太重,觉得只有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不想女儿重蹈覆辙她身上的痛苦。
华贵衣装的遮掩下,是她长久地将自己束缚在老宅的荒芜,还要困住女儿,像拴住风筝的线,想要它飞,又不想它飞得更远。
可时云意忘了,或许她运气不好没有遇见对的人,不代表小瑜没有,她把她的硬币给了她的宝贝,小瑜一定会幸福的,她想。
时云意敛下外放的情绪,第一次露出一个坦诚又释然的笑出来:“我总算明白那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她掏出怀里一直准备的红包,眉眼温柔地笑着开口:“怀洲,新年快乐。”
许怀洲接过,道了谢,温声说:“新年快乐,时夫人。”
察觉到时瑜向这张望来的目光后,时云意拢了下身上的披肩,又恢复了以往那般优雅矜贵的模样,但她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卸去所有重量般的语调轻轻扬起:“这件事别告诉小瑜,就当是我们的秘密。”
时瑜走过来时,只看见了妈妈重新回到客厅的背影,还有她小姨隔着老远喊三缺一催她姐姐快点的声音,她好奇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
许怀洲将女孩被冷风吹得泛红的手拢在手心里轻轻揉捏了下,柔声道:“你妈妈给了我一个红包。”
提起红包,时瑜瞬间提起了兴趣,她抽回手去摸许怀洲大衣口袋里的红包,没有想象中那么厚实,甚至是很薄一层,但晃来晃去似乎能感受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张……卡?
时瑜翻来覆去看那张卡又觉得很眼熟,恍惚想起她小时候,每年新年妈妈都会往卡里以她的名义存一大笔钱,说等她以后遇见想一起共度余生的人再给她,她后来都把这事忘记了,还以为妈妈不会再拿出来。
她借着走廊的灯光看来看去,又没忍住弯唇笑了起来,踮起脚在许怀洲的唇角处留下一个很轻的吻:“看来我妈妈似乎很喜欢你。”
许怀洲的视线落在女孩脸侧小而柔的梨涡,再往上,那双杏眼被雪白的肤色衬得更加晶亮,里面的情绪直白又坦诚。
他心窝某处像春风化开冬雪春水流淌而过那般柔软。
男人抬起指腹轻抚向她的脸颊,漆色的眸底盛满了温柔,勾唇道:“那时小姐也喜欢我吗?”
时瑜眨眨眼,狡黠的像个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我说喜欢也会有新年红包吗?”
他笑着说:“不说也会有。”
于是时瑜抬头又亲了他一下,盈着笑意的杏眼比刚才还要亮:“我也很喜欢你。”
那声音轻软,娟秀的尾音细细密密缝着一点亲昵,沐浴露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时,许怀洲心神微动,揽过那截细腰想亲她,又被人错开脸用红包挡住。
“不行,”女孩颤着长睫,脸红耳朵也红,小声开口,“在家呢。”
许怀洲的吻落在她泛红的耳垂,声音微黏地低声笑道:“那晚上回去再亲。”
他说话声很轻,气音明显,明明是笑着的,低垂下的睫羽也遮掩不住渐深沉的眸色,嗓子里还偏偏压着点低哑性感的笑,被吻过的地方气息灼热,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时瑜默默捂住耳朵,心想幸好这会天足够黑,看不清热气熏陶下她红苹果一样的脸。
不过时瑜最后还是收到了她男朋友超级厚实的一个大红包,以及他的转账,她捏着那张卡,反而感觉自己的红包有点拿不出手。
早知道她就应该再多装一点。
张姨说八点会有烟花,她懒洋洋地靠在她男朋友怀里等了会。
时瑜的视线穿过花园里矗立着的三层喷泉看向跳跃着星子的天空,陡然想起在伦敦的时候,她也和许怀洲一起参加过伦敦眼下举办的跨年烟花晚会。
晚上的时候人山人海,所有人一起很默契的喊起倒计时,直到零点到来,伦敦眼后烟花亮起,五颜六色的光芒层层叠叠如同波纹向四周扩散。
在身周满是“happynewyear”和“新年快乐”混杂的话语声中,她搂着许怀洲的脖颈很大声地笑着说:“许怀洲,新年快乐!”
