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114部队的路上,途径红武和红安两个县城。
避难的灾民们陆陆续续安顿好后,吉普车在车队前头一路往部队大院里开去。
顾闻山听到香栀交代的前因后果,细细思考一番,见后视镜里香栀都要贴在窗户上了,说了声:“坐好。”
香栀马上挺着小蛮腰坐的板板正正,小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笑眼弯弯能汪出水。
顾闻山已经教育过她,部队不是她说瞎话的地方,要是还不改口,他可以考虑将她遣送回村。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安排你暂时过来躲避一段时间。但是,要是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是——”
香栀懂事地说:“是朋友。”
顾闻山又说:“我给你介绍工作是因为——”
香栀嬉皮笑脸地说:“因为爱。”
顾闻山蹙眉:“重新说。”
香栀丧着小脸说:“因为答应了秦阿姨。”
“很好。”小姑娘乖乖巧巧看来不像是有多大的心眼的,顾闻山满意之余,又说:“那跟我妈打电话解释一下吧。”
香栀脆生生地说:“不。”
顾闻山:“......”
“哈哈哈哈。”石志兵在副驾驶看他们一唱一和,实在绷不住笑了。顾闻山在战士们的心里,精明的宛如千年的狐狸,这下遇到个倔驴。
顾闻山后来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专心开车,没再说话。
部队大门威严肃穆,武装战士真枪实弹地站岗巡逻。
硕大的国徽挂在红墙上,“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数个用热血铸就的大字威压在头上。
香栀的灵力受到影响,但不妨碍她缩头缩脑、鬼鬼祟祟地从座位缝隙偷看顾闻山,小声咽了咽口水。
她看好的大块肉啊,后脑勺都周正诱人!香栀压抑着兴奋,偷偷搓搓包里的香油罐罐。
副驾驶上的石志兵看的一清二楚,一言难尽地想,这位女同志你能克制一下想要活吞了顾闻山的眼神吗?虽然许多女同志都有这样的心思,但你是头一个敢在他身后馋得咽吐沫的!你说像话吗!
顾闻山将车开到军区招待所停好,他还得去刘师长面前汇报任务情况。
“你今晚先在这里休息。”
顾闻山的视线避开莹润的红唇,落在秋水般的眼眸里,一板一眼地说:“明天下午我来找你,需要什么东西、或者饿了到楼下吃饭都可以记我账上。”
不知他有意无意,问了句废话:“知道我是谁吧?”
香栀压着上翘的唇角,脆生生地说:“你是顾闻山!”
能大声叫他名字的人如今也少,顾闻山脸色没任何表情,微微颔首打算离开。
香栀好不容易找到人,哪能轻易让顾闻山走,她站在车边挡住车门说:“你做什么去?不跟我一起住吗?”
她还打算今晚就吃了他,明天回她逍遥又自在的花谷去。
车里喝水的石志兵被她的直球呛了一口水,猛烈地咳嗽着。
顾闻山军装挺括,神色淡定地说:“我在这里有宿舍,不需要住在这里。”
前台女同志越过柜台不停地往门口张望,这还是她工作多年头一次见到顾团长接待女同志...
该不会传闻中的那个村姑吧?居然漂亮的跟朵娇花一样,难怪顾团长半天不走。
顾闻山与香栀说话间,看到招待所一楼吃饭的人纷纷往这边张望,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成功地挡住看向香栀的视线。
这样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石志兵的眼睛,他一度以为顾闻山出门一趟被鬼附身了。
要是换成其他女同志和他说这样的话,顾闻山早就拔腿就走。
顾闻山既然说了不上去,香栀也不好勉强。她磨磨唧唧地走到楼梯口,冲顾闻山摆手再见。
顾闻山应该没看到,上了车就走了。
香栀耷拉着肩膀,被服务员领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一股暖气喷涌而来。她小嘴微微张开,像个小号刘姥姥,直奔暖气管看个稀奇。
“同志,晚饭需要吃吗?”
服务员对她态度不错,谁让她是顾团长亲自带来的,不客气不行。心里有没有嫌弃小山炮,那就不知道了。
香栀扔下埋汰汰的包裹,好礼貌地说:“不吃了,明天早上也不吃。”
服务员离开后,香栀瞬间扑倒大床上,变出洁白妖冶的真身来。
花枝齐刷刷向着暖气方向延伸,渐渐地房间内布满翡翠般的碧绿叶片。
她舒爽地绽放开花瓣,小巧可爱的花蕊上萦绕着金色的雾气。换回原形不需要使用灵力,她好奇地打量了四周,而后便心大的睡着了。
因为得意自己真能找到顾闻山,在睡梦里还不忘嘚瑟地颤颤叶片,发出动听的沙沙声...
