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十七岁gl》 第1章 她死了 自从进入新世纪,司弦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像脱缰的野马撒欢地往前狂跑,拽都拽不住被时间拖着跑。去年国庆节刚吹灭三十六岁的蜡烛,一晃眼就到了羊年,上次过羊年还是03年,那时候自己二十五岁,正筹备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到现在三十七岁又开始准备自己第三次结婚了。司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模样,眼角开始有掩饰不住的细纹了,皮肤也不再光滑,虽然她平时很注重保养,床上嘤咛一声,那个人露出光洁修长的手臂,借着暖和的冬日暖阳,司弦难得把目光放在床上的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平常也就和自己一起的时候会做做保养,年轻的时候更是天天跑工地上日晒雨淋可皮肤就是依旧光滑细腻,昨天抚摸着她依旧很年轻的皮肤,司弦就忍不住在上面作恶。作恶后,连她luo露的手臂上都有星星点点的吻痕。司弦刚起身,那个人就惺忪地用薄被捂着自己的胸口坐起身,“司弦,几点了?” “还早呢。”司弦爱不释手的捧起这个人的脸颊,在她白净的脸上亲了亲,“我等下和老张去看婚纱,你要来看看你的礼服吗?” 资钧甯细密的睫毛轻扫,柔声细气地说,“你拿主意就好了。” 司弦口中的老张,就是她即将上任的第三任丈夫,谈不上什么感情,是上市公司的合作伙伴,算是强强联姻齐头并进。司弦提着包刚扣上门的那一刻,资钧甯淡定自若的表情才松懈了下来,满满的失落感砸在自己的心坎上,在这个偌大的房间里还有回响。 她和司弦是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她学的是金融,自己学的是土木工程,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还取笑自己,呆头呆脑的,去学工科更要呆头呆脑的了。是啊,要不是呆头呆脑,怎么愿意当她的地下情人,还一当就是半辈子。今年,她们三十七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每一到过年,资钧甯就觉得特别难熬,年轻的时候父母旁敲侧击该谈男朋友了该结婚了,亲戚们也把手里的适婚男青年拼命往她手里塞,小甯啊,别挑了。有时候她想索性和父母坦白好了,她谈了,谈了很久,对象你们认识。可是司弦不愿意,她一边和自己搞同性恋一边认为同性恋是不对的是不被包容的,自己又能怎么办。曾经她也尝试过相亲,她不知道是想气司弦还是想摆脱这段不被对方珍惜的感情,可坐在餐厅座位上如坐针毡,对方或礼貌或粗鲁她都有些心神不定。司弦知道她相亲,刚开始会通情达理地评点两句,自从有次自己发了脾气,她便不再说什么了。 和司弦发脾气完全是和自己怄气,和她冷战又心疼,对方又吃准了她这一点,故意不吃饭故意工作到很晚,直到自己肯低头。司弦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可是,她割舍不下。回去过年,又要听父母的叹气声,又要看自己的父母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又要看着亲戚们的窃窃私语和父母的欲言又止。曾经也有想法人工受精一个,很快就被司弦打消了,单亲妈妈要担心很多的。而且那时候司弦身体不太好,刚流过一次产,她也想好好照顾她。 今年资钧甯想好了,司弦结婚后会很少来自己这里了,手头的工作也没那么重。她可以考虑自己给自己生个小孩子,她想给司弦生个孩子,可是司弦手里那么多事,怕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其实也就一个多月的事。司弦有陪过自己一个多月吗?资钧甯想了想,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可怜。 司弦让资钧甯做自己的伴娘,资钧甯其实特别想拒绝的。上次婚礼也是这样,资钧甯在司弦当时的未婚夫面前就拒绝了,司弦哄她说她对这个男人没感情的。司弦不懂,根本不懂她爱得有多卑微,所以总是提出这些伤人的要求,还强迫她要答应。资钧甯当时提出了分手,后来司弦流产,也甘愿回来照顾她当她的情人。 老张比司弦的第二任丈夫要温和很多,可资钧甯对他还是保持距离的礼貌问候,也不搭腔。老张问司弦,钧甯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司弦答他,我家小甯就是个闷葫芦,对谁都这样。等婚礼进行完后,司弦将资钧甯拉到一边,宝贝别生气啊。 不生气。 今晚我陪着你。 别,到时候新郎会不好受的。 小甯,我就知道你最乖最好了。 果然司弦婚后在她这里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虽然司弦眉眼上有些抱歉,资钧甯安慰她也安慰自己说没事。老张对司弦很好,资钧甯知道,她提到老张时眼神里有些闪烁。老张是挺宠爱她的,让司弦没有后顾之忧在公司里面大刀阔斧,老张是那间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司弦在家里不过偶尔提起的季度报表方案,在第二天的公司例会上就被老张提上了议程。司弦给资钧甯的时间越来越少,老张平常也不像她的第一任第二任那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他很注重二人世界,带着司弦去潜水去滑冰去攀岩去旅游。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资钧甯也没想到他会出轨,这时候的司弦已经冒险怀上了一胎,以三十七岁的“高龄”。 司弦已经有两个月多没有找她了,资钧甯将蔬菜放进冰箱。司弦有些胖了,她捧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资钧甯问司弦她准备怎么办,司弦又如往常一般冷静地分析,怀孕在她预料之内,她早就觉得老张有些不对劲,她打算利用这个如绅士般的男人的愧疚。 资钧甯突然有些可怜这个男人,就像可怜自己一样,在不见司弦的两个多月,她以为自己又被司弦舍弃了,来又在司弦的意料之中。“你准备离婚吗?” “老张的决心下得有点大,他准备净身出户。”司弦满意地呷了一口茶,有些皱眉,“不过他要求我把孩子生下来。” “那你?” “买卖不亏,而且你不是想有个孩子吗?”司弦搂着资钧甯的肩膀,调侃地说着,“你会对孩子好吗?” “我会……”资钧甯想了想,“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即便也是老张的孩子,即便这孩子会一直是你们的牵绊。 司弦安胎期间,资钧甯可谓是无微不至。早上五点便起来煲汤,下了班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赶做饭,给司弦的水都要自己试试温度。看着资钧甯温柔体贴的样子,司弦倒是消受得很自得。这一天资钧甯回家,便看见老张的女人在和司弦拉扯,这个女人知道老张净身出户很是不平,也派了私家侦探在抓司弦的把柄。“别以为和女人好!就不算出轨!” 司弦看了一眼提着乌鸡回来的资钧甯,抬眸无所谓地看着这个女人,“两个女人能有什么,做小三的已经横得不用带智商出门了吗?” “同性恋!你们太恶心了!” “我可不是。”司弦看了眼资钧甯,有些不耐烦,“上来,站在那里干嘛。” 资钧甯关上房门,司弦看上去心情有点糟糕地坐在沙发上,“等判决正式下来之前,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别节外生枝了,也不知道这个女人都知道些什么。” “嗯。”资钧甯提着乌鸡走进了厨房,神色有些微妙的黯然。 她们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资钧甯和司弦发消息。 我去外地勘测地质了^_^ 司弦并没有回复,自从这句话过后资钧甯的□□号再也没有上线过。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天,太阳有点大,资钧甯的同事打来支支吾吾的电话。 资钧甯在工作时遭遇塌方,当场死亡。 第2章 最后一面 如果你骗我,你就死定了。司弦这么想,资钧甯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我一定会打你的,我一定会打死你的。司弦只觉得浑身被人泼了一瓢冷水,明明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却一点都不热,她很冷,冷得后背直出冷汗。 资钧甯死了?死了?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意识不到周围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开心的事情让你难过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了。司弦挂完电话,只觉得肚腹有些绞痛,她扶着肚子弯下腰,已经有一些形状的肚子,过路的人关心的问,“小姐,你还好吧?” 她好吗?司弦不知道,资钧甯的同事说,资钧甯被塌方的石块击中头部,当场死亡,所以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不痛吗?怎么可能不痛,资钧甯那么怕痛的家伙怎么可能不疼呢?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手机一直都在振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询问资钧甯的消息,他们或知道她们的事或一无所知,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应该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资钧甯什么时候出的事?昨天下午,昨天下午她在干什么?哦哦,她在准备离婚材料,她还在附近的星巴克和自己的律师喝了杯大功告成的咖啡。她打电话给资钧甯的朋友,唐心,唐心接电话时喉咙有些哽咽的沙哑,她也是刚知道不久,没有等司弦开口,唐心就一直在低骂,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让她回避,她也不会接这趟差事,她也不会出事,我就知道她迟早要死在你手里,你怎么不去死,死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你害了她一辈子,她才三十七岁,她才三十七岁啊。最后唐心哭得说不出话,她身边的丈夫和司弦道歉然后挂断电话。 这么说,和她纠缠了这么久的资钧甯真的死了?司弦的喉咙有些疼,真的死了啊?她打开资钧甯给她最后发的即时信息。 我去外地勘测地质了^_^ 没有回复,自己给她回复。司弦觉得肚腹沉甸甸,她应该给她回复的,她应该和她说,你注意点,看到石头绕开走。眼前一黑,司弦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昏厥过去。 是梦吗?是梦吧,她梦见资钧甯死了,怎么可能,那么活蹦乱跳的家伙。在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她看见了资钧甯,资钧甯穿着土气的校服和自己招手,快要及腰的长发被暖风吹起,你好啊,我是资钧甯,我就知道我们回家顺路的。看见了大学入学时期的资钧甯,她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摇晃着,真好,我们又要上一样的大学了。看见她在大学西路的情侣店留便签,她在写什么,笑得那么温柔。司弦问她,她有些窘迫,不准偷看我的。在即将跨入千禧年那一年,陈明的《等你爱我》大街小巷传唱,那时候隔壁的音乐系的几个女生买了台收音机,在放这首歌,她吻了资钧甯,然后便一发不收拾。她记得那是个秋天,南方的秋老虎是出了名的,她在资钧甯年轻的身体留下了笨拙不得要领的痕迹。资钧甯是个闷葫芦,在床事上也是,无论自己怎么横冲直撞,她也只是拧拧眉。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资钧甯是疼的,她不是木讷是她真的疼。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老张担忧的神色,看到司弦的手指有些动,他拿起旁边的水杯扶起司弦,“没事吧?怎么中暑了?” 司弦拿着水杯,虚弱地啜了一口。“钧甯呢?” 老张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司弦捧着水杯,哦,原来不是梦,资钧甯死了。 资钧甯的父母是那个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因为时代的原因,吃了不少苦,又是下乡又是批斗又是住牛栏,等三十岁才把资钧甯生出来,对她很是宠爱。二老在得知资钧甯出了意外,捂着心脏一路奔波,等看到资钧甯的遗体那一刻才倒下来,送进了当地的医院,心脏旧疾复发。唐心是资钧甯的大学室友,密友,主动和资钧甯的堂兄弟表姐妹一起打理她的丧事。唐心在丧事上只有一个要求,司弦不可以进灵堂。 “唐心,钧甯她……她也是想见司弦的。”大学室友徐梅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抽噎地说着。“你想让她走……走得不安心吗?” 唐心眼睛红肿得不像样,“当初就是你!如果你当初不默认这种关系!小甯也不会有事!” “虽然司弦是不像样,但这一点上确实是不能怪她,天灾*的。”说话的中年女人眼睛里有些血色,也是资钧甯的大学室友,方严男。 “这一点上你们不要和我争了,我就是蛮横不讲理了!” “要告诉司弦吗?钧甯身下的石块留了‘弓’字……法医说那么重的伤,都认为是当场就……到底是要多喜欢……才能有毅力写字……”韩梅还没说完又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才三十七……不是说司弦要离婚,钧甯她眼见就要等到头了吗……” 方严男眉头一动,也掉泪了。“我们几个也别说了,哭哭啼啼的何时是个头,让钧甯安心的走吧。” “说!这个该死的女人!让她内疚让她永永远远地记住钧甯!” 资钧甯的遗体在换上寿衣后被妥帖地放进防腐棺材里,刚开始血肉模糊断了十几根骨头,一番擦拭后,左脸全非却不狰狞,大概是右脸看上去太安详柔顺了,右脸青青肿肿的,胸脯塌了下去,骨头断了。司弦最终还是见了资钧甯的最后一面,合上棺椁前。方严男叫走了灵堂的人,然后帮司弦守在门口,灵幡被晚风吹得鼓鼓的响,司弦扶着腰身看着资钧甯,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想相信资钧甯死了。她爱的这张脸这具身体,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她伸手去碰资钧甯的手,轻轻的,生怕捏碎了她现在脆弱不堪的骨骼。“小甯?” 资钧甯不答她。 “孩子的预产期出来了,我想好名字了,叫钧甯好不好?”司弦拿着资钧甯手侧的戒指,主人的心爱之物是要随主人一起下葬的,“你还留着啊,我都忘了给你换有钻石的,那时候我没钱,对不起,我真忘了。” 方严男喉咙有些哽咽地别开脸不去看司弦,司弦在她们面前从来没这样过。有气无力的,没有生气的。今天中午,她看到司弦远远的站在马路上,手足无措地站着。唐心不肯让她进灵堂,说她的八字和钧甯起行的时辰相冲。她和唐心一样,不喜欢司弦这个女人,太高傲太不可一世了。不给承诺就这么拴着钧甯一辈子,栓了钧甯一辈子啊。可是这样,钧甯真的可以走得安心吗?她死都在挂念的人,就这么被排斥在外。 “这几天我过得很不好,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你不应该那么宠我的,把我宠坏了。” “小甯,我想你呢,不是说喜欢的人离开的时候会有感应吗?为什么我那天没感应得到?你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小甯,你一定不会相信,现在我会感觉没了你我忍受不了了。我怎么早没这样的感觉,提前那么一点点,我就不会失去你了。” “医生说我不要太难过,对胎儿不好。我会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你说你会视如己出,把我真的骗到了,要是真视如己出怎么舍得让我来教她,我不是一个好爱人,也不会是一个好妈妈,对了,这是个女孩儿。要是你来教她的话,她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娴静温柔的女孩子,像你……可惜,她没这个福气。我也是。” 司弦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说着泪水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资钧甯,你怎么这么蠢啊,我让你走你真走啊。” “你走好了,去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才不会记得你,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就忘了,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资钧甯的嘴唇干裂,上唇上翘有点像委屈的嘟着。司弦轻轻的揉了揉她的眉心,“骗你的呢,我怎么舍得。” 第3章 骨灰 因为是夏天,遗体才外地迁回本地已经出现腐烂的情况了,发完丧事便送去了火葬场。司弦站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直到背上出了冷汗才扶着腰身蹒跚地走了进去,嘴唇有些干裂,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喝水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她很难过,每次一做什么,想到资钧甯永远都不能做了,只能永永远远地在一个罐子里,她就吃不下饭喝不下水,连笑一下都觉得对资钧甯充满了愧疚。 司弦走进了大堂,大堂冰冰凉凉的,每个人都是呆滞麻木的表情。隔壁是某某教授的吊唁会,桃李满天下,人很多,挤得司弦有些耳鸣。很快,司弦便远远看见停尸间的走廊上,一具尸体推了出来,嘎吱嘎吱的滚动声,尸体被塑料袋包裹着,只露出了脸,是小甯吗?资钧甯的父亲拄着拐杖被她同样摇摇欲坠的母亲搀扶着,亲属们在后头跟着,她年迈的父母婉拒了旁人的帮忙,因为资钧甯身上碎得太厉害,她苍老父母都只是想触摸又缩手,终于她的父亲丢下拐杖,弯腰痛哭起来,絮絮叨叨地在说了些什么。老人低沉的哭泣声扯疼了司弦的心,推遗体出来的那个女人带着口罩面无表情,似乎这种事情很常见。 最后她心底里最后一份柔软被推进了焚烧区,从此,她要一个人来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了。出了大堂门口,耳边有机器忽大忽小的转动声音,是那个声音吗?在碾碎她的小甯。前头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谈论。 “只有这么一小盒吗?” “怎么会,只有一部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会把多余的扔掉啦。”男人似乎洋洋得意自己的见多识广,“说不定还有去做化肥的呢。” “好可怕!我以后可不要火葬……” “闭嘴!” 那对年轻男女看后头身形羸弱的女人,应该自觉犯了死者为大的忌讳,悻悻地加快脚步走了。司弦止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的小甯,她的小甯。 还没出殡仪馆,资母喊住了魂不守舍的司弦,司弦温顺地迎了过去。资母看着司弦隆起来的肚子,揉着眼角,“孩子怎么样?” “都好。” “那就好。”司弦想扶资母,资母却抵触地半退了一步。 “你也带点小甯的骨灰回去吧,我们打了招呼。”资母半响才沙哑开口。 司弦愣了愣,连忙点了点头。当工作人员把骨灰盒拿过来的时候,司弦看着瓷白色系着红丝绸的骨灰盒,她擦了擦手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骨灰盒捧了过来,骨灰盒上有资钧甯生前的照片,笑得那么开心。旁边的资父拍着另外一个骨灰盒,囫囵不清的声音,“……你这么乖,爸爸从来都没打过你……这次要打你……你让我们怎么办……” 司弦如若珍宝地捧着骨灰盒,搂紧了,这么坚硬冰凉的盒子,怎么会是我的小甯。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么小的盒子,变成了一把灰。旁边的亲戚好友都在安慰两位老人,司弦回到了自己的车子,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脸色苍白。不知道什么时辰,有人敲司弦的窗户,司弦机械地摁下按钮,是资母,这么近距离地看资母,她似乎老了不少,脸上的皮肤都耷拉褶皱,生了半边白发。她记得上次和小甯一家吃饭的时候,资母看上去还和四五十岁的女人一样。小甯随她的母亲,显年轻。 “小甯出事前,和我们坦白了你们的事情,她父亲气得不准她回家。”资母花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喉咙还有哽咽,“等她父亲气消了,你来吧,来拿点小甯的东西。” 司弦张了张口,等资母走了后,眼泪就这么掉了出去。打开手机,即时信息上永远停留在了资钧甯的最后一条。 我去外地勘测地质了^_^ 你怎么还发笑脸,你是白痴吗?那时候的小甯肯定很难过,被父母赶出家门,自己又忙着离婚的事情,形单影只地去外地,形单影只地离开世界。 “我现在要回家了,晚上想吃什么?” 司弦哽咽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地打出来,发送,然后石沉大海。 资钧甯总是能很快回复她的信息,司弦从来没有如此期待对方的回复。 很快,司机老陈上了车,把司弦送回了别墅。这所别墅,地段不错,是她刚结束第一次婚姻购买的,资钧甯把它当作家来布置,花了不少力气,司弦下车站在花园,看着资钧甯监工铺的石子路,还有花草假山木质水车。司弦脱下平底鞋,踩在冰凉刺骨的石子上,她记得资钧甯说要重新翻修这里,正儿八经抱着尺子满别墅地乱跑,那时候她正在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只觉得她天天晃有些烦,便打发她去外国挑选建筑材料。 “司弦,我去国外看了批石料,样子不错,到时候铺在小径上踩上去会很舒服的。” “多少钱?”司弦当时不耐烦地问,资钧甯兴奋的眼睛才有些暗淡下来,“我……我拿年终奖买的。” “这个设计挺好的,到时候动工吵得我耳朵不舒服。” 她应该听小甯的,让她重新翻修这条石子路,她现在就不会踩得这么难受了。水车翻转,将池子里的清水浇到了石子上,清水是小甯凿的泉水,在夏天凉凉的,在橙红色的灯光下显得泛着光泽。 叮咚几声,资钧甯的头像亮了,司弦连忙点开,惴惴不安与期待。 我是唐心。 这个密码是你的生日和你名字的缩写。 小甯和你说过,我想你应该没记住。 你想登就登吧。 司弦回,好,谢谢。 唐心还想说点什么,看着丈夫有些阻拦的眼神,只好作罢下线。 上次登资钧甯的是什么时候?司弦忘记了,她很少和资钧甯聊天,她会开视频会议,会发送资料文件,会问候员工,就是忘了和资钧甯联系。登上资钧甯的号子,她的号子在小甯的特殊分组里,只有她一个人,特殊分组叫爱人。司弦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了,有次看到小甯把她分在最普通的好友分组,便自作主张地建了个单独分组,在小甯面前用键盘打上爱人两字,小甯还害羞地低头笑了笑,那么温柔羞怯的笑容。 第4章 亡者归来 1998年在中央一套开始热播的《将爱情进行到底》,片尾曲《等你爱我》到现在同学聚会都会点的歌曲,资钧甯当年把二十集一集不落地看完了,2011年还拉着司弦进电影院看电影版,司弦的心思没放在电影上,看完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倒是资钧甯有些遗憾地絮絮叨叨。司弦除了钱没有什么感冒的东西了,自然只是敷衍的附和。她和资钧甯是95年相识的,那时候正是高二下学期,资钧甯搬家到户籍地,离她家很近。司弦的父亲被沉重的农活磨得早早的撒手人寰,母亲也在她上小学的时候改嫁,她便和二叔家一起生活。二叔家也是一贫如洗,躲着计划生育的风头非得生个男娃,等司弦初三的时候总算才生出个男娃,要不是司弦的奶奶是个坐得住大家庭的,司弦家那点微薄的积蓄怎么可能把她供出来。男娃满周岁的那一天,二叔说家里头吃紧,女孩子读那么多书还是要嫁人,司弦便明白地搬回了自己家的土房子,还是父亲在的时候建的土房子,她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她会营销自己,她也清楚自己要什么,这一路虽然颇为波折但她得到很多同龄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她一直觉得她这一生是活得很好的。到如今三十七岁,她看上去什么都有,她又什么都没有。 司弦把资钧甯的骨灰盒抱在怀里,坐在沙发上又枯坐了一天,骨灰盒上有资钧甯的照片,笑得很开心,是前阵子拍的。她的职称前一阵子评上了,单位又拿她做先进员工,这张照片是司弦帮她拍的。资钧甯是个不上相的,在镜头前都是呆呆的,还会很奇怪地比着她的剪刀手,基本上让她摆个姿势,她就会拿出她的剪刀手。 她和资钧甯的合照少之又少,两个人都不爱照相,她们没有什么亲昵的照片,越到开放的现在越没有,司弦怕授人以柄,毕竟如今的科技这么发达。她在刀刃上抢钱,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上大学的时候,她托去澳洲的同学带了台当时最流行的相机送给资钧甯,那时候她总是送一些很昂贵的东西来向资钧甯证明自己的能力,资钧甯总是不愿意收下她的“心意”,当别人传来艳羡欢呼的目光和声音的时候,司弦总是有些自满地膨胀,资钧甯也不拂她的面子,私下里都会要求司弦不许再送这种东西。“司弦,我不需要这些,真的。你陪陪我我就很开心了。” 司弦模样娇俏,刚上大学就被同系的师兄们追求,她左挑右选选了个家底殷实的,资钧甯读工科,柔和的气质面容清秀为她也赢来不少追求者,虽然没有司弦的前仆后继但每次热水瓶都会被人满满地打上,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大胆的男生拦住她的去路。司弦大二的时候,做过一次人流,在小诊所里,明明是司弦做人流,坐在外面走廊长椅上的资钧甯却一直在发抖。等司弦脸色苍白的出来,她却哭出了声。孩子是司弦初恋师兄的,他们的恋情兜兜转转的,分手复合,再分手再复合,弄得大学里都知道他们这桩子事,后来司弦和这个师兄结婚,除了资钧甯的所有人都祝他们百年好合喜结连理,那是03年,她的第一次婚姻,也是个羊年,人生没几个羊年,而她已经连续两个羊年结婚了。资钧甯出席了她的第一次婚礼,面容不喜不悲却瘦得厉害,她和丈夫过来敬酒的时候,资钧甯凝着泪水嘴唇颤抖,“真好,真好。” 她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她,等春风得意或失意的同学喝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资钧甯却是滴酒未沾,婚礼结束后还帮她安置亲朋好友。那时候她对资钧甯还是有愧疚的,她想着一定要对她好的。一直以来,她给资钧甯的好,都是她自以为的好。 资钧甯在那年又考了北方的研究生,她们很少见面,但只要司弦要求,资钧甯还是会过来,满脸笑容的。她一直都很喜欢资钧甯的笑容,很甜。即使后来青春不再,她依然觉得资钧甯笑得很年轻。司弦以为自己得到了很多东西,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把她唯一不会失去的东西失去了。人总是这样。 资钧甯头七的时候,司弦请了最有名的道士,在家里摆坛设法,都说死去的人头七是最有可能回来的。老道士劝她回避,她不愿,她要等,她要资钧甯回来,再看她一眼再陪她一天。这一眼她一定会记一辈子,这一天她愿意折寿十年。道士们在她面前咿咿呀呀地焚香舞剑,一整晚都只有蝉鸣声和蛙鸣声,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声音,那个把她的名字念得如此温柔的资钧甯。破晓的时候,资钧甯累倒在沙发上,她眯了会眼。等再睁开的时候,发现是白天了,资钧甯在捏她的脸颊。“别看了,工作又不会跑,吃饭好不好?” 司弦惊得抓着她的手,资钧甯的手有些冰凉,她的喉咙沙哑低沉,“小甯?”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司弦低了低眼睑,看着资钧甯手指上还有那枚下葬的戒指,细细地看胸口还有些塌陷,左脸虽然完好都还是有些起皮,抬手骨骼都在响动。司弦张了张口,紧紧地握住资钧甯的手,耳边有老道士急促的声音,“司小姐,赶紧醒来,亡者寻你来了。” 资钧甯脸颊上有些羞红,看着司弦紧紧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司小姐!亡者的阴气势必会影响到你的胎儿甚至你的性命!别执着了……” “司小姐!” 司弦甩了甩头,甩开耳边老道士的急促声音,轻轻地抱着资钧甯纤细的腰身,上面有火葬场焚化的味道,她的泪水哒哒落了下来。资母把一些小物件寄了过来,有当年资钧甯在大学西路留的便签,泛黄的便签,上面还有泪痕。 我想和她在一起,拜托拜托,我只许一个愿。 “我想和她在一起。”司弦喉咙沙哑地说着,耳边急促的声音停了下来,化作了一个沉重的叹气声。 “和谁?”资钧甯好像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没听清。 司弦站起身,轻轻捧着资钧甯的后脑勺,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资钧甯碰成灰,消失在她面前。她微微侧头,贴在资钧甯的有些淤青的嘴唇上,泪水刷刷的流。资钧甯的口腔从未如此冰凉,舌头从未如此生涩,比第一次接吻还生涩。司弦的泪水流进了资钧甯的嘴里,资钧甯将手搂着司弦的脖颈,“怎么了司弦?司弦?” “小甯,带我走好不好?” “这一次,我什么都不要了。” “求你。” 第5章 死当长相思 桌子上摆着美味的食物,精致的,摆盘都颇费了心思,这一切在司弦看来甘之如饴。资钧甯身体像脱节般地走动着,还拉开司弦的凳子,温柔的笑了笑,“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就随便做了。” 司弦将喉咙里的哽噎咽了下来,连忙帮资钧甯也拉开凳子,“以后不舒服我来做。” “你连吃饭都是抽空,要你来做非得饿死我不可。”资钧甯给司弦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司弦低头扒着,美味的食物吃在口里都是香蜡,司弦闷声扒得很快,资钧甯拿着碗秀气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你慢点,吃这么快伤胃。” 司弦抬头看着资钧甯慢条斯理地吃着香蜡,握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资钧甯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司弦紧张地看着她,“怎么了?” “上了年纪后胃口一直不好,但感觉这一顿做得特别香。”资钧甯依然笑得很柔顺,她一笑司弦的眼泪险些又要滚落下来,资钧甯因为肠胃问题做过一个手术,手术后味道变得很差,有一段时间几乎是勉强进食,还安慰司弦说她本来就不重口腹之欲,没事的。资钧甯就是这样,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愧疚和疼惜就像把利刃,拼命在司弦心口上开了一道道的细痕,司弦擦了擦眼角,资钧甯好几次放下筷子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看上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和老张的手续办完了吗?” 司弦听着资钧甯状似要略去刻意的关怀,她知道有时候自己有些急躁,每当资钧甯问起自己的事情都是小心翼翼,也故作轻松地说着,“办完了,以后可以好好陪你了。” 资钧甯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的表情,相反有些疑虑的担心,“司弦,我知道我帮不到你,但……” “真的,我真的是想陪陪你。” 资钧甯不再说话,默默地吃饭,司弦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资钧甯有些心不在焉,等司弦吃完她便要起身收碗的时候,司弦赶紧收碗不让资钧甯插手,资钧甯也垂手在一旁看着司弦,司弦将碗筷放在池子里,刚打开水龙头,资钧甯进来了,她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司弦担心地走过去,“有哪里不舒服吗?” 资钧甯缓缓地开口,“你是不是又有……” “我只有你。”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地看着我,司弦,你别骗我。” “小甯,我……”我爱你,似乎太久没说,话到嘴边又有些生疏。“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以为我有机会补偿你,我每次都这么想,下一次结婚下一次离婚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没有你,没有你真的很可怕,我不敢去想这几天怎么过来的,我真的……做错了……你回来就好。” 司弦的眼泪说着说着有些哽噎了,“你回来就好,我就有机会了。” 资钧甯抬手擦拭着司弦的泪水,眼睛有些青肿,“你今天……好像都不像你了。” “小甯。”司弦捧着资钧甯的脸颊,资钧甯的脸颊有些羞红,推拒了司弦一下,声音很柔和,“现在不行,晚上……我身体不舒服……” 小甯,你不舒服就要拒绝我啊,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怎么这么蠢?你只要欲擒故纵一下,只要一下,我就能明白了。 对对,现在明白也不完,如果这是一场梦,她也再不要醒来了,一切都来得及。 “司小姐!”老道士还在对沉睡的司弦作法,他已经有二三十年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亡者归来并且和生者活在以前的共同记忆里。阴阳有别,两败俱伤。“放亡者去轮回吧,亡者已经惨死早丧了。” 轮回?她的小甯可以去轮回,可以喝下孟婆汤放下这一世情与爱,可以放下她。资钧甯枕在她肩头看电视剧,她垂眸看着她,将手覆在她手背,冰凉刺骨,再等一会儿好不好?再让她多看她的小甯一眼,再让她看一眼。她辜负资钧甯这么多次,这一次,就让资钧甯先走,让自己一个人过下半辈子。小甯说过会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那就是她们共同的孩子,叫钧甯。 “司小姐!时辰快过了,来不及了!” 司弦的手猛地抓紧资钧甯的手,资钧甯疑虑地抬头,她的皮肤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胸部也没有塌陷,小甯要去轮回了,她要去轮回了。别走,别走好不好?别留她一个人好不好?理智在这一刻崩塌,“小甯,这一辈子我只爱你。” “我也……” 听不到资钧甯的后文,司弦醒来了,抬眸已经是大白天,阳光有些晃眼。旁边的老道士才总算呼了一口气,司弦抬起自己的手,素净修长的手指,她是牵着小甯的。她虚弱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沉甸甸的身体,“您知道她的轮回……” “司小姐,资小姐已经离开人世了,再活着的人又有她的命数。” 这一辈子,她和资钧甯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她从未想过会这样结束,她想着或许哪天资钧甯不喜欢她了,对她的感情淡了,然后以离开自己的方式结束这段感情。她是离开,永远的离开,去一个没有交通工具往来的地方。她们十七岁相识,如今她们三十七岁,整整二十年,走过人生最青春和最磨难的时候,却走不到白头。这些都是要自己承受的,司弦摸着自己的肚腹,她们有一个孩子,司弦如是安慰自己。 等人潮散去后,司弦站在厅堂里,空气中还有焚香的味道。书桌上还有零散的照片,上面长着一张司弦爱着的脸,隔着一张相片,隔着一个人世,小甯,我要失去你了。司弦捂着眼睛,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应该坚强些。小甯,应该知道自己也是爱着她的吧,不,她应该不知道,她看不到。 资母还是寄了些属于资钧甯的东西过来,说先寄放在司弦这里。司弦很感谢资母,资母包容了她们的感情,等过了好几天,司弦确定不会一触碰就流泪的时候整理起资钧甯的东西。资钧甯工作上的东西,规规矩矩的字迹表格,司弦的手贴在上面,抚摸着试着感受资钧甯在上面每一次触摸,上面有泪痕,想必小甯的父母也抱着它哭过很多次。她仿佛看到忙碌在打电话的自己身边,平静的小甯慢慢地工作着,累的时候会看着自己放空。以前很多时候,她回头就能看到资钧甯在看自己,她有时候会笑一下,有时候会转过头去继续打电话教训工作效率不高的员工,不靠谱的下属。 第6章 早产 最爱你的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司弦眉头一皱,下属赶紧关掉手机,露出了局促不安的神情,果然司弦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她现在性格很不稳定,容易生怒,这首歌是资钧甯零几年的时候最爱,总能听见她轻轻的哼唱。资钧甯的声音很柔和,唱歌总是能唱得别有一番味道。因为怀孕身子笨重更让她心生烦躁,眼前的笔筒,碍眼,笔筒落地,桌子上的笔记本,碍眼,屏幕碎得支离破碎,厚实的文件,碍眼,飞得满地都是,就连走过来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她都觉得碍眼。 如果资钧甯还在的话,她一定会有办法让她镇静下来,她一定有办法的。司弦捂着自己的脑袋,酸涩的太阳穴发涨的眼睛,她的手机上挂着资钧甯的号子,她不喜欢资钧甯的头像灰沉下去,只要看着对方的头像还亮着,就像溺水人手中的一根稻草,她制造一切资钧甯还在的假象。她以为自己终究能习惯没有资钧甯的日子,可是过程太难受了,一个人在一个大房子,心里空落落的,从一开始资钧甯是在她计划内的,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里没有资钧甯的?她都不记得了。她只是一路向前,摔倒了马上爬起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致富时代爬起来,迷茫的感觉席卷全身,一梦三十七年,到底图个什么? 临盆的日子趋近,那种窒息感却把她笼罩得透不过气,她想她能挺过来的,家徒四壁都挺过来的,金融危机都挺过来了,她一定,一定要挺住。 “钧甯已经走了,你要面对现实。”老张端着水杯,抬头看着司弦,司弦虽然上了点妆,但双眼依旧是极其疲倦的,那么锐利的眼睛,那么咄咄逼人的眼睛,在这一次真的疲倦了。 “你不懂。” “我知道。”老张戴着书生气的眼镜,喝了口水。明明是个商人,但看上去像个大学教授般不急不躁。“我知道你们的事。” 司弦张了张口,不再言语。手放在一本书上,那是张爱玲文集,张爱玲是资钧甯最喜欢的女作家。司弦以前中学时代偷偷给同学们倒卖过一些,但从来都没有仔细地看过。 “对不起,我早没想到你们的关系。如果知道,嗯。”老张放下水杯便不再说话,过了半响,“你把孩子取钧甯的名字,我怕你徒惹伤心。” 司弦打开扉页,眼睑低了下来,第一个是《倾城之恋》。“伤心总是有的,何止名字。” “既然心情抑郁,就别看这些了。” “嗯。” 司弦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一年两年她能记得她,十年呢?二十年呢?三十年呢?这个人就这么去了,总要在人世间给她一点念想。老张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了,司弦拿着干净的毛巾擦拭着骨灰盒,骨灰盒早早被她擦得发亮,她记得第二次结婚时资钧甯脸上毫无生机的神情,她拒绝再次当她的伴娘,“祝你新婚快乐。” 第二次婚姻对象是有军衔的红二代,这一次婚姻是司弦最为小心经营的,也是这一段婚姻让她的身价倍涨,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但这段婚姻也是极为短暂的,在结婚不到一年就传出了婚变,那时正值*中央新旧集团交接初显端倪的时候,男方出现了点政治问题,就作风不检点的问题上被打成了筛子,司弦也顺理成章地和男方离婚,这一次结婚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男方栽了跟头,到现在还在地方上任闲职,政绩说不上突出也没出什么大差错,估计回来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了。