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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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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觉之前,沈月卿忽然问起了顾骄的生日。顾骄刚洗完澡,身上潮乎乎的,盈满栀子花的清香,正埋在沈月卿怀里酝酿睡意。
    听到沈月卿的问题,他脑袋抬了抬,眼睛慢吞吞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才说:“生日?唔……还有一段时间吧,记不清了……啊好困,我睡着了。”
    他脸上藏不住事,根本不需要任何回答,沈月卿一眼就能看出他态度闪烁,不愿回答,说是要睡觉,实则还能听见眨眼的声音,呼吸也乱得明显,像是小猫在猫抓板上磨爪子,一点能静心入睡的迹象都没有。
    一看就有心事,而且是不想对沈月卿坦白的心事。
    沈月卿也不逼他,如果他想知道,自然有一千种方法知道,他低低“嗯”了一声,环紧顾骄的腰,掌心在侧腰上一下下轻拍,就像温柔的母亲哄孩子睡觉。
    顾骄翻了个身,用后脑勺面对沈月卿,扯过被子捂住脑袋,避免他看出自己脸上的难过。
    算算日子,他来到主星已经大半年,再过两个月,古武星就该迎来新年了吧?新年……本该是一家团聚,享天伦之乐的时间,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争着往门口贴对联挂灯笼了,可现在……
    顾骄咬紧下唇,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哽得发疼。一直以来他都在极力避免想起关于母星的事情,表现得好像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忧郁,可他心里有块陈旧的伤口,难以结疤,一碰就疼。
    因为他是被家人放弃的孩子,他们将身无分文的他流放到陌生的星球,也许就没想过要再见他,所有人都讨厌他,所有人都对他报以异样嫌恶的眼光,他的故乡再也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在主星独自生活的这段日子,顾骄把从前没吃过的苦全都吃了一遍,他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养活自己,从前见都没见过的粗糙食物成了填饱肚子的唯一选择,他跌跌撞撞地学会独立,看似勉强能过日子,实则比谁都惶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家,如果有一天他完成学业回到古武星,迎接他的会是什么?他不敢想。每次午夜梦回,醒来都是一阵心悸,还有湿透枕巾的泪痕。
    想着想着,鼻腔酸酸的,顾骄小心翼翼放轻呼吸,不想让沈月卿发现自己的异样。
    夜色渐深,后半夜时顾骄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带着沉重的情绪沉入睡梦之中,一颗忍了许久的晶莹泪珠沿着他的眼角滑落,最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拭去。
    顾骄无意识伸手抱住它,脸颊依恋地在上面蹭了蹭,喉咙里溢出无意识的梦呓。
    “妈妈……”
    空气静默了几秒,厚实的被褥从身后将顾骄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第二天顾骄起床的时候,像个没事人似的,揉揉眼睛打个哈欠,总觉得眼睛里很干涩,眼皮里像进了沙子,磨的慌,还有点红肿。
    沈月卿给他仔细检查了一通,没有发现异物,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拿来冰袋给他敷在眼睛上。
    敷完之后果然好多了,顾骄满血复活,快到和秦孟阳约定的时间了,他轻手轻脚捧出冰箱里的蛋糕,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它一晃就能碎。
    它不仅是给秦孟阳的谢礼,也是顾骄和沈月卿一起做的第一个蛋糕,有特别的意义,因此它在顾骄心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就这么送给秦孟阳,他心里其实还有点舍不得,只不过他们有约在先,不好放人鸽子,只好忍痛割爱。
    他们约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地方是秦孟阳挑的,他家境优越,一顿饭的消费能抵上普通人整年的开销,来之前他早早地付了账,不清楚顾骄的消费能力,他一开始就没想让对方付这笔钱。
    很早以前顾骄就说要亲手做个蛋糕感谢他,秦孟阳还挺期待,原本顾骄在他眼中的形象就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充满神秘感的学院特招生,实力特别强大,说不定是古武星上哪个豪门望族的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后来的相处证明他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大错特错,顾骄一点都不高傲,也不冷漠,他热情可爱,待人真诚,就像一颗源源不断散发热量的小太阳,只要多相处一会儿,没人能不被他吸引,没人能不喜欢他。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顾骄能亲自为别人下厨,就算是他自己,生在高官巨富的家庭,自诩足够独立,从来没有那些公子哥儿的臭脾气,从小到大也没靠近过厨房半步。
    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对顾骄的了解还是太少,他一边期待着顾骄即将送给自己的蛋糕,一边忍不住想要再多靠近他一些,再多了解他一些,如果他们的关系能够再拉近一点,那就更好了。
    刚这么想着,门铃响了起来,房门打开,服务生带着顾骄走了进来,抬手请他进门。