另一边,顾闻山从刘师长办公室出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往京市家里拨打了座机,无人接听。
往顾洋河,也就是他大姐办公室打电话,听说腿断了刚做完手术其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
顾闻山要了京市军医大的电话,准备明天一早再打过去。
回到宿舍里,洗了个澡,结实强劲的上身擦的半干,胸口上没褪去的枪伤还很明显。
大冷的天,全身漂亮的腱子肉带着水汽,短裤松垮垮地挂在腰身上,大腿强健富有爆发力。
短茬头上的水珠从颈侧滚落在腹肌的纹路中,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石志兵在上铺瞥了他一眼,躺回上铺后笑了下。怪不得香栀同志馋成那样。不说女人,身为男人谁不羡慕这样的健壮身材?
顾闻山躺下看了会儿《雷达侦测技术研究》,这几日多少有些疲倦,很快他在石志兵的呼噜声中合上眼睛。
今晚能梦到她吗?
***
第二天,清晨。
家属院里茶余饭后多了件新鲜事。
顾团长安顿了位贼俊俏的小姑娘进了军区招待所,还记得他的名。
她出众绝美的小脸蛋和顾闻山说话时娇羞的姿态,让在场的人都猜测她就是顾闻山老家那位传说中的村姑对象。
在她来之前,不少人以为香栀又土又没长相气质,谁知道竟有如此大的反转,狠狠地打了一批人的脸。
这件事从昨晚发酵,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早饭时间,整座军区大院都轰动了。
村姑虽小,胆量大呀,竟然真追到部队来了。
更让人稀奇的是,还没被顾团长赶走!
看过的人个个都夸她好看,这下“村里一枝花”的称号也随之而来。后来这种称号被人否认了,他们亲眼看到过香栀,认为光是“村里”这样的范围并不足矣展示出她的美貌。
至少得来个乡花或者市花,反正他们在电影院的海报里也没见过这般漂亮有气质的女演员。
顾团长的表现更让人意外,虽然还是不够亲近,但对追求他的女同志而言,已经算是特例的状态。
也许来自母亲的压力?这就不得而知了。
招待所一楼是接待餐厅,早餐时候人流量剧增。
平时爱在食堂吃饭的人,也都纷纷过来,都希望看看风口浪尖上的村姑到底是何方神圣,会不会真把刘师长属意的接班人,天之骄子顾闻山给拿下。
可惜香栀赖床,根本没起来吃早餐,让不少好事的人空跑一趟。
“怎么可能是她!”
穆颖早上基本功都没心情练,站在练功房里和好姐妹说:“那位姑娘是救灾认识的,绝对不可能是她。我亲眼见着顾团长救她下来的。”
吴莉莉边压腿边吐槽说:“不是她还能是谁?有人看到她跟顾团长眉来眼去的呢。当时石政委也在,没见他出来打岔。”
石志兵的乱棍不知道替顾闻山“打死”多少追求者,他都没出面干扰,这件事恐怕比她们想得还要严峻。
穆颖是个没主意的,她靠着墙面沮丧地说:“难道他真对她有意思?”
吴莉莉往旁边看了眼,其他人都在练舞,她小声说:“你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倒不如亲自过去探探口风。”
穆颖想到顾闻山冷冰冰的样子,打怵地说:“他多一句话都不愿和我说。”
哪怕她帮着送救灾物资过去,连个笑脸都不给。
吴莉莉听着话想笑,穆颖好歹能跟顾团长说上话,她呢?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吴莉莉给穆颖出主意,略带激将地说:“谁让你去问顾团长。要问不如去问村姑。你自己说过的,要是她敢过来,你肯定要把她撵回去。你要是做不到,等着别人暗地里嘲笑你。”
穆颖懊恼地说:“事情还没定下来我撵她做什么?顾团长那边的意思还不清楚呢。再说我那是气话,谁知道怎么传出去的。”
吴莉莉笑了笑没接话,她重新换了一条腿抬在头上,使劲压了压。
穆颖没来前,团里她是预备主舞。今年六月,京市文工团天降一个穆颖,技术长相都压她一头,自然主舞成了穆颖。
明明有更好的发展机会,穆颖却为了顾团长调配到这里。
吴莉莉专心练功,穆颖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感受到她的冷淡。
穆颖见吴莉莉不愿意聊下去了,独自走到空的练功房里静坐思考。吴莉莉望着她修长的手臂和腿,这样优越的身体条件,是每位舞者羡慕的对象。然而穆颖却不懂得珍惜。
穆颖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红墙大院子弟,谁在她面前都是哄着陪着,这样腆着脸追求一个男同志,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过了片刻,穆颖又出现在吴莉莉的视线里。
她大方端正的鹅蛋脸上出现一丝坚定。吴莉莉了解她,这样的大小姐心思简单,很容易猜到。
果不其然,穆颖伸手帮她按着脚面扳直:“你陪我找她谈谈?”