这桩婚姻是三婶牵线的,司弦的三叔是七几年开始在机关工作的,跟对了当时的风头开始官运亨通,这些年虽然不是青云直上但也是一帆风顺,等荣誉退休后才想到要提携家里的小辈。三叔和她二叔的关系很僵,大概是之前二叔把他的那一份田地给吞了的逼着他远走他乡的缘故,而她爸又早早积劳成疾去世,她也没见过这个三叔几面。 资钧甯的好友唐心在料理完资钧甯的后事,回去的时候约了司弦一面,天气不怎么好,下着点微雨,唐心看上去坐了很久,穿着黑色的衣服捧着杯热茶。唐心一早就看见橱窗外撑着碎花伞的司弦,便给她点了杯热卡。 等司弦坐下来的时候,服务生也把热卡放在她面前。唐心喝了口热茶,并不打算说话,转头又继续看着窗外,她长发披肩,身材保持得不错,很干练。唐心在一家外企供职,现任丈夫是她的同事,职位要比她低。唐心不开口,司弦也不打算开口,她们之间一直都有矛盾,从青年时代开始,每次都是资钧甯从中调和。现在资钧甯不在了,她们也好像不用再笑脸相迎联系了。 “小甯在贵州山区出资建的几座图书馆才施工到一半,我准备帮她完成,已经拿了资料了,和你说声。” “麻烦你了,既然是小甯的后事,让我来吧,你已经帮了很多了。” “我和你说声,是看在小甯的面子上,要不然你真以为是什么人?”唐心坐直了身子,“而且你现在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就好好安胎吧。小甯的事情,你不懂也不了解。” 司弦喝了口热卡,“我知道你对我有矛盾,也不想和你吵,既然是她的心愿没有人会比我更有资格帮她完成,而且你也争不过我,唐心。” “司弦,我经济上不如你,但我的心是好的,你的心是坏的,如果你想利用小甯的慈善事业给自己贴金,大不了我豁出去跟你争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利欲熏心的商人,是吧?” “难道不是?”唐心眉眼看着有一丝怒气,“我恨不得死的人是你,可是老天不长眼。” “我不会被你激怒的,唐心。” “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配获得别人的感情,你就抱着你的那些钱下你的地狱吧。”唐心拿起书桌上厚实的文件,“希望我们这辈子都别再见了,你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恶心到我。” 看着唐心离开,她丈夫也在停在外面的车子里等她。司弦拿起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你可以去人事部解职了,记得好好交接手里的工作。” 现成的资料被唐心给捷足先登了,她要费点心了。公司因为她离婚的事情,也受了点波及。股市这几天的走低,分公司的任职考核。很多事情,可她现在只想好好喝完这杯热卡,回去继续看资钧甯喜欢的张爱玲。 走在下雨的街道上,司弦的长发上沾着雨珠,她转着手中的雨伞,伞上的雨珠飞了出去,她已经很久都没和资钧甯在同一把伞下了,大都是各自撑伞各走各的。大学的时候,资钧甯喜欢抱着书躲进司弦的伞下,甜蜜地挽着她,就像前面走的这一对小年轻。 “小甯?” “啊?” “对不起,我认错了。” 她应该看到资钧甯的便签的,她应该明白资钧甯的情意的,她不该放资钧甯离开。 唐心问她算什么?她是资钧甯的未亡人,资钧甯是她死去的爱人。 惦着越来越重的肚子,司弦的脸色很苍白,前面一束强光打过来,疾驰的飞车骂了起来。“不看路啊你!撞死你个神经病!” 回到别墅的时候,管家连忙迎了上来,“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一股两股热流从司弦的大腿内侧滑下来,司弦应声缓缓倒了下来,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听到医院的声音,听到被轮子滚落声推进手术室。她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有一道声音格外清亮,是资钧甯的声音,她在唱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第7章 夭折 “夫人,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夫人……” “让我去看看她,我是她的前夫……” “先生……先生……” 司弦只觉得灯光有些晃眼,整个身子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死死压着,压得透不过气来,丝丝麻麻的阵痛感,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手指攥着手下的布料,恍惚间有只柔软的手握住她,眩晕抬不起眼皮,手心很温暖,那个人的手就是这般的温暖,那个人喜欢将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刚毕业那一年,冬天很冷,那个人每次都把手贴在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上,“冷不冷?” 不冷。 甜蜜的回忆到现在就像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资钧甯说宝宝水下顺产,对发育好。如果她在,宝宝一定是被疼到大的。司弦好想资钧甯也在这里,也能在这里陪着她,陪着她等待一个新生命,陪她等着她们的孩子出世,等这个孩子会走路,会咿咿呀呀地叫她们妈妈,会考一个一百分,会撒娇,会谈恋爱,有这么多的事情,司弦多么希望能和资钧甯一起分享。可是,好像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都来不及了。 在梦中她又梦到了资钧甯,资钧甯穿着校服的样子很青涩,长发飘飘地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资钧甯是高二下学期从北京转到她们学校的。 大家好哦,我叫资钧甯。雷天万钧的钧,甯是古字,有点难写诶,意思和宁静的宁一样。我喜欢邓丽君,她的歌我都会唱。我的学习有点不太好,很多不懂地方希望同学们可以多多帮助我,谢谢。 你好啊,我是资钧甯,我就知道我们回家顺路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司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那时候的衣服剪裁得很大,更何况司弦还穿着她爸的衣服,风吹过来鼓鼓的,她象征性和资钧甯打完招呼便别过头去,比起同学们的好奇心,她对这个从北京来的转校生并没有什么兴趣。那时候,她已经搬回自己家的土房子,为吃饭发愁,虽然邻居会招呼她吃饭,但她还是为此感到羞耻的,从来都不肯多吃。正是发育的时候,功课又紧,常常饿得头昏眼花。 寒假在镇子上打了点零工,并没有赚什么钱,这年头大家都没有什么钱。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下海,三叔已经下海了,虽然没有什么联系,但看在自己是亲属的份上应该能吃上一口饭。那时候司弦要盘算的东西很多。 “醒了?” 司弦疲惫地抬起手指,想拿下氧气罩,声音极其虚弱,老张的眼睛有些红肿,他打断司弦要说出口的话,帮她理了理被子,“再睡会。” “孩……孩子……” “你好好养身体,孩子……孩子在恒温箱里。” “……嗯……孩子没……没事……就好……”司弦断断续续地说着,然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老张又坐了会,揉了揉眉心走了出去,女友站在走廊上咬手指,看见推门出来的老张迎了上去,“人醒了没?” “醒了一会儿,现在睡了。” “孩子没了……你现在再去申诉,能不能拿点财产回来……” “胡话!”老张看上去动气了,“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何必把人赶尽杀绝。孩子我也是有一份的,你别说了。” “好啊好啊,你现在是冲我撒气了!我还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好?你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赚得上什么钱?” “回去!” “你还惦记那个女人,干嘛要离婚?你们复婚啊复婚啊!” 老张气急,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直接坐在一边,不去理这个女人。 “老张……”女友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火了,推了推老张的肩膀,委屈地说着,“我知道你难过,孩子没了,你比谁都难过。” 老张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钧甯去了,司弦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现在孩子又没了……我……” “老张,你别怪我说话不留情。”女友开口说着,“那次我去找她,还真以为我想错了,她和那个女人没有什么。真狠心,对陪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你别瞪我,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 “别人的事,你不懂,也别去猜。”老张看了看病房,“司弦这个人,我也是相处了很久,她也苦。年幼的时候就吃了很多苦,她的心苦哈哈的,也就钧甯能让她甜一会。” “老张,你和我说实话,你之前真没发现她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没多想,大概觉得自己也能给她幸福吧,是我太自大了,我很内疚。” “谁能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不能怪你。”女友将手埋在老张的大手里,老张动容似乎想到了自己还没睁开眼好好看世界就匆匆离去的女儿,眼角有些酸涩。 司弦这几天觉得身子有些乏,但心是甜的,做的梦也是好的,她梦到了资钧甯在逗弄她们的小孩。“我觉得孩子有点像我,不像你。” “像你挺好的。” “像我我就带她走了。” “那也带我走吧。” 资钧甯嗔怪地笑了笑,“你又不像我。” “可我喜欢你。” “那好吧,我也带你走。” 司弦觉得身子好了不少,手指也有劲了,这天醒来她看了看在床头削苹果的老张,“老张,孩子还不能出恒温箱吗?” “嗯。” “我觉得我身上有点劲了,你带我去看看。” “等你能吃点东西再说吧?” “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挺想看看她的,她长得像我吗?” “孩子太小……怎么看得出……”老张低了低头,生怕司弦看出自己的情绪。“你身子太虚了,再等一会儿我就把孩子抱过来。” “嗯。”司弦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梦见资钧甯的话,勉强吃了点东西又睡了过去。 “老张。”女友知道老张的隐瞒后,开口说着,“我觉得你还是尽早和她说,要不然到时候会更难过。” “可是,她身子还这么虚弱。”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一天老张晚来了些,司弦下床觉得自己有些力气,她想去看孩子。和护士说话,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让司弦有不好的预感,想起这两天老张的搪塞,孩子,孩子真有什么意外?司弦的心被高高地悬了起来,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司弦跌跌撞撞出了医院门口,想起医生在她耳边的话语,外面的天气有些冷,还下着点冰雹。她裹着棉袄瑟瑟发抖,她颓唐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撞着她瘦削的肩膀。整个世界都是冷色调,冷极了,树木光秃秃的,天色灰灰的,那个人去的时候还出了个大晴天,那个人果然把孩子带走了,是不放心她教孩子吗?孩子,她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就这样去了,肚腹已经不是高高隆起了,身子也没那么笨重,可是肩膀还是很沉。陪伴她过人生中最辛苦的几个月的孩子,她还来不及好好看看她,还没听她的哭声,还没听她甜甜地叫自己一声母亲。就这么去了,和那个人一起去了。让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司弦蹲在地上,身上的不适感一股股地袭来,她捂着嘴巴干呕。 “小姐……你没事吧?” 司弦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回到家里,资钧甯的骨灰盒还摆在原来的地方,她紧紧抱在怀里,管家在旁边不停地说,夫人你怎么回来了,你身体还这么虚弱,我这就去叫张先生。 “你们……都知道了?” 管家眼神闪过一丝局促不安,试探地说,什么?夫人你在说什么? 司弦看着资钧甯还在的时候给孩子置办的小物件,她拿起一双小鞋子,小巧可爱的鞋子,她的孩子没这个福气。四周陷入了黑暗,一件件红色斗篷飒飒而来,手腕上脚腕上系着清脆的铃声,为首的还抱着一个刚刚死去的婴儿,司弦倒退了一步,肚子高高隆起又突然像泄了气般的塌陷下来,婴儿突然咧嘴笑七窍流血的醒来,为首的人看不清面目。 “吾辈从黑暗而来,又往黑暗而去,吾辈从绝望而来,又往绝望而去,吾辈从死亡而来,又往死亡而去。王侯将相,蛆虫蝼蚁,以百岁刍狗,吾辈想你所想,念你所念,来自地狱的使者啊,请你慢些来,让吾辈送尔等去往黑暗之地,绝望之地,死亡之地。” 第8章 重回1995年 那是1995年的春节,赵忠祥还没有为保健节目代言也没有爆出性丑闻,还是春晚御用的主持人。那时候的春节联欢晚会很有年味,也有很多那时候甚至后来无人可及的大牌,国母彭丽媛,银枪小霸王的母亲梦鸽,甜妹子杨钰莹等等,港台明星也有刘德华,自从1984年《我的中国心》唱|红了中国的大江南北,请港台明星来内地的春节联欢晚会似乎是个大势所趋的项目。1985年5月27日中英两国在北京互换批准书,《中英联合声明》自此正式生效,香港进入了历时12年的过渡期,大家都相信香港的回归是大势所趋。 在大家纷纷拥簇着看春晚的时候,司弦戴着草帽披着大号的黑色雨衣,一瘸一拐地走去二叔家的泥水路上。雨水打湿了司弦青黑的眼眶,她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好像做了一场长达二十年的梦,梦里她急功近利梦里她享尽人世富贵也是在梦里,她失去了最爱的人,醒来以后便有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感觉,她摸着依然很有弹性的脸颊,没有用护肤品也很光滑。手心上虽然都是年少的老茧,但皮肤没有一丝褶皱。是二十年后的自己在做梦,还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做梦,司弦分不清了。前几天二婶便来叫她除夕来吃饭,她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二婶,当时司弦吓了一大跳,二婶太年轻了,头发还没有灰白脸上还没有老年斑。 二婶嘟嘟囔囔了很久,还是舀了一碗水给司弦,司弦慢慢吞咽了一口水脑子才恢复清明,耳边的二婶依然絮絮叨叨让司弦早点嫁人,去年一门好亲事硬是让村口老刘家捷足先登了。去年也是司弦高一的时候,二叔有意把她许给同村的支书家的三舅。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年她三叔会回来,三叔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故乡了。这一年三叔的为官生涯遇到了一个巨大的瓶颈,差一步就能从地方调到省委。司弦不确定的在心里盘算,如果这二十年真的是她经历的,在这几天就会有件事,村口的百岁老人没挨过去,摆了一天的流水宴,司弦记得她在那个宴会上把整碗梅花扣肉给吃了,太饿了她。 “根儿来了。”亲戚们给司弦打招呼,司弦摘掉草帽便笑脸相迎地打招呼。根儿是司弦的小名,在司弦的家乡,兴这种把小孩先过给命硬的人家保平安,而司弦小时候被过给的人家是同村的屠户,姓袁,给司弦取了根儿的小名。 亲戚们很受用小姑娘的礼貌态度,到底是长大了,以前读了两句书还真闷声不吭的。二叔对司弦的到来也有些差异,自从一年前和司弦摊牌,司弦就再也不愿意进他家了。司弦的二叔是个老实巴交只想有个儿子的庄稼汉,伸手不打笑脸人,二叔也抖掉旱烟悻悻地搓了搓手,“根儿来了,瘦了哦。” 二叔家的大姑娘比司弦小三岁,挺能干伶俐的小姑娘,司弦在家里饿得头昏脑涨的时候,还是她多采了两个果子过来。“姐姐。” “嗯。”司弦还是跃跃欲试地摸了摸大姑娘的头,摸着摸着眼眶就红了。她记得大姑娘在96年的时候急性哮喘病发作,去给二叔送水的路上栽进了水沟里溺死了。 “姐姐,你怎么了?”大姑娘的声音很清脆,今年也是十四岁了。 大姑娘这一喊,二姑娘三姑娘也挤了过来,稚齿童音地喊,“姐姐姐姐!怎么了?” “没……没……”司弦赶紧揉了揉眼睛,大姑娘体贴递给司弦一块抹布,“是水进眼睛里面了吗?” “应该是的。” 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谈论村口的李姓百岁老人,说老人身子健朗,现在总算挨过冬天了又可以挨一年了,司弦默默嚼着口里的热饭,身子健朗吗?那么说,这二十年真的是一场梦吗?真的是梦吗?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那么歇斯底里的爱,原来只是一场好梦。她舍得那些荣华富贵是假的,却舍不得那个人是虚幻的,飘渺的。资钧甯,钧甯,小甯。 回去的时候虽然没有下雨,但空气还是湿泞的,二叔打着手电筒跟在司弦身后。刚才他在家里就好几次张了张口想让司弦留下来过夜,还没等他开口,司弦就执意要回家。等到了门口,二叔又交代了几句寻常的,还给司弦塞了点细细碎碎的纸票,纸票皱皱巴巴的都揉成了一团酸菜。司弦推拒了,说要给大姑娘买糖,二叔收了收下巴也拗不过司弦了。 看着二叔渐行渐远的背影,司弦才走进自己破破烂烂的家,拿着木瓢捞了一点水,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井水生冷,司弦觉得自己的牙龈发颤,冷得整个脑子都清醒了。这一次除夕,在梦里的二十年她是没去的,去二叔家还是结束高考那天。 灯光有些灰暗,司弦拉开了长长的线,桌子是吃饭的桌子,也是做作业看书的桌子,司弦翻开泛黄的扉页,是数学教科书,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笔记。如果只是做了一场梦,怎么会对这些知识一点印象都没有,司弦捧着书弓身坐在床上。外面的狂风还在嘶吼,父亲生前栽的柚子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柚子长得好却很酸,司弦饿极的时候也被这些柚子酸得牙龈肿了起来。有柚子落地的砰砰声,司弦觉得很平静。 白天又去了百岁老人家一趟,李姓老人坐在院子里吃柿饼,看见司弦笑得很开心,还伸手要给司弦柿饼,用听不大清的发言说着一些话。司弦低了低眼睑,老人看上去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身子骨这么健朗完全不像不久于人世的人。 真是一场梦? 好真实的梦,这个梦醒来让她忘记了现在。司弦紧紧攥着柿饼,和老人不打紧也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初一的鞭炮声,炸得司弦的耳朵有些晕,她一深一浅地走回了家。 这天出了晴,司弦被邻居家的小孩摇醒,姐姐醒醒,村长让我们去村口。 司弦身上没有什么力气,睁了睁眼睛,什么事? 村长说我们的八字合姥姥的八字。 八字? 姥姥死了。 司弦坐直了身子,死了!死了?怎么可能!?她前两天还去见了老人。不是梦!不是梦!那么说,司弦咽了咽沙哑的喉咙,这么多巧合,老人的死也佐证了,那么说,她是回到了二十年前是吗?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定是的,司弦宁愿相信这个想法,她回到二十年前了。 小孩明显被司弦的反应吓着了,“姐姐,你怎么哭了?” 第9章 同学是gay 1995年,这一年二十年后的国家最高领导人还在福建,南非的总统还是曼德拉。 司弦跪在*的泥地上,穿着白色丧服腰际还绑着麻绳,长期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下巴很尖,自从被邻居家小孩告知这个百岁老人去世的消息,她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饭了,就随着老人的家属跪在这里,耳边的哀乐还在吹吹打打。司弦的双手抠在地上,指甲里都是泥土,她回到了1995年,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与小甯初相识的这一年。是上天怜悯她吗?她记得昏迷时候见到的红色斗篷,还见到了死婴,那个婴儿会不会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召唤出了神灵,会不会?司弦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当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唯物主义者,在这两天所有的敬畏之说全部汹涌地袭来。头七资钧甯回来的时候,司弦以为自己是思念过重,或许有点磁场的效应。资钧甯真的在头七回来了,回到她身边了,如今她也回到了1995年,这让她不由得惶恐起来。可以改变她们的故事吗?改变会不会影响原来的轨迹,又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果真的是重生,那么在今年的高二下学期开学,她就能看到资钧甯,转入高二理科(1)班的资钧甯。上天是让她改变她们的归宿吗?孩子是让她和资钧甯在一起吗? “小弦,人死不能复生,你起来吃点东西吧?”百岁老人的家属看着这个瘦小的身影趴在地上闷声不吭,以为她是因为老人的过世而悲伤不能自己。又有人拿着软垫过来,“等下叩首的时候你垫着,别伤着膝盖了。” “谢谢。”司弦的声音很沙哑,面色苍白让这几个家属更加心疼,连连搀起她。“去吃点饭。” 和司弦吃饭的还有几个小辈,司弦一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粒,给孩子喂饭的母亲也夹了几块肉放在司弦的碗里,这年头谁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司家的这个姑娘是个会读书的女娃,和她三叔一样会读书。可惜父亲早早过世母亲又改嫁,嫁到了镇子上,现任丈夫是个有三个孩子的鳏夫,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然不可能带着司弦嫁过去,她二叔收留了两年也吃不住了。 “谢谢。” “以后下了学,就到阿姨家吃饭,阿姨家虽然不富裕,但添双筷子还是可以的。” “谢谢,不麻烦刘姨了,我可以去我二叔家吃饭。” “好吧。”女人给自己的孩子继续喂饭,“你回家的时候,拿点红薯再回去。” “嗯嗯,谢谢刘姨。”司弦上辈子对这个刘姨并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她在一次难产中出了点意外,痉挛而死,孩子也没保得住。看着热情大方的刘姨,司弦神色有些复杂地埋头吃着她夹的肉。 虽然春寒料峭,但回到家司弦还是出了点汗,她拿着搭在凳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汗。喝了口冷飕飕的井水,灶杜已经塌了几块,她盘算今天要把灶升起来。打开麻袋,发现除了几块还有一小袋白米,应该是刘姨放的。司弦吞了吞唾沫,这个肯定能顶段日子了,身上有力气就能去镇子上。她想去镇子上找点工,或许还可以和母亲见上一面,她上辈子不是没和母亲见过面,很窘迫,母亲为了她大学的学费和继父大吵了一架,继父甚至当着她的面打了母亲一巴掌。自从那以后,母亲和她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有一年继父酗酒患上了胃癌,母亲求她出点钱做手术,那时候的司弦虽然手头宽松,但咽不下年少的那股恶气,而且她急需资金周转自己的生意,便拒绝了母亲的要求。母亲到底盘到了一些钱,但始终杯水车薪,一个普通的家庭怎么挨得住癌症,自从继父下葬后,母亲独自带着继父的孩子和司弦断了联系。后来还是资钧甯在其中周旋,母亲才来参加她的第一次婚礼。 资钧甯死后,母亲也来看了她,没有安慰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的时候也不让司弦送,只说了句作孽。和母亲的关系,一直说不上亲密,但始终是血缘之亲。她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是怎么离开人世的,她就这样重生了,那上辈子的她是不是也死掉了。在知道孩子死亡的那一天死掉了,唐心应该会很开心吧?没人跟她抢资钧甯生后的慈善事业了。司弦想了很久,都想不到什么人会为她难过。上辈子的自己,其实过得很失败吧。 司弦将红薯和小米妥帖地放进米缸里,天又要黑了,屋外面的柚子树又被吹拉得呼呼作响。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她的小甯在干什么?终于她的小甯可以不用冷冰冰地睡在骨灰盒里的,她好想见到她。 太久没劳动,司弦已经忘了怎么生灶,烟子冒得满屋都是,把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都惊动了。司弦被呛到退到院子里,小孩们看着司弦脸上的炭灰熏黑,齐齐做鬼脸笑做一团。“孔夫子孔夫子。” 有大一点的小孩看着司弦的架势,“姐姐是要生火吗?” 司弦尴尬地放下干柴,“是的。” “姐姐,你家烟囱很久都没除烟垢了。” “原来是这样。” “我们帮你吧!” “我来……”司弦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身手麻溜地拿着砖头就爬上了房顶。司弦眉心一跳,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虽然说她家这个土房子不高,但摔下来可还是要躺上一段时间了。“下来,小毛。” “姐姐没事的,小毛经常帮自家通烟囱。”甜糯糯的声音说着,一个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屋顶上的小毛也做了个鬼脸。小姑娘也做了个鬼脸,“呆毛呆毛,你别摔屁股了哈哈。” “我才不会摔。”小毛晃晃悠悠地在屋顶上走着,很快又有一个小孩拿着麻绳顺着柚子树爬了上去。两个小家伙手脚麻利地开始清理烟囱,小姑娘拖着司弦的手,“姐姐,你是读高中了吗?你要去北京上大学吗?” 上辈子司弦去的是南方的大学。司弦还是很担心地边看着房顶上的小孩边说着,“我们去搬几个草垛来吧。” 等司弦刚说完,两个小孩便顺着柚子树顺溜了下来。小脸上都是黑灰,一口的白牙笑嘻嘻,“咱们劲不够,我去叫咱舅过来。” 等小孩儿的舅舅过来,司弦皱了皱眉头,这个壮实的家伙好眼熟。对对!她知道了!这是她同学,她的高中同学!学习成绩不错块头大,人又憨厚老实,那时候班上还是有几个女同学心仪他的。今年是1995年,对,就是今年,开学左右的样子就爆出和隔壁班级的男同学亲嘴,和隔壁班的一些男同学打架被退了学。村子里坚持认为这个大块头是被鬼上了身,才要和男人好,便把他送进了镇子上的医疗所,后来她便不记得了,反正下场很惨很惨。 第10章 拜访母亲 大块头一听是同班的司弦,便拿着清理烟囱的模具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跑得直喘粗气。司弦给他递过来一杯凉水,大块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接着碗就喝了,问了司弦几句话便手脚麻利上屋顶,司弦的草垛还没搬完,大块头就已经弄完顺着树干下来了,憨厚的脸上都是污迹。司弦端了一盆凉水,“灶台还没弄起来,只能让你用凉水了。” “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娘们。”大块头用毛巾擦了擦手,往里屋看了几眼,“我帮你生灶台,等下就捡点干砖头过来。” “不麻烦了,我……” “没关系的,反正力气是用不完的。再说了,我们是同班同学,同学就要互相帮助互相友爱。”大块头憨厚地笑了笑,“你数学学得那么好,我也是贿赂你,你别嫌我笨。” “那没问题。”司弦摸了摸几个小朋友的头,“等几天姐姐要去趟镇子,给你们带水果糖。” “好耶!” “不行!我们又不是为了水果糖帮姐姐的!”小姑娘凶巴巴地看着其他几个要跳起来的毛孩子,扭头又甜糯糯地说着,“姐姐,我们不要,你还要上学的。” “这有什么关系,看到这树上的大柚子吗?姐姐要拿它们去镇子上卖,卖完我就有学费了,你们也有水果糖了。” “姐姐,你要我们帮你去卖吗?”后头有个声音清脆的小胖子大声说着。 小毛对小胖子做了个鬼脸,“姐姐才不要你去,半路上就会被你馋毛猴儿叼了去。” 司弦也跟着几个小朋友笑了笑,她当然不是拿柚子去镇上卖,这个柚子虽大但是酸倒牙,入药还有点可能。等差不多的时候看能不能摘下来晒干,做点药膳药粥或者泡茶。这次去镇子上除了看看母亲之外,还有找点工,她得想大学的学费,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在亲人们的叹气中东拼西凑了。虽然三叔会在今年回来,但也不一定,司弦想改变一些事情,恐怕很多事情就不会按照原来那个样子发展了,蝴蝶效应司弦还是要做好准备的。 等灶台生起来的时候,已经吃晚饭的时候了,大块头让小毛从家里拿了点蔬菜说要给司弦展示一下厨艺,让大家伙挤眉弄眼的溜着小眼睛笑作一团。于是好几个人就这么缩在小房子里玩闹,司弦在一旁切菜洗菜。大块头一副大厨的样子掌勺,也难怪班上会有好几个女同学喜欢他,为人宽厚,踏实。司弦想了想,在今年开学左右就要爆出他的取向八卦了,她应该做点什么。 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刻也闲不下来。一顿饭总算吃出了新年的感觉,小时候过年总是有趣些,长大以后就有很多烦心事了,忙着应酬忙着敬酒忙着新一年的规划,有时候和资钧甯一顿饭都吃不上。她总觉得以后有机会的,等闲下来,等竞拍下来等这趟工程下来等公司上市等分公司情况稳定等很多很多,名利上面的事情是忙不完的。孩子们出去玩爆竹的时候,大块头在帮她检查灶台,司弦在一旁洗着碗筷,“快要开学了,你作业做完了没?” “我啊,光顾着忙农活了,准备这几天走完亲戚就好好做作业。”大块头看着司弦一贫如洗的家又开口问着,“你……”你下个学期的学费有着落了吗?大块头在心里又掂量了一下,他知道班上最倔强最要强的女孩子就是司弦了,可不能说这种话。 “我作业做得差不多了。”司弦以为大块头要问她作业的事情,“我有一些数学笔记,做得不好,你拿去看看也可以帮我订正一下。” 司弦之所以说到学校里的事情,主要是想将话题带到大块头和他隔壁班男友的事情,她想让大块头注意一下开学那段时间,两个又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能帮到的绝不含糊。”等出门的时候,大块头拍了拍胸脯仗义地说着,司弦笑了笑答好。这个取向话题,真是很难扯到,很敏感。 离镇子还是一段距离,公路还是铺修,就算通车了司弦也坐不起。司弦烤了一些馍馍,装了一大壶水放在布袋里就去镇子上了。天气还不错,吹过来的风也没那么刮脸,司弦疾步走着身上也热乎,脚程快的话晚上就能到。现在的身体虽然有些东倒西歪的营养不良,但好在精力充沛,要换做二十年后的自己肯定走这么一段下来吃不消。走出一个村又一个村,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鞋子有些磨损硌脚,鞋垫纳得不厚实。等到黄昏的时候天气有些冷下来了,司弦只觉得身子有些冷飕飕的,歇脚的时候看鞋底有些脱线,她咬了口*的馍馍,和着冷水咽下去,身上便出了些热汗。 到镇子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循着记忆东碰西撞了好几家,在打听下终于找到了继父家。继父家又贴了新对联,挂着小红灯笼,继父做了点小生意,想必去年生意做得不错。母亲对她的到来还是挺讶异的,看着她裤子的泥迹背过脸去擦了擦眼角,就让她进来。继父在之前就和亡妻有三个孩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孩子给司弦并没有好脸色,小的在继父身后好奇地探头,司弦礼貌地和继父打完招呼,母亲便让继父去后屋洗碗。 “要来怎么不和妈说声?” “不就打你个措手不及呗!”大的孩子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膀,“这不要开学了,问咱爸讨钱来了。” “按法律关系,你要叫我一声姐姐,我也不同你吵。”司弦上辈子可没少受这家人的气,这辈子当然见怪不怪了。“妈,我过来给你和叔叔拜个年。” “难得你有这份心。”母亲似乎有些讶异司弦的变化,去年回村里她这个女儿还闭门不愿意见她。“你叔叔也去后屋了,我让他给你烧点菜和热水,泡泡脚吃点饭,让身上暖和暖和。” “妈,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嗨!你还真当这儿是你家了?”大的瞪着司弦。 “谢谢妹妹款待。” “我才不是你妹,我姓周你姓司,你搞清楚!?” “我晓得了,周妹妹。” “我爸真是亏了!买大送小是吧?” 司弦记得上辈子听到这话,直接和这个出口不逊的继女厮打在了一起。这辈子她可没那么好被激着,恶人自有恶人磨,上辈子这个继女跟一个大她两轮的男人跑了,大着肚子就被婆家赶了回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她有些可怜起来,她当然记得她那时候把自个儿子拼命往她公司塞的样子,甚至不惜让母亲来求自己。后来也是资钧甯让她的儿子去她的单位,这件事才算消停下来。司弦和她亲戚的关系一直都很尖锐,一向都是资钧甯从中调和才没闹得那么难看。经过穷苦的年代,看清这些人嘴脸的司弦,对他们从来不会有温情可言。毕竟那时候她过得太辛苦了,吃不饱饭穿不上一件像样的内衣,敏感多疑的成长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敌意。 第11章 赚钱 在母亲家的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不用担心伸脚被子够不到,也不会半夜饿得爬起来喝冷水。第二天鸡打鸣,司弦就跟着起来了,隔壁床有血缘没血缘的弟弟妹妹们还在熟睡。母亲在扫院子,继父在准备出摊,最大的姑娘打哈欠在帮衬,看到司弦没好脸色的别开脸。司弦给继父继妹问好,然后也拿着簸箕帮母亲扫院子,母亲虽然还不到四十岁,双手就因长期劳作生出了厚厚的老茧,母亲在她小学的时候就改嫁了。那时候都要生活,司弦长大后也不怪母亲。母亲或许有愧疚吧,继父酗酒前对她母亲还算不错。继父酗酒好像就是生意上跌了个大跟头,自己的儿女又不争气,酒一上头就开始骂骂咧咧,甚至动了一两回手,没给他多动手的机会就患了胃癌。 还不到六点,继父就推着小推车哐啷哐啷出了门,跟着去的还有大的那个姑娘周芬。母亲洗了洗手开始准备起早饭,母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上辈子的自己之所以很少来母亲这里,也有这个原因,上辈子年少的自己以为母亲有了新的家庭,忙不过来根本顾不上自己。早餐是馒头,司弦远远的看着都吞咽了口水,母亲的馒头蒸的一向很好吃,软软的甜甜的,吃到肚子里暖暖的。上辈子高考的时候,母亲给蒸了俩馒头,司弦还分了资钧甯一个。资钧甯也觉得很好吃,当时眼睛就甜得眯成一条缝。司弦叫醒弟弟妹妹们后,从衣服口袋里又拿出信纸,看了看。这封信是写给三叔的,她不确定三叔今年还会不会回来,她决定先行动。今年的主席还是*,政策司弦也大概理得清,她这封信主要是想和三叔取得联系。虽说这辈子她要好好和资钧甯在一起,但手腕还是要有点的,比如出柜。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资父资母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她也不想资钧甯到时候罔顾亲情地陪着她和父母耗时间。 资钧甯现在应该还在北京过年吧,一定是乖巧柔顺地坐在亲戚们身边,时不时起身给亲戚们添茶,听父母说着户籍的问题还要来这里上学,这个小姑娘的心里一定是忐忑不安吧。同学们好不好相处?会不会不喜欢她这个插班生?真的好想开学,好想赶紧见到资钧甯,十七岁的资钧甯,她记得那时候的资钧甯,是当初明星最喜爱的打扮。穿着胶头皮鞋干净的背带裤,披着柔顺的头发,有时候双手捧着一本书在校园里面走。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那时候也流行甜歌,年级里面很多男同学的初恋情人都是她,可惜她呆头呆脑的。资钧甯的高考成绩是年级第一,本应该要回北京上学的,非和自己留在了南方。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她们就相互有了牵绊吧。思念的日子总是难熬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有双翅膀,去她的身边看她安静的眉眼。 吃过早饭,和弟弟妹妹玩闹了一阵,等他们被母亲叫去看书认字的时候,司弦才得空和母亲说了声去街上,母亲也没抬头看她默认了。街上的气氛还是很热闹的,比二十年后的新年过得更有年味,走街串巷的,放鞭炮的,还有在重播前几天春晚的,一大堆人围着小盒子在看,是刘德华在唱《忘情水》。要做点什么?她可以去饭店里做点帮工,赚两顿饭,钱应该很少。她认真想了想,成龙成凤也在这几年,网络房地产风生水起,说不定她可以去深圳当个投资人,股市在这几年牛市熊市她也清楚。但她还是决定不要太破坏未来的格局,在遇见资钧甯之前。等开学她再从长计议赚大钱的事情,现在她可以去五金店零件店看看,还有一些工地转转。拜家里有个工科生,她对机器的运作原理还有工程施工都有一定的了解,耳濡目染。像她这种半吊子还懂得这些,就更别说影响她的资钧甯了,资钧甯的头脑确实很灵活,在工科领域。当初在大学里面,她很多次都代表学校杀进了全国建模比赛,家里有亲戚在加州大学找了关系,她也放弃了保研的资格。她不愿意出国,她说父母在不远游,其实司弦知道她是想陪自己出来就业。到底她还是辜负了她,03年中国加入wto,自己也和别人结婚强强联合。那年,资钧甯去了北方读研究生,资钧甯那么单纯的性格是适合学校的。她应该留在学校,读研读博然后成为大学老师。还好上天给了她这一次机会,这样她就可以好好的疼爱她不让她再受到来自自己的一丝一毫伤害。 这是一个普通的修理店,修理电器,风扇冰箱电视机。司弦来的时候,师傅正在埋头修理一台老式的风扇,看到司弦师傅又低头说了句修什么?司弦不说话,探头去看师傅的修理,师傅拿着试电笔似乎在苦恼电路问题,司弦点了一根线,师傅皱眉地看着司弦,“小孩,不要乱动,坏了你赔不起。” “这根线接错了。” 师傅似乎很不喜欢小孩的咋咋呼呼,“你懂什么?我都修了好几年的风扇了。” “这是日本货,和平常的不一样。”司弦拿起试电笔碰了碰一根线,“你看这根线短路了。” 师傅是个年轻的师傅,也没有很固执。将线拆卸下来,重新安装了一下,通电,风扇还是不转。司弦点了几滴机油,扇叶总算摇摇晃晃地转了起来。师傅一脸吃惊地拍了拍司弦的肩膀,“乖娃娃!你家也开这个?” “没有。” 师傅拿出一个小匣子电视机,将盖掀开,“这是我刚修好的,你猜是什么问题?” “散热器。”司弦顿了顿,“我看到你的接线。” “你是来做学徒的吗?”年轻的师傅满意的连忙点头。 “不是。” “诶?” “我是来和你合资做生意的。” 师傅张了张口,想开口说这小孩两句,但看这小孩好想是懂得一些修理,“你家里让你来的?” 大概是司弦面黄肌瘦,比实际年龄显小很多。“你晓得我转了几家,选了你这家的原因吗?” 因为上辈子司弦记得这个人,是母亲镇子上第一个万元户,做实业做到了深圳。年轻的师傅摇了摇头,司弦开口,“因为就你这家看上去最齐整,价格最规范,有店子该有的样子。我刚才还看到你的零件都是用纸包好的,而不是随便放进盒子里。而且你还愿意听我这个小娃娃的,大师傅能听小孩的可不多。” “你家在镇子上吗?” “我母亲在镇子上。”司弦开口,“改天她也会过来,我是她让我先选个店子锻炼。” “那你母亲想怎么做生意?” “不是我母亲想做,是我想做。我看师傅你也想做点实业,也看了镇子上的情况。这几年大家的日子都好起来了,我们镇子上的中学也在兴建,以后人流量会更大,你应该想扩大生意。镇子上做这个不少,首先你家的口碑在这几条街是有的,以后生意也会越来越多。如果你看可以,我们可以接下来商量点什么?” 年轻的师傅沉默了一会儿,又抬头笑了笑,“你不会是哪家来探我的底的吧?” “我可以在开学之前,帮衬你修理电器。” “你在哪里上学?” “一中。”司弦拿出自己的学生证,一中在这个市的名气还是不错的。