    那张四月春花一般明媚的脸庞印入眼帘,秦孟阳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身姿挺拔修长,一席白色风衣勾勒出恰到好处的身形曲线,乌黑长发散落在身后,眉目婉转如画。分明是相当柔美的容貌,可半点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大概因为他的气质太独特,即使不言不语,也充满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当那双看似多情的眸子直直看过来时,秦孟阳心里一悸,竟有了种忽如其来的心虚感,下意识避开对方的目光,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
    ……好强大的气势,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秦孟阳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神色略显紧张,就见顾骄抿唇笑了起来,两点梨涡若隐若现,清了清嗓子,郑重介绍:“孟阳,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沈月卿。”
    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手里捧的蛋糕放到桌上,朝秦孟阳的方向推了推。
    “呐,我亲手做的蛋糕,希望你能喜欢。”
    秦孟阳呆愣两秒,还没从顾骄上一句话的冲击里回过神来,他目光转向顾骄身边的人,忍不住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愿意相信。
    男朋友?
    顾骄的男朋友?
    顾骄有男朋友了?!
    即使他尽力克制,但不可置信的情绪还是从肢体语言中流露出来,就像和尚头上的跳蚤,明摆着,连顾骄都能看出来了。
    顾骄迟疑地看着秦孟阳:“怎、怎么了?”
    秦孟阳缓过神来,如梦初醒地摇摇头,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吧。没想到你……”
    顾骄意识到某种可能,“呃……难道你对……”
    猜到顾骄要说什么,秦孟阳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别人的性取向绝对不带任何有色眼镜!你别误会。”
    性取向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很私密的事情,况且在风气开放的主星,就连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化,同性恋人的存在早就不会招致异样眼光了。
    顾骄松了口气,那就好,他还以为秦孟阳会感到难以接受呢……
    秦孟阳起身亲自拉开两把椅子招呼他们,“来,坐。在我面前不用客气。”
    顾骄道谢入座,轮到沈月卿时,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抬了抬手,“幸会,百闻不如一见。”
    秦孟阳勉强笑了下,正要同他握手,对方却淡淡地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走到桌边坐下了。
    他刚伸出去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半晌后讪讪收回插进兜里,也跟着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这位沈先生对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大友善?
    可沈月卿神色自然平和,脸上看不出半点敌意,让他怀疑是自己多心了,绕回座位坐下,顾骄献宝似的把蛋糕推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那么他的尾巴现在已经殷勤摇摆到快要上天了,显然,他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但送礼这种事情嘛,最后还是要问问受礼人的意见。
    “你快看看,喜欢吗?”
    秦孟阳低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小狗正咧着笑脸冲自己吐舌头,两只耳朵精神地支棱着,尾巴翘得高高的,神色得意极了。
    他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容,隔着透明包装盒摸了摸狗头,发自内心地赞美它:“谢谢你,顾骄,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这话可把顾骄高兴坏了,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冲沈月卿眨眨眼睛,沈月卿笑道:“只要你喜欢,我们的辛苦就不算白费。”
    “你……们?”秦孟阳一愣。
    顾骄点点头,“对呀,这个蛋糕是月卿和我一起做的,上面的小狗就是他的手艺,怎么样,厉害吧?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
    秦孟阳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沈月卿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却像带着刺一般让他如坐针毡,嘴角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勉强,还好这时服务生过来上菜,才将他从不上不下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秦孟阳不清楚顾骄的口味,于是把菜单上所有受欢迎的菜品都点了一遍,大大小小的菜碟摆满了桌面,幸好桌面够宽敞,菜品宝塔似的层层叠叠,勉强都能装下。
    顾骄都快看傻眼了,不知所措地咬着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道菜开始吃起,这么大的菜量,够他从年前吃到年后,得花多少钱呀!