吴莉莉眼珠子一转说:“这还用谈?你只要好好打扮打扮往她面前一站,她肯定就会自愧不如了。”
***
中午时分,顾闻山总算跟秦芝心女士通上电话。
“事情就是这样。”
秦芝心把陆建平纠缠香栀的事说了一遍,与香栀交代的不差。
她又跟顾闻山苦口婆心地说:“她失去记忆找不到父母,要不是我在老家帮忙,肯定会被曹香琴的父母卖给陆建平。这世道啊,哪里容得下无依无靠的漂亮女人。”
香栀能平安找到顾闻山,让秦芝心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她让香栀下了六路车给她打电话,没等到电话她都要急死了。
顾闻山没告诉秦芝心在哪里发现的香栀,秦芝心还以为香栀自己找到部队去。
“你一定要对人家负责。”秦芝心捂着话筒低声说:“占了人家便宜没有不认账的道理。”
顾闻山捏着话筒解释着说:“我跟她真没发生什么。”
秦芝心反问他:“那你胸口上的痣她怎么知道的?”
顾闻山一怔:“也许是梦到的?”
秦芝心怒道:“那你睡觉不打呼噜她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要告诉我她变成鬼,在你床边晃悠知道的?”
“......”顾闻山哑然。
其实在闻到栀香味时,他已经将梦里的女人和香栀合二为一了。虽然很难消化这件诡异的事。...秦芝心这样一说,更是确定了顾闻山的推测。
“不说话那就是不占理。你要是不想跟她处对象,那我就认她当女儿,以后上门女婿都没你的份!嘟嘟嘟——”
“喂,妈?”顾闻山拿着话筒,对方已经挂断。
“了解好了?”
刚撂下,茶几上填表的石志兵指着表格说:“还有间一套二,做你的婚房怎么样?等到一套三出来,我再给你换。”
顾闻山气笑了:“滚一边去,好好分你的房子。”
石志兵啧啧两声,继续埋头填表。
顾闻山看眼手表,走到门口打算拿起军大衣 ,小郭敲门进来:“报告首长。”
“说。”
小郭拿出二吠山上拍到的尸体照片递给顾闻山说:“救援队在二吠山上发现一具尸体,请您过目。”
石志兵抬头说:“二吠山救援行动很成功,没有伤亡啊。”
小郭说:“这人是非正常死亡,那边的公安知道首长上去过,想问问当时有没有见过这具尸体。”
石志兵放下笔,皱眉说:“要是看到了肯定会通知他们,谁还能放着老百姓的尸体不管?”
小郭又说:“不算老百姓,是位逃案的小干部。据说涉嫌绑架,共犯已经都交代了。”
顾闻山停下穿大衣的动作,迟疑地问:“叫什么?”
小郭看了眼资料:“叫陆建平。”
“我没见过他。”
顾闻山自然地套好军大衣说:“告诉他们,我的一切行动都有记录,要是有疑问可以通过政治处与我对话,地方对我没有管辖权。”
“是。”小郭替顾闻山打开门,正等顾闻山出去,正好刘师长中午下来吃饭路过这里。
刘师长说:“小顾啊,你安顿的那位女同志,要送到花房去?周老同意了吗?”