他们分开后的第二年,时瑜去了爱丁堡,那天天气不好,爱丁堡好像比伦敦还要多阴雨天,她挤在王子街的人群中间,腾空而起的烟花照亮
了城堡的夜空,“happynewyear”的欢呼声几乎要遮掩去音乐声。
时瑜想的是幸好那天一直连绵不断地下着小雨,她不用想办法解释脸上的眼泪。
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好像又过去了很久,久到记忆似乎刻意把痛苦的感觉封锁起来,她再回忆那几年时,那些曾经觉得迈不过去的细枝末节早就在记忆里模糊了。
身后男人的胸膛随着相贴的肌肤传递来的温度,她眨了下眼睛,长睫上下拉扯出细长的光影,眸底亮晶晶的水光映在柔软的月色里,弥漫起细微的涟漪。
许怀洲问她在想什么时,时瑜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想起来我刚开始追你的时候了。”
一些往事浮现,女孩有些不满地按了按横在腰上的手臂,其实力气很轻,像小猫伸出爪子一下一下的挠,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她一板一眼的严肃道:“我当初在你打工的奶茶店连续买了半个月的奶茶哎,你才愿意搭理我。”
虽然大部分她都送给了好友,她总不能真的连着喝上半个月的奶茶……
时瑜还记得,她那会实在是太紧张又很害羞,也是第一次遇见喜欢的人,每天精心打扮衣服都不重样,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轻描淡写,事实上除了点单就是谢谢,后来可以扫码点单后,两句话就只剩下谢谢了。
被她拉去充数的朋友都着急,恨不得亲自上去帮好友要一个联系方式。
她真的风雨无阻的坚持了半个月,然后在某个昏暗潮湿的下雨天,面积不大的奶茶店里没什么人,女孩从包里掏出纸巾想擦一下额角淋湿的水渍。
她垂下的视线里忽得映入一张干净的纸巾,那手骨感白皙,指节修长,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时瑜愣愣抬眼,每次鼓起勇气想要联系方式结果又因为各种原因迅速打退堂鼓的始作俑者站在她面前,另一只手里还握着她的奶茶。
青年垂下眸,清冷淡薄的眉眼间眉梢微挑,辨不出情绪的漆色眸底涌动出几分微不可查的调侃:“小姐,喝那么多奶茶对身体不好。”
故事就从那天展开了。
许怀洲其实一直没说,事实上他从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被女孩推开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了她,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心事就差写在那张脸上。
他见过很多人向他表达好感,唯独没见过哪个女孩除了点奶茶之外一声都不吭,他那时候想,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那么笨。
想起记忆里他们第一次搭话时她红透了的小脸,许怀洲没忍住从从嗓子里漾起一声笑来。
男人的眸光在月夜里透着抹柔色,声音也放得很柔,哄小孩似的笑道:“以前是我太冷漠了。”
时瑜哼哼两声还想说什么,远处“砰”的一声,有光照亮昏暗的幕布。
无数光点仿佛飞逝而过的流星,耀眼的光芒在空中四散开来,亮如橙色的朝霞,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盛大又绚烂。
她回头,脸上明媚灿烂的笑容像极了伦敦眼下那个夜晚,两道身影隔着时光似乎渐渐重合,爱意和幸福也在相融合,她同样很大声的笑着说:“许怀洲,新年快乐!”
晚风把她柔软的话语送到耳廓又轻轻落下,对上女孩细致晶亮的眸,烟花将那张漂亮的小脸映照得清晰而明亮,连她眼底的笑意都明晃晃的,泛着清浅的光晕。
许怀洲眉眼温柔,缱绻着声线低声笑开:“新年快乐。”
另一头,蹲在角落捏着仙女棒的两个人,时知夏格外好奇地问她哥:“云意姨给了小鱼姐的男朋友多少红包哎。”
时屿安用他那双5.0的好视力观察了几眼:“好像是一张卡。”
“哎呦,云意姨真的好大方……”
时屿安抬眸看向单手拖着脸羡慕的不行的小妹,漂亮的桃花运眼眼尾狭长微挑:“你姐那个男朋友不是也给你转了一大笔红包钱吗。”
“是这样没错……”
“但是你不懂我,屿安哥……”
顶着一头粉毛的小姑娘两眼望天,干巴巴道:“虽然收到转账的时候感觉姐夫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但是我一看见他,还是会想起来我那个被毙掉的论文……”
“痛苦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你没经历过,你不懂……”
“谁说我没经历过?”
时屿安随着小妹的话思绪陡然飘到在剑桥那会,他被他爹勒令拿不到多少绩点就停了他的卡,那个特别难忘的学期。
他最讨厌可偏偏自家妹妹护得紧的穷小子,来给他补课,也是那样,白衬衫运动鞋,带着细框眼镜,容色疏离,声色浅淡,问他,论文写完了吗。
那种感觉,时屿安拧眉心想,他什么时候那么悬梁刺股的刻苦学习过,比他开会时面对几个特别难缠又古板又无聊的老头子都压抑……
时知夏两眼泪汪汪:“哥,你懂我?”
时屿安表情沉重:“妹,我懂你。”
“不过,”时屿安学着妹妹的样子也话锋一转,唇角向上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哥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白削的指尖夹着的香烟递过去点燃女孩手里的仙女棒,烟雾缭绕而上,一点猩红明明灭灭间,橙色的火光在这一小片空间内亮起时,他挑眉:“时知夏,你论文写完了吗?”
连耳朵都没来得及捂住时知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