    秦孟阳现在才算是找回了主场,一个劲儿招呼:“你们放开了吃,还有什么想吃的再让他们做,桌上看着还有几个空位,要不我再叫几个菜,你们还想吃什么?”
    吓得顾骄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面前已经有了这么多东西,再点几道菜他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孟阳给他夹了一块子鱼,热情推荐:“来,你尝尝这道麻辣水煮鱼,是他们这里的招牌菜,味道特别好,我每次来必点。”
    看着碗里挂满红油和辣椒,鲜嫩欲滴的鱼肉,顾骄喉咙滚动,露出一点期待又畏惧的神色,既然秦孟阳都这么推荐了,那他就……
    “不行。”
    沈月卿一敲,嫩出水的鱼肉从顾骄的筷子上抖落,啪地一声掉到餐盘里,然后被远远推开。
    秦孟阳一愣,沈月卿对他笑了笑,“骄骄不能吃辣。”
    “哦哦……原来是这样,是我没考虑好,抱歉啊顾骄。”秦孟阳挠挠头,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顾骄的心思早就被面前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勾引走了,完全没有余力注意其他,“没事的没事的。”
    其实他还挺想尝尝水煮鱼的味道,虽然他确实不能吃辣,但也不是一点儿辣椒都沾不得,那块鱼肉看起来不算太辣,他觉得自己能尝试一下的。
    可惜月卿不让吃,那就不吃嘛,反正面前还有这么一大桌子美食,他能吃的东西太多了。
    沈月卿全程都没怎么吃饭,一直在给顾骄夹菜,夹的都是他爱吃的,频率也刚刚好,能让他吃得不紧不慢,碗里永远有食物。
    秦孟阳几次想说话,都被他添菜的动作打断,偏偏他又不能说什么,他们的相处方式非常熟练,沈月卿了解顾骄几乎胜过了解他自己,知道顾骄哪怕最不起眼的小习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关系亲密,而且一定相处了很长时间,旁人根本没有插进去的余地。
    秦孟阳感到深深的挫败,这顿饭他准备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没想到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让他有苦说不出。
    饭吃到一半,顾骄去了洗手间,雅间里就剩下秦孟阳和沈月卿,原本和谐融洽的氛围忽然沉了下来,变得有些紧绷。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沈月卿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怀表,从开始到现在他一口菜都没吃,而秦孟阳则是低头默默喝茶,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逐渐僵硬的氛围。
    他头一次对雅间的隔音效果感到不满意,如果隔音差一点,外面热闹的声音能够透进来,现在也不至于安静到这个地步,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吞咽声在房间里回响。
    明明顾骄才刚出去,他却有种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的感觉。
    茶水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茶壶都快见底了,秦孟阳兜着一肚子水,终于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沈先生……和顾骄是怎么认识的?”
    沈月卿撩起眼皮,静静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无端毛骨耸立,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感觉,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打湿了背脊,整个房间冷得好似冰窖。
    沈月卿懒懒垂眸,漫不经心地拨弄表盘,撤下了在顾骄面前的伪装,他的独裁与尖锐展露无遗。
    “从他身边滚开,或者死。需要我帮你选么?”
    “什……什么?”
    秦孟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脏艰难起伏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紧,随时都可以让它停止跳动。
    这样恐怖的压迫力,哪怕是在身为联邦武装部最高指挥官之一的自家大哥身上,秦孟阳也从未体会过。
    这个沈月卿,究竟是什么人?