周先生是京市退休的老干部,花房一直归他管理。
顾闻山说:“周先生说短期没问题。不占正式工名额,只是临时工。”
“周老喜静,你让你那位...嗯,过去以后不要大吵大闹,勤劳本分就好。”
“明白。”顾闻山仿佛没察觉刘师长的欲言又止,白杨树般笔直地站在走廊边,等着刘师长先走。
刘师长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注意影响啊。”
石志兵站在办公室里憋着笑,等刘师长慢悠悠走过去,他脸都憋红了。
顾闻山恰好回头看到这一幕,伸手凌空点了点。
石志兵马上说:“老顾,笑你一下也要记仇?!”
顾闻山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我与香栀同志的关系。传出去对香栀同志不好。”
石志兵疑惑地说:“什么意思?正当的关系不当,想当不正当的?”
顾闻山转头踢了小郭一脚,这节奏小郭太熟悉了,他麻溜关上门守在门口。
办公室里当即鬼哭狼嚎,整整一刻钟后,顾闻山才把门打开。
小郭偷摸往里面瞅了眼,石政委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奄奄一息地说:“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顾闻山坚定地说:“我说过了,朋友。”
石志兵盯着他看了会,揶揄地说:“朋友?只怕会有你后悔的那天。”
顾闻山轻笑了一声:“不会。我是人又不是禽兽。见人家小姑娘好看就蛄蛹上去?”
石志兵竖起大拇指:“行,我辈楷模。”
到了部队招待所,顾闻山人模狗样地站在楼梯口等香栀下来吃饭。
等来等去没等到,众目睽睽下上楼敲门。顾闻山站在门口,甚至能从门缝里嗅到栀香。
小妖精也太不注意了。
香栀迷瞪瞪地开了门,几乎瞬间潮涌般的香味扑面而来。她忽然惊醒,飞快地收敛住气息,用小鹿般湿润的眼神观察着顾闻山的反应。
顾闻山像是没察觉,无动于衷地站在门口,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于是就这样说道:“先下去吃饭,然后买生活用品。”
“我能待在这里了?”香栀转头回到床前,套着军棉鞋:“离你远吗?”
见她撅着屁股吭哧半天,又要把鞋带系的乱七八糟,顾闻山勾了勾手指,往走廊上瞅了眼。
隔壁房间的两位老人已经下楼,服务员都在餐厅接待。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里,屈膝蹲在香栀面前:“坐床上。”
说完解开杂乱无章的鞋带,指尖飞快地重新系上。左脚刚系完,右脚毫不客气地翘到他膝盖上。
顾闻山:“...”
他系好右脚的鞋带,随后出门,继续站在门口当门神。一系列动作标准无比,并无人看见。香栀看着漂亮的鞋带,笑盈盈地说:“谢谢呀。”
顾闻山见她又不小心倾泻出栀香,无奈地提醒道:“你身上的香水味道不错。”
香栀忽然被夸奖,脸上露出笑意,弯弯的眼眸像是月牙:“喜欢闻吗?”
顾闻山板着脸:“我是军人。”
香栀纳闷地说:“军人不能香香的吗?”
顾闻山说:“会泄露行动踪迹。”
香栀恍然大悟,并偷偷地藏起栀香,尽量不要沾染在顾闻山身上。
俩人各自打着算盘,一前一后到了一楼餐厅。
顾闻山递过菜单让香栀点菜,香栀扭扭捏捏的不点。不是害羞,是不认字!
“有忌口的吗?”
“没。”
香栀不懂“忌口”是什么意思,全权交给顾闻山。
顾闻山于是点了两荤一素,尽到地主之谊。可目光并不客气,从香栀的脸上审视的掠过。
香栀小嘴吃的鼓鼓囊囊,使用筷子明显生疏。见顾闻山不怎么动筷子,不见外地往他碗里夹过两瓣大蒜:“顾闻山,你吃呀。”
顾闻山垂眸看着碗里的大蒜,爆锅的。师傅火大,还有点焦糊。
“这个少,给你吃。”香栀好心好意地说。在花谷里,越少稀少的花儿越珍贵呢。
“谢谢。”顾闻山不吃,还是盯着她看,想知道这小玩意到底在想什么。
小玩意不明所以,继续酷酷吃饭。她原本觉得杜阿姨的手艺已经够好了,没想到顾闻山带她吃的更好吃。
她抓着筷子,发自肺腑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了。”
顾闻山默默放下茶杯,静了几秒说:“晚上你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吃。”
“你真好。”香栀诚恳地说。
顾闻山又看了会儿,发现香栀吃几口便会偷偷瞟他一眼,然后再吃几口再瞟一眼,也不知这是什么生物的习性。有种拿他下饭的感觉。应该是错觉...吧。
香栀吃得五饱六撑,放下碗斯文地擦擦油汪汪的小嘴。
顾闻山靠在椅背上,望着一扫光的菜盘:“饱了?”