“我的档案在学校也是调得出来的,你去调查也没事,做生意嘛是要谨慎。” “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帮忙?” “明天。” 司弦在一家饭店找到了包食宿的工作,和母亲说的时候,母亲并不说话。出门的时候,母亲塞了双新鞋和几张崭新的纸币,“在外注意安全,别耽误学业因小失大了。” “不会的,母亲。” 同学大块头来看司弦的时候,司弦给他塞了几袋水果糖让他给阿毛他们尝尝。大块头在镇子上的亲戚家要住几天,和做木匠的父亲一起修房子,水果糖也让同行的带回去了。因为都在镇子上,两人来往得比较方便也就熟络起来。大块头时常也和司弦去修理店帮衬,年轻师傅名叫齐五,比司弦大块头大不了几岁,大块头性子爽利,很快也齐哥齐哥的喊上了。司弦在饭店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是大块头代她在修理店帮忙。很多时候,司弦也从饭店里带点小菜过来修理店,三个人满手机油的比划。慢慢相处下,齐五这个人觉得司弦这个人身板小小,但头脑很清晰,没有同龄人的急躁不安定。也能在咔擦咔擦的机器声中,认真地看店子里面的书。甚至有时候会提出一些很新奇的事情,比如空调和暖气,比如建工,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眼神有些亮,是从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那里知道的。 这天司弦刚把新到的零件搬进仓库,就看到大块头和一个男生在门口。男生神色很不好抱着胳膊,大块头背着她在抓耳挠腮,司弦眼睛转了转,对,这应该就是和大块头纠缠的那个男生。 “你孬不孬?躲这里来了。” “对对不起……” 司弦刚出来,男生眼神就有些复杂了。“司弦?” 这下司弦就更加肯定了,这个男生应该就是那个和大块头亲嘴的隔壁班男生,可是事隔多年司弦已经忘记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了。这不前两天才记起大块头叫李为。“是我,李为帮我做点事。你们聊吧,我去那里洗手。” 第12章 大块头出柜吧 看着大块头有朋友过来,齐哥高高兴兴地从菜市场拎了条大草鱼和两斤五花肉回来,说要给他们三个小朋友展示名厨手艺。齐哥一个板直板直的男人,当然察觉不到大块头和他“好朋友”之间的微妙气氛,别说齐哥了,就说司弦要不是活了两辈子也不会把他俩的关系往那方面想,毕竟这是在1995年的闭塞小镇子。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个隔壁班的男生叫方少夫,这两个人司弦细细地想了想他们的属性,方少夫应该是男同属性里面的0号,又不像0号,虽然小男生的面容还没有长开,但也不至于像上辈子认识的gay那般忸怩小女儿情态,那么是0.5?方少夫也帮衬齐哥清洁着店子里面的卫生,大块头坐在一旁擦着电风扇一边打瞧着方少夫的动作,司弦在帮齐哥洗菜,当然也会注意这两个人,心里盘算着可以做点什么,毕竟发生在上辈子的事情很快就要重蹈覆辙了,李为可以说得上是她的朋友,并不应该只是因为一个性取向问题就被这个交通闭塞的小村子给禁锢一生。 拆散他们?告诫他们别轻举妄动?当两个人互通心意时,就难免会有肢体动作上的亲密接触,而她何尝不想能够早日见到资钧甯。 很快忙活了一阵,饭菜便摆上桌了,齐哥和司弦的动作很快。这些天过去,小店的客源与日俱增,和批发商也谈得顺利,司弦提的深圳进货的建议,齐五正好也联系上了下海的亲戚,把提议告诉了这个亲戚,亲戚也回复了三个字,有搞头。这一切虽然颇为顺利,齐五虽然很兴奋但也没有飘飘然,相反他更加踏实地做着店面的工作。 “小弦,是不是快要开学了?”司弦的家境,齐五是后来才知道的,她也带着自己母亲过来大大方方的承认,齐五并不生气反而觉得司弦这个小女孩挺有头脑的。他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司弦,“送你一个文具盒,别说哥哥小气。” 司弦当然知道这个文具盒里面有什么,也不想拂齐哥的面子,“谢谢五哥,你把我当妹妹,我也认你这个哥哥,至于‘文具盒’就当我司弦借的。” 大块头当然不明白齐哥和司弦在讲什么,不就是一个文具盒吗? “按照年龄上来说,司弦也要叫我一声哥哥,既然齐哥送文具盒,我就送本子吧。”大块头认真的话,遭受了方少夫一记白眼和齐五的哈哈大笑。“好好,司弦你可别说要还李为本子。” 司弦只好颇为无奈地看了眼老实巴交的大块头,方少夫不忘“夫唱妇随”地开口,“既然你们一个送文具盒一个送本子,那我只好送英雄了。” 英雄是当时比较流行的钢笔,有贵的也有白菜价的。只是司弦没想到方少夫真的送了她只崭新的钢笔,上面还绑着红丝绸,一竖龙飞凤舞的字,是汪国真的诗名,我微笑着走向生活,字迹应该是方少夫写的。常有一句话,字如其人,由字测人,可测八分。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一个星期,期间方少夫也成为了店里的常客,家人是电机电器工厂的职工,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机器的原理。 总算等到了这一天,那是司弦拿到饭店老板给的工钱,请了大块头两瓶啤酒的时候,司弦对他们俩的关系一直不知从何下口,毕竟这个话题很隐晦,旁敲侧击也无法很明显,所以她也算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大块头吹着江边的凉风,“司弦,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块头不错。” 大块头也不理会司弦的取笑,“那你……觉得小方人怎么样?” 他们两人趴在长桥的砖块上,这样一问司弦的背脊稍稍直了一些,语气还是很轻快的说着,“你们都挺好的,让我从中选一个也是挺难的。” 齐五就不少拿他们三开玩笑,说两好哥们爱上同一个女孩怎么办,哈确实有猫腻,不过压根没这个女孩什么事,每一次齐五这么打趣,大块头和方少夫的表情都会挺不自然,这让齐五还真琢磨上了,有次下班齐五还拉着她的胳膊问她喜欢哪一个,齐哥这么问的时候,司弦还是挺期待要是哪天齐哥知道他们俩有一腿时的表情。 大块头挠了挠头,“司弦,齐哥喜欢开玩笑就算了,你别闹我了。” 估摸得这么差不多了,给大块头再要了一瓶啤酒,出柜吧和我勇敢地出柜吧,酒壮怂人胆,司弦想她是天底下最想支持她好朋友出柜的人了吧。 “你觉得什么是世界上最不正常的事情?” “多不正常?” “很不正常。”李为深呼吸了一口气,“而且会很奇怪,告诉别人别人都会说,你怎么干出这样的事情,你不应该这么做。” “那你还想要这么做吗?” 李为喝了口啤酒,“想啊,太他妈的想了,要是不想的话,就感觉,就感觉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又说不上,可就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连做事也会软绵绵的。” “那去做吧。” “你都没问我是什么样的事情。”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小方,小方也喜欢你。” “不是这个……”大块头腾得一下脸红得能滴出血,“我是说我想休学和齐哥一起修电器。” “……”司弦沉默了一阵,这修电器是哪门子的鬼,至于扯上正不正常的话题吗?修个电器你就能吃好饭睡好觉干好活了?弯的男人是不是脑回路不一样? 当然司弦不愿意承认被大块头的脑回路给绕进去了,轻飘飘地就把一句憋了很久的话给扔了出来,把现场炸得一片沉默与寂静。大块头抖抖索索地又喝了一口酒,吹着江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有再说起刚才的话题,到了饭店提供给寒假工的住所,大块头才嗡嗡地开口,“你会不会觉得……很不正常?” 这回司弦可算是知道他指的是他和小方之间的事情了,“我只知道这是没有错的,有什么错,人的这一辈子太短了,短到还来不及珍惜好一个。” 大概是当晚的路灯照耀得正好,大块头李为踏着晕晕乎乎的步伐却倍感坚定,自己这份难言的感情没有什么比得到别人的认可更让人开心的了。大概是当晚的路灯照耀得太好,看着李为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司弦分外想念有资钧甯的时光,真好,她很快就能和她的小甯永远在一起了。人的这一辈子又短又长,长到不舍得让你独自漂泊。 在等待资钧甯的时间里,司弦又觉得漫长又觉得倍感珍惜,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她很感谢上天给了她这一次机会,而且只让她等待这短短的岁月。开学的日子临近,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在司弦心底里滋生,连大块头小方都说她黑眼圈重了些,齐哥也以为她太过劳累,这是一个秘密,一个甜滋滋的秘密。齐哥问大块头,是不是时代不一样了,怎么快要开学了司弦还越兴奋了?大块头刚想说他表弟还在家里哭闹不肯上学,真不是时代的问题时,一向稳重的司弦又哼着甜蜜蜜的曲调经过他们的身边。开学的那天,李为和齐哥说,他分明是看到司弦蹦蹦跳跳去学校的。 司弦想,她一定要给小甯留下好印象,你知道的,想是这么想,事情的发展总是事与愿违的。 第13章 主角终于见面了 一中是这里最好的高中,每一年都要出几个清华北大的学生,最多的一年,也就是司弦读高一的时候,有十三个学生考进了清华北大,一战成名,很多家长不远千里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个高中,水涨船高,这个高中的录取线到了去年尤其的高,1995年,也就是今年会有一个毕业很久的下海商人来学校注资,也是一中的第一个人名奖学金,陈诺奖学金,司弦是个奖学金的获得者,也因为这个奖学金她才免遭了辍学的危险。以前的高中,即便是声名鹊起的一中也没有那么多漂亮奢华的建筑,学校的占地面积也比较小,扩建一直都在协商中。司弦读大二的时候,曾经参加过高中母校的扩建,联系建筑承包公司,跑来跑去在中间捞了不少,这个也要得益于当时的初恋,她的师兄从中做了不少活动。回到熟悉的高中,粗制宽大的校服,林荫小道上成群结队的学生,风雨棚里的老式单车,欢声笑语让司弦恍如隔世,一梦二十年她的这辈子是上天的恩赐,知道自己重回1995年的那几天,她不敢睡,怕一睡又回到了二十年后,失去了资钧甯的下半辈子。这一辈子她知道她应该怎么过了,一想到会要在这里重逢一生的至爱,她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像是悬着什么东西,她近乡情怯又有点害怕蝴蝶效应,她这些天尽量不去做和上辈子很大不同的改变,就是怕资钧甯没有来到这所高中。久违的高二理科(1)班,司弦深呼吸几口气才走了进去,班主任在黑板上写缴费的具体金额,课本多少,早晚自习多少,班费多少等等,全班同学齐刷刷地坐着,抄录着学费,教室里很安静,当然也有久别重逢后的窃窃私语,在中学时代,司弦在班上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大概是倒卖盗版书籍的缘故,大家有事没事也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新的本子。到了大学,司弦混的更是如鱼得水,比起司弦,资钧甯的人际关系显得有点小了,来来去去的几个朋友,在高中还有玩得极好的一小圈子人,可是到了大学,学工科的资钧甯玩得好的只有寝室的几个人,甚至班上男同学的名字到了大二才叫得出,即便班上的男生对她都保持着良好的殷勤度,毕竟论资钧甯的气质样貌,放眼整个城建学院也是拿得出手的。这样一想着资钧甯,思绪总是会被扯去很多,她定了定神,很快,很快了。 眼见黑板上的东西要点抄录完了,学校的开学广播开始了,校长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开始发表新的一学期的动员,天气还是有些冷,久违的同学开始浮起了小动作,玩笑的窃窃私语,一向要求严格的班主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毕竟是刚放完春假的学生还没有收心,论起班主任,她们的这个班主任是最为通情达理的,她带过的学生是返校率最高的。很多学生以成为班主任的同事感到自豪,每年聚会请班主任也是最难请到的,也会有不少学生想宴请老师,老师却以照顾家庭为由推拒个人邀请,如果是小集体宴请老师,成功率当然是大得多。班主任上辈子和她说过,推拒个人邀请有很多理由,不想大家破费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有就是,有很多同学都想利用曾经是带过的学生的缘故,将自己的女儿或者亲戚带到学校,这不符合规定也不符合她做人的原则,大概是这一种原则,才使得班主任永远地受到学生们的尊敬,每个人都会希望自己的老师是一个公平廉政的良师。 司弦对班主任是很尊重的,借着广播的时间,班主任把司弦叫了出去,她知道班主任要说什么,班主任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上个学期还为她筹募到了学费的借款。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顾长琴明显地感受到学生司弦的变化,以前这个学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乐观其实眼睛里还是有独特的阴郁,很多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总是能感觉到心疼。而这个学期即便是刚来第一天,她也能感受到司弦有很大的不一样,眼神有些沧桑后的灵透,原谅她用沧桑这两个字,一个才十七岁的青少年怎么能用沧桑来形容,可是除了沧桑她又用不到更好的词汇。“这个学期的学费贵了许多,我和学校也申请了很多,能不能少一点,可还是不行。因为你们下个学期就要高三了,这个学期有很多过渡的参考资料和试卷。” “老师,你不用担心。寒假我出去打了两份工,吃得消的。”司弦这么说着,齐哥送她的那个文具盒里放了不少钱,加上在饭店打工的钱,学费已经远远够了。 “你年纪还这么小。”班主任说,“本来老师还不打算说的,怕到时候出了变故让你失望,老师听主任说,今年会有一个校友回来设立奖学金,老师把你的名字交上去了。现在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有什么困难和老师说。” “嗯嗯,谢谢老师,我不会顾此失彼荒废学业的。”司弦说完以后,班主任轻轻点了点头便准备让她回教室,司弦站在原地有些迟疑,班主任疑惑地开口,“怎么了?” “老师,我们班……班上有没有转校生?” “没有啊,隔壁班好像有一个,老师没有收到通知,诶?你从哪里听来的?” 班主任的话让司弦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她记得今天就是资钧甯来报道的日子啊,她穿着背带裤胶头皮鞋青涩地站在讲台上。她去了隔壁班吗?不不,隔壁班是文科班,不会的。 “没,我家附近人说,闲置空房子的人回来了……那个人……和我一般大……我就想……” 这一天浑浑噩噩的,司弦趴在桌子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大块头和小方都莫名其妙,这上学还好好的,蹦蹦跳跳的,怎么放了学还恹恹的了。问话也不说,好不容易憋出来几个字,好像是人名,听不太清,子君宁?小方也意识到司弦的不对劲,看司弦好像走的方向不是她家的方向,便让大块头跟着,“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人转学了?” “没有啊。”大块头说。 小方也开始纳闷了,首先看一向沉稳内敛的司弦蹦蹦跳跳上学,还以为是意中人在班上,现在这副模样是意中人转学了。不是转学了,那就是,“司弦是不是喜欢你们班上的哪个人?” “有吗!?谁!?” 就知道问他是白问,只见司弦停了下来,两眼发光似的,眼见是闲置很久的房子,不过好像有人搬进来了,正在搬着床铺。司弦跑了上去,小方和李为赶紧跟了上去,没想到司弦跑得这么快,追上的时候已经让他们两人气喘吁吁了。这是一户从北京来的家庭,三口人,路上碰见了老熟人去他们家住了几晚耽搁了,便让工人先来这里搬运。 “万岁!万岁!”司弦看上去很开心,拍他们俩的肩膀差点把他们俩拍吐血。 小毛他家就在隔壁,看见司弦也不撒手了,把司弦他们三拖进屋里吃饭。每天下了学司弦便直奔资钧甯的家,自从第二天听到班主任说有新同学转过来,司弦便跑得更勤奋了。她会不会就这样偶遇资钧甯呢?她一定还是呆呆的,所以她一定要大方点,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我叫司弦,你看我们顺路,一起回家吧。 是啊,一起回家,她们会有自己的家,她无比相信。 这天司弦刚整理桌子,便看见窗外闪过行色匆匆的小方和他班上的几个男同学,怎么回事?司弦跟了出去,便看见校门口已经围堵在了一起,原来大块头和小方班上的一个男同学扭打在了一起,“你是同性恋还不让人说了!?” 司弦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赶紧趁事态还没有发生得多严重,和小方冲上前拦住李为,小方也抱住了本班的同学,那个男同学像疯了一样挣开小方,就想甩开什么细菌一样,“你是同性恋!不要碰我!你会得艾滋……” 司弦提了一口气,还记得上辈子学的柔道,一个过肩摔当场把这名男生给摔晕了过去。大概是她动作太过彪悍,男生的头磕在了砂石上鲜血直冒,没几秒就染红了整张脸颊,全场都震住了,连小方和大块头都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还来不及做解释,便看见人堆里的资钧甯,是的,她看见了资钧甯,穿着时下流行的牛仔背带裤穿着胶头皮鞋,提着小皮箱。资钧甯以一种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眼神看着她,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司弦给资钧甯的印象便是,会打架,暴力狂,是一个很危险的女同学。一个刷新资钧甯世界观的坏印象,更别说之后发生的事情。 第14章 这个女同学有些奇怪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她,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她,就好像要浏览一幅画。只有徐小凤版的这首歌才能表达司弦此时加速的怦怦心跳声。徐小凤2005年重返舞台的时候,司弦还带着她去了香港的红磡体育馆,徐小凤在那里举办了23场演唱会。 “大家好哦,我叫资钧甯。雷天万钧的钧,甯是古字,有点难写诶,意思和宁静的宁一样。我喜欢邓丽君,她的歌我都会唱。我的学习有点不太好,很多不懂地方希望同学们可以多多帮助我,谢谢。”熟悉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对,当初资钧甯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个。 你好啊,我是资钧甯,我就知道我们回家顺路的。 我知道你的名字,司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终于,她终于和她的小甯见面了。司弦紧紧地揪着教科书,指缝都泛白了,前世今生的爱恋,对于上天的恩赐,她差点就要跪了下来。资钧甯说话的时候,有些下意识地去看从进教室开始一直盯着她的司弦,这个女同学,真的很奇怪……自己是不是惹到她了?她会不会……资钧甯想到昨天这个叫司弦的女孩子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摔在地上的情景……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资钧甯有些本能的害怕,还好环顾其他同学,都很友善地欢迎她。 资钧甯?资钧甯?李为低头想了想,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抬头又看着司弦望着新同学的目光灼灼的眼神,子君宁?资钧甯?有点像!那几天司弦魂不守舍的,是因为新同学吗?她们认识吗? 司弦一大早过来就把自己的同桌赶走了,收拾出了一片整洁的桌椅,就等资钧甯选中她精心呵护的座位。 大家鼓完掌以后,班主任便示意资钧甯去司弦旁边坐,资钧甯从进来就发现司弦旁边的座位没人,桌椅擦得光亮,而且她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像看什么呢?资钧甯说不出,只是心里有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于是资钧甯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讲台上的书本,正准备一步三挪地去座位的时候,一道怪力把她手上的书本抢走了,刷拉几下就帮她把讲台上的书本全部搬在了书桌上,近在咫尺的期待目光,让资钧甯悻悻道了谢,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去了自己的座位,她这个同学,好像对她有些不一样,有些热情? 上课的时候,她的同桌还给她递来了几包零食,资钧甯摊开手心一看,好像……都是她爱吃的?同桌还是挺友好的,如果不偷偷看她的话……她以为同桌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于是也转头看着同桌,露出了疑虑的眼神,对方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让资钧甯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了。 她的同桌在班上的人缘还是挺好的,因为昨天打架事件的恶劣影响,她和班长李为又被叫去了办公室,班上很多同学都跑过去给他们求情。昨天也很奇怪,她的同桌把那个魁梧的男孩子撂倒在地上后,突然就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看着她,走到她身边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好……我叫司弦……” “司弦!你怎么刚才在办公室一直傻笑?”齐哥一听两个小家伙在学校出了事,马上就来学校了,出了点医药钱,叫上了几个哥们给人家里好说歹说也总算摆平了这件事情。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司弦把人打成那个样子,怎么看也像是李为这大块头给打的。刚司弦和李为一同被勒令在办公室罚站,可是司弦一直在抿嘴微笑,让李为心里毛毛的,于是李为便开口问了。 “你不懂。” “什么懂不懂?”齐哥开口了,拍了一下司弦有些瘦弱单薄的肩膀,“司弦,那小子怎么惹你们了,你们把人打成这样?” “口头争执,齐哥,真是谢谢你。” “这没什么,说谢谢就太客套了。”齐哥说,“司弦,我也觉得你好像今天特别开心。” “是挺开心的。” “和新同学有关吗?”李为可看见司弦给人塞零食了,他从来都没有看见司弦这么“讨好”班上的同学,难道也是因为新同学是从北京来的? 司弦咧着嘴,又不说话了。 李为同方少夫讲,方少夫也有些好奇,他可知道司弦的性格了。为人比较高傲,对新同学这么上心不应该啊。路过高二理科(1)班的时候,他也看见了新同学,嗯……长得挺有气质的,和小镇子上的女学生们一下子就能看出区别。 资钧甯并没有邀请她一起回家,这也让司弦有些失望,明明她言语中透露了她们住得很近呀。等到喜悦的心情渐渐有些消褪,司弦发现,好像资钧甯和她说话有些小心翼翼的。难道……是因为前两天打架的事情?好吧,她确实是把人给磕得“面目全非”,要是知道资钧甯会从天而降地出现,她一定会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劝架。 资钧甯走在前面,司弦甩下李为和方少夫悄悄地走在后头,资钧甯走在路上似乎挺开心的,时不时哼着歌曲,一蹦一跳的,有时候还会转几个小圈。司弦东掩西藏地躲着,生怕被资钧甯认出来,然后认为自己是跟踪狂。想必自己在资钧甯的心里已经是一个暴力狂了吧,真是……出师不利,她还想在资钧甯心里留下一个如当初一样的好印象。 几天下来,资钧甯也和隔壁家的孩子小毛熟络了,“小甯姐姐,你和司弦姐姐是同学吗?” “是啊。” “难怪喔……”小毛点点头说着,“司弦姐姐好久之前就在这里等姐姐了。” 小毛在资钧甯家还没有来的时候,便看见司弦在这里徘徊了,有一次他还拉着司弦进他家吃饭。资钧甯有些没听懂小毛的话,“诶?” “我超级喜欢司弦姐姐~” “你不喜欢小甯姐姐吗?”资钧甯捏了捏这个可爱的孩子。“你说司弦姐姐在这里等我?” 等她?有吗?自从昨天发现她和司弦家顺路以后,资钧甯也不好意思提一起回家的事情,好像对方没有邀请自己,而且……她觉得她这个同桌相处起来……有些奇怪的感觉…… “对啊!司弦姐姐总是在这里……”小毛模仿司弦的动作,“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啊?什么时候呀?” “唔……最近没有看到了,以前总是走来走去。” 诶? 司弦想,她一定先克制自己的感情,等资钧甯慢慢地靠近她。如果太急于暴露自己的感情,一定会把这个呆呆的家伙给吓跑的。这一个星期下来,司弦也总算调整好了,不至于看着资钧甯白皙的脖颈微微隆起的胸部修长笔直的腿便心猿意马,最想爱的人就坐在身边,可还是要掩藏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冲动,这让司弦有些难熬,她总算能够理解上辈子资钧甯在感情上对她的压抑了。 资钧甯身上有一股淡淡茉莉花的香味,大概是洗发液的原因,每当冷风灌进来,对司弦来说别有一番体会,她可以闻到属于资钧甯的味道。有时候因为翻书可以碰到资钧甯微凉的手背,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资钧甯一向体虚,所以还是裹着厚厚的衣服。司弦直着背脊,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挡住了窗户的轻微裂痕,资钧甯抬头看着司弦起身的动作。 司弦从门卫大爷那里拿了很多过期的报纸,摘掉贴在窗户缝隙上的泛黄报纸,用胶水细心地贴合着,果然没那么冷了。忙活了整节自习课,司弦刚坐在座位上,资钧甯便递过来两颗水果糖,上面压着一张纸,谢谢你。 陈诺奖学金的设立人陈诺果然来学校了,他的这一次出面还是因为领取奖学金的一名女同学的今年股票行情评点。 在1995年的年初,市场上的资金大多集中在国债期货上,而股市因为缺乏资金则延续了1994年末尾的消沉,每天成交仅几十万元,股指也像长睡不醒一样一直在较小的区间内波动。然而不久,国债期货市场爆发了震惊全国的“327事件”,1995年5月17日下午5时40分,中国证监会宣布在全国范围内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这次暂停期货交易试点将大量的资金赶回了股市之中。5月18日两市一开盘,人气喷发,巨量暴涨,大量资金勇猛莽撞的涌入股市。当日沪市以741.81点跳空158.92点开盘,这个开盘价已无声越过了600点和700点整数关,当日在700点上方巨量换手,最后收在763.51点,比上日收盘高出180点,涨幅达40%多。深市也不示弱,成指以1233点跳空190点开盘,尾市收于1287点,较前日上涨244点,涨幅达23%多。沪市全日成交额达83.60亿元,这个成交量是前一交易日的54.36倍,两市总成交额超过100亿。这种“千骑卷平冈,万股齐升天”式的暴涨,令素不关心期货的股民们惊得目瞪口呆。可惜好景不长,5月22日,国务院证券委员会宣布1995年的股票发行规模将在第二季度下达。面对新股发行的威胁,资金选择了退缩。5月23日,沪市向下跳空106点以791点低开,最终以全天最低点750点报收,跌幅达16.39%,在接下来的两天仍然继续暴跌,随后的日子,股市又开始了震荡滑落,再也不见起色。 对于近几十年的股市情况,司弦是很了解的,没有一个商人不玩票。权证交易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在实施配股前结束交易。深交所海发等6只股票的a一权证在规定的时间内被摘牌等待配股了,但允许6只a2权证交易到1995年年底,当时有些市场人士对a2权证的延期摘牌颇有微词,他们认为如果为了承销商一己之利而延期权证,有违市场规范。但在市场低迷时,权证和上海股市里一路走高的基金一样,是比较活跃的品种,特别是a2权证,因为国家股法人股及其转配股是不允许上市流通的,何时能上市给股民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当然也给a2权证留下了想象空间,有想象空间就有炒作空间。1995年12月,a2权证临近摘牌前,深市的庄家们悍然发动了一轮对a2权证的炒作。以12月11日~15日一周为例,凤凰a2权证证以0.58开盘,报收于1.32元,海发a2权从0.82元涨到2.23元,柳工a2权证开于0.65,收于1.35元,闽东a2权证从0.67到1.34元,轻工a2权证从0.64蹿到1.33元报收。除了中意a2权证以0.90元开盘,报收于1.36元,涨幅没有超过100%外,其余5种a2权证一周涨幅均在100~200%,可谓疯狂之至。a2权证在摘牌前的疯狂表现,令市场人士惊得气都喘不过来。 司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站在大腕肩头的机会,股票永远是结交名流的最快方式。 第15章 慢慢来 司弦利用前世对于股票市场的记忆,很快便吸引了陈诺奖学金设立者,陈诺的注意。 一番交谈,陈诺觉得这个女孩子不简单,见识和判断力远远不是一个乡镇女孩能够拥有的。他派人去查了司弦的底细,知道她有在一个镇子上的修理店做帮工,其他的便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或者说是穷苦人家的经历。陈诺心底里有点思忖,校方也推荐司弦作为陈诺奖学金的获得者,他便顺手推舟,做了人情,将奖学金给了司弦。奖学金之外,陈诺还给司弦一笔不少的金额,钱不是白给的,以后陈诺还会问她关于股市方面的行情。 她有些犹豫,倒不是把握不住股市的大势,而是如果她就此引发了蝴蝶效应怎么办?她不愿意再失去资钧甯一次。可是这样畏手畏脚,生怕触发什么情节,也干不了大事。资钧甯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如果司弦身后没有足够的经济给她们支撑,资钧甯的父母是不会放心把资钧甯交给她的。即便是重生了一次,穷困的经历还是给司弦带来了对名利的看重,仿佛名利是她的底气,爱一个人的勇气。 今年是1995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甯喜欢的邓丽君和张爱玲,会在这一年相继过世。那她能不能去阻止她们的死亡?她清楚的记得,知道她们二人相继离世的资钧甯,是如何的消沉。可是她能阻止吗?现在的邓丽君和张爱玲,对于她的距离来说有如云泥,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 “司弦同学,我听……人说,你之前在我家门口……”资钧甯咬了咬下唇,“我们之前……没有什么误会吧?” 司弦连忙摇头,“我和你没有误会,我……” 我只是忍不住难过,我曾那么真实地失去过你,你那么真实地离开过我的生命。“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 “啊……”资钧甯迟疑了会,这个同桌对她挺好的,就是……太好了。她会给自己带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资钧甯也挺好奇为什么司弦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会给她温好水,甚至知道她的生理期,这一种诡异的亲近,让资钧甯实在太别扭了,好像对方对她了如指掌一样。“可以啊。” 可是再怎么不舒服,她是资钧甯,一个老好人,一个不懂拒绝的老好人,对什么事情都是绵绵软软的。看着资钧甯的侧脸,走在回去的路上,她忍住了无数次告白的冲动。她能够感受到小甯对她的不适应,她努力想板正自己的感觉。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女孩子,对另外一个正常女孩子表达友情之类的情谊,这样她们刚开始的相处才会自然些。司弦目送资钧甯回家,她现在发现了一个很主要的问题,她该如何追求自她的小甯?上一辈子,是她察觉了小甯对自己的感情,她自认自己是一个情商高的人,可是对小甯的感情态度却很迟钝。而且刚开始她和小甯发生关系,只是她想要性|爱的温存,那时候她正在经历一段失败的感情,甚至是为对方做了人流。在小甯面前,她就像一个毛头小子,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不得要领的痕迹,虽然前几次有些横冲直撞,但到后面她好像体会了其中的滋味,她喜欢上了小甯的身体给她带来的美好体验。只是她一直都不懂,如果你不是喜欢对方,怎么会那么爱怜对方的身体。她就像一个看似理智的人。所以一开始,是小甯喜欢她的,即便是她主动,也是因为小甯喜欢她没有排斥她容纳她。而现在,她们重新开始,她该如何追求小甯?像上辈子一样,可是她明显地看到了自己的开局不利,她给小甯留了一个很坏的印象,一个斗殴的坏学生。 “小甯啊,你怎么不叫你同学进来吃饭?”资母说,“太不懂事了。” “嗯,下次叫。”资钧甯看上去有点神游。 “你同学挺不容易的,我听邻居说了。”资母说,“是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唉,爸爸早早过世,母亲也改嫁了,一个人住在小房子里。” “啊?”资钧甯愣了愣,她一直都不知道,司弦没有和她讲过。她看到的司弦在她面前,那么爱笑,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她有这样的遭遇。资钧甯涨红了脸,似乎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愧疚,司弦和她要好,对她好,这些本来是该她来的,她应该来团结司弦,和她要好的。心生愧疚,便是坐立难安。 “也不知道这孩子下一顿有着落了没。” “妈,我吃饱了。”资钧甯说,“我拿点吃的东西去给她。” 资钧甯并没有来过司弦的家,是小毛领着她找来的。司弦正凑在灯光下面看书,司弦的家是土坯房,没有多大,也没有什么摆件。司弦疑虑地看着她,她的脸色通红,咬了咬嘴唇提着小木篮,“司弦,你吃过晚饭了吗?” 司弦愣了愣,她是吃了点的。看资钧甯手里提着的篮子,马上摇了摇头,“喝了点水。” “喝水怎么行。”资钧甯瞧了瞧四周,看见一张饭桌,饭桌是最近才制的,有木屑的味道。昏暗的灯光,司弦看着资钧甯晃动的背影,资钧甯把菜摆了出来,还有饭碗。回头一看,司弦还坐在座位上看着她,她面上一红,“你过来吃饭。” “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 “你陪我吃点吗?” 资钧甯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司弦夹了一大筷子,本来她是吃饱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资钧甯坐在她身边,她特别有食欲。“这是你做的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吃了十几年呢,小傻瓜。“我猜的。” 资钧甯想了想,“你总是能猜到很多东西。” “你渴了吗?我烧点水给你喝。” “没事,我喝点冷水就好了。” “不行的。” “为什么?”一问完资钧甯便马上脸红了,她好像快要来那个了。“嗯……司弦,你对我真的很好。”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嗯,你是转校生,不适应班上的气氛。我是班长,有义务带领新同学融入班集体。” 资钧甯也傻傻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是好班长。” 第16章 制作电视机 1995年,那时候有台电视机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村里只有村长家有一台。资钧甯一向爱看电视,每次放学做完作业,自己顶着那个小马扎,便挤到村口去了,一蹦一跳的,可欢腾了,每次都能经过司弦家,司弦就在窗口这么蹲着,一看到这开心的傻孩子,便马上叫住她。司弦依在门框上,剥一颗糖给资钧甯吃。“今天又要去看《外来妹》?” 资钧甯乖巧地含囘着糖果,咂吧咂吧嘴,然后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了,是另外一个……嗯……北京人在……” “纽约。” “啊对,司弦你好厉害。”资钧甯开心地扬着脸蛋,现在的资钧甯太可爱了,让司弦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本来资钧甯便瘦,上了大学以后,特别是参加工作以后便更瘦了。而现在是资钧甯身材最匀称的时候,这时候无忧无虑,她也没有意识到会喜欢上自己。这样很好,她能够好好地对待她的小甯,让她吃好每一顿,睡好每一天,不再让她揪心难过。“小甯,你好像胖了。” 司弦有心逗资钧甯,资钧甯似乎不在乎自己的体重,“我妈说我胖点好看。” “哈哈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资钧甯抿着唇,低着头害羞地笑了笑,摇着手里的小马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好啊。”司弦又剥了一颗糖,塞进资钧甯的嘴里,“我进去拿板凳。” 一到村长家门口,才发现来晚了,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人了。不光地上,树上也坐着小毛他们在嬉闹。司弦拍了拍自己肩头,“你坐我肩上。” “才不要,把你压坏了怎么样。” “没事的。”司弦说,“你别看我瘦,我力气可大了。” 资钧甯迟疑了,司弦蹲着,扯着她的裤脚,资钧甯才试探地坐了上去。司弦力气果然很大,慢慢地便站起了身,资钧甯的手搂着司弦的脑袋,有些晃晃悠悠。资钧甯还是担心司弦,心思也没在电视上,隔了一会儿低头和司弦说,“司弦,我不看了。” “嗯?”司弦把资钧甯放了下来,即便再怎么有力气,也是女孩子。资钧甯用袖子把司弦抹着汗珠,“我觉得不好看,我们回家吧。” 她知道小甯是怕累着她,于是司弦心里便有了个打算,她要弄台电视机给小甯。 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齐哥,齐哥说镇子太小了,没有买电视机的地方,要去大一点的地方才能买到。司弦心里有了个主意,她知道电视机vcddvd的原理,小甯以前最爱琢磨这些工业的东西,她也大概知道点,现在只要材料都有,有了齐哥的电器手工,那便可以制作出来。这么一想,她便和学校请了假,和齐哥一起钻进附近的一个小型工厂,开始着手做vcd以及dvd,按照时间,vcd比dvd出来要久,dvd好像是96年才出来。这或许是个商机。 工人们也在旁边看他们,他们说要做台电视机出来,真是好奇。失败了十几次,司弦和齐哥相对坐着,饭也吃不下,就差一点点了。资钧甯很好奇司弦请了这么久的假,便找了过来,“司弦,你在做什么?” 司弦已经好几天没洗澡,整个人黑油油的,她垮着脸,“小甯,我本来想做台电视机给你。” 资钧甯马上便愣了愣,她看了看面前的司弦,翻了翻身上的口兜,翻出一条干净的蓝格子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司弦擦拭着脸颊上的黑污。“你现在和小毛家的小猫一样,他家小猫最爱从烟囱里翻出来了。” “啊……”资钧甯和她一般高,这个距离,她可以看到资钧甯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阳光这么好,我突然有点想吻你的脸颊。 “司弦,你来看看这里……” 齐哥的声音,司弦马上回过神,和资钧甯一同跑过去,资钧甯也看得很仔细。“这个……” 司弦马上看着资钧甯,小甯一定懂这个,以前她老爱研究这些。不过这只是在大学的时候,小甯现在也能懂吗? “pal——d/k制……” “诶?小姑娘,你也懂这个?” 资钧甯马上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懂,我爸书上有,是英文书。” “好姑娘,你居然能看得懂洋文。” 资钧甯神色有些害羞,司弦莫名地有些骄傲和自豪,“那可不是。” 拿来资钧甯家的书,三人又研究了一整天,终于做出了一台比较粗糙还有点闪频的电视机。vcd已经做好了,齐哥小心翼翼的将碟子放了进去。 隔了好一会儿,电视机还是读碟的状态,就在三人以为又失败的时候,电视机突然响起了《外来妹》的主题曲,甜妹子杨钰莹唱的《我不想说》,“我不想说我很亲切,我不想说我很纯洁,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看看可爱的天摸囘摸真实的脸……” 成功了!?司弦紧紧搂着资钧甯,齐哥也兴奋地挤了过来,被司弦用胳膊肘顶着,“开心归开心,齐哥你别占我家小甯的便宜。” “哪能啊!”齐哥兴奋地跳了起来,“司弦!小甯!你们简直是我的小福星啊!” 后来dvd的原理也被齐五研究了出来,他和司弦说的时候,司弦正在和小甯一起看《北京人在纽约》,有了vcd,就能放映光碟了。