    他强行压下生理性的颤抖,不愿意在对方面前露怯,低声说道:“你这样的态度,顾骄他知道吗?”
    沈月卿没说话,就在这时,顾骄进来了,他正擦着手上的水珠,见两人都没动筷子,一个正在摆弄怀表,另一个身体僵硬,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奇怪:“咦,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沈月卿起身给他拉开椅子,笑容瞬间漫上眼眸,柔声说:“等你一起呢。”
    顾骄不好意思地入座,重新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块拔丝地瓜:“不用特地等我的呀……”
    饭局继续,秦孟阳却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情,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两人,他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味同嚼蜡。
    他不时抬头看看顾骄,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叹息一声,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呢?在顾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个刚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或许帮过他一个小忙,但分量远远比不过朝夕相处的恋人,如果他贸然开口揭穿沈月卿的真面目,说不定以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况且沈月卿在顾骄面前装得如此善解人意,就算他说了,顾骄也未必会信他。大概沈月卿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在顾骄背后这样肆无忌惮吧……
    秦孟阳郁闷极了,闷茶一口接着一口,仿佛他喝的不是茶,而是消愁的酒,可惜这酒喝的再多也不会醉,只会让他想要跑厕所。
    好不容易熬到一顿饭结束,和顾骄简单聊了几句,两边各自告别离开,临行时顾骄还挺纳闷地对沈月卿说:“孟阳今天好像不开心,我们平常一起玩的时候他特别爱说话,今天都不怎么开口了。
    沈月卿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揽,笑着说:“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既然这样,这段时间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
    顾骄一想也是这个理,原本还打算过几天约秦孟阳出来玩呢,既然他心情不好,那还是把这个计划往后推一推吧。
    “不过他说他喜欢我做的蛋糕诶,嘿嘿……我好开心。”
    另一边,秦孟阳送走了顾骄,带上他的礼物小蛋糕走出酒店。把蛋糕提在眼前三百六十度旋转欣赏,点了点小狗的鼻子,想起这家伙是沈月卿做的,心情霎时间就沉了沉。
    虽然如此,毕竟是顾骄的心意,他对于这个蛋糕还是珍视的,欣赏了一会儿就准备提回家。可就在他准备上飞行器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有什么东西将他结结实实兜头蒙了起来,他胡乱伸手一摸,是个麻袋!
    手里一紧,提着的蛋糕被人一把抢走,紧接着他的后腰挨了一脚,他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那人一边踹他一边骂,“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给你你就敢要啊,这蛋糕你要得起吗?窝心脚要不要?”
    秦孟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口,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了下来,不至于伤到要害,但却处处往他最痛的地方打,让他吃够了苦头,套在麻袋里躲都没处躲,也看不见那人的脸。
    那人打完之后将他往飞行器上一扔,扬长而去。等他气喘吁吁挣扎着将蒙头的麻袋扔开,对方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不仅如此,还带走了他的蛋糕。
    秦孟阳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种的亏,他身为秦指挥长的亲弟弟,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惯着?从来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何况是这样一顿拳打脚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通红,肺都要气炸了。
    简直欺人太甚!
    他气得砸了几下操作台,在驾驶舱休息了快半个小时才缓过来,激烈的情绪缓和之后,他被气愤冲刷的理智总算回归。
    显而易见,除了沈月卿,再没人会对这份蛋糕的归属权耿耿于怀,那人在顾骄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秦孟阳摸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回想起沈月卿那张迷惑人心的可恨面容,脑海中有什么飞速闪过,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那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
    回家路上经过超市,沈月卿问顾骄要不要去买点吃的。
    虽然顾骄已经吃得肚子饱饱,但食物嘛,他永远也不嫌多,来都来了,当然要顺路买上满满一堆,这样窝在家里不想出门的时候才会有安全感。
    沈月卿推着推车跟在顾骄身后,顾骄一头扎进零食堆里挑挑拣拣,这个要一对,那个要一双。给自己挑完还不忘犒劳金主,只是他挑来挑去也没找到任何沈月卿有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他想了又想,记忆里沈月卿好像没有爱吃的食物,除了自己亲手做的奶油蛋糕。就连平时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很少动筷子。
    “唉……”
    顾骄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碎碎念,“怎么就不喜欢吃饭呢?这样对身体不好,营养会跟不上的,好好吃饭才能保持健康呀……”
    沈月卿听在耳朵里,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骄骄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多吃饭。”
    顾骄耳朵动了动,纳罕回头,“这你都能听见呀?”