香栀点头:“好吃呢。”
顾闻山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有记得做过一些奇怪的梦吗?”
香栀决心要装乖,免得被他赶走,于是说:“没有呀。我从来不做梦。”
见她不承认,顾闻山不再继续问下去。
他记得死里逃生时,压倒的那枝栀子花。现在想来,能死里逃生,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就是万万没想到,那丛栀子花不但能出入他的梦境,还能化成人形追到面前。
不管目的如何,安顿她也是应该的。顾闻山单手抵着太阳穴,经过一夜思想挣扎,承认了香栀的小花妖身份。
虽然香栀自己还在努力当人,不想让人知道这一点。
顾闻山结了账后站起来说:“给你找了份临时工作,分给你的宿舍也不远。咱们先去买东西,买完我带你去宿舍。明天再去工作的地方看看。”
香栀忐忑地说:“我不光没文化还没素质,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啊?”
顾闻山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花房。”他仔细观察香栀的脸色,果然小脸蛋藏不住心事,满脸都是雀跃。
“花房?那太好啦,我喜欢花花草草。”
香栀美滋滋地跟在顾闻山旁边和他说话,到了供销社买生活用品时,还在叽叽喳喳不停。
“这些都要?”供销社营业员诧异地看着摆满柜台的用品,样样挑选的都是好商品,一口气花费不小呢。
顾闻山在旁边柜台又给香栀买了钙奶饼干与国营厂的罐装高级奶粉。香栀抱在怀里,低头看着玻璃柜台里的大虾酥。
顾闻山恍然大悟,秦芝心女士让他带大虾酥主要是想给香栀的。
“大虾酥还有一斤半。”营业员问香栀:“同志,三分钱一块,你要几块?”
价格不
便宜,香栀不好意思要太多,害羞地看向顾闻山:“我能要五块吗?”
顾闻山在她身后说:“都要了。”
营业员怔愣了下,拿着小称铲了过去,随后开完票递给香栀。香栀让让身子,顾闻山自然而然地接在手里。
“还要什么?”
香栀细声细气地说:“宿舍有暖气吗?”
这是要暖气了,不傻。
“怕冷?”顾闻山说:“宿舍没暖气,得用这种火炉。煤炭我叫人送过去了。”
“行吧。”香栀舍不得招待所暖呼呼的环境,可她又不能成天在房间里,小妖精到了部队也是要干活的。
顾闻山顺便给香栀挑了精品棉衣棉裤用作换洗,帮着装东西的营业员和旁边的同事挤眉弄眼。
顾团长头一次到这里给女同志花钱,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方,吃喝用全要最好的。
从供销社出来,顾闻山一路提着东西,不管别人探寻的眼神,目不斜视地送她往宿舍去,非常的正人君子。
他们到时,送煤炭的勤务兵已经将蜂窝煤摆放的整整齐齐,见顾团长下车,冲他敬了个礼。
临时职工宿舍在平房区,许多临时工到了年底已经走了。目前一人一户还没住满。在军区管辖内卫生状况有固定标准,还算不错。
平房是小一套一,外面有个六平米的院子可以放杂物晒衣服。推开绿漆门,左手是狭小的厨房,右手是十来平米的客厅,走到头门里便是一张单人床。
应有的桌椅板凳都有,除此之外...都没有。
“临时工也会发餐票,你可以去食堂吃,也可以自己做。”顾闻山提着东西进到平房里,过门的时候还低了下头。
香栀知道自己能留下了,扭扭哒哒地搬东西,好奇地东张西望。
顾闻山见客厅有烟筒通向外面,便把火炉提到客厅中间:“接上以后屋子可以自取暖。不过窗户还是要留个缝。我先帮你把炉子点上。”
香栀在边上学着如何点火、如何烧火炉。为了取暖,她学的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闻山的手。
要说他的手血管分明,指头修长灵活。掌心肉眼可见有厚实的老茧。点上火,顾闻山沿着屋内烟道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泄漏的地方。
香栀感受到屋里逐渐暖和起来,想要把军外套脱掉。刚解开头一个扣子,顾闻山冷峻的声音传来:“你要干什么?”