“好啦,我知道了,对了,齐哥,你记得去注册产权和商标。” 市面上的vcd,93年就发行了,而dvd,96年才发行,而今年是1995年。“好啦好啦,这个我知道,有不少大工厂大品牌都在研究这个。” “感觉外国好不一样。”资钧甯撑着下巴,看着电视机,司弦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想去纽约吗?” “纽约啊……好远。”资钧甯想了想,“我有好多亲戚都去那里读书工作了。” 是了,现在是有一股留学|潮,自从美|国1981年在中|国举办托|福考试,参考的人数直线上升,托福和“gre”的成绩越考越高,北|京新|东方|学校的补习班则越办越火。到后来,新|东方甚至上市跻身国际。“我无牵无挂,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你是我最大的牵挂。 第17章 分歧 95年,港台娱乐仍旧领先大陆一大截,大家都喜欢购买明星的贴纸。像大块头李为,他喜欢袁洁莹和叶蕴仪,袁洁莹是凭着开心鬼系列红火的,青春靓丽的形象,一直很受中学生追捧。袁洁莹,司弦也有印象,据说她和一个姓阮的名媛谈了七年的恋爱。叶蕴仪,司弦倒是没什么印象了,早早结婚,早早过气了,后来丈夫又是出轨又是拒给孩子的抚养费。方少夫喜欢的是周慧敏,她做了倪匡的儿媳妇。这些明面上的人,司弦大多也是见过面,只是不怎么熟络而已。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谈论的无非是投资还是投资。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当你在说一个当红的明星,而你却能预测到她后来的落魄时,对方所有的事情闪回在你的脑袋里,有一种你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如果没有她的重生,所有人便是按部就班地大起大落,而现在她重生了,目前也只有她一个人重生了,她是这个世界的异数,她做什么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当然如果是上辈子的她,肯定想施展一番抱负,而现在,过尽千帆皆不是,她现在只想守着资钧甯。陪着她一起度过今天和未知的明天,上一世,她欠了她的小甯一生。 比起李为和方少夫钟爱的影视明星,资钧甯更喜欢歌手,比如邓丽君和现在的杨钰莹。放学过后,两人一同回家,资钧甯慢慢地走着。 “齐哥去广州谈dvd的合同了。” “好厉害!” “他叫我们去广州玩,那里可热闹了,离香港很近呢。”司弦说,“嗯等我们上大学,香港也要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见大明星。” “大明星哪有说见就能见到的。”资钧甯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笑着。 “我会带你见到的。” 资钧甯仍然笑着,也没回答司弦,司弦一直偷偷瞄着身边的资钧甯。她想她改不掉的一个毛病,就是一看到资钧甯,便胡乱地承诺。她图一时痛快,却想不来兑现,小甯一定很烦她这样。 过了一会儿,资钧甯轻轻哼起了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司弦的耳朵一动,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首歌了,资钧甯离开人世后,司弦反复的听她喜爱的歌,看她喜爱的书,想留住她给她的回忆和念想。情歌再怎么动听,也不如情人的轻声低语。 “小甯。”司弦喊了一声。 “嗯?”资钧甯看着她,有些脸红,“我是不是打扰你想事情了?” “没有。”司弦喜欢听资钧甯哼歌,她还能回忆起资钧甯在厨房哼歌做饭的样子。“你唱歌真好听,可以给我唱一首吗?” “司弦,你别取笑我。”资钧甯的脸颊更红了。 “真的。”司弦说,她低头,鼻头一酸。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这首歌了。 资钧甯抿了抿嘴,她有时候会很奇怪司弦的神情,怎么会有这么难过的神情?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司弦有关注邓丽君的事情,她也托齐哥帮她搜寻邓丽君的最近状况。去年12月30日,邓丽君重感冒伴随支气管炎导致呼吸困难在泰国清迈兰姆医院住院治疗。1995年春节期间,邓丽君回台湾与家人团聚,配合使用支气管扩张喷剂,治疗感冒伴随支气管炎引起的呼吸困难。如果没有记错,邓丽君是5月8日过世的,司弦记得很清楚,资钧甯眼睛红了一周。邓丽君因为长期感冒未愈伴随支气管炎引起支气管哮喘发作,由于交通堵塞延误救治时间和使用支气管扩张喷剂过量,致使脑部重度缺氧和心脏停顿,在泰国清迈兰姆医院抢救,因为错失有效救治时机以致抢救无效逝世。她这个时期需要去泰国,司弦已经判断好邓丽君在哪里了。 司弦大概记录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如刘姨和二叔家的大姑娘,刘姨对她有赠饭之恩,大姑娘和她有手足之情,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开人世。 蝴蝶效应,不知道是不是司弦的做法,未来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陈诺奖学金的设立者,陈诺,据说要应邀成为学校的副校长,而这个副校长本来是该由一个资历比较老的年级主任担任的。年级主任到了退休的年龄,这个副校长的职位,学校也像是给一份荣誉的归属感,而且还可以晚退休几年。 一把年纪的年级主任在一次广播例会上哽咽了,“本来还想多陪同学几年的……要退休了……” 这个样子很快就激起了学生们的同情心,又有人放出风声,说是校长收了陈诺的钱,才去教育局给陈诺申请的。十几岁的学生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很快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学生向校长抗议,校长起初是无视了这些学生,在周会上宣布了陈诺任职的消息,学生们自然是气不过,激进一点的甚至用罢|课来威胁校领导。在学生们一边倒的鼓舞下,不光李为也去参与了,连资钧甯也有些摇摆。 不想上课的学生更是无法无天,随着那些罢|课的学生围堵在校门口,到后面像是滚雪球般,校长的恶评越来越多,资钧甯也跟着大队伍走了。他们准备去教育局,司弦从办公室回来,班上的人几乎都走光了。糟了,近些年来一直都很抵触学|潮,上头狠下心,是不管“责不罚众”的,司弦赶紧跑了出去拦同学。 同学们没走多远,司弦拉住了本班的队伍,嘈杂声中根本没有人听司弦的话。现在他们就像被洗脑了一般,喊公开自由。无奈之下,司弦只好拉住了资钧甯,“你不能去,和我走。” 资钧甯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回去。 “你现在还不懂,小甯,跟我回去,我不会害你。”司弦焦急地说。 “本来就应该孙老师当副校长的。”资钧甯还没有开口,她身边的人便跳了出来,“他为学校做了这么多的贡献,培养了这么多的优秀的学长学姐。” “司弦你是陈诺奖学金的获得者,自然是向着他说话。”旁边的同学也跟着附和。 “你们到底图个什么?公开?自由?某些人就图你们头脑发热,拿你们当枪使。大家读书都不容易,一大家子人才供出一个,拿自己的前程趁了别人的心意,你们对得起谁?”司弦冷笑地说道。 “马屁精。”也不知道谁在人堆里闷声说了司弦一句。 活了几十年的司弦自然是看不得这一个个十几岁的小年轻,她将资钧甯硬拉出了人潮。 资钧甯看着司弦,无声地拨开了她的手。 第18章 碰撞 司弦愣了愣,她看着资钧甯手上的动作,电光火石间,司弦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要面对的是爱人的初生牛犊时期。小甯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但现在也只是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没有社会阅历,没有经过残酷竞争的打磨,心态自然是天真的。 对于这件事情,资钧甯作为新转来的学生,参与感并没有很强烈,但同学们号召起来,她也觉得应该为孙老师做点什么,司弦的态度,一直让资钧甯有说不出的感觉,司弦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甚至站在十分冷静的态度打消同学们的积极性,有一丝的……冷漠?她不该认为司弦冷漠,冷漠在资钧甯看来,是一个很伤人的词语。可是,司弦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比如现在,让自己听话,听她的话。 资钧甯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没主见了?司弦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明明对自己这么好,可为什么对待其他人那么的冷静自持?这让资钧甯对她们之间的亲近产生了怀疑,资钧甯对司弦的第一印象不好,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危险的女同学,能将一个男生打成那样。 “司弦,你回去吧。” “不,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司弦说,“校长已经发火了,他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 “可是……孙老师……” “他们这样做,才会让孙老师的处境变得很难看。”司弦说,“校方做出让步,那就是破例,以后就会变成学生随意左右校方决定的先例。” “难道安安分分待在黑暗里,做一个永远不去打开窗户的人吗?” “如果获取自由是以身犯险,那自由是属于谁的?” “没有任何自由,是通过妥协和让步获得的。”资钧甯说,“司弦,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 “你在说我冷漠吗?”司弦说。 “如果是我身陷……” “我会。”司弦说,“我会保护你。” “我不信。”资钧甯看着司弦,“孙老师也是教过你的,他一向都很喜欢你。” 孙老师和你怎么能一样,你是我的爱人啊。“你要是不肯随我回去,那我便随你去教育局。” “不行,你是班长,肯定会被当作出头鸟。” “你既然关心我,就不能让我关心你吗?”司弦指了指还没走远的那些学生,“他们现在就像被洗脑了一样,万一你在里面有个什么意外,我会想杀了我自己。” 小甯,即便我们重新开始了,我仍然惶恐,惶恐这是一场梦,惶恐失去你两次。 资钧甯愣了愣,她被司弦的话吓到了,她没有想到司弦对她是这么的依赖。她看了司弦一眼,又看了好一阵渐行渐远的学生,百般不情愿地依了司弦的话。在回学校的路上,资钧甯一声不吭,她想她会后悔这次没有去教育局。路上,李为也被方少夫拖了回来。 到了校门口,校长和一些班主任正在神色匆匆地离开,似乎去阻拦学生们的游|行示|威,陈诺也刚好回校一趟。他看到了司弦,便喊住了她,司弦看了看身边的资钧甯,才上前与陈诺交谈。资钧甯远远地看着司弦,看着她和成年人谈笑风生。 她和司弦或许是两路人,司弦虽然对她好,但她们的观点千差万别,毕业以后一定会渐行渐远的。多少关系良好只是一个阶段的假象,就像两条交错的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远,甚至再也见不到曾经相交的点。果然,她对司弦第一印象就印证了她们的关系。 不远处的李为和方少夫还在拉扯,李为坚持要跟着队伍走,“孙老师不能就这么退休了……” “你懂什么,别胡闹。” “你怎么跟司弦一个样……” “司弦想得明白,哪像你头脑简单。” 司弦很快走了过来,她拉了拉李为,“孙老师不会这样退休的,我答应你。” “真的?”李为迟疑地看了司弦一眼,司弦的本事是他捉摸不透的,比寒假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像换了一个人。但他相信司弦既然说到了,就一定能做到。司弦看了资钧甯一眼,资钧甯没有说话。 这件事没有闹到教育局,中途被校长阻拦了下来,带头闹事的几个劝退,其他人一律通报批评,这还是酌情网开一面。司弦的一方面考虑也是为资钧甯争取北京的保送名额,身上就不能有这样的黑点。同时,校长还宣布了孙老师出任荣誉校长的事情。孙老师的这个决议,是司弦找了陈诺,答应陈诺帮他处理股市上的麻烦。 这些天,资钧甯也没有和她说话,司弦知道小姑娘是在为上次游|行的事情和自己闹别扭。她也极力讨好资钧甯,资钧甯的反应比较冷淡。在一起这么多年,司弦也能估摸出小姑娘的心思七八分,小姑娘心里有个不舒服的底线,当有人触及她的底线时,她也不会表现出反感,就像现在这样。小姑娘大概是对她不自在了。 想当初好不容易挽回小姑娘对自己坏的印象,没想到到头来,这样的翻身还是粘锅了。 第19章 联络马云 齐五的合同谈得很顺利,有很多小企业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合同是由司弦全程修订的,从法律权益到具体工厂及线下销售,非常详细以及专业。为了修订这份合同,司弦翻阅了1995年来的法律文献和营销案例,中国的经济发展迅速,势头非常猛,在实业方面捞到钱的在后面也会转型做房地产,房地产风生水起的就会转头做内地的娱乐事业。 1995年,这个时候马云正在创办中国第一家互联网商业信息发布网站“中国黄页”,1999年才创办阿里巴巴。而这个时候的马云,正在寻求创业的突破口。马云是个非常有头脑的商人,能够争取和他合作,也算是对虚拟交易发起的进军。虚拟互动平台,还有2004年上线的k,创办人到现在还没上高中,司弦也想过谋求这个平台的发展,可是k自2009年以来便一直被中国屏蔽,虽然k从未间断与中国科技企业界的联系,期望通过投资中国科技企业等方式获得中国政府的开闸。所以结合中国的国情,司弦看好的便是马云手里的阿里巴巴。 在三叔回来之前,司弦联系上了马云。马云对她的一翻见解颇为兴奋,所有获得成功的商人都是亢奋的,亢奋才能保持对成功的激情与渴望。司弦当然不是让马云现在就成立虚拟交易平台,时机不对,任何巨大的成功都是需要时机的。而且现在马云的团队,还没有碰壁,没有获得一个作为商业集团的敏锐和洞察力,以及对市场的操控能力。中国能上还在今年的八月份,淘宝的上线,主要是1999年10月和2000年1月,阿里巴巴两次共从软银等国际投资机构融资2500万美元。这个时机点,司弦想进入阿里巴巴董事会,就必须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而这一些,司弦都和方少夫谈过,李为打算辍学,方少夫也决定陪着他,同齐五一起去广州发展。方少夫是一个能够脚踏实地,审时度势的人,但不够远见,需要培养远见。李为正好相反,充满激情和斗志,能够预见到未来的边边角角,可是由于自身的储备不足,很容易让人觉得是一个浮夸眼高手低的人。他们两人正好互补,可以成为齐五的左膀右臂。关于他们决定休学的事情,除了司弦以外,其他人包括齐五也是反对的。中国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读书本位,没有哪个家长能够接受孩子休学的决定。司弦想到的另外一点是,他们相恋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尽快的成为社会人,才不会让非议烧到他们自己心里去。 “司弦,你也觉得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资钧甯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多读书,父母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她显然对于这种学业未成谋求创业的方式不理解,可是她对于司弦这种默认的方式就更不理解了。两人的想法千差万别,资钧甯也觉得不能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了。她只好沉默地走着,司弦比她成熟太多了,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齐五这趟回来,找了司弦和资钧甯说dvd的事情,因为dvd是他们三人共同制作的,特别是资钧甯,给了他们灵感式的启发。齐五申请了专利,刚开始去广州的时候,便有企业来找他,说想买断他手里的dvd产权,开价非常有诱惑力。齐五左右摇摆之下,还是决定和司弦谈谈,司弦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他看了dvd的未来市场价值,齐五咬牙,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找了专业的机械师,改良dvd的工艺制作成本以及外观。在工商局注册了公司,现在产品还是通过中,投放到市场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 “现在市场反响不错,给,你们应得的。”齐五拿出了两叠厚实的信封。 资钧甯马上推却了,“这个钱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 司弦也一并将信封推给了齐五,“齐哥,你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和小甯不能收你这个钱。” “你们就收下吧,要不是你们……” “这样吧,齐哥,就当小甯和我的投资。”司弦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放在信封的上面。“这个是我的奖学金。”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拿回去拿回去!” “齐哥,我这是给公司。” “我也真是……说不过你。” “现在我和……”司弦笑了笑,看了一眼身边的资钧甯,“小甯是董事会成员了。” “你们是,你们都是大股东。” “既然是股东,我便有个请求了。” “什么事?” 司弦正色道,“齐哥,你现在不缺人手,缺的是信得过的人。李为和方少夫他们俩有心,有你上他们家,也能说得动家长。” “司弦啊,我并不觉得……你看他们俩也缺乏社会经验。” “社会经验也是跟头栽出来的,怕的是心二用的人。”司弦说。 “你说的确实是,我认识的这几个,要么没这个心老躲懒,要么心思活泛老挑事,偏生用人之际,骂不得动不得。”齐五沉吟了片刻,开口了,“司弦,你想法通透,齐哥信你。” 齐五用了司弦的建议,把李为和方少夫带到了广州,当初第一批dvd的粗制制作,也是李为和方少夫在一旁帮忙,他们俩懂这个技术,在工厂里走得动。刚开始两人年纪轻,压不住底下的工头,后来两人商量合计下,定了规章制度,拉了一个小组织,月底盘查,开了好几个年纪大的工头,这才把工厂给压制住了。齐五也没想到这两人的合作,可以默契到这种程度,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看来还真是被司弦教出来的人精。方少夫和齐五聊天的时候,也说了很多司弦经济上的想法,齐五当然是十分的佩服,也感到奇怪。你说司弦这么好的头脑,不出来闯一番天地,还窝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念高中作甚? 齐五有意无意地说着自己关于市场的规划,司弦显得很兴奋,她也说了不少方案。 于是,齐五便开玩笑地说了,“要不你也出来做生意?我投资你?” 司弦看了看身边的资钧甯,资钧甯趴在课桌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手里拿着笔,呼吸很均匀,肩头轻轻起伏着。天气很好,阳光晒得她脸颊粉红,清秀的五官也渐渐长开。 “我还没这个想法。” 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司弦说到赚钱的事情很兴奋,齐五叹了口气,最后挂掉电话的时候,说了句,“吃肉的狼,是吃不了素的。” 第20章 见家长 资钧甯的父亲办完公差回来,便让资钧甯领司弦过来吃晚饭,说是这些天拜托司弦同学的照顾了。这算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吗?司弦莫名有些紧张,一种压力山大的感觉让她辗转反侧,自从下午小甯和她提过明天晚饭的事情。资父资母一向都很喜欢她,也总是劝她叫她帮小甯找对象,说司弦相中的对象他们放心,她一贯说着场面话,然后又把小甯父母逼婚的压力扔给小甯,让小甯独自面对了十多年。她自认大方地和小甯说,要不你也找个吧。小甯见相亲对象的时候,其实司弦是坐立难安的,她从来都不肯让资钧甯知道她是有多在乎她,装着装着,到后来她自己都迷糊了。如果不是迷糊了,怎么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她,离开人世。不是谁,都有这一个重来的机会,司弦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懈怠。尽管有时候她会被齐哥带动她自己内心对名利的渴望,她克制着,压抑着。名利,太容易让人迷失了。 “司弦,你没有睡好吗?”资钧甯停下手中的笔,她看着身边的司弦,司弦又微微打了个哈欠。 司弦甩了甩头,“大概是……作业做太晚了。” 要见家长,她紧张得快要神经过敏了。上一世,她让资父资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闭眼就想起资父资母年迈佝偻的身影,他们面目无神,但每一寸呼吸,每一下胸口起伏,无时无刻不在呻吟悲痛着。就像唐心说的,她害了小甯一辈子,害了小甯的父母。 “别做太晚了。”资钧甯关心地说,“学习是学不完的,松弛有度才好。” “嗯嗯我知道了,不会做这么晚了。” 下课后资钧甯也给她泡了杯茉莉花茶,清香扑鼻,花枝花叶在水中沉浮,柔软的伸展。看着资钧甯的眼睛,司弦轻啜了一口,好烫,司弦吐了吐舌头。资钧甯低头吹了吹不锈钢杯,“你慢些。” 不锈钢杯上有贴纸,是邓丽君的贴纸,资钧甯上次回家买的。还给司弦也买了一套,司弦留在自己的宝贝小匣子里。小匣子里装的都是资钧甯的东西,她用过的笔芯,坏掉的钢笔,写写画画的草稿纸。司弦觉得自己就像窥伺少女的变态一样,可是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收集和她的小甯有关的一切。 司弦伸了伸舌头,“烫……” “你真是,和小孩一样。”资钧甯笑了笑,拿过不锈钢杯,仔仔细细地吹着,“以后可别再这么晚睡了。” “嗯嗯。”司弦眨着眼睛,细细地看着资钧甯的脸颊,这时候的资钧甯还有些婴儿肥,脸颊上也有点肉。“小甯,你真好看。” 资钧甯有些害羞地抬眼,“你前几天还说我胖。” “挺好的,胖得好看。” “哼。”资钧甯将不锈钢杯塞给了司弦,“你又说我胖。” “不胖不胖。”很久都没看到孩子气的资钧甯了,司弦忍不住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刚捏了一下,资钧甯便张嘴,吓唬似的要咬司弦的手。司弦也不躲,真让资钧甯给咬了,资钧甯咬到了她的中指指头。司弦一愣,她看着眼前的资钧甯,资钧甯也看着她,这样的接触,对于司弦来说着实暧昧。上一世,她的中指曾无数次地进入小甯最温暖的地方,小甯在她身下婉转呻|吟,那是个很温暖的地方,紧紧地含纳着她的手指,让她舍不得离去,一次又一次的流连忘返。司弦咽了咽口水,她的眼神不自主地滑到了资钧甯白皙的脖颈。青春期总是会有一些冲动,特别是最爱的人还在自己的身边,她真的好想……要小甯。 资钧甯连忙松口,她没想到司弦不躲,“疼不疼?” 司弦摇了摇头,神情看上去有些傻呼呼的,资钧甯这下子又有点急,她在司弦的指头上吹了吹,“把你咬疼了?” 司弦连忙缩手,我的宝贝,你再这样我可要忍不住了。“没事呢。” “对不起……” “真没事。”司弦心虚地吹了吹水杯。 下午放学完,司弦便跟着资钧甯去了她家。司弦心里七上八下的,资钧甯见司弦这么紧张也感到奇怪,司弦连和那些大人物说话都不怯场,有时候还在升旗台上面对全校师生讲话,怎么这会看上去这么……不安? 资钧甯像是安抚,认真起来有些傻呼呼,“我爸妈可好了,一点都不凶。” “嗯嗯。” “司弦,你紧张吗?” “有一点紧张。” “那你牵着我,我拉着你,你就不紧张了。” 她家小姑娘,真是……司弦拉着资钧甯的手,吐了一口气,“嗯,我感觉我不紧张了。” 还没到资钧甯家,资母便迎了过来,“是司弦吗?” 司弦愣了愣,眼前的资母还很年轻,一点都不显老。她赶紧上前握住资母的手,“阿姨您好,我是司弦!” 说完还一个鞠躬,资父也穿着围裙过来了,他看到司弦的鞠躬也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司弦也抓住他的手,又是一个鞠躬,“叔叔你好,我是司弦!” 这个孩子真是好有……礼貌? 第21章 一起睡 吃饭的时候,资父也简单的和司弦聊了几句,司弦晚辈的姿态摆得很端正,让资父又忍不住多聊了两句,聊着聊着,不免聊到了现在的时局。司弦说出的一两句想法,让资父觉得很新鲜,仔细一想聊起来更有些意犹未尽了。吃过饭以后,司弦主动要求帮小甯洗碗,拗不过小辈们的贴心,资母也只好帮衬资父摆棋盘桌。 资钧甯做事的样子很仔细,温吞,从不急躁。司弦做事风风火火的,做起生意来更是速战速决。司弦很少干家务活,大多时候是资钧甯在干,做饭,洗衣服,布置花花草草,家里随便哪个物件都是资钧甯仔仔细细的研究,有时候一个小摆件,她都跑了好几个地方。资钧甯早就以她细致的生活方式渗入了司弦的生活,司弦一个人待在别墅里,看到什么什么便是小甯买的,小甯做的,衣服也是小甯熨好的。保姆再怎么细致,也比不上一个人对你知冷知热的妥帖。 看着资钧甯洗碗的样子,让司弦想起了那年她们同居的时候,那几年生意焦头烂额,她性格也变得很坏,容易暴躁,周围人稍一不顺她的心,她心里的火便燃了起来。那天刚砸了几件家里的大花瓶,她挂了电话便往楼上走,下楼的时候便见资钧甯在收拾,她蹲在满地的碎片里,小心翼翼收拾着,生怕弄出什么清脆的声音惊扰到她。司弦怕资钧甯扎到手,那时候她还在烦躁中,出口的语气也不好,“别弄了,保姆呢?” “保姆手上没轻重,我怕又惹你心烦,便自己弄了。”资钧甯穿着白色的睡裙,温和地说着,“再等一会儿,就……” “你觉得我脾气差?” “没……” 司弦走下楼,拉起地上的资钧甯,“不要弄了,听到没?” “嘶……”一块碎片扎进了资钧甯的手掌心。 司弦看着资钧甯渗血的伤口,又看着资钧甯隐隐作痛的神情,火气腾的一下子灭了,她赶紧抱起资钧甯,离开这一堆的碎片。资钧甯安静地依在司弦的怀里,司弦找来了医药箱,给资钧甯清理伤口,资钧甯也靠在她的怀里,手掌被药水浸到,指头不停地颤抖,这么怕疼的家伙也不喊疼,把司弦心疼到反思,“我脾气是不是太差了?” “我知道你心烦。” “每次这个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司弦搂着资钧甯,“我以后要对你好一些,不能把你也吓跑了。” 司弦总是在内疚的时候说些要补偿资钧甯的话,司弦觉得她对资钧甯好,给她房子,给她车子,给她许许多多的经济上的补偿,却每每回避着两个人的感情。 资钧甯早已习惯了司弦歉意的态度,她低了低眼睑,“我不懂你生意,没有帮到你什么。” “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司弦看着身边的资钧甯,你还在我身边真好。资钧甯已经洗完了,她洗了洗手,看着司弦眨了眨眼睛,“看吧,我爸妈一点都不凶。” “嗯嗯,你爸妈真好。” “小甯,小弦,洗好了没?” 资钧甯张了张脑袋,“好了。” 资钧甯和司弦走出了厨房,资父已经把棋盘桌摆上了,他把自己珍藏的棋盘拿了出来,象棋。他招呼司弦过来,“小弦,过来陪伯伯下几盘。” 司弦看了看资钧甯,资钧甯拉住司弦的手,看着自家的父亲,“爸,你成天琢磨这个,司弦哪下得过你。” “这有什么,我让小弦一车一炮。”资父说着,抽掉了一车一炮。 “没事。”司弦也晃了晃资钧甯的手,“我陪你爸玩几盘。” “那好吧。”资钧甯又看着自家的父亲,“爸,你不能欺负我同学啊。” “看你说的,来来,小弦,我们玩几盘。” 资钧甯很会下象棋,大学还是象棋协会的副会长,带着学校杀进过全国大赛。司弦本来不怎么会,只不过当初做资钧甯的陪练,陪着陪着,也能拿出手,后来陪一客户,那个日本客户非常喜欢象棋,司弦只好也钻研了一把,学了几招制敌的。 “司弦……”资钧甯坐在一旁观战,见司弦拆掉自己的攻防,连忙开口。 “小甯啊,观棋不语真君子。” “好吧。” 这一招是知名的象棋大师算出来的,十步之类能够将军,果然资父的棋子落了下来,司弦很快又抽掉了对方的象,将军。对方上士,司弦飞车,将军。最后在司弦的过河卒压制下,资父输掉了棋局,险胜。资钧甯也在一旁张了张口,她想了想,“司弦!你好厉害!我到现在还没赢过我爸!” 后面几盘,资父也不抽棋子了,赢了司弦三盘,也输了两盘,一直下到夜色浓厚。 由棋观人,这个小姑娘前途无量啊。后来还是资母的催促下,资父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外面已经很黑了,路不好走,资母便留司弦住一晚,和资钧甯睡。 “我还是回去睡吧,我家不远。” 资钧甯瘪了瘪嘴,“司弦,你不愿意和我睡啊。” 我当然是愿意的,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是,我怕管不住自己啊,小甯。 在资母的坚持下,司弦还是拗不过,而且她心里也是十分愿意的。简单洗漱后,司弦便上了床,床很舒服,柔软,被子上都是资钧甯身上的味道。司弦坐在床头,她穿着资钧甯的睡衣,资钧甯也换了贴身的衣服。 司弦已经自动把靠里的位置让给她,资钧甯慢慢地窝了进去,司弦随着资钧甯也窝了进去,心上人就在眼前,她的心有些心猿意马的乱跳。 “司弦,你教我吧。” “啊……啊?” “象棋呀。”资钧甯也靠近了些,“你好厉害。” “嗯……嗯。”司弦已经是满脸通红,她庆幸已经关了灯,小甯看不到她现在的样子。 “你要睡了吗?” “嗯……” 资钧甯伸手帮司弦掖了掖外侧的被子,“你是不是不习惯和别人睡呀?” “嗯……我很少和别人一起睡。” “在北京的时候,我倒是经常和姐姐妹妹一起睡。”资钧甯说,“好了,不说了,你睡吧。” “嗯……”资钧甯已经转过身去,司弦轻轻的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资钧甯没有什么排斥的反应,司弦才大胆地搂着她的腰身,搂到了…… “天气有点冷,你贴着我睡,也不会感冒。”资钧甯似乎也有些困,她边说边拍着司弦的手。 等资钧甯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时,司弦仍然激动得没有睡着,她轻手轻脚地贴紧资钧甯的后背,感受着小甯均匀的呼吸声。 小甯,小甯,小甯。 第22章 三叔回来了 司弦也估摸三叔收到了自己的信,正如司弦所预料的一样,今年三叔会遭遇到官场生涯中的瓶颈,从地方到省委。司弦有心帮衬三叔,三叔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帮了他也是帮自己。毕竟结合中国的国情,在官场上不认识点人,什么都不好走。政策是政策,可大可小,在一定的范畴内是自由的,就看对方肯不肯放你这一马,不放合情合法,放了也不违背什么。 齐五给公司注册了商标,叫“亿达”,本来他取名“万达”,让司弦心中一惊。“万达”不是1988年就在大连创立了吗?而且1994年,“万达集团”还被国家建设部评为“首届中国房地产综合效益百强企业”。司弦这么一说,齐五才又改了个“亿达”,这名字跟口香糖名字一样,否决了太多次齐哥关于名字的想法,司弦也不好意思再否决他了,如果要算,齐哥还是董事长。“亿达”便“亿达”吧,“箭牌公司”也就1996年才在广东率先推出“益达”无糖口香糖。 官商官商,即便是后来成功的王健林,也是先当了官,后来成为成功的商人。这也是司弦为什么联系三叔的原因,齐五的事业现在是红红火火,等再过些时候,便有人来为难了。司弦做了这么多,也是安慰自己能够和资钧甯在一起安稳点长久点,不会有经济上的压力,或者什么其他的阻拦。 三叔回家乡,肯定是算衣锦还乡了,至少对于靠天吃饭的庄稼汉来说。三叔回乡的消息,村长也一早就知道了,他在村口摆了接风宴。三叔也没吃也没喝,一下车就直奔她家来了。除了挂念她这个侄女以外,肯定是为了她的信件。 “三叔。” 司三叔保养得不错,气色非常好,只是眉宇间有些抑郁的惆怅。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大侄女,眨眼间也出落成大姑娘了,他心里有些叹气,这些年他忙于应酬,实在太疏忽后辈了。“嗯,小弦,这是你三婶。” 三婶是红二代,司弦的第二段婚姻也是三婶撮合的,一个有军衔的红二代。第二段婚姻给司弦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让她终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三婶好。” “诶,这是大侄女吗?”三婶的打扮非常洋气,烫了个大波浪卷,红唇也极为抢眼,她拉了拉身边的小姑娘,“来,勺勺,叫姐姐。” 司勺勺是三叔三婶唯一的女儿,人非常傲慢,和周芬的傲慢不一样,周芬傲慢而市侩,而司勺勺是清高而傲慢,拒绝了家里从政的要求,从了商,老公是美国人,好莱坞出了名的导演。 司勺勺上下瞧了司弦一眼,礼貌而疏离地开口,“你好。” “你好。”比起上一世,司弦没有因为对比而自卑。上一世见到司勺勺,司弦是爱搭不理的,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是自卑而羞于接触。这一种自卑比见到小甯更强烈,小甯是从北京来的,见过世面的,但是小甯脾性温和,不像司勺勺,眼神中时时透露出的优越感。或许是司弦太过敏感,把司勺勺赤|裸|裸的眼神看成敌意。 司勺勺眼睛亮了亮,她勾了勾嘴角,“姐姐,我叫司勺勺。” “嗯,勺勺,你的名字很好听。” 转背过去,三婶又拉着司弦,给司弦塞了一个红包,“你三叔太忙了,过年都没来得及回来。” “谢谢婶婶。” 本来司三叔见到司弦的房子就皱起了眉头,进到屋里眉头拧得更紧了。“你二叔真是不像话,怎么能让你住这里?” “这里离学校近一点。” “不像话。” 三叔和二叔一向不和,当初属于三叔的那份屋田被二叔霸占了,逼得三叔只能远走他乡,即便到了现在,三叔的这口气也没消得下去。 “二叔家又有了小孩,屋里也住不下了。”司弦说,“我通常在学校,也就晚上回来睡一觉。” “真是越穷越生,躲着也要生个儿子。”三叔又说,“你现在是高二吧?学习怎么样?有理想的大学吗?” “我打算考北京的大学。”是的,司弦打算考北京的大学,小甯是想回北京的。上一世,小甯为了陪自己留在了南方,这一辈子怎么说,也该换她陪小甯了。 “嗯嗯你的想法很好。”三叔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妈,你带司勺勺出去见见村干部,我在这和司弦聊几句。” “嗯好的,你们聊。” 等三婶带着司勺勺出门后,三叔才从怀里掏出司弦寄给他的信,“你的看法,很有意思。” “三叔,你是赞同我的。”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报纸,我有剪的。”司弦把一个本子递了过去,她知道三叔会问她。三叔差一点就能从地方调到省委了,要有贵人相助,什么都是这样,要有贵人。而这个贵人,就是在福建的贵人。 “我去查了,也跟老何商量了。”三叔说,“他也觉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老何是三叔的左膀右臂,99年的时候踩了三叔上位,官衔比三叔还高。现在司弦还不能开天眼地和三叔说老何有问题,三叔也不可能信她。 “陈诺总经理和我说了你,没想到我老司家能出这么厉害的人才。”三叔说,“这样吧,你呢尽管完成学业,北京,三叔会尽量打通关系。” “不用的,三叔,我能考上北京的。”司弦说,“倒是三叔,你这段时间要非常小心,越高越要胜寒。” “嗯。”看司弦这么有把握,司三叔心里还是挺满意的,要为司弦争取保送生的名额的心也越来越大。 送走三叔以后,司弦也在想学校的保送名额。20世纪90年代初,保送生计划人数曾一度扩大,很多保送生都是干部或者教师子女,她们学校是重点中学,自然有干部子女,年级里更是有学校教师的子女或者亲戚。奥数能够争取到保送名额,省级优秀学生也可以。 奥数每年10月举行,分为一试和二试,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由中国数学会主办的“cmo暨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冬令营是次年元月,次年三月开始的国家集训队的训练与选拔。司弦记得很清楚,因为罗马尼亚选手西普里安马诺勒斯库,小甯非常喜欢的一名选手,他于1995年,1996年,1997年三年连续获得国际奥数满分,全世界唯一的一个三次满分,其中1996年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小甯和她都参加过奥数,小甯对这一种逻辑上的东西向来在行,比如象棋比如电器工科。当年小甯分数差一点就可以进入冬令营,她没有进行过专门的训练,当然比不过那些有特教的学生。 “小甯,我想参加奥数比赛。” “啊?” “你陪我吧。”司弦装作不经意地提着。 第23章 微妙 “啊?”资钧甯看了看身边的司弦,司弦拿出了一些教辅书和试卷。 “我们要是能进入冬令营,就能有清华大学的保送名额了。”司弦翻了现在许许多多的简报,清华大学88年就成立了建筑学院,现在建筑是老四所,清华同济天大东南,后来又有老八校,包括前面四个,还有西冶哈建重建华南理工。资钧甯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方向偏的是结构工程,土木工程排名第一的是同济大学,后面分别是哈尔滨工业大学清华大学东南大学浙江大学湖南大学中南大学北京工业大学天津大学大连理工大学。考虑到北京是首都,而且同济大学还没发表共建的申明,所以司弦偏重清华大学的建筑学院。陈诺已经答应她,帮她送举荐信给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系主任,现在只要再多点荣誉的润色。 211工程和985工程不久后也会启动,国家对科教的投入一向不少。想必系主任可能会对她的工程内容感兴趣。司弦做了一辈子的商人,工程的运作虽然只懂皮毛,但工程背后所能挖掘的巨大利润她是有前瞻性的。这个社会什么都需要钱,再清高的手艺人凭着一身风骨也不见得喝凉白开管饱。 “可是冬令营没这么好进。”资钧甯说,“司弦,你也对奥数感兴趣吗?” 司弦当然对奥数不感兴趣,比起资钧甯的热忱,她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都化做通往目的地的阶梯。“你感兴趣的,我都感兴趣。” “我觉得我们的爱好好相似啊。” “是啊,说不定以后我们又是大学同窗。” “那真好。”资钧甯抿了抿嘴。 当年小甯放弃更好的大学,陪自己留在了南方。她拉着自己的手,真好啊,我们又要上一样的大学了。司弦不知道乖巧懂事的小甯是怎么说服父母的,她的父母后来回了北京,她孤身无依地陪着自己。当时司弦是有感动的,一方面她也觉得小甯需要独立的环境,不受父母的左右。她很听父母的话,在当时的司弦看来,不算有完整的独立人格。后来想来,自己一直强调的独立人格或许是因为家庭成员的集体缺位,那次扎伤小甯后,她去看了心理医师,医师也说过她的性格。她的性格本来会更加极端,也多亏了小甯后来的修正。小甯是她的良药,渗入她的骨血,她看不到,只有当小甯不在的时候,她才感到遍体鳞伤的疼痛。老张看得都比她清楚。 “我买了些奥数的教辅,你看看。”司弦把教辅和试卷都拨到了资钧甯的桌上。 “好啊,我看看。”资钧甯拿起了书,开始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小甯做事一向很细致认真。司弦也在试卷上做了一些答题,资钧甯拿出自动铅笔,顶在下巴铅笔自动出铅。资钧甯的文具用品都是她爸制作的,比如这只自动铅笔,上辈子司弦也用了,感觉很好用,资钧甯便把铅笔送给她了。后来司弦也问过资父,资父在化学上面有研究,资钧甯大学的时候还跑到实验室做了铅笔,自己在旁边帮她记录。聚乙烯醇沥青呋喃树脂聚氯乙烯abc树脂氯乙烯-醋酸乙烯共聚物,还有合成树脂。那时候是司弦暗自较劲,资钧甯和一学无机化学的学长走得近,为了证明自己一学经济金融的也可以,她便在图书馆硬生生啃了一个星期的书,后面还是小甯把她从图书馆捡回来的。 “司弦,你这个……好像不太对。”资钧甯说,“牛顿-莱布尼茨公式,属于大学的微积分,可是你没有注意前提。” “嗯嗯。”司弦马上靠了过来,就像大学时代,资钧甯给她补习高数和计算机一样。资钧甯学工科,计算机学的是c/c++,而自己要简单些,是vb。 “我可以在你试卷上划记吗?” “当然可以。” 资钧甯便在题目旁边画了一个图,很显然易见的图。“画图是很重要的,它能解决很多数学上的问题,比较快捷地得到答案。” “我知道这个,可是脑海里总没有图纸。” “这需要划记,划记的时候能够集中精力,我看你的试卷,好像没有太多的答题痕迹。”资钧甯说,“司弦你真的很厉害,这些选择题你是一眼就看出答案的吗?” 念过高中和大学的人就很有体会,念高中的时候觉得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很吃力,等念大学的时候,再看高中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发现能够很快拨开云雾了。