    沈月卿:“嗯,都能听见。”
    顾骄笑眯眯地:“那我以后只能在心里悄悄说你坏话了。”
    沈月卿饶有兴趣地问他:“你说我什么坏话呢?”
    顾骄“啪”地将一包薯片按进推车,傲娇昂头转身,“现在还没想好,以后再议。”
    由于顾骄的贪心,结账时柜台上的零食堆成了一座小山,几乎快要将顾骄淹没了。他愣愣地张了张嘴,没想到自己东一件西一件,最后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连忙跑到沈月卿跟前讨好卖乖。
    “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月卿对我最好啦,我正在心里悄悄说月卿的好话呢~”
    沈月卿指指自己的耳朵,“好话就不用憋在心里了,往这儿说。”
    顾骄正傻乐,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隔壁柜台边走过去一个人,熟悉的容貌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转身去瞧,却被高高堆起的零食山遮挡了视线。
    等他绕到视野开阔的地方,那人早就不见了,跑到外面四处都找不见他的踪影,顾骄全然没了刚才的愉悦心情,像丢了魂似的,失魂落魄地回来,嘴里不停喃喃:
    “怎么会呢……”
    沈月卿一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指尖碰了碰他的脸,触感冰凉,蹙眉问道:“骄骄,你在找谁?”
    顾骄骤然回神,胡乱答道:“没、没有,我只是认错了人……”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回忆刚才惊鸿一瞥的那张脸。
    他不会记错,那个人……那个人分明是费老师的助理郭凡,此时应该和费老师一起待在古武星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他一反常态,连零食也不关心了,闷头扎进房间,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郭凡回到主星了,那费老师呢?他还在古武星吗?如果他也回来了,那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古武星现在怎么样了,费老师的治疗有没有成功,有没有人给自己带话……
    他想说服自己是认错了人,可又怕因此错过了任何来自母星的消息,他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反复拉扯,痛苦又纠结。
    数不清的问题快要将顾骄淹没了,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块飘在海上的浮木,一个浪头打过来让他晕头转向,举目四望全是连绵的海水,他的心脏随着波涛漂泊起伏,找不到归途。
    这样茫然无措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寂静如永夜,直到一声轻响打断了死寂。
    是来自光脑的通讯请求,对面是一串陌生号码,顾骄像被拨动了某根神经,一股脑地从床上弹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那串数字,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
    通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喂,是顾骄吗?我是郭凡。”
    呼吸一窒,顾骄的心脏被狠狠揪紧了,他咽了口唾沫,用艰涩颤抖的嗓音回答:“是……是我。”
    “呼,还好没找错人。”郭凡庆幸地说,“找到你的通讯号码可真不容易,还好我知道你在联邦学院……”
    “总之先说正事吧。我前两天才从古武星回来,一方面是处理一些私事,另一方面……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带给你。”
    顾骄沉默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像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又好像全是空白,宛如一卷严重磨损的胶片,无论如何也无法拼凑出完整情节,全是闪回和卡顿。
    他颤抖着吸了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仿佛传自天边:“什么消息?”
    郭凡:“教授的治疗很成功,你的哥哥已经醒了,他希望能见你一面。”
    顾骄连呼吸都静止了,像是生怕触破了一场美梦,他面色苍白地愣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过了很久很久才找回发声的本能,从胸腔里艰难挤出一句话。
    “他、他还……说了什么?”