香栀在火炉边烤得小脸嫣红透着粉气,不明所以地说:“我热。”
顾闻山见她脱掉军大衣,里面贴身的毛衣勾勒出玲珑圆润的曲线身材,窈窕轻软的腰肢可以用单掌托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马上被他自己打断。
楷模。
君子。
香栀叠着军大衣,看到顾闻山一闪而过的不自在。不过很快他镇定心神,仅露着发红的耳尖说:“我去借个扳手。”
香栀“噢”了声,没发现顾团长离开的脚步有点急促。
过了片刻,外面除了北风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她推门喊道:“顾闻山?”
烟筒里呼呼冒着热气,香栀小手扶在门框边。脚边的地上是没来得及放的搪瓷盆和暖壶等物品。
吴莉莉嗤笑一声,跟旁边脸色难看的穆颖说:“亏你还‘顾团长’的叫,瞧人家小嗓子掐得多甜,直接连日子都过上了。”
这是穆颖第二次见到香栀。
比起在行军床上的虚弱,眼前的小姑娘眼波如秋水,脸颊如粉玉。红唇水光潋滟,不知是不是被亲吻过。浅浅一叫,说出来的话像是撒娇,揉碎了穆颖的心。
“真是你。”穆颖语气难免怨念,她难以想象香栀和顾闻山单独在屋子里会干些什么事。
她眼睛从香栀浑圆的胸脯上扫过,纤细的腰身比她还要小上半圈。
“是你?”香栀惊讶地说:“咱们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谢谢你帮了我。”
尤秀还叮嘱香栀到部队记得多交朋友,用人类的话讲,多个朋友多条路。香栀牢牢记在心里,见到穆颖不免雀跃欢喜。
吴莉莉在边上敲打道:“这是我们文工团的台柱子,穆颖同志。你怎么称呼?”
香栀看向她,忽然伸手捂住口鼻说:“我怎么称呼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人身上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刺鼻又反胃,她不喜欢。
吴莉莉没想到一个村姑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跟穆颖有说有笑,下一秒见了她就刻薄起来。该不会知道穆颖家世虽然比不上顾闻山,但也比普通百姓强过许多,所以想要一口气攀两棵大树?
吴莉莉推了穆颖一下,她特意让穆颖打扮仔细了过来,就想要把村姑比下去。
可穆颖响当当的台柱子,在香栀面前却露怯了。她忍不住后退一步,想了想说:“算了,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吴莉莉看她这样,气不过又想狠狠推一把,最好穆颖和香栀打成一团都被处分的好。
这时后面一只大手挡住她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说着话,眼眸落在香栀身上,见她没有大碍这才放下手。
吴莉莉见了顾闻山魂都要吓没了,往后猛地一步撞到穆颖,穆颖被她胳膊肘带动眼看要摔倒!
香栀惊呼一声伸出手,还以为穆颖会摔到顾闻山怀里,却见顾闻山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香栀:“......”没看错吧?
穆颖胳膊挥空崴在地上,脸色出现痛苦的表情。吴莉莉连忙要拽她起来,香栀赶紧过去拦着:“别动她!”
吴莉莉惊惶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是顾团长吓唬我我才撞到她的。”
“不怪顾团长。”
穆颖到底是个大家闺秀,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只是红着眼眶捏着脚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是要抱?
顾闻山犹豫着要不要带她去医务所,很快便知道不需要他犹豫了。
香栀小小的身体撅在穆颖面前:“来,我背你。”
想要跟顾闻山顺势接触的穆颖,内心复杂地单脚站起,往香栀身上扑去。
到底是百来斤的高挑姑娘,顾闻山还没反应过来,香栀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她以头抢地,撅着屁股又将穆颖摔了出去!
“啊!”
香栀又疼又羞,一骨碌爬起来,揉着脑门飞快地往四周张望:“呸呸,没别人看到吧?你没事吧?”
吴莉莉大喊:“你干什么故意摔人啊!”
香栀灵力被压制,没想到身体力气那么小,委委屈屈地说:“我背不动。”
顾闻山想笑不敢笑,抿着唇忍得很难受。他掏出手帕递给香栀,香栀抹了把脸,转头看向滚在地上的穆颖:“你还好吧?”
穆颖低头捏着脚腕,气不打一处来。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香栀又要过去搀扶,被吴莉莉挤到一边冷声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你这么多心眼。把我们台柱子摔坏了,她怎么上台领舞?”
