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事情尘埃落定，援朝动身前往海东之国。
李云峰没有去送，他直接回了深市的庄园。
这些天，他过上了退休老干部一样的生活。
每天不是陪着老爷子李大江在海边钓鱼，就是侍弄一下院子里的花草，偶尔还提着鸟笼，跟孙兴国一起去公园里溜达一圈。
仿佛之前那个搅动世界风云，谈笑间灭国分疆的狂人，只是一个幻觉。
海风习习，李云峰穿着大裤衩人字拖，懒洋洋地躺在沙滩椅上，看着不远处戴着草帽，正襟危坐的李大江。
“爸，你那鱼竿动了。”
李大江眼皮都没抬一下，哼了一声。
“你懂个屁！那是小鱼在闹窝，不是正经口！”
李云峰撇撇嘴，从旁边的冰桶里摸出一罐可乐，拉开拉环。
「刺啦——」
气泡翻涌。
“你少喝点那玩意儿，没营养。”
李大江头也不回地教训道。
“行行行。”
李云峰敷衍地应着。
父子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旁边不远处的户外电视，正在播放午间新闻。
“……受龙腾集团‘新魔都’计划影响，本市近期进入大规模建设改造阶段。多个老旧城区启动拆迁工作，预计将诞生超过十万户千万级资产家庭……”
电视画面上，是航拍的魔都。
巨大的红色“拆”字，喷涂在一片片老旧的楼房上。
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轰鸣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画面一转，记者正在采访一个脖子上挂着三条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笑得见牙不见眼。
“感谢龙腾！感谢李董事长！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家那破房子，能换五套新房加八百万现金！我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了！”
“我宣布，从今天起，李董事长就是我亲爹！”
李大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那个跟没事人一样的儿子。
“你……你在魔都，到底要干什么？”
“拆了，重建。”李云峰喝了口可乐，说得云淡风轻。
“疯了！你真是疯了！”李大江把鱼竿往地上一插，气冲冲地走过来。“那得花多少钱？那得让多少人搬家？整个城市都快被你翻过来了！”
“爸，不破不立。”李云峰坐直了身体，看着老爷子。“魔都的底子是好，但太老了。我要把它，变成一个真正属于未来的城市。”
“未来？未来就是让所有人都变成暴发户，天天躺着数钱吗？”李大江指着电视，痛心疾首。“这是在掏空年轻人的奋斗精神！”
李云峰笑了。
“爸，格局又小了不是？”
他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财经频道。
“……龙腾集团今日发布新一轮社会招聘公告，因海外‘海南之国’与‘炎国’项目急需大量技术及管理人才，本次招聘将面向全国，提供超过五十万个工作岗位。所有岗位，薪资待遇均高于行业标准三倍以上，并提供全球顶级的福利保障……”
新闻画面里，是龙腾集团各大分部门口那人山人海的景象。
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
有人拖家带口，有人背着铺盖卷，甚至有人在队伍旁边支起了帐篷，准备打持久战。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渴望和焦急。
那不是在找工作，那是在抢一张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看到了吗？”李云峰指着电视。
“你觉得那些拆迁户是暴发户，但他们拿到钱，会消费，会投资，会盘活整个市场。”
“你觉得我掏空了年轻人的奋斗精神？但现在，我给了五十万，不，是未来数百万个家庭一个奋斗的机会。”
“一个能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过上体面生活的机会！”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李大江的心口。
“一个龙腾的普通技术工人，只要肯干，五年之内，就能在二线城市全款买房买车。十年，就能实现财务自由。”
“爸，你告诉我，这叫掏空，还是叫给予希望？”
李大江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电视里那些疯狂的人群，看着那些因为一个招聘名额而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年轻人。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他所信奉的那些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道理，在这个儿子所创造的，简单粗暴的时代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嗡嗡——」
李云峰的手机响了。
是小何。
“厂长，出事了。”
小何的语气有些急。
“魔都那边，几个招聘点因为人太多，发生了踩踏，还好安保力量足，没出大事。”
“但是……”
小何顿了顿，“报名的人数，已经突破三千万了。我们所有的服务器全部瘫痪，线上报名系统也崩了。”
“三千万？”李云峰的眉头挑了一下。
这个数字，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的，厂长。而且，这个数字还在涨。”
小何的声音里带着苦笑。
“现在全国的黄牛都在炒我们的招聘名额，一个内推名额，已经被炒到了五十万。”
“有点意思。”李云峰站起身，走到海边。
“通知下去，暂停所有线下报名，全部转为线上。”
“服务器不够，就向国家超算中心申请借用！钱不是问题！”
“另外，发布第二份公告。”
李云峰看着远处的海面，声音变得冷硬。
“告诉所有人，龙腾集团，不相信学历，不相信资历，只相信能力。所有岗位，一律采用技术考核。”
“同时，严厉警告那些黄牛和想走后门的人。”
他冷笑了一下。
“凡是查实有任何舞弊行为者，个人及三代以内直系亲属，永不录用。”
“是！厂长！”
挂断电话，李云峰转过身，看到李大江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你……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老爷子喃喃道。
“爸。”
李云峰走过去，重新拿起那罐可乐。
“天，早就被捅穿了。”
“现在，是我来补天。”
李大江看着儿子，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回到自己的钓位旁，拿起了鱼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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