    郭凡:“没有了。”
    心脏沉沉地落了下去,顾骄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只是忽然很怕,呼吸一声比一声沉重,最后怔怔地挤出一声谢谢。
    郭凡犹豫地劝他:“回家看看吧,孤身离开这么久,你的家人都很想你。”
    顾骄苦涩地低下头,嘴角的弧度说不出是嘲讽还是难过,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通话挂断,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觉得房间里很闷,闷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他打开所有的灯,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然后蹲在窗边,缓缓抱膝,冷风毫不留情地拍在脸上,背上,像是一位严厉的审讯官,正在狠力鞭打拷问他的内心。
    哥哥醒了……哥哥醒了……
    哥哥醒了,他本该感到高兴的,他也确实小心翼翼地高兴着,可高兴之余,他又难以抑制地产生出恐慌。
    自己要回去吗?
    他的脑海中浮现最后一次见哥哥时,对方无知无觉地躺在病床上,那张脸苍白脆弱,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生机,好像被剥夺了所有的活力,像一具尸体那样躺在那里,仿佛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再也无法伸手摸摸自己的头,笑着唤自己“骄骄”。
    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啊……
    他永远也忘不了爸爸震惊的神情,妈妈悲痛欲绝的目光,他是犯下大错的坏孩子,因为无法控制自己,导致原本幸福的家庭分崩离析,如果哥哥恨他,如果爸爸妈妈恨他,那都是应该的。
    可是……
    顾骄低垂着脑袋,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碎落在地。
    ……可是他真的没有勇气面对他们仇恨的目光,不敢听到从他们口中说出哪怕一个字的怨恨,光是在脑海里想想,他就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他的双臂颤抖着,紧紧抱住自己,全世界的重量仿佛都一瞬间压了下来,沉得他直不起腰,喘不过气,好像被人强行埋进了坟堆。
    直到听见沈月卿在门外呼唤自己的名字,顾骄才恍然从难过的情绪中暂时脱身。
    不……不能让月卿知道这件事!
    慌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冲进浴室,直接将水流开到最大,来掩盖自己浓重的鼻音。
    “干什么呀,我、我在洗澡!”
    沈月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听出了什么,顾骄的心都提了起来,好在他最后只是问:“今天不用我陪着睡了么?”
    顾骄松了口气,“不用了……我肚子好撑,想一个人睡。”
    “好,牛奶放门口了,睡前记得喝,有事叫我。”
    “知道了。”
    脚步声缓缓远去,沈月卿离开了。
    顾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滑进浴缸,两人说话间浴缸里已经蓄了半池冷水,他全身都湿透了,牙齿冷得打颤,嘴唇冻得青白。
    这样的状态似乎更能让头脑清醒,于是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浴缸里,任由冷水慢慢没过胸口,刺骨的寒意刀割一般直透骨髓,呼出的热气很快在水面上凝成水雾。
    现在,除了父母和哥哥,沈月卿是他唯一的情感支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对方。所以他不敢让他知道这件事,那会让自己在他心里原本完美无瑕的形象彻底崩塌,没有人会爱犯了错的顾骄,连他的父母都因此放弃了他,沈月卿也一定会因此讨厌他。
    他必须回去,但不能让沈月卿知道,所以他得找一个像样的理由,既能独自离开主星,又能合理瞒过沈月卿不被他发现端倪。
    顾骄从来没有这么冷静思考过,长时间溺在冷水里,他的脑神经一阵一阵地抽痛,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让他倍感疲惫。
    很久之后,他终于想出了办法,湿淋淋地从水里站起身,用浴巾把自己裹起来,爬到床上像个小兽一样蜷缩成一团,安静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天气不好,乌云黑沉沉地积压着,一直到中午都没有透漏阳光。
    顾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慢吞吞出来,不停揉着眼睛。
    沈月卿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眼下,“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嗯。”
    顾骄扬起头,慢慢睁开眼,眼睛上红通通的爬满了血丝,他低声说道:“好像进小虫子了,不舒服。”
    沈月卿捧着他的脸检查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物,于是给他敷上药水,摸摸他的脑袋安慰,让他先吃饭。
    一上午没吃东西,顾骄的肚子早就饿了,但是他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菜,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犹豫了很久,缓缓开口说道:“下个周……学院会组织研学旅行。去银环星。”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借口,从主星到银环星来回一趟所花费的时间与到古武星相似,说是研学旅行,他有了独自出行的理由,沈月卿也不用忧心他的安全。
    “研学旅行……”
    沈月卿盛了一热腾腾的莲藕汤放在顾骄手边,轻声问道:“骄骄想去么?”