除了心态以外,更是因为本身的数学能力,高中数学是属于低阶,自然它的运算属于低阶一步一步的,到了大学,高等数学,它的运算有了不约而同的方法,你就不需要重复1+1=2的运算了。重生以来,司弦已经看了大量的高等数学的教辅。 “做了很多奥数题,感觉有一些触类旁通的套路了。”司弦拿出自己的笔记本,递给资钧甯,“小甯,你也帮我看看。” “好的。”资钧甯把司弦的笔记本妥帖地收进了书包。“司弦,你这道题,思路错了。” “思路错了?” “嗯嗯。”资钧甯勾画了题目中的几个字,“你有很多解题的窍门,很厉害,可是你太懂陷阱,就中题目的陷阱了。” 司弦看了看,“这个……我还真没发现。” “小甯,你觉得我需要怎么做?” 资钧甯想了想,拨开了眼前花花绿绿的教辅,拿出了高中数学教科书,放在司弦的面前。“你需要再做做书上的例题。” “嗯嗯。” 这几天放学回家,资钧甯也待在司弦的家,灯泡已经换了不刺眼的白炽灯。司弦做题目做累了,就会逗弄一旁看书的资钧甯,通常逗弄完她,司弦便会起身泡杯牛奶给她,然后再切点水果。有时候比较晚了,司弦还会下厨做碗面,或者盛碗下午煲的汤。 “古人过午不食,我晚上还吃这么多,司弦你不能老做这些诱|惑我。” “胖点好看。”司弦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 “你都不胖。” “我腰上也是有肉的,你看不到。” “我不信。” “那你摸摸。”司弦拿着资钧甯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揣,烫的,资钧甯缩了缩手。 司弦投来疑虑的目光,资钧甯脸上有点烫,连忙转过头,“我才不摸。” 接下来就没什么交流了,司弦也低头在想,是不是她太不注意了,吓到小甯了?一时间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 司弦送资钧甯回家,资钧甯低头和她告别,转身迈开大步跑回家了。回到卧室,资钧甯趴在床上,拿枕头蒙着脸,哀嚎了一声,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听到资钧甯的哀嚎,资父叩门探头了进来,“小甯,怎么了?” “嗯大概……吃多了……” 资钧甯想一定是司弦喂她吃了这么多大补的营养品,让她血气乱涌。 嗯,一定是这样。 第24章 情敌 三叔属意,村长便在村里寻了宅基地,给司弦砌个新家。村长找来的人动作很快,再过些时候,司弦就可以住进去了。砌新楼房的时候,司弦还拐着资钧甯跑了过去,耳濡目染,她还是知道建筑构图的。按照前世的家,司弦马上能想起来大致的样子,别墅的二次动工是资钧甯监工的。司弦用了三叔的名义,买了一大堆的石料,她准备铺个石子路,装个水车,夏天能够和小甯一同在石子上悠闲的漫步。在前坪搭个葡萄架,种上棵柚子树,在栅栏边围个花圃,小甯可以在这里摘葡萄酿酒,在柚子树下乘凉,种她喜欢的花花草草。 “这里装个大窗户,阳光通透,冬天你可以在这里晒太阳喝茶。”司弦兴奋地描述着。 资钧甯听着也很兴奋,因为这些确实她对家的预想,“这样的布置会不会太空旷了?” “不会,我们两个人正好。”司弦一时嘴快。 “啊?” “咳我是说,我一个人住大房子有点害怕。” “那你更不能这样布置了。” “你可以陪我啊。” 资钧甯想了想,“那也是。” 司弦牵着资钧甯的手,和紧锣密鼓忙活的工人打了招呼,又窜到了房子后面。“这里可以划个鱼塘,你爸喜欢钓鱼。” “嗯嗯。” “池塘旁边种竹林,你妈喜欢竹子,竹鞭萌芽力与丛生性都很强,我已经剪断竹鞭,和竹竿一起栽了,今年夏天就可以长出新竹。等再长高点,你妈可以用竹子做毛笔,明年春天可以拔第一颗笋做凉拌春笋,你也喜欢喝鲫鱼春笋汤,等土质再好一点,我就分株埋枝,这样明年夏天就有竹林了,你妈可以来这里画画。” 资钧甯愣了愣,“嗯嗯。” “看到二楼没?” “没看到。”资钧甯掂了掂脚尖。 司弦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坐上来。” “我胖了这么多,压坏你了怎么办。” “没事,我最近有锻炼身体。” “那好吧。”资钧甯轻巧坐了上去,她看到了二楼。 “看到二楼到一楼的书橱吗?” “那是书橱吗?” “是的,你喜欢纸质书,可以买很多书放这里。”司弦说,“我准备再研究点机关学,你可以在阁楼里沿着绳索滑下来。” “啊对,一定很好玩。”资钧甯说,“我有很多机关学的书。” “那你来设计机关。” “啊啊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资钧甯又一想,“会不会不太好?这是你家。” “我一个人住也无聊,当我存了点心机,想留你跟我一个月住几天。” “那当然没问题,你不嫌我才好。”资钧甯说,“我要回去跟我爸妈说,他们肯定要夸你。” “你爸妈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啊,你这么聪明。”资钧甯说。 “那就好。”司弦搂着资钧甯的肩膀。 这些天,齐哥也跑得勤,说是帮司弦修房子。以前司弦没发现,后来总感觉齐哥有点偷偷摸摸的看小甯。司弦心里一咯噔,齐哥不会喜欢上小甯了? 资钧甯倒了杯茶给齐哥,齐哥站在楼梯上有些手足无措地擦汗,资钧甯又马上递上搭在胳膊上的毛巾。齐哥说了句什么,资钧甯害羞的笑了笑。齐哥长得不差,比她们又大不了多少,而且脾气和能力都好。 “你和齐哥不是一直都很忙吗?” “是啊。”李为在一旁锯木头。 “你们公事要紧,可别耽误了什么。” 李为也看了一旁的齐哥和资钧甯,“司弦,小甯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了?”司弦的精神马上十二分地提起来。 “我也是听方少夫说的,他说齐哥的钱夹子里有小甯的照片。” “什么?” “我猜齐哥喜欢小甯……”李为站了起来,“司弦,你脸色有点难看,身上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概是功课写累了。” “你说你,这么聪明,干脆出来和我们一起干,我和方少夫都听你的。” 司弦看了看不远处的齐哥和资钧甯,齐哥已经坐在楼梯上了,他在和小甯聊天,小甯也认真地听着。等齐哥和李为走后,司弦才漫不经心地问资钧甯,“嗯你和齐哥刚才都聊些什么?” 资钧甯炒了好几个小菜,她原以为齐哥和李为会留下来吃饭,没想到他们临时有事。她夹了一把菜放司弦的碗里,“不能剩菜。” “你还没回答我呢。” “啊……我们聊了点电机上的事情,他说明天会拿点概念图过来,我也想看看。” 司弦不开心了,她扒了扒饭,如果小甯对齐五也有意思怎么办?她又不能问。 “不好吃吗?”资钧甯看司弦食欲不振的样子。 “没有。”司弦说,“白天功课,写累了。” “你也要注意身体,白天做了那么多的试卷。”资钧甯说,“老师说去踏青,我帮你准备东西。” “嗯好。”司弦强打精神地扒了一口饭。这样的感情,别人当然是不认同的,和李为方少夫的两情相悦不一样,她这还算单相思小甯。 小甯,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都是小甯感情付出得多,所以她根本不用担心小甯不是她的。现在小甯对她没意思,重新洗牌,小甯真的会喜欢这样的她吗?她尽量保持着当初的风度与潇洒,可她仍旧在小甯的眼里看不到动情。难道从一开始,小甯对她已经保持了朋友的界限? 一开始,她就没有给小甯留下好印象,后来更是和小甯因为孙老师的事情冷战了会。或许在小甯的心里,已经把她划做不同路的人了。小甯是个死心眼,如果她真的喜欢上别人了,那自己是真没戏了。或许小甯心里还没有女人可以喜欢女人的概念,她要不要找点书给小甯看? “司弦,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打那个人?”为什么打那么重?资钧甯看到李为,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司弦的事情。后来得知,是那个人说李为和方少夫有不正当的关系,这明显是不可能的,男生和男生怎么会有不正当的关系。 “你也知道,是那个人乱讲话。” “可是,流言止于智者呀。” 可是……这并不是流言。而且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个人,导致李为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司弦又想了想,她决定试探一下小甯对于同性恋的看法。“你说那个人怎么会想到同性恋?” 第25章 情愫 “是啊,说不定只是李为和方少夫玩闹。”资钧甯说。 “那你觉得会有同性恋吗?” 资钧甯仔细想了想,“以前有,我听我爸说红楼梦,红楼梦里面好像就有这种。” “那怎么会有同性恋呢?”谢谢曹雪芹先生。 “那时候社会风气不好,官宦人家总有些奇怪的爱好。”资钧甯说,“你看我们现在,就没有同性恋呀。” 得了,她的小甯脑袋里压根没有同性恋的概念。“你爸这么说的吗?” “没有,我爸没有评点。”资钧甯说,“他从来不评点这些态度不一的,说怕影响我的思考。不过我妈说了,即便古人有断袖之癖,也不能影响对他生平好坏的判断。” “我看有的书上也说过,一个姑娘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后来也嫁给对方的丈夫,她丈夫还默许她们相恋。” “这就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资钧甯说,“把女子视为附着品。” 她的小甯真是一本正经的可爱,司弦开口,把资钧甯讨伐封建社会的话题拉回来,“是啊,父权社会,古代男子还好,古代女子要是喜欢上女子,那可真没办法。” “嗯嗯。”资钧甯说,“还是我们现在好,只要不触犯法律,那人就是生来自由的。” 可是权贵总是能拉低自己的法律底线,小甯还不懂这些。“我们生来自由,感情也是自由的吗?” “是啊,国家都抵制包办婚姻,宣扬自由恋爱。” “那是不是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女的也可以喜欢女的? 资钧甯明显楞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话这么说也没错,不能因为超出我的个人认知范畴,我就认为这件事情不存在。” “你觉得同性恋需要改正吗?” “我爸说现在的人有奇怪的责任感,看到你和谁不一样,就觉得你需要被教导,不管自己怎么样,都有去影响敦促别人的责任感。”资钧甯说,“我觉得,只要对方没有做出影响他人的事情,都是可以谅解的。也不能说谅解,这也好像不是犯错。” “打个比如,要是你身边人是同性恋,你还会和她玩吗?” 资钧甯想了想,“司弦,这个假设本身就不成立啊。” “为什么不成立?” “你会喜欢上女孩子吗?” 得,让小甯套了。我喜欢女孩子,喜欢你。“那你会跟我玩吗?” “我当然会跟你玩,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那要是我……喜欢你呢? “嗯要是有女孩子喜欢你,那种喜欢,你会跟她玩吗?” 资钧甯想了想,“我不会和她太亲近。”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喜欢她的,不能让人家误会。”资钧甯老老实实的说。 “可要是对方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呢?” “只是……我没说这样不好,只是我觉得自己暂时还不会喜欢女孩子。”资钧甯“噗嗤”笑了一声,给司弦夹了菜,“我们别聊这个啦,好无聊的。” 司弦神情更加低靡了,她扒了扒饭。资钧甯也想说点什么,可是司弦看上去兴致缺缺的。资钧甯回到家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她说错什么了?是啊,司弦好心找她讨论,她却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无聊,打断朋友的兴致似乎很不礼貌。 “怎么还没睡?”资父看着倒腾书柜的资钧甯,资钧甯整个身子都要埋进书柜了。 “爸,你的《红楼梦注解》呢?” “你是说我出的那本吗?”资父说,“我放北京了,怎么了?” 资钧甯坐在书柜上,张眼看着自家的父亲,“爸,我能和你聊一下同性恋吗?” 司弦倒在床上,有点没精打采,她该怎么让小甯喜欢上自己?上一辈子等她发觉的时候,小甯已经喜欢上她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吸引了小甯,举手投足?体贴入微?精神面貌?长得好看?以前还想慢慢来,现在有了“情敌”,可不能让“情敌”把小甯拐跑了。真是越急越乱套,她今天怎么能问小甯关于同性恋的话题,小甯越是坦荡,就越不会发生什么,还让小甯自己给自己划了警戒线。气氛,气氛很重要,暗戳戳一点。分析来分析去,让司弦不停地在床上乱蹭乱动,啊……淡定的司弦快回来。 “咳昨天……我们要不要再聊聊?”昨天资钧甯和自家父亲聊了很多,她感觉自己长了很多见识。 “啊?” “就是……男孩子喜欢男孩子。” 司弦眉头一低,自顾自地拿出课本。“我昨天也想了一下,觉得不现实,也有点无聊。” 资钧甯看司弦似乎不想聊这个了,可是她……储备了很多知识,也想跟司弦说现在也有男孩子喜欢男孩子的。资钧甯试探的,很小声地提着。“司弦,你现在是什么看法?” “就像你说的,我也不会喜欢女孩子,这个假设不成立,就没有论证的必要。”赶紧翻页吧,她昨天居然说了这么多,可别让小甯有了什么警惕之心。 “啊……好吧。” “小甯,你这个题目是怎么做的?”司弦赶紧转移话题。 司弦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心,资钧甯觉得耳朵突然有点烫。司弦不聊这个话题了,她怎么觉得有点失落了,大概是昨晚准备了很久,就像准备了很久的节目,突然主持人说不用上了。大概是这样的。资钧甯抬起眼睛,看着凑过来的司弦,她眉头紧锁,似乎真的被这道数学题困扰到了。今天的天气不算好,外面还飘着绵绵不断的小雨,教室暗暗的,灯光也不好,她却仔细看了看司弦的眉眼,司弦好像是个很好看的人。是啊,司弦是个好看的人,班上似乎有很多男同学都偷偷看她。她的眉头上有些细纹,以前常常拧眉吗?可是每一次看她,她都是很开心地看着自己,要不是母亲说起司弦的身世,资钧甯也想不到女孩子能这么坚韧,远胜以前四九城的那些混子。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司弦,那么冷静镇定的人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她像个孩子一样,“你好,我叫司弦。” 司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第26章 桑田沧海 司弦搬入新家,齐五送了一个卡拉ok机给她,比较时髦。卡拉ok最早起源于日本,karaoke,无人伴奏乐队。20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中国才出现了歌舞厅。karaoke闯入中国的时间较晚,但是发展却很迅速。齐五嗅到了这里面的商机,还专门拿了一份介绍卡拉ok的资料给她看,关于北京卡拉ok的现状,1988年,北京出现了歌舞厅。当时,有些饭店酒楼,餐厅,白天进行餐饮营业,晚上,邀请专业艺术团体乐队,音响歌手为客人演唱。1989年,北京出现了karaoke歌舞厅,1990年便发展为100家,1991年又发展为200家,1992年发展为400家。到1993年已发展为600家,直至1994年,歌厅舞厅karaoke厅多功能厅,已达到800家。加上各单位,各系统对内开放的歌舞厅,北京共有千余家。而齐五的想法比较实在,卖卡拉ok机。 司弦想到的不一样,卡拉ok后来演变成ktv,ktv简直铺天盖地席卷了全国。ktv是,是提供卡拉ok影音设备与视唱空间的场所,后来也是集合卡拉ok慢摇hi房背景音乐并提供酒水服务的主营业为夜间的娱乐场。如果能推行量贩式ktv和商务ktv连锁,那肯定是赚大发了,而且什么东西只要成为了连锁,人脉资源和风声消息那简直是信手拈来。司弦心里有了这个主意,和齐五也简单说了。“齐哥,你能想到这个是好的,不过还是不太够。” 齐五是有想法的,只是太直接了,直接的东西谁都能想到。 “怎么说?” “你看我今天搬家,你说我是去广场上唱歌庆祝好呢,还是在家庆祝?” “肯定在家,还能招呼客人。” “你去广州,那些有头脸的人是不是招呼你去ktv?” “是的。”齐五马上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大家都倾向去ktv?” “是的,齐哥,你现在赚了不少钱,但也要有物竞天择的意识。”司弦说,“能制作出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更精良的制作替代,只有时时刻刻上上下下事事处处不停地获取商机,才能竞流而上。卖卡拉ok机的会比开ktv的赚钱吗?” “嗯。”齐五沉吟了片刻,“可是ktv不是谁都能去的起,普通老百姓都是买个卡拉ok机。” “那我们可以首先推行商务ktv。”司弦说,“等时机成熟,成熟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到时候再推行量贩式ktv。” “可生意人不一定买我们ktv的账。”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李为和方少夫跟着你。”司弦说,“他们脑子活,造声势他们会。” “好,听你的。”齐五咬牙,他现在是赚了不少,本打算摆摆阔,看来现在还得夹着尾巴。 “这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建议购办房产。” “房产?” “现在有不少聪明人开始运作了,我们钱还不够多,人脉也不足,大量置办房产只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司弦说,“所以要等。” 齐五一想,现在的人会大量买卖房产吗?不都是到农村寻一份宅基地就能砌房吗? “司弦,你懂太多东西。”齐五说。 “我也是在书上看的。” “没遇见你之前,我还真没觉得书有用。感觉跑生意就是比铁锤和拳头。”齐五说。“以后啊,我也要跟李为方少夫一起看书,一起去听大学里面的经济课。” “嗯。” “不说了,李为他们把卡拉ok机安装上了,我们来唱歌吧。” “好的。” 李为颇为腼腆,看着司弦和资钧甯在,死活也不上来唱。倒是方少夫唱了几首,后来切到了首郭峰和陈洁仪的《心会跟爱一起走》,李为起哄齐哥上去唱,还看着司弦旁边的资钧甯,资钧甯刚从厨房出来。 “小甯,你会吗?”齐五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问资钧甯。 “啊……”资钧甯顿了顿,她看了看司弦,然后接过话筒。 这是一首当红的情歌,资钧甯握着话筒,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等歌词上红色的圆点滑了过来。她轻轻唱了起来,“从来没有人如此,贴近我的心,总有许多许多话,想说给你听。” 齐五没想到资钧甯离他这么远,只好慢慢唱慢慢挪过去一点,“从来没有人如此,打动我的心,偶尔无心的伤害,全都为了爱。” “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不回头,桑田都变成沧海,谁来成全爱,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不分手,春风都化成秋雨,爱就爱到底……”这是和声部分,资钧甯边唱边看着身后的司弦,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停地看身后司弦的神色。看着齐哥靠了过来,资钧甯不经意换了换手,拉开了距离。 后面一段,司弦明显有点坐不住了,方少夫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齐哥和小甯,又朝司弦笑道,“司弦,你是不是也想唱啊?” 司弦看着方少夫,方少夫温和的笑,似乎知晓了她此刻的心事。方少夫是在解她的围,她点了点头,“我觉得这首歌很好听。” “这样啊,司弦你来唱。”齐哥也没意识,他把话筒递给了司弦。司弦接过话筒,也不做客套的推辞,“谢谢齐哥。” 她站了起来,看着资钧甯,资钧甯也拿着话筒看着她,已经到了合唱的部分。 “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不回头,桑田都变成沧海,谁来成全爱,心会跟爱一起走,说好不分手,春风都化成秋雨,爱就爱到底……” 司弦慢慢走过去,牵住了资钧甯的手。 这一首情歌,仿佛没有了刚才的尴尬。这是资钧甯第一次听司弦唱歌,很好听,资钧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面颊有点发烫,一时间她觉得司弦唱歌很深情。 等齐五他们走后,司弦才和资钧甯说,“你以后觉得尴尬,可以直接拒绝的。” “可是……不太好。”资钧甯轻声地说着。 “为什么不好?” “你和齐哥有生意上的事,我又和你要好,拒绝那太……司弦?”对于司弦突然的拥抱,资钧甯有点懵。 你这个傻姑娘,上辈子这样,怎么这辈子还这样。 第27章 邓丽君的亲笔签名 年级里组织了踏青,司弦是班长,又是学生会里的骨干成员,自然大大小小的会开个不停,学校当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安全问题,具体部署是由各班的班长相互协调,这次踏青和以往大致相同,爬山看樱花,顺便再游览一下大学城,安排是一天,因为不在本市,所以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车上。对于司弦来说,当然说不上有趣,只是同学们非常兴奋,难得有这种集体出游的机会。 倒是资钧甯,提着她的黑色小皮箱,一大早就来敲司弦的门了。司弦家还没建好,春雨绵绵,她以前的土房子实在住不下去了。卧室里本来有些杂乱,上次搬家,齐五扯着她天南海北的胡说,资钧甯一个人默默地收拾,也收拾得非常干净。等齐五走后,资钧甯还拉着她,告诉她床要摆在哪里,柜子不能这么放,还有衣服,衣服一件件用竹片儿叠得齐整。 司弦咬开小袋子,撕拉地把茶叶倒出来,茶叶是很好的茶叶,李为送的。李为这个人五大三粗的,他哪懂这些,肯定是方少夫给他备好的。身边有个妥帖的人就是不一样。泡好茶,又回头看资钧甯,资钧甯已经放下小皮箱,开始给她收拾桌子了。司弦昨晚熬了一晚看股市解析,还有商业法律全科,桌面弄得一塌糊涂。 “小甯,我来收拾,你休息会。” “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没……”司弦心虚地啜了一口茶,还把另外一杯热茶塞进资钧甯的手里。 “你以后不能这么熬了。”资钧甯说,“听到没?” “嗯对了……”司弦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中国邮政封存的快递,这是她托陈诺助理在国外买的。昨晚她拿来充电,已经拆开了,她向资钧甯招了招手,资钧甯也疑问地看着她,司弦拿出一个黑色的相机,外形很时髦,她轻轻的戴在资钧甯的脖颈上。“你可以拿来拍拍樱花。” 资钧甯自然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摸了摸相机,但还是反应过来地看着司弦,“你还没答应我。” “答应什么?” “答应我以后不再熬夜了。” 看着小甯一本正经的样子,司弦还是有些失笑。“听你的,我以后不熬夜了。” 小甯自然一副“这还差不多”的得意神情,她举着手里的相机,吐了吐舌头,“这个我还不太会玩。” 这是柯达商用数码相机dc40,1994年才推出。“这是快门,看这里成像。” 资钧甯已经拿出了说明书,说明书是英文,她跟着司弦的讲解认真的看着说明书。“外国人真是太聪明了。” “是啊,他们这种机械工艺已经领先中国很多年了。” 资钧甯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司弦手中的相机,“司弦,你还没有拍过照片呀?” “还没。” “那我给你拍一张。”资钧甯说,“第一张,意义非凡。” “你都说意义非凡了,那我肯定是拍你。” 现在的相机还没有定时的功能。 资钧甯想了想,“那等等,让其他同学给我们拍照。” “好的。”司弦蹲下身,看着资钧甯的小皮箱,“小甯,你都带了些什么?” “我也没想,收拾着收拾着就带了这么多。” “我们又不用在那里洗澡,你怎么还带了衣服?”司弦打开小皮箱。 “我看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你又要带队伍,难免会湿了衣服。” “有雨衣呀。” “雨衣这么大,不方便,你也不会时时刻刻穿的。” 那时候的雨衣是有点大,不怎么合身。“有点小沉,我来提。” “我也觉得带多了。”听司弦这么说,资钧甯想了想,蹲下身拿出了好几件东西,“还是不带这么多。” 司弦蹲着身子,看着蹲着身子在清理小皮箱的资钧甯,这个小姑娘,一定收拾了很久。本来想等小甯自己发现惊喜,可还是忍不住安慰这个“这也想带”“那也想带”的小姑娘,“小甯,你看相机的背面。” “啊?” 司弦挡着点光,字迹是荧光,“看见没?” “这是……啊啊啊!”资钧甯马上就认出来了,“这是邓姐姐的签名!” 资钧甯口中的“邓姐姐”正是邓丽君,邓丽君1987年起就开始了半隐退状态,但依旧没有影响她在中国的人气。资钧甯激动得声音有些走调,“这是邓姐姐的签名吗?她亲手签的?” “是的啦。”司弦揉了揉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资钧甯,真是有些吃醋了,她家小甯到现在还没有为她情绪高涨成这样。 “那……邓姐姐摸过这台相机吗?”资钧甯马上捧着相机,跟捧着什么敬畏的东西一样。 “大概摸过。” 资钧甯激动了好半天,神思才转回来,“司弦,你不会是逗我开心吧?你怎么会认识邓丽君姐姐?” “我不是认识一些生意上的人,他们有和邓丽君小姐合作过义演。”当然不是,司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靠着香港宝丽金唱片公司联系到了一些歌手,让陈诺的助理辗转找到了邓丽君小姐。现在邓丽君小姐已经开始极少量用支气管扩张喷剂了。当年,使用支气管扩张喷剂过量,也是诱发邓丽君抢救无效的原因之一。司弦决定提前去泰国,大概四月底,她想邀请邓丽君五月份回国做访谈,避开今年五月八日,对于全体君迷的噩耗。除此之外,司弦已经有了张爱玲的连线。 “司弦,你真厉害。”资钧甯崇拜得满脸通红。 对,就是这样。司弦想,只有这样厉害的自己,才能再度吸引到小甯的目光。 行李箱的东西已经清理得只要一个书包就能装下了,现在的小甯当然已经不管自己的小皮箱了。她现在供着这台相机,跟供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外面还没有下雨,小甯在前面走得轻快,司弦走在后面,看着一蹦一跳的资钧甯。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对方所有珍视的东西都想好好保护。 第28章 等你爱我 学校租了车,一共五辆,清点了人数后便开始出发去目的地了。资钧甯和司弦都不怎么晕车,班上的人也嬉闹一团,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哄,起哄让班长司弦唱歌。司弦拉了拉头上的眼罩,本想打马虎眼,小甯在一旁也眨巴眨巴地看着,似乎也想听司弦唱歌。 架不住自家媳妇儿“望眼欲穿”的神情,司弦只好和资钧甯说,“乖小甯,别和他们瞎闹,我回家再唱给你听。” “真的吗?” 不知道被哪个窜过来的男同学听到了,开始嚷嚷了,“班长啊,你偏心!只唱给小甯同学听,我们也要听!” “对对!我们也要听!要公平!” “班长你爱小甯同学,就不爱我们了吗?” 班上同学这么一闹,班主任和课任老师也笑着看了过来。挡不住班上同学的嘘声,资钧甯的脸颊有些面红耳赤,司弦拉了拉资钧甯的手,然后站了起来,就这么跪在座位上。她和资钧甯坐最前排,另外一侧就是班主任和音乐老师。 资钧甯坐着,抬头看司弦,司弦就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她也在低头看资钧甯。外面已经下起了点细雨,刮在雨窗上,即便重生了这么久,司弦仍然害怕资钧甯下一刻消失不见。仿佛上一个雨天,还是在她失去小甯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走在上一世。小甯的手是暖的,温暖的,她不用再害怕了,她可以握着这只手,坚定地走完这一生一世了。 “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等你爱我,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司弦看了看资钧甯,又看了看眼前1995年熟悉的一切,坐在后座偷偷摸摸的情侣,是班级上出了名的班对,一对璧人。后来他们两人又和司弦资钧甯成了大学校友,那时候连小甯都说他们是模范夫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们分开了,真相小甯是不知道的,司弦知道,那时候她和这对情侣交好,女同学在外面有了更好的对象,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外商。女同学和外商好了后,男同学也不曾一次找过司弦,“她要是回心转意了,拜托你一定要告诉她我一直等她。” 外商在他本国内有原配,原配到学校闹了一场,女同学深知混不下去了,直接退了学,凭借外商给她的人脉资源,整了容,混进了半个娱乐圈。后来和外商分分合合最后还是分开了,搬到了太平洋彼岸,司弦在最具盛名的时尚节的红毯上见过她几次,光彩夺目,真的很漂亮,和那些五官深刻具有种族优势的白人相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男同学也等了几年,等不到也回家相亲了,再见他是在同学聚会上,也有个幸福的家庭了,还是跟之前一样,给老婆做饭什么都不让老婆干。 她扫着全班熟悉而稚嫩的脸颊,她大都知道这些人的境遇,唏嘘的境遇让她更加紧握住资钧甯的手,“可能是我感觉出了错,或许是我要的太多,是否每个人都会像我,害怕相见的人已走了,也许从未曾出现过,怎样去接受才是解脱……” 资钧甯心中一拧,她一直不懂为什么司弦会那样难过,那样难过地看着她。这首歌也是首难过的歌,渐渐地,缓缓行驶的车子里只有司弦的声音,资钧甯也紧紧握住司弦的手。 注定等待你我已足够,所以放心才能更快乐,当你有一天对我说,我一样会在这里等着。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等你爱我,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你在听吗?小甯,我听到了,我早该听到的。 司弦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喉咙里有了哽咽的声音。资钧甯的眼眶已经红了,她紧紧握住司弦的手,“司弦……” 上一世,小甯的室友,徐梅和她说,小甯在手掌下留了一个“弓”字,大家都知道,包括她自己,那是她的名,没画完的“弦”。她总是有没忙完的事情,她忙着筹资,忙着上市,忙着拉伙,忙着这世上所有成功人士都在忙的事情,削尖了脑袋往精英里钻。小甯的“死”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摧毁,她三十多年来追逐的一切是什么?钞票,大把的钞票,名利,极少数才能拥有的名利,所以呢? 所以呢? 人心难以餍足,这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世上从来是名利换名利,真心换真心。司弦怕悟懂,像三流桥段,只要一悟懂,她就要从这一场小甯早已死去的梦里醒来,在没有小甯的一世里苟活。她不敢去想上天的用意,如果上天的用意是让她参透然后醒来,她愿意永远参不透。如果这是一场梦境,她希望盗梦空间的陀螺永远旋转。 下车后,音乐老师也拉住了司弦,司弦刚才唱完以后,车里响起了足足五分钟的掌声,就连音乐老师自己都鼓起了掌。“司弦,我怎么没听过这首歌?” 这时候司弦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首99年的歌。“我不记得了,以前在租碟的地方听过。” 啊陈明老师,对不起。 “真的?”音乐老师面露疑色,“是谁唱的?” “我不记得了,有点久了。” 班主任喊她的时候,如蒙大赦的,司弦赶紧“脱逃”了音乐老师还想继续探讨的话,“老师,我先去班主任那里。” “好吧。”音乐老师明显意犹未尽的张了张口。 班主任叫司弦过来清点人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路面还是有些湿漉漉的。人数到齐,后面的车也陆陆续续下了学生。等全年级都到齐以后,浩浩汤汤的队伍开始往山腰的樱花树发进。 “班长,你刚才的歌唱得真好听,是谁的专辑啊?” 司弦用刚才回答音乐老师的话来“堵塞”了众人的问话,以后还是注意一下时间年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蝴蝶效应”。 “班长,你这首歌可以教我吗?”很快又挤进来一个瘦骨嶙峋的“小豆芽”,司弦定睛一看,这男同学有点眼熟,一想,这可不是哪一年春晚音乐监制的关门弟子吗?后来“小豆芽”营养见长,吃了大江南北进贡的美味,变成了“小土豆”,也难怪司弦好一会儿没认出。 “可以啊。”这个可以有。 聊了几句,司弦看到了资钧甯,小甯低头若有所思着。司弦上前拉了拉她的手,“相机带了吗?” “带了。”资钧甯举了举挂在脖颈上的相机。 司弦叫了“小豆芽”,“都同学,帮我和小甯拍一张。” 都豆豆挠了挠头,他在司弦的几句简短介绍里,找到了快门,“好,你们站好。” 司弦搂着资钧甯的肩膀,资钧甯侧头看着司弦,司弦看上去很开心,嘴咧得很大,像是被感染了一样,资钧甯也微微抿着嘴,轻轻地笑了。 第29章 落水 几拨人浩浩汤汤地就从山脚的大学城出发了,这座山海拔不高但非常出名,坐拥着整个省内最优秀的几所大学,最具代表性的还属山腰的樱花,在全国都素有“天公作美,平铺十里樱花”的雅名。司弦的学校也经常组织来这里踏青,顺便观览大学的人文景观,通常是每届的高二学生。基本上在市一中就读过的学生都要来这里,到后来就有一种约定俗成的“朝圣”,学校的意思是山脚的大学城,希望能够激励学生开拓进取,拔得全省的前列名次。 等再走开几步,天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资钧甯拿着相机,新鲜地蹦来蹦去,像个滑溜的“小泥鳅”,让司弦有点“抓不住”。到后面班主任有事去了隔壁班的队伍,便让司弦来领队,学生们玩心重,年级主任看这个架势也便让学生们自行活动了,说了个时间,让学生们到时候到山腰上的长亭集合。司弦被班级同学拥着,好不容易脱身,也不见资钧甯的人影了。 司弦在人群中举着伞张望,她现在还真得给小甯买个手提电话才行,柯机根本寻呼不到她人。上次去镇上,司弦就有打算给小甯买一个,硬是被小甯拖走了,自从87年大哥大在中国发售以来,就一直被冠以炫耀攀比式的消费。那些谈生意的,张扬一点的就成天拿在手上,仿佛是一种富贵的筹码,生意场上的人也会给这样的人三分面子。又或者把它揣在抹得锃亮的公文包里,夹在腋下踱步,李为上次和司弦资钧甯说,广州那边有人故意踱步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大背头,一脑袋的发胶抹得锃亮,然后拉出长长的天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因为那时候通讯不稳定,声音嗞啦嗞啦的,所以说话大声也是一种无形中的炫耀。大哥大本身就有一种攀比的意思,司弦想着便于联系资钧甯,可资钧甯对于大哥大的印象还停留在李为“妙趣横生”的讲解里,跟暴发户似的,资钧甯也觉得自己用不到。 “都豆豆,你有没有看见小甯?”司弦看都豆豆撑着小甯的伞。 “啊……我也在找她。”都豆豆拿着资钧甯的背包,“她去那边拍河岸了,让我帮她拿一会。” “你怎么不把伞给她?”司弦拧着眉头。 都豆豆有点手足无措,“我看那时候没……诶诶?” 都豆豆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同学朝河边跑,河岸边有些吵闹,一会儿就挤了不少人,忽远忽近地传来,“有人落水了……” “司弦,他们是不是说有人落水了?”都豆豆紧张地说,“小甯不会……” 都豆豆还没说完,司弦已经跑开了,司弦举着伞穿过人群,她跑到了桥上。这条河不浅,连日下雨,水势也有些湍急。她扒开岸上的人堆挤了进去,河岸边停靠着一两艘挖沙船,司弦心中一惊,人可别掉进水里面的漩涡了。 “是个拍照的小姑娘……” “市一中的学生……” 雨越下越大,司弦抹了一把雨水,果然看到一个若影若现的市一中校服在水底里沉浮,像小甯。她马上扔掉伞脱掉鞋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桥上跳下去。桥不低,司弦跳下去的时候感觉全身像凿在钢筋混凝土上一样,她忍着脸上的刺痛,往河中心游去,心里默念着小甯小甯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司弦呛了好几口水,她已经分不清是河水还是雨水了,河水也把她往下游推,司弦捞起了市一中的校服,她还来不及看校服上的字迹,便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救命……救救我……” 女生的声音,司弦马上游了过去,大概在河水的中游把这个女生拦截了下来。司弦捧起这个女生的脸,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小甯。司弦半搂半抱,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又是疲惫又是惊喜,还好,不是小甯。这个时候,班上也有几个男生游了过来,他们过来帮司弦,帮司弦将这个女生拽拉回了岸上。司弦趴在岸边,眼前一阵黑晕,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资钧甯已经跑过来了,她赶紧拉起司弦,脱掉自己的外衣包裹住司弦,“司弦……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司弦喘着气,瘫坐在地上,她全身已经湿透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身体里有点疼痛,刚才的惊慌失措,让她直接从桥上毫无热身地跳了下去。一想到小甯有可能在水里,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了死亡的讯息,她的小甯,曾经那么孤零零的离开世界。司弦摸着资钧甯的脸颊,“你……才吓死我了。” 资钧甯的神色一愣,下一秒,司弦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你没事……就好。小甯,你没事就好。 落水的女生叫霍瑶,司弦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愣,这个女生是省委的女儿,和她们同级,后来保送清华,只是她没有等到清华大学的开学典礼,这也是司弦为什么会对她印象深刻的原因,她在明年,也就是1996年,被一个男生用镰刀割破了喉咙,男生也当场自杀,两人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霍瑶为人乖张,仗着权贵的身份总爱欺负年级里的同学,这个男生也是其中之一。 这次踏青也在霍瑶的落水事件中匆匆结束了,很快来了几辆军用车,把霍瑶给接走了。 “司弦……”资钧甯看着躺在床上的司弦,司弦的精神已经恢复了。 “嗯?” “你是好人。” “怎么了?” 资钧甯想了想,似乎是想了很久的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认为毕业以后你就不会和我交好了,我很羞愧我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你只是口硬心软而已,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而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居然认为你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会原谅我吗?” 司弦想小甯是“误会”她了,要不是以为水里面可能会是小甯,她压根不会跳下去。司弦拉了拉资钧甯的手,心里有些叹气,不知道是不是欣慰自己的“无心插柳”。“小甯,你怎么会认为毕业以后我不和你要好了?我想同你好,想和你以后上一样的大学,一起参加工作,一起去21世纪,21世纪可有意思了。” “嗯嗯,我们要一起去21世纪。” 第30章 霍瑶 自从重生以来,司弦就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却没想到还是做了一件大错事,那就是救霍瑶。上一世司弦对于霍瑶落水没有什么印象,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而且司弦也不确定这是“蝴蝶效应”引发的事情,还是真的在上一辈子发生过。霍瑶很快就返校了,而且返校的第一天就找上了司弦。霍瑶喜欢捉弄年级里的学生,司弦的家境尤其的贫困,自然也是霍瑶的捉弄对象。 霍瑶摇摇欲坠地坐在天台上,她晃着一双细腿,拿眼瞧刚走上楼的司弦。司弦也扫了她一眼,对方的血色很好,不像前几天刚捞上来的死鱼样。春寒料峭,司弦因为上次泡在水里好一会儿,有些轻微的咳嗽。 “你救了我,很好,我要奖励你。”霍瑶撑起上半身,慢慢地站在天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司弦。 霍瑶的话音刚一落,司弦身后的几个男同学便扑了上来,似乎想捉住司弦。司弦马上闪躲开来了,霍瑶这个人从来不安好心,司弦可消受不下她的“奖励”。这个惹人嫌的姑娘,要不是看在她明年就要死去,司弦还真不想和她有什么过多的牵扯。“不用了,换了条狗我也会救。” “狗?”霍瑶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骂我呢?” “救你是无心之失,‘奖励’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我这个人很公平的。”霍瑶将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看着司弦,“你,我要奖的,有的人,不听话,是要罚的呢。” 司弦知道霍瑶在说什么,只是她不知道霍瑶会知道得这么快。霍瑶快要回来的那天,她班上有同学爬上了图书馆的顶层,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女生,她站在图书馆的顶层似乎有自杀轻生的举动。班主任和她都爬了上去,女生哭得整个肩膀都在剧烈的颤抖,“她要回来了,她会杀掉我的。” “覃沁,你下来。”司弦和班主任向她伸出手。 “老师,班长,是我,是我推她下水的。”覃沁扒在护栏上看着司弦和班主任,“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说我摔坏她的相机,我没有……我没有……她说要让我退学,我不可以退学的,我爸会打死我的。” “孩子,你不能这样想。”班主任顾长琴也不敢上前,生怕刺激到覃沁。“有什么事,我们下来慢慢谈。” “覃沁,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死的,也不会被学校勒令退学。”司弦也开口。 “班长……”覃沁的泪水拼命地往下掉,“你为什么要救她?她那么可恶。” 我也不想的。司弦有一种如果她不救下覃沁,那么覃沁就是被她间接害死的错觉。“覃沁,你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班长,相信班主任。” 覃沁看着班主任,班主任一向对学生很好,她相信班主任,班长也一向言出必行。她求死的心态总算出现了一丝丝的摇摆。在寒风中又僵持了半个小时,司弦吹了半个小时的寒风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覃沁看着司弦咳嗽不停的样子,总算心软地从栏杆上爬了下来。 现在霍瑶眯着眼睛看着司弦,司弦看着她,“我不会让你动她的。” “嗯?所以?你救我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吗?” 要是早知道水下的是你,我犯不着冒险。可是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只能激怒霍瑶。“知道。” 霍瑶做了个夸张的神情,“所以,你想以德报怨吗?啊我要被你感动了呢。” “是,我希望你能够放过她。” “哈?”霍瑶把手放在耳朵旁边,做听状。“是我听力不好?还是我刚才没讲清楚?” “我不要你的‘奖励’,你要是非得给我,我只希望你放过她。” “奖和罚能一样嘛。”霍瑶摇了摇手指头,“不一样的,我爸还让你去我家做客呢。” “我来这里,不是接受你的挑衅,也不是向你下战书,我也不管你怎么理解。”司弦说,“我救了你,不是让你对谁来构成威胁的。” “你在和我作对?”霍瑶指了指司弦,又指了指自己。 司弦看着霍瑶张牙舞爪,不停晃动的样子,对方的小动作挺多的。“你没有任何人想象中的强大,别忘了,前几天是你向我求救的。” “shutup!” 司弦班上的人也涌到了天台门口,霍瑶觉得这些人吵到了自己的眼睛,便不耐烦地让司弦走了。等司弦走后,霍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耐烦是被司弦激到了,啧啧还真是跟高一不一样了。司弦引起了霍瑶的注意力,至于覃沁嘛,霍瑶扭了扭脖颈,挺有意思的,像什么?小学玩的老鹰捉小鸡?霍瑶倒想看看,自身难保的司弦怎么当老母鸡。 “司弦,你没事吧?”资钧甯拉过司弦,她没有想到这个霍瑶居然是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听了年级里的风评,资钧甯越发地不安。司弦揉了揉资钧甯的脑袋,柔声地说着,“你看看你,电视剧看多了,一个学生能怎么样。” 但对方要是是省委的女儿,那就不一样了。司弦这样说,也只是宽慰资钧甯。 资钧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年级里的“风评”吓到了,是啊,对方也不至于会恩将仇报。看着司弦,资钧甯又觉得是司弦在安慰自己,年级里的同学都说霍瑶这个女生喜怒无常,而且来头很大,父母亲都是高官。前几天覃沁爬到图书馆顶层,惊到了全校,司弦没有说原因,班主任说覃沁学习压力大了,有人传覃沁和霍瑶的落水有关,霍瑶回来一定不会放过她。如今,霍瑶回来了,找的第一个人不是覃沁,而是司弦,难道是感谢? “嗯。”资钧甯低着头,她大概真的是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多了。司弦现在是她的好朋友,一想到她的事情自己就有些胡思乱想,真的是关心则乱。 司弦和资钧甯刚一出校门,霍瑶就从门口的军用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懒洋洋的喊住司弦,“喂。” 第31章 似乎不一样 霍瑶这么一个大活人,司弦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她,于是她停住了脚步,朝霍瑶看去。霍瑶这才从副驾驶座位上跳下来,车头相比较霍瑶的个头有点高,霍瑶不高,比司弦和资钧甯都要矮一个个头。她像个吸嗨的毒|贩一样,手脚不利索地走过来。霍瑶的校服上衣已经脱了,穿着冬作训服的外套。那时候穿军装是一件时髦的事情,虽然霍瑶个头不高,但举手投足也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霍瑶身后跟着一个军官,五官硬朗背脊挺得绷直。 霍瑶似乎有些不耐烦,她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又看着司弦和资钧甯,“你们,来我家吃饭。” “司同学好,资同学好,霍少将很感谢你们救了霍瑶同学,他现下走不开,嘱托我务必要请你们来霍家吃饭聊表谢意,等少将腾出空来必会登门拜访,亲自答谢。”军官没给司弦资钧甯拒绝的机会,他继续面色严肃地说,“本人姓陆,是霍少将的助理,你们可以叫我陆助理。以后在本省内有什么急事难事,都可以找我本人。” 司弦有看报纸,她仔细一想本省的领导班子,有一个叫霍正义的,是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刚升任少将,想必是霍瑶的爷爷。陆助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更不好拒绝了,司弦和资钧甯对视了一眼,便上车了。霍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起来有些郁闷。 霍家的这个高枝肯定是要抓住的,如果抓得好,到时候也能给她三叔行个便利。司弦当然不是对自己的三叔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只是帮了他也是帮自己,如果不是三叔,她现在还得在那个土房子里待上好一阵。司弦从来相信机会稍纵即逝,人这一辈子有很多机缘,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攥紧拳头来到这个世上,什么都便要抓住,要把握。 司弦治不住霍瑶,总有能治住霍瑶的人,比如霍瑶颇为忌讳的爷爷。她的心思快速地盘算着,资钧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合,心里有点慌乱,她轻轻抓住了司弦的手指头。司弦耳朵一动,也轻轻地抓住了手上的这一份柔软,似乎想给她力量。司弦侧头看着资钧甯,她眨巴眨巴眼睛,小甯别怕,我在呢。 资钧甯低着头,看着司弦的手。自从上次的落水事件,司弦想了很多,她这一辈子太害怕失去,小甯一刻不在自己的身边,司弦便觉得自己保护不到她了,要出事了。如果可以,她也想一辈子把小甯护在手心里,为她遮挡世上的风风雨雨。可是,她能二十四个小时都把小甯拴在身边吗?比起呵护,小甯更需要的是成长。至少在无法规避的选择上,小甯能够保护到自己。 车子开得很平稳,在四拐八绕的巷子里也不会晃晕,过上一排抽出新芽的枯木,便是军分区的地界了。进入霍家,途径了两道关卡和一次盘查,这么周密的保护,也让司弦看了霍瑶一眼。上辈子的霍瑶看来还真是只身一人去见的“阎王”。 陆助理停好车,便领着司弦和资钧甯去了会客厅。建筑不华丽,灰扑扑的,一点都看不出是权贵的家。比起咋咋呼呼的暴发户,有着红色背景的人向来低调。会客厅很简单,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司弦和资钧甯刚一坐下来,便有一个人出来给她们倒茶,是穿着军服的男人。司弦和资钧甯自然不好坐着了,只好站起来看这个男人倒茶,茶水刚倒三分之一,便有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出来了,气宇轩昂,眉宇开阔,司弦仔仔细细地回想,不是霍瑶的爸爸,应该是叔叔。军人给他敬军礼,他也回了一个便让他下去了,“同学们别站着啊,坐,坐。” “谢谢霍局长。” 霍局长眼前一亮,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司弦,“你知道我?” 司弦对这个霍局长有印象,后来是最“年轻”的省|委|书|记。省委|书记,从1982年起,中国共|产|党的一个省的委员会的一号人物的称谓,省的第一领导人,为三级官(是正部级)。霍家上一辈就出了第一书记,还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共|产|党的地方组织从省直辖市自治区到地县和乡镇各级党|委以至党|支|部,设置了“第一书记”,以及“第二书记”“第三书记”,“第四书记”的职务。这种党内职务的设置,一直延续到1987年中|共十三大,才彻底予以废除。期间,各级党|委主要领导都是称为第一书记,其他领导成员称为第二书记第三书记书记等等。中|共十三大后,各级党组织的第一书记改称书记,其他领导成员改称副书记。 本省内的事情,司弦还是了解的,更何况她的第二任结婚对象还是有较强大红色背景的人。 “我有看报纸。” 在纸质时代,报纸就是看天下看地方的唯一供出口,也是司弦很好的托词,上次应对三叔,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错,年轻人爱看报纸是好的。”霍局长点了点头,“我家霍瑶也爱看书,对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没有向两位同学道谢,谢谢同学们舍身相救。” “班上的同学都有出力,我们也只是尽我们的所能。” “霍瑶我是知道的,脾气大,在年级里面人缘不好,听说她之前还欺负过司弦同学,司弦同学是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小小年纪,很让人佩服。” 司弦心里一番掂量,既然这个霍局长说到了霍瑶“人缘不好”的事情,那肯定会问到霍瑶的落水,不会无缘故的落水。 “我听人说,霍瑶是被人推下去的,唉,肯定是霍瑶经常欺负的同学。”霍局长拿眼瞧司弦,“自作孽,我们也不能完全怪人家。” 惯用的虚与委蛇,霍瑶这么霸道的性格,肯定是家人宠着的。现在她差点出事,她家里人怎么可能不追究。“霍瑶同学怎么说?” “她说是她自己不小心。” 司弦不用想也知道霍瑶的心思,如果让她家人知道,她家人最多关覃沁一两年,这显然是霍瑶不愿意看到的,她想把覃沁整个半死,覃沁进了劳|改所,她就不好下手了。“我也不知道,那天风雨颇大,有个什么不注意也是在所难免,人没事就好,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霍瑶同学是有福之人。” 这司弦年纪轻轻,性格倒是端得沉稳,难怪是陈诺奖学金的获得者。看资料上,这个司弦的三叔是在机关工作,只不过现在请调去了福建。 在霍家简简单单吃了一顿晚饭,霍局长便让陆助理送她和资钧甯回去。军用车驶进村子里,让司弦和资钧甯两个小娃娃出了回风头,村里村外的事情,在口舌妇们的嘴里要滚上几遭。 离资钧甯的家还有几步,司弦便送她回去,资钧甯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司弦,你好像天生就懂这些。” “小甯,你是不是觉得我世俗?” 资钧甯好半天不吭声,等到了家门口,她才开口,“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幼稚,比起你来。” 第32章 连续剧 如果没有霍瑶时不时来捣乱的话,司弦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挺相安无事的。大概是前世太紧锣密鼓的工作,让司弦完全能够适应十七岁所能面对的任何事情,除了十七岁的小甯,小甯是她无法招架的。即便在一起多年,她也仍然还要猜测小甯的心思,所以,她的小甯,在想什么?现在,覃沁已经和她们混得很熟,知道她们在准备十月份的奥数,她也跟着开始准备。所以,她们三人常常一起做题,一起讨论,一起拆解方程架构图形,俨然成为班级最好学的风景线。比起司弦,资钧甯和同龄人覃沁的话题显然更多,很多时候,司弦只能在一旁看着。尽管司弦去恶补了很多八卦,比如哪部电视剧里男主又怎么抛弃女主,再比如哪个明星有什么爱好,在司弦的脑子里,最后通通只剩下了港台娱乐在华商机。司弦有一个悲哀的发现,她是一个无趣的人,非常的无趣。而她一直认为的“呆头呆脑”的小甯才是有意思的人,她有自己的爱好,喜欢自己动手做东西,光司弦家,就有她不少新奇的制作以及想法。她有喜欢的明星,她喜欢搜集偶像的cd海报,对于偶像的经历,她能够如数家珍。小甯在很多事情上都能有自己的看法,她不做争论,只是在为人处事上表达自己的原则。说起原则,司弦记得自己流产,小甯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那时候小甯在北方念研究生,她们维持着少量的联系,司弦那时候正在小心翼翼的维持自己第二段婚姻。 小甯能过来,司弦的心里是暖和的,她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丈夫也正焦头烂额工作上的事情,只来看过她两三次。那天天气正好,小甯扶着她去外面散步,散步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男人生病入院,他的正室和小三撞上了,正室的人很多,他们将小三打得鲜血直流,小三她们也见过的,一个知书达理的美丽女人,谈吐睿智。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女人,会如此狼狈,仪态尽失。男人仿佛怕了彪悍的正室,他在正室的身后遮遮掩掩,没了之前谈笑风生的样子,最后还是司弦叫来的保安。小甯的脸色不太好,她坐在长凳上身形显得很单薄。 “我不是莫教授。”司弦拉着小甯的手,她知道小甯在想她们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 “司弦。”资钧甯的头垂着,眉眼也垂着,“你是我原则上最大的意外。” 她坏了小甯的原则。 司弦侧头看资钧甯,资钧甯正在和覃沁打闹,比起更加内敛的覃沁,小甯显得有些活泼。她们俩似乎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得覃沁也眉开眼笑,大致是昨晚的连续剧。那个时代不光小女生小男生爱看连续剧,连每天起早贪黑务活计的大人也爱凑上一个小时的热闹。后来的连续剧都不叫连续剧,只能叫大型的广告,远不如之前的剧情饱满,虽然有点狗血和老套。可是比起样|板戏,已经足够推陈出新了。 “司弦,你在干什么?”资钧甯聊了好一阵,才记起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你不是说喜欢《心雨》嘛,我帮你抄歌词呢。” 《心雨》是金童玉女毛宁和杨钰莹合唱的情歌,资钧甯看了《外来妹》以后也迷上了主题曲的演唱者,杨钰莹。 “哇司弦,你字可真好看。”覃沁也凑过来看司弦给资钧甯备着的歌词本。“你写完以后借我抄吧,我也喜欢杨钰莹。” “我也帮你写一份吧,反正闲着。” 等送覃沁回家后,司弦和资钧甯也走在回家的路上。资钧甯看着司弦,眨了眨眼睛,“司弦,你是不是怪我不和你说话?” “你和覃沁投机嘛。” “我也想跟你聊那些,可又觉得很幼稚,你一定不会感冒。” “谁说的。”司弦说,“我也觉得好看着呢。” 司弦想着要挽回一点在小甯心中的地位,可不能变成一个抄歌词很厉害的同学。 “真的吗?” “真的。”司弦说,“李为给我寄了碟子,明天你和我一起看吧。” “好啊好啊。”资钧甯说,很期待地搭在司弦的手腕上,“广州那边真好,可以买到最新的连续剧。” “是啊。”司弦想了想,“五一放假,我们去广州吧。” “去广州?” “嗯嗯,李为说邓丽君老师在那里有义演。” “真的吗?”资钧甯很兴奋地看着司弦,又有点苦恼,“可是只放一天假啊。” 在中国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修改〈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决定》之前,劳动节只放一天假。“没事,我后天就和老师请假,说广州奥数协会有讲座。” “有讲座啊?” “当然有。”司弦揉了揉资钧甯的脑袋,“不过义演和讲座不冲突,老师也一定会准我们的假。” “司弦你真厉害,什么事情都能办到。”资钧甯毫不掩饰自己崇拜的语气。 司弦自然是受用的,没有比爱人的夸奖更让人飘飘然的。 司弦家的电视机以及vcddvd都是她们当初制作的,司弦倒是没怎么用,资钧甯很常用,几乎每天都要看上半个小时,机器擦得锃光瓦亮的。司弦拆开李为邮寄过来的纸袋,都是古装片,也没读碟便放在桌上了。她想着要规划一下五一的行程,比如买票订票。 如果她能读碟,仔细看看影片的内容,或者早点接到李为的电话,资钧甯就不会看到眼前这一幕了。这部影片是邵氏拍的三|级片,套着古装武侠的包装,其实内容风牛马不相及。司弦刚端着果盘进来,就看见资钧甯面红耳赤地站起身,司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瞥了眼屏幕,屏幕上的女人上身裸|露,双腿正在被一个男人架在肩上,嗯嗯啊啊的愉悦声很快的滑了出来。 第33章 梦 天啊李为给她寄了些什么,司弦感觉自己没脸了,看着资钧甯惊惶的表情,完了,小甯大概要觉得她是变态了。 资钧甯似乎非常的手足无措,她遮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 司弦也即时地关掉电源,要命的“呻|吟声”也总算消停了,资钧甯涨红了脸,她双手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司弦走了过去,资钧甯才把头埋在她肩窝里,资钧甯现在恨不得就找个地洞钻进去,“我真没看……” 她的小甯真是单纯的可爱,居然第一时间不是质问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片子。司弦抱着资钧甯的小脑袋,这样的拥抱她还能看到资钧甯白皙的脖颈,细细的嗅,还能闻到资钧甯身上淡淡的清香。经历刚才那样的“冲击”,心理年龄已经成人了许久的司弦自然有些心绪飘飞。资钧甯似乎没有察觉到司弦的异样,她埋在司弦的怀里,小声地说,“司弦,你别和别人说……” “啊?” “太难为情了……”资钧甯把脸死死的藏在司弦的肩窝里,中国人对这种事情向来保守,更别说1995年的现在了。 “嗯嗯都怪李为。”司弦马上顺手推舟,把这个事情怪在李为身上。虽然李为有可能不知道这个碟子的“真实内容”,但确实是他邮寄来的,也不算错怪他。司弦轻轻地捧起资钧甯的脸颊,“别闷着了,小心透不过气。” 资钧甯仍然别扭地侧过头,之后她说什么也不肯看连续剧了,司弦也只好送她回家。回家的路上司弦便找了广州之行当话题,比如先做客车去省会的机场,再买机票飞广州,到了广州齐哥就会过来接她们,食宿方面是不用愁的。也不担心抢不到机票,那时候坐飞机的人并不是很多,光她们省会飞广州就要一千多,是1995年的一千多,物价水平不像十几年后。 “坐飞机会不会太贵了?”资钧甯抬头,果然参与了这个话题,“还是坐火车吧。” 司弦当初也经常坐火车去广州,她和一个师傅干了“倒爷”的行当,那个师傅经常出差,便招了她一起做了从南方进货运回内地倒卖的生意。不像十几年后的网上订票,那时候光买票,就需要到火车站排上十个小时的队。司弦为了给师傅和她买上票,经常要从白天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排队的人贴得很紧,生怕别人插队,冬天还好,夏天中暑的人多了去。有篇报道也这么说的,“广州火车站是改革开放的窗口,也是中国经济的温度计;是打工者的淘金地,更是冒险家的乐园。它制造了全世界最大规模的季节性人口迁徙——中国式春运,也见证了铁路王国野蛮生长和狂飙突进的黄金时代。” 自然排队还不是最难受的,还有坐“闷罐车”。为了应对汹涌人潮,广铁将部分原用于运货或运牲口的列车,经过简单改装后作为客车载人运行。车内只有几个小窗口,无标准的车厢灯座椅厕所等客运设施,白天太阳照射闷热如同桑拿,夜晚气温骤降车内寒气逼人。所以大家都管这个叫“闷罐车”。因为巨大的人流量,广州火车站的小偷扒手也很多,很多时候都不能叫小偷了,叫抢劫犯。93年,就有五六个过来参加研讨会的代表相继在火车站遭到抢劫偷窃甚至辱骂殴打,更别说司弦了,尽管司弦紧紧抱住手中的东西,但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蛇皮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货没了,师傅当场就甩了她一巴掌,她两个月的辛苦钱也跟着没了。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司弦干过很多事,她要攒学费。一穷二白要积累原始财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经历过穷困与窘迫,即便司弦后来拥有很多钱,也仍然觉得不够,没有进账她便觉得是危险。 “火车怕买不到票,你看咱们排队都要排这么久。” 资钧甯想了想,“那好,飞机票多少?我回去拿给你。” “不用的,我三叔现在每个月都会寄钱给我。”司弦说。 “那怎么行。”资钧甯说,“你建房子用了那么多钱,而且到时候你还要添置家具。” “你不是做了很多摆件给我吗?我按木匠的价格给你钱。” “不行。”资钧甯的脸颊有点红晕,“你不嫌我做的有碍观瞻,我怎么还能要你钱。” “我们不是在齐哥那里有分红吗?到时候我从你那份拿。”司弦捏了捏资钧甯软乎乎的脸颊,“行了吧?” 现在资钧甯是胖了一点点,脸上仍然没有褪去婴儿肥,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皮肤白皙嫩滑得像瓷娃娃。 “司弦,你不要老捏我脸。”资钧甯也捏了捏司弦的脸,她们俩现在一般高。 “你不知道你的脸有多可爱。” “你脸上都没肉。”资钧甯拨开司弦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神情才耷拉下来,“我的脸被你捏大了,这么多肉。” “哈哈你当脸是橡皮泥啊。” “反正你不能再捏我脸了。”资钧甯捧着自己的脸颊,嘟嘟囔囔地说着。 “那捏鼻子?”司弦看着小甯一耸一耸的小鼻头,感觉格外的可爱。 “鼻子也不行,我妈说我鼻子可好看了。” “嗯好看,你什么都好看。” “你也好看。”资钧甯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 “那我哪里最好看?” 资钧甯愣了愣,这下才仔仔细细的看着司弦的脸,司弦的脸确实好看。班上有很多小男生都会偷偷瞄她,以前还好,现在想到司弦能吸引这么多男生的目光便有点气闷,感觉司弦就像志怪小说里面讲的桃花眼,眼睛不好看,老勾人,鼻子太高了,老蹭她脸,资钧甯的眼睛很快从眼睛鼻子滑到司弦的嘴唇,司弦的嘴唇轻轻抿着,很薄,突然脑子里钻了一句,唇色淡淡,一抹薄唇,薄的是情。薄唇的人薄情。 “小甯,你在看哪里?” 资钧甯心底里有点失落,突然的失落。她垂着头,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司弦也低下头来,“怎么了?” “李为和方少夫是不是喜欢你?”闷闷的声音。 司弦竖着耳朵听,资钧甯的声音太小,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听不清楚资钧甯的这句话。小甯这样的问题,让司弦有些失笑,“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他们好像对你特别好。” “他们也对你好呀。” “不是的。”资钧甯想了想,“是那种,嗯比较亲密的好,好像信赖,对,有点像信赖。” 因为司弦是知道他们“秘密”的人,没想到小甯观察得这么仔细,司弦沉吟了片刻,迟早有一天小甯会知道李为和方少夫的事,也不知道小甯能不能够接受,如果不能够接受,那么自己的这份心意怕也要等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怎么没发现,小甯,是不是你想多了?” “真不是吗?”资钧甯低头又仔仔细细地回想。 “他们俩都有喜欢的人。”司弦和资钧甯并肩走着,她把手搭在资钧甯的肩膀上。 “啊?” “真的。”司弦眨了眨眼睛,“以后再告诉你是谁。” “啊……那确实是我想多了。”资钧甯看上去也有点懊恼,她最近好像一碰到司弦的事情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资钧甯的心乱乱的,她又看了看司弦的嘴唇。 “小甯,你还没说你喜欢我哪里?” “你好看,哪里都好看。”资钧甯说,“我都喜欢。” 资钧甯只见司弦秀气的嘴唇轻轻一抿,她的心有些砰砰的乱跳。想起适才在司弦家她看到的画面,她其实看到了,片头两个女人的接吻,她们嘴唇轻触,巧舌纠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资钧甯便发梦了,她梦见了自己坐在司弦家,司弦在说话,资钧甯听得有些困了,司弦便叫她去床上睡会。梦中梦,她梦见自己看了很害羞的电影,吓得她从梦中梦醒了过来,司弦便走了过来问她怎么了,问她是不是做恶梦了,资钧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司弦的嘴唇越凑越近,资钧甯往后退,司弦便直接咬住她的嘴唇,用牙齿咬住她的嘴唇,司弦的嘴唇碰到了她的嘴唇。资钧甯便醒了,真的醒了。她马上撑起上半身,后背有点虚汗,她心虚了。天气热了,要撤掉一床被子了。 资钧甯光脚跳了下来,她跑去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书,她在找《周公解梦》,梦见和好朋友……嗯是为什么。一本厚实的《周公解梦》,资钧甯从头翻到尾,直到她母亲拿着锅铲走过来,“小甯你在干嘛呢?去把衣服穿好,别冻感冒了。” 资钧甯这才抱着书回自己的房间,这时候资父也走了过来,“小甯怎么了?” “你看就是你带的好头,想到一出也不管外头多冷,掀开被窝就去书房。”资母开始数落资父了。 资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学是要夸奖的,你别凶着小甯了。” “我哪凶宝贝了?” “你看你拿着锅铲,这可不吓着小甯了。” “啊?我这不做早饭嘛。”资母无辜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锅铲。 资钧甯抱着脑袋,眼前摆了好几本解梦的书,都没讲啊,怎么会没讲?她要不要问一下她爸,可是这怎么问啊?太难为情了吧。第二天资钧甯睡觉的时候,她双手合十祈祷,可千万不要再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次日醒来,资钧甯是直突突地坐起上半身,果然没有梦到奇怪的东西了……可是……心里却有点奇怪的感觉,空空的,失落?天啊,资钧甯倒在床上,她为什么会失落这种梦啊? 第34章 情途迷茫 她这是怎么了?司弦一坐在她身边,她便如坐针毡,司弦不在她身边,她便有些心神不宁。资钧甯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病了。 司弦看着身边的资钧甯,她觉得小甯有些不自在,只要她一靠近她,她便有些生理上的排斥。等资钧甯回家,司弦也看了那部片子,片头两个女人的激吻,也着实惊到她了,小甯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同性亲密的概念,这下完了,等回去小甯一想明白,就肯定会对她有意见。果不其然,小甯第二天确实有点魂不守舍,自己说什么,她都没注意听,甚至拉着覃沁说话,不和她有过多的交流。小甯是不是怀疑她了? 司弦悄无声息地拿出一张贴纸,是张国荣,她贴在自己的练习本上,很快便引起了资钧甯的注意,因为司弦从来不贴明星贴纸。“这个是哥哥吗?” “哥哥”是张国荣的别名,这个昵称的首个出处源自1987年,张国荣与王祖贤合演徐克经典影片《倩女幽魂》,饰演女鬼“小倩”的王祖贤在戏中唤宁采臣(张国荣饰演)时用了“哥哥”两个字,后来“哥哥”这个名字便成为大家戏外对张国荣惯用的称呼。 “是啊。”司弦说,“方少夫给我寄了盒他的唱片,我觉得很好听,就关注了下。” “这样啊。”资钧甯看了看,“哥哥是挺帅的,又会唱歌又会演戏,很厉害。” “是啊,我觉得男生就应该像他这样,多才多艺的。” “司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男生。”覃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也看了看司弦的贴纸。“我还以为你对男生无感呢。” 司弦看了资钧甯一眼,“嗯。” 就当司弦使了个“障眼法”吧,小甯好不容易对她有些改观,她不能让小甯知道她的心思,或者把她往“同性恋”那方面想。 原来司弦有喜欢的男明星啊,是啊,以后她也会和男生结婚的,咦?不对啊,女生本来就要和男生结婚,自己也要和男生结婚的啊,资钧甯心里有点堵。 现在电信的基础设施已经开始在农村发展了,资钧甯家也有打算安座机电话,方便联系在北京的亲戚。在座机电话安装之前,资钧甯和司弦的广州之行也要开始了。小甯小时候就能一个人搭车去亲戚家,资父资母一直以来都很放心她,更别说有司弦陪同了,司弦做事向来沉稳牢靠,所以也就同意她们去广州了。 资钧甯没有去过广州,充满着对未知行程的期待,在搭乘去飞机场的客车上就拉着司弦聊。司弦对1995年的广州没有什么印象,主要也是靠李为的讲述。李为说他自己也是跟土包子进了城一样,司弦也大致能够体会,内地人到了广州,那种强烈的新鲜感,好比十几年后的内地人第一次看到香港,那一种财富充盈的感觉。司弦第一次去香港,兜里还是有点钱的,她小赚了好几笔,结果转了两天下来,发现钱根本不够用,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挫败感。你引以为豪能在内地胡吃海喝好一年的钱,却不够在香港买几件国际大牌。司弦知道香港富得流油,她看着天价般的衣服价格,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买,刚想完,好几个妇人冲上来刷卡。山外有山,有时候你知道是一回事,自己体验又是另外一回事。钱,永远是不够的。 “与内地城市相比,广州是一个很现代很开放也很务实的国际化都市。在那里,你听到人们说的是粤语,唱的是粤语歌,电视看的是香港台,报纸有繁体字的《大公报》,出租车也是港式的红色。因为亚热带的原因,那个城市永远是绿色的,看上去永远生机勃勃。最重要的,是那个城市人们的神情节奏完全与内地不一样,整个社会的服务水平和服务意识,也完全是内地无法想象的。”司弦也是看过不少简报,结合李为的讲述,她的套话信手拈来。当然这是好的一面,她也当然要说好的一面,经济的迅速爆炸,精神底蕴层面就会跟不上,比如治安问题。 资钧甯听着司弦的讲述,眼睛闪闪发亮,“司弦,你好像去过一样。” “我也是听李为和方少夫说的。” “那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在广州。” “和社会人打交道,也不见得,只是他们心态不错。” “作文不常常写心态是成功的一半。”资钧甯说,“之前我还担心他们辍学的决定不太正确,看来他们做的也不算错的,只是做了大多数人不会做的决定。” “是啊,他们刚开始也受了不少挫折,迷茫的时期没少给我打电话。” “司弦,你比我们都厉害,甚至比李为和方少夫厉害,那你有没有想法休学或者什么?” 司弦看着资钧甯笑了笑,她轻轻握住资钧甯的手。“没,那样的人生我好像经历过一遍,觉得还是陪伴你比较重要。” “啊?有冲突吗?” “有的,你看我要是去忙工作了,就不能陪你吃早饭中饭晚饭,今天明天后天不能陪你上学做作业。”司弦一本正经地看着资钧甯。 “哪有。”资钧甯笑了,“你当我幼稚园的小朋友呀。” “那我应该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司弦也跟着笑了,“我想你陪我吃早饭中饭晚饭,我想今天明天后天你陪我上学。” “好的,那我们考一样的大学。” “一样的专业。”司弦眨巴眨巴眼睛。 “我想考土木工程,司弦,你喜欢土木工程吗?”资钧甯说。 我不喜欢土木工程,我喜欢你。“怎么能不喜欢呢?” “也是,我觉得你建工方面很不错。以后要是读一样的专业,我们就可以做同一份工作了。”资钧甯兴奋地说,“那我们就可以进同一家企业,成为同事,啊我们要不要订娃娃亲?” “娃娃亲?” “是啊,我们的孩子……”资钧甯畅想着未来,突然间也顿住了,孩子一个人是生不出的,她们各自会组建家庭,会有各自的孩子。司弦会有丈夫,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心里有点堵,便不说话了。 “怎么了?”司弦见资钧甯突然不说话了,以前是这样的,女生之间,男生之间,男女朋友都没有着落就先开始订娃娃亲了。 “我感觉自己有点晕车。” “晕车?”司弦见资钧甯脸色发白的样子,“昨晚是不是整理行李没睡好?来,靠我肩上睡一会,等到了我再叫你。” 资钧甯乖乖地靠在司弦的肩膀上,她闭上了眼睛,昨晚她确实没睡好,想着出远门,兴奋地准备那准备这。可是她没晕车,只是缓解她突然不想说话的尴尬。司弦的肩膀软软的,她被司弦半圈在了怀里,本来不想睡,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司弦一动不动,看着怀里的资钧甯。 到机场已经是晚上了,司弦一早就托人买了票。那人也在机场等着,聊了几句,司弦付了钱,那人便把票给了她们。那个时候有这种,替人排队买票的。飞机很快,不用飞多久,等飞机过安检最多也就三个小时。司弦在机场找了电话,和齐哥说了时间,齐哥那边有点吵,似乎在酒吧,说这就叫酒吧里的司机开车去机场候着,然后等她们下飞机把她们拉过来,似乎还想在酒吧给她们办个接风宴。 “不用了,小甯有点困,到时候你让李为给我们找个住处。” “找什么住处,就住咱们那儿呀。”齐哥说,“我回头让李为把你们拉过去,接风宴改天再办。” “李为还没考到驾驶证,坐他的车我不放心。” “他现在是老司机了,上次陪一客户飙车,客户下车就跟我们签了合同。”齐五的口气颇为得意。 这些“开疆拓土”的事情,在还是草莽江湖的1995年,男人干得肯定是比女人快。就比如银行贷款的事情,银行不给贷,齐五就爬上办公桌脱裤子,说不给贷款就尿他们一桌。换做后来,早就会被钳出去。 “那好吧,你让他来接我们。”司弦这么一想,她觉得她要找李为聊聊。巨大财富的膨胀,她不担心方少夫,她比较担心李为。李为脑子没有方少夫活,齐哥虽然待他们如亲手足,但也怕他在往后尖锐的商业交锋中,成为了齐哥的马前卒。 飞机穿过沉沉的黑幕,机舱室内已经熄灯了,和小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她便睡着了。司弦握着资钧甯的手,彼此都是女子的身份,注定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太太平。司弦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她真的要让小甯喜欢上自己,让她和自己去承受兵慌马乱的未来吗?如果真的出现那么一个人,小甯也喜欢,他也对小甯十分的好,她真的要图了自己的痛快去拆散吗?可是她爱小甯啊,她怎么能割舍得下怀里的这个人,司弦觉得自己要下个决心,如果真的出现那么一个人,让她成全就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第35章 邓丽君的拥抱 奥数的培训讲座,司弦早就让方少夫占好了位置。这一年参加奥数的人很多,慕名前来的学生更多了,不光有广东省本省内的学生,还有其他省的学生。这次广州开了很多场讲座,都是奥数的金牌教练,司弦打听到了几个参与过命题的老师,讲座十分的火爆。老师来得不是很及时,或多或少都延误了半个小时以上,交通堵塞得厉害,特别是通往会堂的这条路。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在中国的大江南北传得红火。更何况在奥数中取得名次,就是获得高等学府的免试卡,而能够参加奥数冬令营的孩子,各大名校已经争相把橄榄枝伸到他跟前了。冬令营每年也只有九十多个,也就是说在要在浩浩汤汤的几十万考生中抽取那么九十多位。可见竞争之激烈。 老师没进来的时候场面还有些失控的嘈杂,等老师拍了拍话筒,讲堂立马安静了下来,诡异的安静。不怕考题难,就怕它不难,和其他人划不开分水岭。资钧甯听得很认真,司弦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奥数题,也能跟上这些名师的讲课。前半段是讲课,后半段是推销自己的教辅,这些教辅简直是一抢而空,资钧甯本也打算去买,但是被司弦拉住了,司弦看着前面挤成一锅粥的人堆,“我已经提前拿了两份,等下会有人送到齐哥住处去。” 上次李为来接她们去他们的住处,司弦也顺便和李为聊了聊生意上的想法,让李为列个人生职业规划,混混沌沌的成不了什么事情。李为对司弦向来很信赖,听了司弦的想法,便也去找方少夫。方少夫性子沉,头脑比较清晰。 齐五租了个别墅,小富了一把的人都住在那个小区,别墅一共两层,有地下室车库和游泳池。游泳池齐五他们没用,每天的护理太费钱了,家里也没有保姆,实在看不下去了,方少夫会动手清理一下。齐五他们主要是看了这块的人脉,出门谈生意也讲个派头。你不讲派头,就是不懂礼貌,不给面子。中国人做生意讲面子,你给面子别人才给你面子。现在齐五的嘴是愈发“巧舌如簧”了,社会上一半靠做一半靠说,你做得再好不会说,那人家也不知道你是几个意思,做出来的效果至少比预想中的要少掉一半,会来事的人总是能左右逢源的。 资钧甯早早回卧室睡觉了,她已经兴奋了好几天,明天就可以见到邓丽君老师了。邓丽君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之前司弦想着要去泰国一趟,没想到陈诺的助理和娱乐圈的人搭界,便顺势把邓丽君邀请来义演,这样就可以让邓丽君避免5月8日的浩劫。七八十年代的社会结构下,倡导的是一种质朴有力的审美,正是这种取向,培育出了邓丽君,她那种干净的甜润的精心雕琢的声音,也是对她所在时代的最好回应。那时候台湾流行音乐还有一股子风尘味和江湖气,她算是矫正了台湾的流行音乐。在经历了日本娱乐圈洗礼之后,她又在1976年前后把全新的舞台表演模式带到了香港。邓丽君当时的葬礼是政|治色彩浓厚和高规格的,又有台|湾的高官指出她其实是台|湾的秘密情|报工作人员,仿佛是要解释她后来的放逐式和旅居。似乎每个明星都会有同性绯闻,邓丽君也不例外,她当初便和一个香港的女导演有过断背绯闻。不过她现在的男友是保罗,邓丽君去世以后,这个人才被证实,之前邓丽君一直回避是他只是一般的朋友。对邓丽君生平的了解,主要是因为小甯,小甯很喜欢邓丽君。邓丽君去世的消息,让小甯在天台上抹了好几天的眼泪。好几个月听到邓丽君的歌,她的眼眶便是红红的。 因为时局的原因,邓丽君是不可能到内地来的,所以邓丽君的义演在香港,临近深圳的香港会场。义演的规模不大,极少数人知道,毕竟邓丽君老师的身体也才刚刚好。齐五一大早便把她们送了过去,义演是晚上开始,凭票和身份证入场。会场很安静,陈诺的助理小黄给她们订了两个不错的位置。 幕布拉开,灯光璀璨,邓丽君缓缓从后台走出,她显得非常的从容与淡定,她讲了一串的英文,大意是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希望大家能够为社保院的孤儿们出一份力。邓丽君有一米六七的个头,身着窈窕的旗袍和高跟鞋,举止非常有风范,化着淡妆。第一首是《香港》,第二首是《漫步人生路》,第三首《我只在乎你》。 《我只在乎你》是日本人谱的曲,要承认的是在流行音乐方面,日本领先中国太多了。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司弦的耳朵也忍不住一动,她看了看身边的资钧甯,小甯已经泪光闪闪了。