香栀老实巴交地说:“对不起,穆颖同志——”
“好了,责任不在你。”顾闻山看的真切,非要追究起来,那也是吴莉莉先撞的。香栀也是为了帮穆颖。
穆颖感受到顾闻山的维护,站起来后抿着唇一瘸一拐地往大门走。
顾闻山见她们走了,抬手将香栀头上的枯草根摘下来扔掉。香栀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嘟囔地说:“顾闻山,我脸疼。”
又撒娇!
走到门口的穆颖听得真切,忍着疼转头看到顾闻山用手帕一角替香栀擦着脸上的细小伤口。
“去医务所上个药。”顾闻山担心她脸上会留疤,见香栀不愿去医务所,还想要往屋里跑,大长腿一伸,把门给关上了。
“......”香栀差点撞门上,气呼呼地瞪着他。
要不是把花露给了他,这点小伤口“咻~”一下就好了!
顾闻山锁上将军锁,把钥匙递给香栀:“拿好,别弄丢了。”
香栀刚想接住,顾闻山又把钥匙拿走,将兜里自己用的弹壳钥匙扣拿出来:“弄丢了你得赔我。”
香栀乖巧地“噢”了声,走了两步忘记自己还在生气,老实巴交地说:“要是很贵我赔不起。”
顾闻山忍着笑意说:“那就别丢。”
香栀小嘴又“噢”了声,把钥匙好好地揣在兜里拍了拍,乖乖跟在他身边往医护室去。
顾闻山忽然笑了下。
他发现香栀小同志其实很好哄。
他这一笑不要紧,正好被前面同样往医护室去的穆颖看到了。吴莉莉在她耳边说:“处了处了,俩人眼神都粘一块了。”
穆颖唇角耷拉着,咬着牙没说话继续一瘸一拐往前走。老实说也是她活该,今天非要过来。
吴莉莉低头看着她的脚腕,压抑住指尖因为兴奋而颤抖。
去医务室,护士给香栀脸蛋擦了紫药水。香栀觉得刺痛,抬着下巴眯着眼,像是猫儿似得。
值班医生在门外笑着说:“顾团长啊,亏我们张护士眼神好,换成我还找不到伤口了。我记得去年你受伤,麻药都没打就缝合了。”
听出话里的揶揄,顾闻山低声说:“不一样。”
小妖精娇娇气气的,哪里吃得了丁点的苦。
这话到了值班医生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想法。
穆颖在医务室检查一番,为了确定骨头有没有受伤,得去医院。吴莉莉陪着一起去了,临走前狠狠地瞪了香栀一眼。
香栀拿着镜子照着漂亮的小脸蛋,压根没把吴莉莉放在眼里,反而看向顾闻山的嘴巴欲言又止。
顾闻山送香栀回宿舍,香栀还有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主动交代的样子。
顾闻山纳闷,难不成她知道自己发现她的身份了?
进到屋子里,顾闻山看了眼老旧的窗户,还有片碎掉的玻璃。很自然地帮香栀修理窗户。
香栀怕冷,见状又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乖乖守在炉子前给顾闻山烧了杯热水。
顾闻山见她不停地用手背碰着铁壶,提醒她说:“小心手,不是热了就能喝,得开了才能喝。”
香栀甜甜地说:“冒泡泡嘛,我懂的。”
顾闻山笑了笑,继续修理窗户。香栀背着手来回走了走,顾闻山为了避嫌一直站在院子里修。
终于等到烧好水,香栀讨好地泡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捧到顾闻山面前。顾闻山接过搪瓷杯,温和地说:“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香栀透过没玻璃的窗棱对顾闻山说:“刚才摔一跤,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顾闻山诧异地问:“什么事?”
香栀扭扭捏捏地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吃过我的嘴巴了。”
这话问的突兀,但香栀不想像昨晚毫无进展,她实在馋得睡不着觉嘛。
顾闻山差点失手打破玻璃,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红艳艳的嘴唇上,瞬间回忆起甜软的触感。
他喉结动了动,克制地纠正她的话:“我那时是在做人工呼吸。”
香栀背着手,俏皮地歪着脑袋瓜说:“那你是不是吃了?”
顾闻山有些后悔承认碰过她的嘴唇,脸上皮肤越来越烫。
正在不知道如何回答,香栀忽然从窗棱处探头,昂着下巴送上嘴唇说:“那不要不公平,我也想吃吃你的嘴。给不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