    “……嗯。”
    顾骄低下头,在恋人面前撒谎的难堪让他忍不住耳朵发烫,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沈月卿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微微笑着说,“可以去,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顾骄茫然抬头。
    沈月卿用指节蹭了蹭他病态晕红的脸颊,柔下声音说:“把这碗汤喝完,我就让你去。”
    顾骄眨眨眼,感觉眼眶热热的,他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掉进碗里,连忙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压下喉头的哽咽。
    “慢点,小心烫。”
    沈月卿注视着他喝完了汤,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顾骄慢慢地摇头,“导师说……不需要家属陪同,我、我自己去就好了,老师和同学都在,很安全的,不用担心。”
    “嗯。那骄骄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顾骄垂眸搅着手指,想了很久,“我……我会早点回来的。”
    “好。”沈月卿的神情顿时淡了,盯着顾骄低垂着的脑袋,嗓音依旧柔和,听不出半点变化,“我相信骄骄。”
    想出来的借口成功骗过了沈月卿,顾骄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躺在床上发了一个下午的呆,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没买去古武星的飞船票。
    他团起身子,像做贼一样缩进被子里,连头带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光脑微弱的光打在脸上,他抿唇打开了购票网站。
    古武星大部分时间与世隔绝,很少有直达那里的飞船,从主星出发必须要经过两次转乘,非常麻烦。顾骄研究计算了好久,终于买完整段航程的船票,这过程不亚于做完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他怔怔看着电子凭证,一会儿想到不久后即将面对阔别一年的亲人,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欺骗了沈月卿,辜负了对方的信任,越想越难过,胸口堵得慌,刚翻了个身,就听见沈月卿在外面敲门。
    “骄骄,我可以进来吗?”
    顾骄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身,手忙脚乱关上光脑过去开门,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对着门口的沈月卿露出一个笑脸:“怎么了,月卿?”
    沈月卿牵起他的手,两人走到床边坐下,他嘴角挂着笑,好像过来一趟只是为了闲聊。
    “之前你说的研学旅行,准备得怎么样了,需要我帮忙买船票吗?”
    一说到这个顾骄就心虚,眼神闪躲地说:“呃……没、不用。老师会帮我们买团体票的,我只要带行李过去就行。”
    沈月卿:“不用交学费么?”
    顾骄心下一惊,意识到自己把学费的事情忘了,连忙找补:“哦!需要……下个周交,现在还不急。”
    沈月卿定定看着他,看得他心跳加速,手心直冒汗,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研学旅行的内容都有些什么,骄骄能给我说说吗?”
    “这……”
    所谓的研学旅行根本就不存在,顾骄哪里说得出来呢?他只能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瞎编,可他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实在欠佳,一句接着一句地前言不搭后语,到最后几乎都要把自己说晕了。
    “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只是听说……”
    “编不下去了,对么?”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让顾骄立时愣在原地,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像是霎时被人抽干了全身血液,手脚冰凉,他怔怔看向沈月卿,脸上写满了谎言被戳穿的无措。
    “你……你都知道了?”
    沈月卿的目光落在顾骄慌张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很久之后他轻叹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打开自己的光脑,将一条信息放到顾骄面前。
    信息显示,沈月卿的账户几分钟前购买了一张从主星出发转乘前往古武星的飞船票,出发时间、地点、乘坐人信息一应俱全。
    顾骄匆匆扫完,脸色一白,他支付的时候忘记换回自己的账户了。
    短暂的谎言就像泡沫一样被戳破,顾骄的胸口好像破了个洞,冷风呼呼地直往里灌,让他整个身体都跟着发冷发颤,耳边是沈月卿淡淡的询问。
    “你要去的地方不是银环星,是古武星。你买的也不是团体票,是单人票。”
    “研学旅行是你用来搪塞我的借口,你只是想要回家。可若只是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不是我提前发现,你又打算瞒我多久?”