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司弦将兜里的白色手帕递给资钧甯,资钧甯接过,低头擦了擦眼泪。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资钧甯显然动情了,她张了张口,无声的和着。司弦轻轻地拉过资钧甯的手,资钧甯已经陶醉在邓丽君的歌声中了,丝毫没有发觉司弦的动作。 小甯,我在乎你。 义演结束后,邓丽君有些体力不支,便提前回后台了。经过小黄的朋友的介绍,也得到了邓丽君老师本人的同意,司弦便拉着资钧甯来见邓丽君。对于明星来说,一个粉丝两个粉丝三个粉丝粉丝太多了,她们是认不出的,而对于粉丝而言,明星仿佛是心底里的光,在每一个即将失落的夜晚里变成了泪点,会因为明星的一首歌而想起白日里艰难的遭遇,会因为明星的经历而想起自己的势单力薄,于是因为对方的一首歌,仿佛受到了全天下的鼓励,好的明星,应该是榜样,年少时的偶像,就是成长的榜样。所以对于资钧甯而言,邓丽君老师就是她的榜样,即便她们未曾蒙面。 后台有好几个人,邓丽君见后面有两个小朋友钻进来,便温和地让她们过来,“你们好。” “邓丽君老师,我……非常喜欢您。”资钧甯憋红了脸,在司弦的轻轻提醒下,她才敢开口。“您的歌,我真的很喜欢。” “谢谢。”邓丽君面色有些苍白,“能得到你们的喜欢,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资钧甯连连摇头,她看邓丽君老师面色苍白,似乎需要休养了。虽然她仍旧有很多爱慕的话想说,可是邓丽君老师大病初愈,还是要休息好。她强忍着心中的不舍,“老师,您要去休息了吗?” “嗯等下就去休息了。” “嗯嗯。”资钧甯点了点头,“您赶紧去休息吧。” 司弦看着资钧甯依依不舍的样子,便在一旁开口了,“老师,我们可以抱你一下吗?” “可以的。”邓丽君温和地笑了笑。 司弦和邓丽君只是简单的抱了一下,等到了资钧甯,资钧甯赶紧上前给自己的偶像一个大大的拥抱。因为太激动,资钧甯的眼泪水瞬间绷不住了,邓丽君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资钧甯的后背,“小朋友,要好好学习,不要太贪玩,耽误了功课。” “嗯嗯……”资钧甯连连哽咽,吐词有些不清楚,“老师您以后也要注意身体,我们都记挂着您。您要是不开心,那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息,等您开心了……再回来,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您。” “嗯好的。”邓丽君拿出了手帕,递给资钧甯。“非常感谢你们,这趟演出,我最大的惊喜是你们。” 之后说了几句,邓丽君老师便去休息了。资钧甯捏着邓丽君的手帕,神情仍然十分的激动。好了,又足够她家小甯激动好一阵了,司弦用自己的手帕,给资钧甯擦着眼泪,“你看你,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啊啊?”资钧甯连忙抹了抹鼻头,没有鼻涕,她抬起红肿的眼睛,又看见司弦在笑。“我还以为在老师面前出糗了,你又吓我,你讨厌。” “好啦好啦,不哭了。”司弦又捏了捏资钧甯的鼻子,“回头给你找个热鸡蛋,敷眼睛。” 司弦和资钧甯在香港又逛了一会,1995年香港的经济开始萧条,巨大的泡沫,表面仍旧撑着光鲜亮丽,不过这个时代却是电影业最成功的时代。 “别人说在香港走,随地都能看到明星。” “瞎说。”司弦笑了笑,抬头看见了叶蕴仪,没错就是李为喜欢的叶蕴仪,与同时期的周慧敏并称“玉女派两大掌门人”。 第36章 结交香港名流 司弦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是叶蕴仪。叶蕴仪,她现在非常火,可是后来的光景,至少在司弦重生之前的光景是比不得其他同期的。同期的小生小花早已是超一线,被后来的人封作男神女神了。今年是1995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年会和玩具业的富商陈柏浩结婚,许多人也非常可惜这一点,因为现在的叶蕴仪只有二十二岁,后来叶蕴仪怀二胎的时候,陈柏浩有了外遇。离婚之后,陈柏浩事业经营不顺,向法院声请破产更拒付赡养费。风风雨雨之下,叶蕴仪的名气一落千丈。现在的她,爆红日韩,先后和诸多一线明星有合作电影。 见到叶蕴仪是在一家咖啡馆,资钧甯挨着她坐在吧台,这里的人讲不通国语,司弦只好和服务员做英语交谈。资钧甯在一旁看着,她虽然英语还不错,但是是典型的中国人学英语,卷面成绩100分,可是开不了口。等服务员去忙其他人的时候,资钧甯才凑到司弦的耳边,“别人说在香港走,随地都能看到明星。” 司弦刚笑完,便真的看见戴着口罩的叶蕴仪推门进来,是的,司弦认得出,李为的许多贴纸都是叶蕴仪。资钧甯好像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有点像……” “叶蕴仪。” “啊真的是她!”资钧甯赶紧扭过头去看,“真的好可爱。” “你都没看到她的脸。” “啊没看到脸都这么可爱了。”资钧甯扭回了头,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能总盯着人家看。而且对方好像只是进来买咖啡,她问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两杯咖啡?司弦往门口看了一下,对面的马路上停着一辆豪车,估计是陈柏浩的车。等叶蕴仪要出门的时候,司弦想了想,问服务员要了笔和便签纸,快速地写了几个字,资钧甯也没看得太清。叶蕴仪已经出门了,司弦跟了上去,还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往车里递过去一张纸。司弦过来的时候,扬了扬手里的两张专辑,是叶蕴仪一月份推出的专辑,《在自己的房间里》,上面有叶蕴仪的签名。她递给了资钧甯,“你一张,李为一张。” “啊啊这趟来值了。”资钧甯开心地拉了拉司弦的手,周围好几个路人看了资钧甯和司弦一眼。这个时候香港还没有回归中国,内地人对于香港人来说还是挺新奇的,即使现在有很多香港企业都在内地开始设厂。1995年,距离香港回归只有两年了,那么距离香港的金融危机也只有两年了。对于非常了解1997年“股灾”的司弦来说,这简直是成为金融巨鳄的最大机会,地位显赫的庄家级人物,上辈子司弦一直都梦寐以求成为这样的人物。她看到陈柏浩,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对于生意上的事情,司弦一直在克制自己的内心冲动,她想起重生之前的情形,一些穿着红色斗篷的人在对她说,“吾辈从黑暗而来,又往黑暗而去,吾辈从绝望而来,又往绝望而去,吾辈从死亡而来,又往死亡而去。王侯将相,蛆虫蝼蚁,以百岁刍狗,吾辈想你所想,念你所念,来自地狱的使者啊,请你慢些来,让吾辈送尔等去往黑暗之地,绝望之地,死亡之地。” 这些奇怪的人,很有可能不是人的家伙们把她送来了1995年,他们把这称为黑暗之地绝望之地死亡之地,司弦刚开始还不是很懂,到了现在她明白了一些,他们想让她进入名利的煎熬中,想让她重蹈上一世的悲剧。无论你怎么懊悔,你是什么人,就是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仍旧会选择黑暗绝望与死亡。 她一定不会重蹈上一世的悲剧,她看着身旁兴高采烈的资钧甯,她一定要克制自己躁动和不安静。小甯,是值得她去放下这一切的。名利是一个怪圈,浅尝即止。 三叔最近一直欲言又止,他需要司弦帮他牵线找陈诺。司弦大概是知道,三叔是需要钱了。有钱不一定畅通无阻,但没钱肯定是步步难行的。现在有计划单列市的调整,司弦是看了时报的,1994年实行了副|省级市,前身也是计划单|列市,虽然在行政区划级别上,副|省级市仍然属于省|辖市,由所在的省级行|政区管辖。但是副省级市的中|共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市|长政|协主|席职务列入《中|共中|央管理的干部职|务名称表》,其职务任免由省委报中|共中|央审批。司弦没有让三叔去钻这个门道,她直接让三叔去了福建,三叔已经调往福建了,到贵人身边还需要用钱。 结识陈柏浩,司弦也是看了这一点。另外一点是“亿达”的vcd和dvd市场,产品制作还比较粗糙,如果能够引进香港这边的人才,那就会有很大的市场潜力。而给对方的名片,也是以“亿达”董事的身份。现在香港的商人对大陆的市场非常看好,大陆的购买力不容小觑。 回到齐五的住处,司弦和资钧甯也要收拾行李回学校了,齐五挽留无果后,也只好应她们了。这天晚上,齐五把司弦叫了下来,他拿着几瓶啤酒。方少夫和李为在外面跑业务,明天早晨才能回来。这片小区不是很安静,好几处别墅在开趴,一水璀璨的灯光,让人置身在浮华与荣耀。这是最好的时代,所有的事物都在蒸蒸日上,这是最坏的时代,所有的事物都有可能跌落到深不可测的谷底从此不得翻身。越好的东西,就有越坏的一面。 齐五现在改名字了,他和李为方少夫去了附近的大学上课,改了一个齐昊。人越好的时候,就越想摆脱以前的东西,齐五当然不例外。他喝了一口酒,手搁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欢呼声,“司弦,今天有个玩具商联系我,是你找来的吗?” “姓陈?” “是的,香港人。” “那应该是他。”司弦说,“我和小甯去香港参加义演,在路上碰到了他,他对这个感兴趣,我便多提了两句。” 齐五深深地看了司弦一眼,“司弦,你真的不出来闯一番?” “我还好,等考上大学再说。” “好,等你上大学便来公司上班吧。” “再看吧,我有打算去北方上大学。” “北方?” “是的,小甯想回北京。” “小甯去哪,你就去哪?” “是啊。” “你和小甯的感情真好。”齐五放下啤酒,从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他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小甯喜欢什么样,司弦,你懂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 “小甯有喜欢的人吗?” “齐哥,你喜欢小甯吗?”关于小甯的事,看来他们真的要来一次正面的聊天了。 齐五点了点头,他挠着后脑勺,“司弦,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小甯啊?” 谁也配不上她,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们现在还是学生,自然是以学业为重。” “小甯明年也该满十八了,应该可以……” “明年再说吧,齐哥。”司弦说,“你看我们也快要高考了,高考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看这一场考试了,而且小甯还要考去北京。” 司弦心里没把握,她不想当齐五的传话筒,也害怕听到小甯的心思,她想小甯应该是不喜欢齐哥的吧,可是她又忍不住惴惴不安。现在小甯对她完全没有想法。她突然很羡慕齐五,齐五是男的,男的向女的告白没有什么,可是女的喜欢女的呢? 齐五只好作罢,他又从手旁拿出一份合同,“司弦,你为公司做了这么多,我决定改一下合同,保障一下你在公司的话语能力。” 司弦没有看齐五,她大概盘算着齐五的心思,而且她也说不准齐五是不是在试探她。如果是的话,那么司弦一定要开始准备釜底抽薪了。这一世她只想和小甯平稳的走下去,不会拿什么人当作自己的“棋子”,但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棋子”,“不用了齐哥,现在公司刚走上正轨,随意更改合同对公司的人事可信度有弊无利。” “怎么会,公司上下谁不知道你。”齐五将合同胡乱地塞给司弦,“你回去看看,明天给我。” “那好吧。” 又喝了点酒,齐五便把盒子里的项链给司弦了,“女人的东西,我们都用不着。” 隔壁有人过来叫齐五去喝酒,司弦自然是不去的,齐五便让她回房间休息了。回到房间,资钧甯已经整理完行李,房间里放着叶蕴仪最新专辑《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歌曲,资钧甯在香港别的没买,倒是买了不少明星的专辑和光盘,典型的小追星族。她哼着歌,趴在床头晃着细腿,司弦走过去一看,资钧甯在看奥数笔记。司弦把合同和项链放在一旁,也坐在床头,“辛苦你了,小甯。” 她的行李也被小甯整理好了,资钧甯抬头便看到床头柜上的项链。“诶?司弦,你什么时候买的项链?” “你喜欢吗?” “还好诶,我不怎么戴这种东西。” “那太可惜了。”司弦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个玫红色的戒指盒子。 第37章 求婚? “这是什么?” “给。”司弦把自己全部身家放在资钧甯手里,资钧甯捧在手里,小小地打开盒子的一条缝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瞧盒子。看着小甯小心翼翼生怕“暗算”的样子,司弦又忍不住笑了笑,自己有那么幼稚吗?难道还在戒指盒子里装暗器? “看出是什么了吗?” “嗯……没看得太清。”资钧甯吐了吐舌头,她这才轻轻地掰开盒子,盒子里有一枚钻戒。“啊……这是戒指!” 女人好像天生就对blingbling的东西感兴趣,在和小甯逛街的时候,小甯就看了一眼香港90年代开的珠宝钻戒店,ctloves,中文名是唯爱诺loves,此生唯一的真爱,说是男人凭借身份证,一生只能购买一次。托了方少夫的忙,司弦才能有幸“破产”,香港的消费水平摆在那里,不像现在的内地,统统是几十块的订做戒指,好一点的几百块。司弦的钱不够,把方少夫和李为搜刮了一遍,还把陈诺的助理小黄给搜刮了一下。陈诺听到司弦缺钱,问了她数目,也转了不少钱过来。好了,司弦这下不光是欠钱,还有欠人情了。 资钧甯虽然很兴奋,但是她没往品牌钻戒上想,自然没把钻当真的。“你在香港夜市上买的吗?难怪你让我先去挑专辑!” 夜市?好吧,小甯把这枚钻戒当假的了。司弦心里有些欲哭无泪,她为了这枚“夜市上的钻戒”可都破产了,心里想了想,也对,这样小甯就不会有心理负担,推拒这枚昂贵的戒指了。“我看成色很好,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资钧甯捏起盒子里的钻戒,仿佛要戴上试一试,“要是尺码不对,还可以退。” “我来帮你戴。”司弦捏着戒指,牵起资钧甯的手。“戴哪只手指好呢?” “哈哈司弦你这样好像求婚啊。”资钧甯捂着嘴眼睛笑得弯弯的。 “嗯你都说求婚了,那就戴无名指吧。” “无名指?” “是的,西方人觉得无名指离心脏最近。” “西方人为了赚钱,还真编了不少瞎话。” “有情话本来就是瞎话。”司弦说,“好了,你不许笑了,我要为你戴戒指了。” “可是好好笑,感觉像小时候玩的过家家。” “那你小时候玩过不少吧。”司弦牵起资钧甯的左手,慢慢地将戒指戴上了她的无名指。虽然司弦此刻说话轻松,可是心里还是砰砰的乱跳,她为她的小甯戴上戒指了。 上一世小甯离开人世,手指上便有她送的戒指,裸戒。那时候司弦举着戒指对身边的小甯说,“小甯,等我有钱了,就给你换有钻的,换超级大超级闪的。” 小甯低头笑了笑,也不接司弦的话头,她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一枚已经很好了。” 后来司弦便忘记了,直到看到小甯遗体,她手指上的戒指的那一刹那。她,真的忘了。不知道为什么,司弦看着小甯的纤纤手指,有温度的,她的眼角有些发涨。 小甯,我本已做好这一生一世没有你的准备,上天垂怜,又让你回到了我的身边。你不知道我是有多么感激,感激我还能有再次的喜欢你。 “哪有,我又不漂亮,每次都做不了新娘……”资钧甯轻松地说着,等到无名指戴上了她的手指,她又看了看钻戒,“看来,是老天让我等你。” “谁说你不漂亮的。”司弦看着资钧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可是说得也太不讲唯物主义论了。你看,霍瑶同学就比我好看很多。” “我又不喜欢她,我喜欢你,你就是长得好看。” “你看你看,你这是唯心主义。”资钧甯说着,可是脸上的笑藏不住。 “那在你心里,我好看还是霍同学好看?” 资钧甯想了想,“从客观事实上来看,霍同学要好看些。” “那你的主观态度呢?” “我的主观态度一向遵从于客观事实。” 呆头呆脑。司弦也作势闹她,资钧甯被她闹得在床上打滚,“哈哈司弦你不要挠我……好痒哈哈哈……” 闹得有点累了,两人便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花,大概是牡丹,银色的,有纹理的牡丹。资钧甯的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司弦送给她的戒指呀,想着想着心里便像是含了一大口麦芽糖,好甜啊。她侧头看着司弦,司弦已经闭上眼睛了,她神色似乎有些疲态,累了吧,一定是累了,这次出来什么都是司弦的安排,自己只管跟着司弦就好了。嗯她们要上一样的大学,那就考去北京,北京她熟,到时候她能领着司弦逛北京城,带司弦去吃北京最地道的豆汁儿。如果大学能有司弦,那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司弦慢慢睁开眼睛,看小姑娘偷偷瞄她,便索性侧过头去,“累了吗?” “你累吗?” “我还好,书回去再看,先睡觉。”司弦看着资钧甯,她们的脸隔得很近,小甯轻轻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又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资钧甯看着司弦,司弦离她很近,她屏住了呼吸,脸颊上有了红晕,她好像害羞了,司弦离她太近了些。 资钧甯忍不住退了些,司弦却没给她机会,她快速地在资钧甯的额头上落上一吻。很冲动,司弦马上反应了过来,她起了身,“我去洗澡,你先休息。” 资钧甯好半天没声响,司弦也不好意思回头看资钧甯的反应,她拿起行李箱的衣服便去了浴室。真是……太不小心了,还好,只是额头,下次要注意些,别吓坏了小姑娘。同性间的亲昵应该没事?小甯不是老和覃沁玩闹吗?指不定小甯当她也是在闹她。等司弦出了门,资钧甯才后知后觉地小声回答了,“嗯……” 接着,资钧甯的脸更红了,她坐起身,拿着手边的奥数教辅书扇风,广州真是不比她们那里,好热,真的……有点热。资钧甯低头看着手指头上的戒指,心里有一阵的苦恼,司弦送她戒指,她有一阵莫名的苦恼。为什么会又苦恼又害羞呢?好像遇见了司弦,自己就会变得很奇怪,老是有一些自己也猜不出的心思,是什么呢?她是不是得病了?书上有这种病吗?资钧甯看着自己手上的奥数教辅书,她又傻乎乎地翻了翻,也不对,奥数教辅书上怎么有这种问题的答案,那她应该看什么书呢?因为爸爸妈妈看了很多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资钧甯心里头一直有这样的概念,什么答案书上都能解决。可是这个问题……她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资钧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到司弦的嘴唇,温热的,软软的…… 司弦有点心慌慌地回卧室了,这个澡她洗了很久。她刚才进浴室,看着镜子里还是一脸尴尬的自己,真是……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情难自禁。 资钧甯已经窝在薄被里了,风扇在呼呼地响,司弦试探地问了问,“小甯?” “嗯……” “你要睡了吗?” “嗯……” 司弦熄了灯便也轻巧的上床了,刚一上床,资钧甯便拿着薄被盖住她的心口。司弦拍了拍资钧甯的手,“嗯睡吧。” 小甯似乎有话想说,司弦又有疑虑地看着资钧甯。外面有花草树木,便有蝉鸣声,当然也有聚会上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嗯你好看。” 司弦愣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小甯在说什么。等过了好几秒,司弦才记起小甯说的是刚才的问题,司弦问她是自己好看还是霍同学好看,小甯回答她客观事实和主观态度。这么一想,这个冒傻气的小姑娘,原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让司弦轻轻笑出了声,她的嘴角和语调忍不住上扬,“嗯看来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主观态度也是能战胜客观事实的。” 小姑娘没声了,怎么逗她她也不出声了,看来是真睡了。司弦轻轻地搂着资钧甯,像搂着全天下的珍宝。 第二天她们便早早起来准备回家了,齐五送的她们。齐五一直在欲言又止地看着资钧甯,在和资钧甯交接行李的一刹那,齐五看到了资钧甯手指上的钻戒。没错是钻戒,齐五又认真的看了几眼。他看着司弦和资钧甯之间亲密的动作,心里似乎有一些疑虑,这是什么疑虑呢?等司弦和资钧甯走后,齐五又笑了笑自己,难道他还怀疑司弦也喜欢小甯?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女孩子呢?可是……齐五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敏感,他看人一向仔细。司弦对待小甯好像是特别好……那种好是…… 资钧甯显得很兴奋,司弦倒是有点困了,回来的路途一不小心就歪倒在资钧甯肩头上打盹,资钧甯也待她仔细司弦困得不行,资钧甯小心翼翼的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朱古力,嗯甜的,司弦忍不住又在资钧甯的肩头蹭了蹭。 甜的。 第38章 讲不完的情深 基础电信设施自从文件下发,便在司弦的村子里铺开了,现在村子里村长已经安装上座机电话了。没过多久,资钧甯家里也有人来安装,资父想着方便家里和北京那边的亲戚联系。自然司弦家也安装上电话,司弦家的房子快要竣工了,竣工的当天在家里的前坪摆了个大圆桌,几个师傅几个工人团团围坐在一起。资钧甯也过来帮忙。 花花草草还没长起来,蚊子不是很多,倒是有不少虫子绕着灯光飞来飞去。夜色降临,几台大风扇鼓鼓地吹着,师傅们天南海北的聊天,热热闹闹的,好过自己一个人放鞭炮。司弦和师傅们说了几句话,便又钻进厨房了,厨房里有小甯和刘阿姨,刘阿姨是她请来帮忙的。她想着她和小甯怎么也做不了一桌子的菜,路上又碰到刘姨,刘姨挺热心的,一听到她们要做饭,拉着她们便去地里摘菜了。司弦给刘姨递过去一杯水,又捧着玻璃杯凑到资钧甯的嘴边,“你去前边歇会。” 资钧甯吐了吐舌头,看了看外面热闹的景象,“他们说的方言我听不懂,回答不上来多不好。” “你英语不是挺好的嘛,把方言当作一门外语学习的话,你肯定能打满分。”司弦笑了笑,擦着资钧甯额头上的汗珠,拿起蒲扇又给她扇了扇。小甯一向怕热,司弦看着资钧甯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便看了看厨房,“我搬台风扇进来。” “别呀,菜都凉了去。” “那行吧,你炒菜我给你扇风。”司弦又拿着手帕,给资钧甯擦了擦脖颈。 刘姨见司弦这一秒离了小甯就不行的样子,打趣地说道,“司弦你这手是刚长出来的吗?扇我一脸的烟。” “你看你,尽添乱。”资钧甯捏了捏司弦的手心。“我再炒个菜就出来,行了吧?” “行的。”司弦蹭了蹭资钧甯的脸颊,这才出去。 刘姨见司弦得意摇着蒲扇,大摇大摆出去的样子,一时间没忍住笑。“小甯啊,你们关系真好。” “嗯嗯,司弦对我挺好的。” “我也是奇了怪了,司弦以前啊,老是愁眉苦脸,见谁都不亲热,偏生你来了后,她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刘姨说着,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苦日子总算到头了。” 资钧甯若有所思地摘菜,人人都说司弦像变了一个人,李为说过方少夫说过,班主任也提到过,现在刘姨也这么说。让资钧甯很好奇,以前的司弦是什么样子,让大家都无从疼惜。司弦以前一定过得很苦吧,那样的房子,怎么住得下人,结果司弦一住就是这么久。资钧甯看不到司弦以前抑郁的影子,她只看到一个永远温柔永远对她呵护备至的司弦,只是有时候,司弦会变得沉默,沉默的看着她,全身仿佛笼罩在……难以言说的悲戚中。资钧甯有时候看着司弦的眼睛,一个人要经历什么,眼睛才会变得这么让人难过。司弦身上有太多东西,让她无法明白,她越是靠近,就越是难解。在司弦的身边,她也把自己弄得一头雾水了。对司弦好,这一点大概不会错,虽然她仍旧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怎么会害羞,怎么会脸红,怎么会做……奇怪的梦。 自从家里有了座机,她和司弦仿佛有聊不完的话,大都时候是她说司弦听着,有时候司弦会笑上一两声,让资钧甯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很值。寂静的夜晚,她趴在床头晃着腿,一边和司弦聊天一边做题,又不舍得挂电话。有时候做题做累了,她便小声喊了一声司弦的名字。 “嗯?” 莫名地,资钧甯很喜欢听司弦说“嗯?”带着南方人软糯的尾音,资钧甯觉得司弦的声音很好听,也很酷。她也学着司弦的腔调,“嗯?” “嗯?” “嗯?” “嗯?” 这样无聊的话题她们能乐此不疲地比下去,两个星期下来,话费也足够让她爸妈瞠目结舌了。“小甯,你晚上是抱着话筒睡觉吗?” 资钧甯当晚便和司弦说了,她们不要聊这么晚了,话费超级贵的。刚挂完电话,资钧甯心里便有一阵的惆怅,她咬着中性笔,看着白色的座机。做了两道题,一向有耐心的资钧甯便有些心烦意乱了,司弦……真的不和她打电话了吗?她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座机。突然座机响了,她连忙扔掉笔拿起话筒,“喂?” “小甯啊……”是远方叔叔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没睡呀?” 是找她爸爸的,资钧甯挂上了电话。那时候的座机是这样的,一通电话打进来,所有的电话都会响起来。 再过了两分钟,楼下便有轻轻的小猫喵喵声,资钧甯耳朵竖了起来,她当然能耳熟司弦的声音,扔掉笔和草稿纸,三步并两步跑到窗前,拉开窗子,外面黑乎乎的,只见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司弦拿了手电筒在楼下。那时候的手电筒是第一代手电,灯泡一般是钨丝白炽灯泡,发光效率低,使用寿命也较短,容易被烧坏。很快司弦叼着手电,从楼下借着窗口上的遮雨棚爬了上来,三下两下司弦便爬到了资钧甯的窗口。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她把保温桶递给了资钧甯,资钧甯自见到楼下是司弦以后便一直傻呼呼的笑。司弦还有些气喘吁吁,见小甯抱着保温桶傻笑,又不知道怎么地,也跟着笑了笑,司弦趴在窗口上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口里唱着童谣,“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我拉你进来。”资钧甯笑得很开心。 “嗯不用,我一会儿就回去。”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到时候你一个人回来我怎么放心。” “你现在就回去吗?” 司弦捏着资钧甯下意识撅起来的嘴,“你舍不得我呀?” “嗯……” “你拉我一下,我进来。” “好啊好啊。”资钧甯放下保温桶,雀跃地便把司弦拉了进来。 司弦把保温桶打开,保温桶里是排骨,她夹起一块吹了吹,资钧甯乖乖的张口,“啊。” 小甯的吃相一向似乎斯文,只有嘴唇上沾了一点油,看着资钧甯的嘴唇,她尝过无数次的嘴唇,司弦硬生生地把脸别开了。她多么渴望能触碰到小甯。 “司弦,外面这么黑,要不然……你别回去了吧。” “多不好,都没和你爸妈打过招呼。”司弦当然想和她的小甯睡觉,可是……她这冒冒失失的来访,让小甯的爸妈起了疑心怎么办。“而且,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那好吧……” 司弦爬下窗户的时候,资钧甯也趴在窗口上,快要抵达二楼的时候司弦又想到什么,轻轻一个踢蹬又爬了上来,她看着资钧甯,资钧甯也没反应过来,“司弦……” 司弦亲了一口资钧甯的脸颊,“晚安。” 资钧甯的脸颊“腾”地一下子变红了,她也不看司弦了,低头应了一声,非常小声,“嗯。” “明天见。” “……嗯。” 那个举着手电筒的身影很快消失了,资钧甯一直看着,外面仍旧黑漆漆的,抬头看,有一片星空。司弦,你好像把我变得很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资钧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那晚以后,司弦和别的男生讲话的时候,她心里怪别扭的。霍瑶同学也在不停地接触司弦,司弦和她在走廊上一如往常地斗嘴,霍瑶同学呲牙咧嘴,她身材娇小,一下子就骑在司弦的背上,两人从走廊外打到办公室门口,被班主任看到,她们自然被罚站了。 “热不热?”资钧甯拿起教科书,给司弦扇风。 “我还好,你快进去吧,太阳这么毒。”司弦也拿过资钧甯的教科书,帮资钧甯挡住她头顶上的太阳。 霍瑶盯了一眼旁边畏畏缩缩的覃沁,覃沁站得远,她扇了一下教科书。霍瑶极其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覃沁,“滚过来点。” “霍瑶。”司弦看了一眼满脸嚣张的霍瑶。 “怎么地?我使唤我的跟班你也要管?” “覃沁,你过来。” “覃沁,你要是敢过去嗯?” “别听她的,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哈?你说我是反|动派?” 司弦笑了笑,“我可没说谁。” 资钧甯默不作声地把覃沁拉了过来,把书丢给了司弦。司弦看了看手里的书,怎么……感觉小姑娘吃味了?吃味了?对于司弦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证明她的小甯对她有心思了,上天保佑! 回去的路上,小甯还是一如往常,好像没有什么吃味的举动。看来……还是自己会错意了。路上又碰到了刘姨和刘姨的丈夫,他们看上去很高兴。 “刘姨,怎么了?” “你家刘姨又有小宝宝了。”刘姨的丈夫憨厚的笑了笑。 “哇……”资钧甯也看了看刘姨的肚子。 一个激灵打了下来,司弦连忙出口,“刘姨,你现在不能要小宝宝。” 她记得刘姨在一次难产中痉挛而死。 “啊?司弦你说什么?”不光刘姨和她丈夫皆皆看着司弦,连资钧甯也看着她。 第39章 初见林青霞 刘姨,你不能要孩子,这个孩子会让你没命的。可是司弦是开了前世的天眼,这让她如何解释缘由。三人也因为司弦没头没脑的话愣住了,资钧甯拉住司弦的手,“司弦?” 刘姨似乎身子有点不爽快,咳了几声,这个时候司弦又马上反应过来。她现在说这种话,明显是不吉利的,他们肯定会奇怪地看着自己。“我看刘姨的身子不大好,所以……我担心……” “傻孩子。”刘姨笑了起来,“刘姨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喝点热汤就好了,没那么娇弱。” 虽然现在有计|划生育,但是农村家庭可以生二胎,刘姨现在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司弦忧心忡忡的,她发现她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劝一个家庭打掉自己的亲生孩子。经过一番的“蝴蝶效应”,说不定历史的轨迹早就改变,要是刘姨没事呢?能够安安全全的把孩子生下来呢?那她不是妄送一个小生命?自从司弦重生以来,她便开始相信这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鬼神之说,她想,如果要和小甯这辈子安稳地走下去,便要切忌这些事情。不可杀生,要积德要攒福报。而自己为什么能够回到95年,她想一定是小甯攒的福报,让她回来了。或者,上天要惩罚她,让她再一次地失去小甯。想到这里,司弦又紧紧地握住资钧甯的手,事情总是有因果的,有因有果,善因才能得善果,她一定要让刘姨避开这次的劫难。而且刘姨人这么好,她的结局也不应该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资钧甯也看着身边的司弦,司弦在拧着眉头。司弦有这个小动作,如果她碰到什么难事,眉头便会微拧地思考。资钧甯想一定是刘姨的事情,她也担心刘姨的身体,可是因为一点小感冒不生宝宝也太……夸张了,司弦会不会是多虑了? “司弦?” 司弦也抬头迎着资钧甯担心的目光,“嗯?” “刘姨身体很好的,不会有事。” 活在世上最难以预料的便是死亡,这一点司弦是深有感触的。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的小甯,在自己的一个不肯回头后变成了她们的两个人世。小甯在地下,她在地上,隔着一场沉痛的死别。扭转周围人的命运,就好像希望能够扭转她和小甯的命运一样,如果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那么她和小甯是不是能够过好这一生了? “嗯。”司弦想找个法子,让刘姨住院,住在医院里肯定是稳妥的。这个时候生孩子没有那么多讲究,甚至接生都是找接生婆来。而且现在的医疗对于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是吃不住的。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她还能够被刘姨和她丈夫信任,她也念书,村里人都信她有知识这一点。 司弦想了想,她觉得她可以找医疗所,让医疗所在她们村搞一个妇女检查的活动,再找村长从旁协助,做点手脚,到时候还能让村长一同劝刘姨住院。至于住院的钱,司弦不能再借了,她为了买戒指已经借了不少,是该做点事情了。她看了看香港玩具商的电话,决定和对方聊聊香港的经济。对方不算最精明的商人,后来也破产了,只是司弦希望通过对方来得到引荐,进入香港的名贵圈。马云那边已经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只是离盈利还差一大截的距离,司弦想先从香港捞点钱过来,再融资马云的项目。只要司弦的脑海里有确切的计划,她的动作就能非常娴熟的开始。 97年香港的金融危机,是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1997年10月,以美国对冲基金为首的国际金融“大鳄”袭击香港,恒生指数从16000多点狂泻至6000点,股市濒临“崩盘”,金融地产贸易旅游四大支柱产业都遭重创,香港整体经济甚至出现了多年未有的负增长。 1997年伊始,索罗斯开始对觊觎已久的东南亚金融市场发动攻击。泰国首当其冲。同年5月,国际货币投机商开始大举沽售泰铢,7月初泰铢沦陷,金融风暴开始席卷亚洲。三个月后,金融风暴登陆香港。 这场东南亚金融危机波及香港的直接原因是国际游资在香港汇市股市和期市上的联合攻击。以索罗斯为首的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疯狂炒卖港元,另一方面又抛出恒指期货与股票现货,以压低股票价格。在这些国外游资恶意攻击下,香港股市急剧下跌,而其在期货市场上获利。而之前在股市泡沫的形成中,也是少不了他们相反的炒作,例如1993年美国投资银行摩根士丹利对港股的大肆炒作。长期以来香港实行的是自由主义经济政策,港英政|府的“积极不干预主义”使得在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国际游资有空可钻,疯狂炒卖沽空港元。而香港的联系汇率制也为量子基金等国际游资的进入创造了条件,购入美元抛空港元,人为推高利息赚取利差,并在期货市场进行相反操作,以保证港元下跌时外汇市场的获利。所以正是这样自由放任的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使得国际游资有机可乘,导致了这场由抛空港元引发的股市下跌。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和司弦接头的是一个著名的香港投资经理,他沉吟了片刻。“为什么你认为会有金融巨鳄冲击东南亚?” “东南亚过去几十年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驱动力是外资投入的增加,这种增长模式一旦遇到外资大量撤离就会出现严重危机。”司弦在他面前摆了个经济沙盘,她研究过索罗斯的金融炼金术,“在证券市场外汇市场上并不总是反映现实的。股票和外汇的价值取决于人们的主观认识。这种现实与对现实的认识之间差距,就创造了有空可击的机会,投机者也是利用这些赚钱的。” “妙,很妙。”这时候这个叫奥利弗的经理人才正襟危坐,“你叫什么名字?” “司弦,我刚开始说了。” “好的司弦小姐,我记住你了。” 之后这个叫奥利弗的经理人给她引见了邢李原,如果关注八卦的应该知道,他是林青霞的老公,全球五百大富豪之一。香港在一九九七年的金融风暴中受到重创,邢李原不但没有减缓扩张速度,反而趁香港店面租金大跌,快速扩张,开了好几家大型的esprit复合概念店。一个非常有胆识的成功商人。 人生就像爬阶梯一般,永无止境,如果你觉得周围的人对你毫无帮助,那么只能证明你在这个阶梯停留得太久。而司弦的想法很简单,她需要赚钱,只有钱才能让她不被“变故”掣肘。她一边享受这种重生带来的“天眼”又一边惶恐地行进,她不能走得太远。 资钧甯一头雾水地看着司弦的资料和沙盘,司弦在家里摆了一张大的经济沙盘,经济沙盘的旁边有每日的股市分析。她和司弦……真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么一想,她有些懊恼。她有时候觉得司弦离她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司弦远在天边。她父亲也说过,司弦这个孩子前途无可限量,父亲很少夸人。资钧甯也坐了下来,她好好地拿起讲经济金融的书,虽然一头雾水,多看几遍总能会的吧?司弦已经洗完澡走出来了,她看到资钧甯捧着书在看,“小甯?” “司弦,这个什么意思啊?” “这个啊……”司弦把毛巾挂在自己的脖颈上,“这是个通识,你需要看货币贵族,里面汉密尔顿的话,政|府控制了货币的供给就掌握了国家的命运,也是他最终打败了亲资|产阶|级派系,搞了美国第一个中央银行。” “啊……我感觉自己在这方面跟少根筋似的。” “没关系的,你不用了解。以后学工科,最多工程经济说点这些。” 可是我想了解你,了解你做的事情。虽然解释不了这种心态,资钧甯还是问司弦借了几本书回去看。她连奥数题都能解出来,一定能看懂这些书的。 这个时候,邢李原的“思捷环球”已经在香港交易所上市了,受到对方的邀请,说是广州碰面。本来谈这些无趣的公事,司弦是不会叫上小甯的,怕小甯觉得无聊。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邢李原已经和林青霞结婚,这一次又是带女伴的宴会,所以他一定会带上林青霞。而喜欢看连续剧的小甯也喜欢林青霞。“霞玉芳红”,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前期香港电影具代表的四位女演员,林青霞张曼玉梅艳芳和钟楚红。也相当于后来讲的四小花旦,四大花旦。 果然一下飞机,邢李原夫妇便来了,与邢李原并肩的便是后世奉为“女神”的林青霞。“你好,没想到和michael谈生意的居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你好。”司弦和林青霞握了握手。 资钧甯也上前握紧了林青霞的手,“姐姐,你比荧幕上还要好看。” “谢谢,你也很可爱。”林青霞笑了笑。 第40章 最爱周慧敏 一九七四年,邢李原借了港币二千六百元,和esprit创办人各出资一半,成立公司拓展esprit在亚洲地区的业务。和很多抓住机会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一样,邢李原在香港经济发展阶段,赚到机会财。但如果只是靠代理吃饭,邢李原如今已被市场淘汰。和一般代理商不同的是,邢李原极其敏感,他懂得要转型走品牌的路。1981年,他在香港铜锣湾开设第一家esprit零售店,这是esprit全球第一家零售店。一九七一年跨入成衣业,是邢李原事业开端,一九八一年开始经营品牌,则是他事业成功第一个转折点。之后他为了完全拥有esprit品牌,在一九九六年,esprit创办人夫妇离婚之后,他就买下美国esprit63%股权,到2002年,他再以约合新台币五十四亿元的价格,购回剩下的37%股权,从此,百分之百拥有美国esprit商标权。而司弦现在正处在邢李原的第二个转折点,邢李原事业成功第二个转折点是国际化。1993年思捷控股在香港上市,同年年底在伦敦第二上市,之后十年内,他展开四次收购行动。 需人所需,才能被人需要。初出茅庐的司弦,这些老狐狸自然是不会让她空手套白狼,耍耍嘴皮子功夫就赚走他们的钱,他们打算让司弦留在香港。现在香港眼见就要回归大陆了,大陆的市场也早就让他们垂涎已久了,他们有打算将司弦收入麾下,然后把她分派到内地市场上去炼炼金。而他们非常看好广州和深圳的发展,这不无意外,的确有很多大型的国产企业在广深崛起,只是到了后来,上海和北京的资源开始聚拢起来。一线城市,便是年轻人的跑马场,有人赢,拥有豪宅与梦想,有人输,浪洗淘沙“淘”回了家乡。