    顾骄愣了一会儿,低声道歉:“对不起,月卿。我……我不是存心想要瞒着你,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沈月卿紧紧盯着他:“什么理由?”
    顾骄闻言抿紧唇瓣不说话了。态度很明显,理由不能说。
    “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顾骄摇摇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每到这种时候,月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平常的温柔纵容全都消失不见,浓重的控制欲挤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有点难受,转过脸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
    “……害怕?”
    沈月卿低笑一声,“你怕我?”
    “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害怕?”
    顾骄想说不是的,他不是害怕沈月卿,而是害怕沈月卿得知真相后会讨厌自己,害怕他们的感情会受到影响。可一旦这么说了,他就势必要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不得不让沈月卿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所以他说不出口,只是摇头,“不是,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月卿,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你当作没发现,我就只是回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别再问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变……”
    “骄骄。”沈月卿抚上顾骄的脸,声音悲伤到让人想要落泪,脸上的神情却像带了面具一般冰冷僵硬。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是不是认为我只要能将你绑在身边,就能闭上眼睛塞住耳朵,对你的痛苦视而不见?”
    “我是不是只需要参与你的生活,但永远都不必走进你的内心?我不需要了解你的难过,不需要触碰你的爱恨,那我到底算什么?你不花钱就能得到的性.爱机器人?”
    “不是!”
    顾骄听不下去了,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打断他,“你别、别这么说自己,你不是!”
    沈月卿不闪不躲地看着他,眼尾纤长的睫羽自然垂落,掩住眸子里深不见底的阴郁,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万丈深渊,淡红色的血丝沿着他的眼角缓缓往上爬。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顾骄难过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要怎样告诉沈月卿,他眼前这个人,这个看似善良的恋人,差点成为害死自己哥哥的罪魁祸首?
    爸爸妈妈痛苦绝望的目光犹在眼前,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他知道孤身一人在陌生的星球流浪是什么感觉,那样的寂寞,他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当我求你,别问了好不好?”
    沈月卿闭了闭眼,逐渐狂暴的精神力因子在空气中躁动,不断挑拨着他的情绪,叫嚣着让他对眼前的人做点什么。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彻底失控时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想伤害到顾骄,他起身想要离开。
    顾骄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对自己彻底失望,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小声说:“你别走。月卿,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沈月卿身体定在原地,冰冷的指尖被顾骄紧紧攥住,宛如攥紧救命稻草一般的力道让他心尖都在发颤。
    空气中扭曲的触手形状缓缓显形,沈月卿顿了顿,将顾骄的手一点点扳开,声音开始变得嘶哑:“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顾骄却给不了他时间,手被扳开的瞬间,他张开双臂从背后死死环住沈月卿,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太多,他只知道必须要留下眼前这个人。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你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沈月卿紧绷着身体:“放手。”
    “不要!我放手你就走了,我不要你走!”
    “放手!”
    “不放!”
    顾骄喊得比谁都大声,两只手铁索一样把沈月卿紧紧缠住,心想他今天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绝对不能把人放走。
    刚下完决心,他眼前忽然一黑,沈月卿单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一把摁倒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唔?!”
    他这才发现,沈月卿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空气中充斥着不正常的精神力,因为刚才情绪激动,导致他没有及时注意到。
    有力的大掌狠狠压在顾骄的锁骨上方,过重的力道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还没等他摆脱沈月卿的钳制,熟悉的触手就顺着他的大腿爬了上来,宽松的睡裤裤腿根本起不到半点阻挡作用,触手一路畅通无阻,想到哪就到哪儿,身体上的刺激让顾骄的大脑瞬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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