当这些老狐狸提出自己的心思时,司弦沉默了,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资钧甯,资钧甯脸颊红扑扑的,周慧敏在和她说话,司弦心里笑了笑,小追星族。这个时候,香港的艺人很少来内地宣传,能见明星的机会几乎是零。“抱歉,我的学业在内地,我需要再考虑考虑。” 这些人不可能放过她的,她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这样下去,她就不可能再陪小甯过平凡的生活了,平凡的上学,平凡的工作。这样的处境确实是她自己一手导致的,她需要钱,需要钱来做很多事。比如刚开始的学费和大学的学费,再到后来,她能放开手肘了,让小甯非常喜欢的邓丽君和张爱玲避开死神的降临,让李为避开最后在精神病院终老的结局,近的刘姨,再远一点的96年,96年二叔家的大姑娘会溺死在水沟里。这些她能够预测的事情,都在向她袭来。她需要越来越多的钱了。香港人想让她在深圳上大学,深圳不就是她上辈子的大学所在地吗?上辈子她在深圳念的大学,小甯也陪她留在了深圳。越是抗拒就越是无法避免吗?香港人不会答应她让她去北京,深圳是他们能够掌握的范围。 “我们等你答复。” “嗯。”司弦放下手里的酒杯,向资钧甯和周慧敏走去。周慧敏非常靓丽漂亮,被人称为“玉女掌门”,1993年,更是以电视剧《大时代》获壹电视大奖最受欢迎艺人第三位。1994年广东唱片与国语唱片销量冲破八白金,在台湾举行4场巡回演唱会,举行4场香港“周慧敏美的化身94”演唱会,被日本传媒选为最受欢迎香港女歌手。1989年,倪震刚与李嘉欣分手,就改追了周慧敏。1994年,周慧敏和倪震两人恋情遭遇挫折,分手了,直到两年后,两人才再度复合,并且移居加拿大,偶尔出席公众场合。周慧敏淡出娱乐圈后醉心于画画,在一次公益活动上,司弦还买过周慧敏的水彩画,很灵动。到了2009年,周慧敏与倪震才结束19年离离合合的爱情长跑在家中注册结婚。所以这个时候,周慧敏和倪震正是分手状态。资钧甯不会讲粤语,和周慧敏在手舞足蹈地讲英语,司弦凑过去听了听,嗯比上次有很大的进步了。周慧敏唱国语歌,自然会说一些国语,只是说得不太熟练。于是她们两人索性说起了英语。资钧甯喜欢周慧敏的《最爱》,她说得很兴奋,甚至哼了起来,这首歌是中岛美雪的曲子。那时候,日本流行音乐对港台影响很深,比如我们很多耳熟能详的粤语歌,有很多曲子都是中岛美雪和玉置浩二谱的。“潮汐退和涨,月冷风和霜,夜雨的狂想,野花的微香,伴我星夜里幻想,方知不用太紧张,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一生一世难分开,难改变也难再,让你的爱满心内……” 司弦发现她的小甯音色不错,她细细地听着,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资钧甯的小声哼唱就像一股清泉,到了后面周慧敏也和她轻轻哼着。周慧敏确实是一个非常优质的偶像,难怪到了后世,被人奉为“女神”。 司弦粤语讲得不错,这是自然,她上辈子可是在这里“淘金”过。司弦向周慧敏礼貌的伸出手,“您好。” 周慧敏也和她回握,“你好……咦?你会讲粤语?” “会讲一点点。” “哪里是一点点,你的口音,就像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周慧敏说,“你们是从哪里来?” “内地的一个南方城市。” “真好,等97年我也能去内地看看了。” “内地欢迎您来开演唱会。”只可惜等香港回来,周慧敏也隐退了。“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司弦,cecilia。” “我叫周慧敏,vivian。” “其实您不用介绍的,内地谁不知道您。”司弦也不忘扶着自家媳妇的肩头,“推销”道,“我的朋友,非常喜欢您。” “嗯嗯刚才我们有聊的,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这么小就能出席这样的宴席了。”周慧敏说,“这该叫什么?后生可畏啊。” “不是不是。”资钧甯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是司弦厉害。” “都厉害的。”周慧敏笑了笑,“你声音这么好,有没有想法考音乐学院?” “您太夸奖我了,音乐学院哪有这么好考。” “有什么难的,如果你来香港读书,我可以给你推荐信。” “啊?”资钧甯似乎没想过上音乐学院的事,她又仔细想了想,“还是不用了,我已经有……” 说着资钧甯又看了司弦一眼,“想读的专业了。” “看来很坚定啊。”周慧敏又笑了笑,在看到一个人的招手后,又对资钧甯和司弦说,“我先去前面了,下次你们来,一定要来找我玩。” “嗯嗯好的。”资钧甯点着头,等周慧敏走后,资钧甯才激动地拉着司弦的手,“司弦,我刚才好紧张……我现在也好紧张……” 这是正式场合,司弦也不好揉资钧甯的头,只是轻轻地掐了掐对方的手心,“你表现得这么好,哪里像紧张。” “我的粤语有没有进步?”资钧甯用蹩脚的粤语说着话。 司弦捏着资钧甯的鼻子,“你再说一句。” “我的粤语有没有进步?” “这样,就好多了。”司弦拿另外一只手捏着自己的鼻子,“要用鼻音的,就像被捏着鼻子一样。” “哈哈哈。”资钧甯看着司弦捏着鼻子,忍不住地掩嘴笑了。 “笑什么?” “不知道……可是你这个样子好好笑……”资钧甯似乎一笑就停不下来。 “司弦?”旁边又有人来叫司弦了,司弦也只好凑到资钧甯的耳边,“回去收拾你。” 热气吐在资钧甯的耳边,资钧甯觉得有点痒,等司弦转身后,资钧甯才慢慢的捏着自己的耳朵。耳朵有点烫,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红了。不就笑了一下嘛,哼,小气鬼。 “回去收拾你。”司弦的这句话就像魔音一样,一直环绕在资钧甯的耳边。资钧甯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她一定是果酒喝多了,迷糊了。 宴席很晚,晚上是回不去了,宴席的主人准备了客房。想到司弦刚在宴席上说的话,资钧甯赶紧缩进被窝里装睡,司弦回来得更晚,等得资钧甯快要睡着了。司弦似乎喝了很多酒,她凑近自己的时候似乎有点酒味,资钧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紧张了,耳朵嗡嗡地响了起来。她紧紧攥着手下的床单,司弦,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小甯……”似是呢喃,司弦把头轻轻埋在资钧甯的颈窝。小甯的身上似乎有一股魔力,让她安静的魔力。她忍不住抬头,撑起了上半身,看着资钧甯清秀的脸,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嘴唇,嘴唇,司弦的目光停留住了。和小甯睡过这么多次,她忍了很久。心咚咚的跳,就在司弦要忍不住的时候,她看见小甯的嘴唇似乎紧张地抿了起来。 小甯,是醒着的? 第41章 意外 “我抓到你了。”司弦的双手分别撑在资钧甯的耳侧,她看着装睡的资钧甯笑了笑。还好,忍住了,要真是亲下去,该把小姑娘吓坏。司弦用玩“捉迷藏”的轻松口吻,缓解一时有些暧|昧的气氛。资钧甯也慢慢睁开眼睛,她看着司弦,司弦的脸仍然离她很近,只是比刚才的“亲密”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她的手藏在被单里,司弦看不到她攥紧床单的手。她很紧张,她不知道司弦要干嘛,心里却有莫名的期盼。她在期盼司弦什么? “你抓到我了……” 司弦低头蹭了蹭资钧甯的颈窝,“乖乖睡觉,我去洗澡。” “嗯……” 等司弦走后,资钧甯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的手指也有了心跳,跟着心腔一起咚咚咚。司弦,资钧甯闭上眼睛,忍不住比划了一下司弦的名字。浴室传来的水声,让资钧甯有些安心,她看着浴室若影若现的光,这几次一直和司弦在外面跑,虽然自己也没少独自出门,可是躺下来的时候,身边没司弦便感觉睡不着。司弦回来了,她感觉睡意就撞了过来。迷迷糊糊的,资钧甯已经忘记司弦说要收拾她的事情,司弦轻巧上|床的时候,资钧甯已经快要睡过去。司弦刚滑进被单里,资钧甯便缩了过来,小脑袋窝在她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搭在司弦平坦的肚腹上。 小丫头。司弦勾唇,轻轻的笑了。她把资钧甯收在怀里,“嗯睡吧。” 司弦的声音忽远忽近,资钧甯觉得自己就像掉在了一朵棉花云上,软软的。 司弦,原来你的名字有13画。 弦,横折,横,竖折折钩,点,横,撇折,撇折,点。 资钧甯好像有了新的“数羊”催眠方式。 司弦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捞了捞怀里和身侧。怀里没有,身侧也没有,这下子司弦才睁开惺忪的眼睛,昨晚喝了点酒,想要清醒脑袋还有些下坠感。她坐起了上半身,眯着眼睛,跟“老式电脑”一样,需要很长时间的“缓冲”才能“开机”。这个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脖颈上,帮她揉了揉脖颈,又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司弦觉得很舒服,也没睁开眼睛,搂着身边这个人的纤细腰身,这个人跪坐在床上,司弦把头搁在对方的肚腹上。“吃早饭了吗?” “还没,等你起床呢。” “服务生没来?” “服务生一大早就推早餐车来了,我见你没醒,就做了会奥数题。” “以后你先吃,我饿了自然就醒过来了。” “早餐是一天的开始,有这个机会,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吃。”资钧甯似乎知道司弦有不吃早餐的习惯。 司弦抬头看着资钧甯,资钧甯眨了眨眼睛。不管是上一生,还是这一世,小甯似乎都在不动声色地改掉她的“坏”习惯。就是这样,小甯慢慢地用她的方式渗进她的生活,平时发觉不到,等真的“没了”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没了”。“好啦,我以后陪你吃早饭。” “那我不陪你的时候,你记不记得?” “不一定诶。” “嗯?” 柔声柔气,一点架势都没有,可是司弦自觉自己很吃小甯这一套,“记得啦。” “你说的啊。” “我说的。”司弦将资钧甯拉到自己的面前,她捧着资钧甯的脸颊,“以后啊,我会吃好早饭,中饭,晚饭。” “你眼巴巴的看着我,好像要我夸奖你。” “你不应该夸我吗?” 资钧甯也老成地捏了捏司弦的脸,司弦仗着比她大两个月,老捏她的脸。“你做到了再夸。” 资钧甯“虎着脸”的样子,让司弦觉得很愉悦,她也抬手捏了捏资钧甯的手背。资钧甯的皮肤很嫩滑,司弦的手忍不住覆在资钧甯的手背上。肌肤相触,两人对视间有了一丝微妙,资钧甯低头抽开了手,“好啦,起来吃饭了。” 遇见司弦,资钧甯觉得自己很容易红了脸,晚上睡觉也很依赖对方的拥抱。 从香港回来,李为和方少夫便来接她们了。司弦账户上有点钱,是香港那边给的佣金。她也先还了他们,他们生意上有应酬,虽然有报销,但身上有点钱总归是好的。齐五有工作上的难题,便也留了司弦一天,资钧甯也随着她留了下来。本以为这一天也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没成想有了“意外”。 这天下午,资钧甯准备回学校的行李,她翻了翻行李,发现两张周慧敏的最新专辑。应该是司弦昨天要过来的,上面还有周慧敏的签名,方少夫也喜欢周慧敏,估计是她一张,方少夫一张。她想着便去附近的办公室找方少夫,方少夫和李为估计这一整天都不会回来。进办公室之前,她便在走廊的角落看见了方少夫,还没喊出口,她便见到了被梁柱挡得正着的李为,原来李为也在。这个时候,颠覆资钧甯三观的一幕出现了,她看见李为偷偷亲了一下方少夫的嘴角,方少夫脸上有红晕,口里骂骂咧咧地也咬住李为的嘴唇。他们……这是在接吻吗?接吻!?啊??这不应该是男生和女生一起做的事情吗?资钧甯当场愣住了,也没来得及闪躲,被方少夫眼角的余光发现了。方少夫拍了拍李为的肩膀,李为也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资钧甯。 两人表情非常尴尬,资钧甯也非常尴尬。还是方少夫走了过来,“小甯,有事吗?” “啊……啊?”资钧甯连忙转头,她似乎受了惊吓,“没事……没事……” 像逃跑似的,资钧甯越走越快,到后面小跑了起来。她看见了什么?两个男孩子接吻?还是她认识的男孩子。有可能是恶作剧……恶作剧?不像。资钧甯觉得无法说服自己,他们俩面红耳赤的样子,哪像是玩笑。所以他们是……同性恋?资钧甯被“同性恋”这三个字吓到了,在这个年代,“同性恋”是非常具有歧视与嘲讽意味的,连新华字典上都说这是一种病态的形为。资钧甯惊疑未定地坐在床上,她手里还紧紧攥着周慧敏的专辑,她被震惊了,以至于忘记了找方少夫的原因。这个时候,司弦也举着一个建筑模型回来了,是她在工厂的厂房里拼装的,她预备给资钧甯一个惊喜。“噔噔噔……” 资钧甯的面色不好,她拨开司弦的建筑模型,咬了咬下唇,“李为和方少夫……” “嗯?他们怎么了?”这时候司弦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我看到他们……”资钧甯思忖了好半天,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司弦,这毕竟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可是司弦也是他们的朋友,也可以“帮助”他们。“那个……” “什么?”这时候司弦猜到了,小甯一定知道他们是gay了。她心中开始担忧起来,但是面色还是如常地说,“你看到他们什么了?打架?” “比打架更可怕。”资钧甯懊恼地抓着头发,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们是不是那个?” “哪个?” “我刚才见到他们……亲嘴了……” 司弦呼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小甯看到他们干出“更出格”的事情。“他们也许是开玩笑的。” “可是……我觉得不像玩笑……”资钧甯紧紧抓住司弦的手,“而且,哪有男孩子拿亲嘴开玩笑的,我们都不拿亲嘴开玩笑。” 资钧甯这么一说,司弦下意识地看了看资钧甯的嘴。 “司弦……你看什么……” “你怀疑他们是同性恋?”司弦心虚地转移目光。 司弦刚一说出口,资钧甯的手便又紧了紧,“你别这样说他们,他们也许只是一时糊涂了。” “感情上的事情向来是没道理的。” “司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 “知道。” 资钧甯很快就想到一次,司弦找她说同性恋的事情。原来是因为方少夫和李为。“那你怎么……不劝他们?” “劝他们不要喜欢对方吗?” 司弦这么一说出来,资钧甯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没道理。怎么能劝两个彼此喜欢的人不要去喜欢对方了?可是,男生喜欢男生,这本身就不被社会认可啊。资钧甯觉得自己的书一定是白看了,里面也有说恋爱自由,应该尊重。可是换做身边的人,资钧甯便觉得有些变扭。她想她是犯中国人的错误了,对方不一样就觉得应该被矫正。“要是被别人知道,别人会笑话他们的。” “你会笑话他们吗?” “我……不会。”资钧甯认真的想了想,“作为朋友,我只是担心他们。” “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了,选择这条路他们应该也想过未来的。” “要是他们爸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司弦不说话,她揉了揉资钧甯的小脑袋。她也想着该要给小甯打预防针,可没想到李为和方少夫的剂量这么重。小甯一向都很听父母的话,这一世她还会为自己那么义无反顾吗?越是这样的相处,司弦便越觉得安心,她害怕她们之间的窗户纸被捅开。归根结底,是害怕小甯就此疏远她。 第42章 来自张爱玲的信 “对不起。”方少夫言语有些抱歉,他也没想到会被小甯撞个正着。小甯昨天的举动很仓皇,她看上去似乎有点害怕?害怕吗?他该要面对这种情况,不被朋友和家人接纳的情况。司弦能够坦然接受他和李为的关系,大概是因为她……对小甯……如果方少夫没有猜错的话,司弦喜欢女生,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像他喜欢李为一样的喜欢。 “你们也是……”司弦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是有责怪方少夫“吓到”她家小甯的意思,“以后要注意些,这次得亏是小甯。” 方少夫又沉默了半响,“小甯怎么样了?” “她担心你们。” “她大概会觉得这样有病吧。”方少夫说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不能怪小甯,小甯没有接触过这种。”司弦说,“而且社会是这样的社会,心理专家也说同性恋是病态的,是家庭成员关爱的缺失。你们在外面‘跑江湖’,不能见到‘同类’就觉得安全了,并不安全。” 方少夫沉默了,来到广州他和李为确实见到不少“同类”,“同类”之间仿佛存在着什么吸引力,让他们能够很快辨清“同类”和普通人。这也让他和李为松懈了,他们庆幸着,这世上不止他们这一对。司弦仿佛什么都有先见之明,她猜中了他和李为的心思。方少夫看着司弦说道,“嗯,我们以后会注意一些。” “你也不要太担心,小甯只是一时没扭过弯。” “那你呢?”方少夫在问司弦关于她和小甯的事。司弦喜欢小甯,要是小甯知道……会不会……她昨天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女生间本身就比男生亲近些,小甯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心思。” “这种心思是瞒不住的。”方少夫叹了一口气,“我起初也没想要和李为在一起,想瞒着,后来被他猜到,瞒不住了,索性便兜了出来。” “你们彼此都有意思,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你们女生亲近些,恰恰是这样不好分辨对方的真实意思。”方少夫说。 “所以你们也算给了我一个提醒。”司弦说,“我以后应该注意些。” 方少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怎么了?”司弦问道。 “齐哥喜欢小甯……”方少夫说,“时间长了,他也会发现你的心思,到那时候……” “要是到了那一天,我会对他坦白的。” “司弦,你是知道的,你和齐哥不存在公平竞争,你是女人,他是男人。”方少夫说,“你来广州也看到了,这里有很多‘同类’,你有选择‘同类’的机会。” “你会放弃李为吗?” 方少夫轻叹了一声,“那时候李为避着我,我也不懂他的意思,很痛苦。我不想你也陷入这种无法开解的痛苦。” 司弦何止经历过“求不得”,她连“生别离”都经历了一遭。现在小甯能回到她的身边,什么苦痛都是上天的恩赐,她甘之如饴。因为这条路有艰辛,所以司弦也明白方少夫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在劝我,劝我不要把小甯拉下水。” “如果不是和李为在一起,我也不会这样劝你。因为在一起了,才发现这条路比想象中的更要困难。”方少夫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好的。” 简单说了几句,司弦便回去了。资钧甯的行李已经准备妥当了,她坐在床上似乎在想事情。“咔嗒”,门轻轻地扣上了,资钧甯也马上站起身来,她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司弦的手,“嗯……你去见他们了吗?” “我跟他们说了我们的航班,他们有事,来不了了。” “你……劝了他们吗?” “他们和我说了,暂时还想再试试。”司弦揉了揉资钧甯的小脑袋,“等下在飞机上睡一会,你黑眼圈都长出来了。” “我一直都睡不着,觉得自己很不讲道理。”资钧甯说,“司弦,你觉得他们这样好吗?” “我说不好,这是他们的事情。” “是啊,这是他们的事情。”资钧甯也垂着头,其实她晚上睡不着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如果男生可以喜欢男生的话,那么女生也可以喜欢女生吗?资钧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从男生喜欢男生的事情想到女生喜欢女生。没睡好的状态,脑袋就比较混沌。“司弦……你说会不会有‘女同志’?” 司弦心里一咯噔,她故作轻松地说着,“有‘男同志’便有‘女同志’。” 同志,指代lgbt群体。自1989年随香港人林奕华的同性恋电影节——《香港同志电影节》的出现,“同志”渐渐地就在华语地区说开了,除了大陆,在大陆还算时髦词汇。 资钧甯张了张口,便没有说话了。司弦心中的警铃作响,难道小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吗? 这一次回去不比上一次,上一次她们相互依偎,这一次明显带着点别扭感。小甯一直没有看她,就连睡觉也没有靠在她的肩头。 1973年,美国心理协会美国精神医学会才将同性恋行为自疾病分类系统去除。更别说现在的中国了,现在的中国认为同性恋等同于精神病,是要送精神病院的。司弦心乱如麻,她偷偷地看着身边的小甯,小甯不说话,也不像上次回来那么兴奋了。 资钧甯回忆着自己翻过的美国心理学说,同性恋是指一个人无论在性|爱心理情感及社交上的兴趣,主要对象均为同性别的人,这样的兴趣并未从外显行为中表露出来。她稍稍侧头看司弦,司弦的嘴唇抿着,似乎在想什么为难的事情。现在的司弦越长越好看了,特别是在宴席上谈笑风生的样子,前天晚上她和周小姐聊天,也偷偷看了不远处的司弦。那晚的司弦化了点淡妆,穿着旗袍,身材窈窕,举手投足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青涩。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自己的心口也猛得一窒,连忙转头去和周小姐聊天。 资钧甯回到家,似乎有些沮丧。她拎着大包小包,里面有司弦嘱托好的营养品。 “你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上次带回来的还没吃完呢。”资母整理着资钧甯的行李。 “司弦买的,我拗不过她。” 资父翻了一页报纸,“她妈,你去拿点钱,回头让小甯给司弦。” “嗯,我回头给司弦。”资钧甯的语气有些消沉,资母放下手里的事情,探手去摸资钧甯的额头。“身上不舒服吗?” “没有,大概是有点累了。” “好的,妈妈给你去烧水,洗个热水澡再睡。”资母说,“饿吗?妈妈顺便给你做个粉条?” “不饿。” “要不要再吃个水果?” “她妈,你看小甯困成什么样了,赶紧去烧水,别嘚了。” “好咧好咧。”资母又揉了揉资钧甯的头,“宝贝儿,你要实在困,等会烧好了妈妈叫你。” “嗯嗯,那我先上楼。”资钧甯又垂着头地回卧室了。 司弦,你怎么让我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 才不见小甯三分钟,司弦便有些想她了,又不能像之前那样频繁地给她打电话。司弦撑着脑袋,唉声叹气了好一会。 这一趟她从香港带回来一些资料,今年,世贸组织成立了,中国方面还没有动作。世界贸易组织,1994年4月15日,在摩洛哥的马拉喀什市举行的关贸总协定乌拉圭回合部长会议决定成立更具全球性的世界贸易组织,以取代成立于1947年的关贸总协定。截至她重生前,自1995年正式建立以来,世界贸易组织拥有162个成员国,成员国贸易总额达到全球的98%,是最重要的国际经济组织之一。和内地不一样,香港1995年便加入了世贸组织,自然在国际意识方面要比内地看得长远一些。所以也代表着,司弦在香港那群老狐狸面前,蒙混是过不了关的。她从现在开始,必须时时保持着足够的敏感和洞察,大浪淘沙的江湖时代也要在内地掀起新□□,中国高速发展的二十年要开始了。 司弦整理完资料,便去整理信箱了。信箱里面有很多信件,司弦将信件全数抽了出来,一封漂洋过海的信马上引起了司弦的注意,歪歪扭扭的篆体字,是张爱玲的信,张爱玲现在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了。据后来的报道称,晚年张爱玲怕与人来往,怕接电话,怕写回信,即使姑姑的来信,也积压了好长时间才拆阅。 信件里面只有一句话,是出自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完不了,仿佛一声蹉跎的轻叹,司弦的目光也停了下来。她大概能懂张爱玲的意思,寻着信件的地址,她可以带上小甯找过去了。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记忆,1995年9月8日,也就是中国的“中秋节”前一天,张爱玲孤身一人,死在公寓的床上。 第43章 拜访张爱玲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晚年张爱玲在美国过着隐居的生活,但她仍然无法摆脱生活中“咬啮性的小烦恼”,因为“虫患”,她多次搬家迁居,为了行动方便,东西全扔光,甚至住在酒店里。司弦想估摸一个时间,带着小甯去拜访她,虽然她不一定见她们,也好让小甯圆了这个念想。 夏志清和张爱玲的通信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司弦是通过他才联系到的张爱玲,司弦对文学没有什么见地,完全仰仗后世的文学发展路径和夏志清聊起来的。 1984年11月,张爱玲第一次在给夏志清的信中提到“虫子”:“我因为老房子虫患被迫仓皇搬家,匆匆写张便条寄地址来。” 12月的信中称自己一年都没有固定地址:“我这一年来为了逃虫难,一直没固定地址,真是从何说起。” 之后三年张爱玲都没有给夏志清写信。夏志清隔一段时间去信问候,都没有回音。司弦也听过后来的说法:“从1984年8月到1988年3月这三年半时间内,张爱玲平均每个星期搬家一次,算下来搬家次数多达180次。”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180次搬家”确有其事,但张爱玲在这段时间内因她认为的虫难频繁搬家是可以从信中看出来的。 1988年夏志清再度接到张爱玲来信,才知道自己多封去信张爱玲根本收到了没有时间拆:“天天上午忙搬家,下午远道上城,有时候回来已经过午夜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停驶,要叫汽车,剩下的时间只够吃睡,才有收信不拆看的荒唐行径。”这封信里提到自己去看了医生,查出“皮肤过度敏感”,用药立刻好了。据此可猜测,“虫难”也许只是皮肤敏感的瘙痒,她当时还准备写篇文章回顾这场“人虫大战”。 按说“虫难”已告一段落。1991年11月的信中张爱玲再度提到“虫子”:“先些时我又因为逃虫患搬家,本来新房子没蟑螂,已有了就在三年内泛滥,杀虫人全都无效。最近又发现租信箱处有蚂蚁……接连闹跳蚤蟑螂蚂蚁,又不是住在非洲,实在可笑。” 后世的很多人都会认为这“人虫大战”不过是张爱玲的心病,司弦也提了出来。夏志清夫人王洞不想轻易下判断:“我们不在洛杉矶,不晓得她到底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她可能有皮肤病,自己不知道,也可能是心理的关系,这就很难讲了。” 有学者则将其归纳为作家敏感天性,张爱玲是敏感的,不敏感很难成为大作家。也有把张爱玲的疾病缠身上升到“现代主义美学观点的身体呈现”,你看西方或东方重要的几个现代主义大师,他们在身体的灼伤或者病或者是在自残的倾向里面所显现的一种坚持。 张爱玲越到晚年越孤僻,和夏志清来信经常嘱咐“不要把地址告诉其他人”,尤其是“虫难”不断的搬家期间,更新地址时都要强调一句。有了电话之后更惶恐,嘱咐不要把电话外泄,自己不爱接听陌生人电话。所以司弦也是用通信的方式与张爱玲联系。夏志清和司弦聊到了,当张爱玲给了他号码,他先是去信和张爱玲聊,可不可以讲个电话:“上次你给了我你的电话number,我还是没有动用。真有些后悔。电话上讲几句话,也蛮有意思的,比读朋友来信味道不同。ifyd,请把新号码给我。” 张爱玲对此的回复是:“住址保密到id程度,根据电话号码也可以查得出来,只好号码谁都不告诉。也没心肠打电话谈天,看你的‘评论集’就行了,你的文章都al气息很浓。”如此婉拒了讲电话的要求。 张爱玲能够给司弦回信,是司弦怎么也想不到的,她大感意外。司弦去了很多封信,谈到能不能讲电话,但无一例外是石沉大海。张爱玲好像在做人生的减法,把身边的一切都慢慢的拿掉。 关于文学方面,其实司弦还是比较词穷的,夏志清给她的信件,她也经常旁敲侧击地给资父看,生怕自己的见解穿帮。资父是那个时候真正的知识分子,无心插柳,资父和夏志清成了笔友。夏志清一生治文学史,反对给中小学生灌输文学批评和文学史,主张让孩子凭兴趣把那些公认的中西名著一本本读下去。他认为少年人自有自己的想法,而那些权威专家都是成年人,假若少年人让自己的想像和判断受缚于那些成年人的意见,反而不能培养对文学的真实爱好。这些想法和资父是不谋而合的,君子相交,总是和而不同的。 张爱玲是民国四大才女之一,与吕碧城萧红石评梅齐名。受资父资母的影响,资钧甯读了不少书,父母并不反对她读书。那个时代父母并不是很开明,认为顾好课本就有了,这些书都是讲些闲情逸致,没有什么用。资父资母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是大学教授,自然也经常带着资钧甯一起上课看书。 “司弦,我们真的去美国吗?”现在已经放暑假了,资钧甯咬了口冰棒。 “嗯是啊,先去办签证,办完签证就可以飞美国了。”司弦凑过来,也咬了口资钧甯的冰棒。那个时候的冰棒是盐水冰棒。 如果司弦没有记错的话,下个月,张爱玲的房东便要发现张爱玲逝世于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的公寓,因动脉硬化心血管病而去世,终年75岁,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一个星期。与邓丽君不同,邓丽君的去世有“意外”的成分,而张爱玲,司弦只能让小甯见上一面,她无法挽留对方的生命。而且对方不一定肯见她们。“试一试。” 资钧甯将冰棒凑到司弦的嘴边,自己想了想,“会不会打搅到张小姐?” “那我们远远见上一面?” 资钧甯实在喜欢张爱玲,又在司弦的坚持下,她们开始飞往美国了。这个地方并不好找,在美国足足找了两天才找到。资钧甯倒是被美帝的经济看花了眼,这个时候美国可以说得上是全球经济的“火车头”了。司弦租的地方离张爱玲只有一条街,有个趣事,之前有一位女记者搬进了张爱玲的公寓,租住张对面的房间,刺探张爱玲饮食起居的生活状况。这个女记者叫戴文采,是《美洲中报》的编辑,也是张爱玲的铁杆粉丝,采访的请求被拒绝后,费尽心思接近张爱玲。于是,租住张爱玲对面房间,借机观察偷窥跟踪,甚至每天扒拉张爱玲丢的生活垃圾,写出了报道《华丽缘──我的邻居张爱玲》,在《美洲中报》连载。很多张迷痛恨戴文采这么强悍前无古人后有仿者的狗仔式猎取新闻,另一方面,又从戴的文章中,获得了非常精准琐屑的张爱玲的生活记录。 按理说,张爱玲是不喜人打搅的,司弦在启程前又给张爱玲写了一封请求拜访的信,没有回执。她也只好带着资钧甯在这里像守株待兔一般。很快,她们坐着的咖啡馆前面,出现了一个身影,这个女人手里拿着纸袋,像是刚买过东西回来,司弦依稀辨别出这是张爱玲,可是她和以往的印象大相庭径,非常苍老和瘦弱,只有一双眼神仍然炯炯有神。司弦看向资钧甯,资钧甯早已经看见了张爱玲,她似乎很激动,紧紧攥着司弦的手,看着张爱玲蹒跚地走向公寓。 “我们要不要……” 资钧甯拖着司弦的手,眼睛里似乎有闪烁的泪光,这个时候张爱玲已经消失在公寓的门口了。她已经回家了,难怪刚才敲门没有人应。司弦想着这个时候,可以与张爱玲见上一面了。 “我们回去吧。” “回去?”司弦张了张口,她觉得张爱玲有动摇的意思了。要是再坚持会,张爱玲会答应与远道而来的她们见上一面。 “嗯。”资钧甯什么原因都不说。“我们回去吧。” “可是……” “太失礼了。” “不会的。”司弦抓着资钧甯的手,她一向是有了什么目的,就一定要达到。现在她的目的就是促成小甯和张爱玲见上一面。如果现在不见,以后就见不了了,司弦不想小甯留下什么遗憾。 “我们回去吧。”资钧甯低着头。“对不起,让你折腾了这么久。” 司弦又忍不住抱住资钧甯,她要做的不就是让小甯开心吗?司弦揉了揉资钧甯的后脑勺,“好啦,不见了,我们回家。” 九月份中旬,传来了张爱玲逝世的消息,只不过是在医院,她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资钧甯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坐在板凳上写作业,司弦转头去看她,她已经低下了头。司弦把之前张爱玲写给她的信,递给了资钧甯。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中秋节的月亮,总算照到了这位闻名于世的奇女子。 第44章 逾界的友情 返校,已经是高三上学期了,她们准备许久的奥数也即将拉开一试二试的序幕了。司弦没有进奥数冬令营的把握,她只是想陪着资钧甯一起学。或者借补习奥数的名义,能够与小甯多待一会儿。比如这个暑假,她们成天腻在一起,到了后面,资父资母回北京办事,司弦便直接留资钧甯住在自己家了。暑假,还是比较热的,这个时候也不兴空调,老式的风扇转啊转,晃晃悠悠的,资钧甯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司弦把她抱上的床,她的脑袋枕在司弦的手臂上,司弦另外一只手在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资钧甯的刘海已经汗湿了,司弦撩了撩她的头发,“还热不热?” 司弦的身体就像书上说的冰肌玉骨,凉凉的,夏天挨着很舒服。资钧甯特别喜欢牵司弦的手,司弦的手也是凉凉的。“你挨着我就没那么热了。” “你这体质,一年到头就跟火炉子一样。” “是啊,冬天别人都喜欢靠着我。”资钧甯似乎没有那么困了,便趴在司弦的颈窝处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司弦,你热吗?” “我觉得还好,你贴着我我有点热。”说是这么说,司弦的手收紧了怀里的小甯。“这作业做得了,我带你去游泳。” “司弦?” “嗯?” “我觉得你好像没有本地人的口音诶。”资钧甯说着,“而且有时候说话,有京片子的味道。” 京片子,指北京人。那时候管北京无业游民叫京花子,管北京话叫京齿儿,管北京城区叫京门子,管北京官僚叫京僚子。 司弦笑了笑,这还不是跟你这么多年待的。她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当初资钧甯最爱说“您”,劳您驾,吃了么您,回见您。刚接触的时候,司弦还觉得有些别扭,“您”来“您”去有点像张扬的谦逊,有骂人的感觉,南方人没有说您的习惯,就连方言里面,也读不出您的发音。后来接触久了才知道这是北京人的口头习惯。大概是她当初对小甯有些“自卑的敌意”,所以才什么事都“对号入座”。“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念了点绕口令的缘故。” “绕口令?” 司弦顿了顿,“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资钧甯的眼睛亮晶晶的,“司弦,你居然会贯口。” “是啊。”司弦给资钧甯摇着蒲扇,“以前饿,念完以后就感觉好多了。” 资钧甯趴在司弦的上半身,她抬起头又看了看司弦,“司弦,你以前是怎么样的?” “嗯?” “很多人说你和之前不一样了,所以我好奇你之前是什么样的?”资钧甯说。 之前,大概是对每个人都保有礼貌的疏离吧。寄人篱下,她比同龄人要懂事得早。读书的时候努力读书,在大家还在耽于校园生活的时候,她经常要考虑下一个计划下个月要完成什么样的事情,就连恋爱,她都考虑价值和提升。起先她只是想摆脱穷困的环境,到后来好像一股力量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提醒她不够。她时常感觉自己的身后有万丈深渊。 “司弦?” “之前没你,现在有你,当然不一样。”司弦看着资钧甯稚嫩的脸,十七岁,属于她们的十七岁。 资钧甯顿了顿,“我爸说你局器,以后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我也觉得你会成为了不起的人。我想我应该和我爸妈一样,当个老师……” “那我也当老师。”司弦说,“你去哪里任教,我也去。” 资钧甯愣了愣,接而又笑了笑,“瞎说。” “你觉得我不像老师吗?资同学?”司弦挠着资钧甯的咯吱窝。 “不要哈哈……”资钧甯在司弦怀里挣扎,眼睛水汪汪的,“你就这么对待学生的吗?老师?” 她们的呼吸交缠,司弦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看着资钧甯的嘴唇,小小翘起来的上唇,咽喉很干,她有点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资钧甯的脸颊红扑扑的,她压在司弦的上半身。 怎么办?好像要忍不住了? “司弦……”资钧甯的声音很小,就像挠着心口的小猫咪,痒痒的。 司弦扔掉手里的蒲扇,轻轻地搂住资钧甯,平复自己咚咚咚乱跳的心脏。“反正,你去哪,我便去哪。” “可你是要干大事的。”资钧甯的小脑袋靠在司弦的肩头。 “教书育人,那也是大事。” “司弦,你不能老这样哄我。”资钧甯说,“现在我一碰到什么事,都想告诉你,就算有辆卡车朝我冲过来,我第一反应是没关系,司弦会及时推开我的。可是……你要是有天不在了,我怎么办呢,我会被大卡车轧在轱辘底下的。” “小傻瓜,成天乱想些什么。”司弦又紧紧抱住资钧甯,上一世的失去太过清晰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想不了这么多的……”都是你,你这么好,让我想得自己一无是处。 “你这提醒了我,以后啊过马路,不能再让我牵着了。”司弦说,“免得你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什么都不看。” 资钧甯瘪了瘪嘴,是你先牵我的,要不然我怎么会习惯牵你。“我做个比喻嘛。” “小甯,你凡事要小心些,你身上有你的命,有你爸妈的命。”司弦的额头抵住资钧甯的额头,“还有我的。” 小甯,我的命是你的。 这个暑假,她们经常去河里抓鱼摸虾,顺便游个泳。资钧甯的水性不是很好,每次都是在岸边扑腾,司弦也不肯她游远了。资钧甯就跟小鱼一样,下了水说什么也不肯上来了。水里凉快,岸边太晒了。到了晚上,还得司弦把她捞上来。“瞧我捉到了什么。” “捉到什么?” “美人鱼。” 这时候,资钧甯会捏着鼻子怪叫,“啊可怕的人类,我要渴死了,快把我扔回海里。” “不行,我已经饿了好几天肚子。”司弦把资钧甯扛在肩头,“我要吃了你,是油炸还是炖煮呢?” “啊啊我不好吃的,你把我放回去,我会给你捉大鱼。” “哈哈你是田螺姑娘吗?” “不是,我是美人鱼。” 司弦轻轻拍了一下资钧甯的臀部,“肉这么扎实,够我吃好几天了。” “……流氓。”资钧甯闹不过司弦,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资钧甯会烧热水给司弦泡脚,司弦没有泡脚的习惯,最多也是冬天泡一会,哪会大热天泡脚,上一世资钧甯就没拗过她。这一世不一样,她什么都依着小甯,对她百依百顺的。 “睡前泡脚,胜吃补药。”资钧甯能掌握水温,每次控制在40摄氏度的样子,等凉了又添热水,把司弦的脚泡得红通通的。司弦的体质本来就偏寒。有时候,资钧甯还会在木桶里撒点宁神的花。经常性的,司弦把资钧甯拉到自己怀里来,环着她一起泡脚。 “水凉了,我要添热水了呢。” “小甯你别动。”司弦严肃地开口,“让我好好抱一会。” 很多时候,她们两人就这么泡着脚,安安静静的,听着外面倾夏的蝉鸣声。资钧甯看着书,司弦的脸靠在资钧甯的后颈上,环着资钧甯纤细的腰身打盹。有时候,资钧甯环着司弦,司弦在翻文件夹,等资钧甯无聊了,便在司弦的肩头上咬一口。她们俩睡前穿得很少,老式的白汗衫,资钧甯有点瘦,撑不起汗衫,总是露出纤细白皙的肩头。所以每次司弦都会“借故”咬回来,有时候资钧甯喊疼,司弦便在她肩头上轻轻地舔几口。 “啊天,你们太亲密了吧?”覃沁还没听完,便发出了惊叹声。 “啊?” “你们真的很亲密。”覃沁说,“别人老夫老妻,才像你们这么过。” 资钧甯白了覃沁一眼,“你又知道人家老夫老妻怎么过的?” “我爸妈都没你们亲密,你们这亲密劲有点像我刚结婚的堂哥堂嫂。” 这时候资钧甯才有点楞,她仔细想来,真的很亲密吗?嘴上有点心虚,“我们关系好……” “感觉你们就像在处对象。”覃沁开玩笑地说,“诶?那你们谁是老公谁是老婆啊?” “当然我是老公。”这时候,司弦也凑了过来。 覃沁给司弦做了个鬼脸,“那你就是男生,男生不要掺和女生的悄悄话。” 资钧甯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说不上来,她看着和覃沁玩闹的司弦。她和司弦……是不是太亲密了?她从来没有和哪个朋友这么亲密。 “小甯,你在想什么?”司弦搂着她的肩膀。 “没什么……” 回家的路上,司弦邀请资钧甯去自己家写作业,资钧甯以父亲找她有事婉拒了。 第45章 好想念 父亲找她聊回北京参加堂姐婚礼的事情,资钧甯和同辈的关系一向很好。这次婚礼,堂姐也点名她去做伴娘,所以她要去学校里请假几天。 司弦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们要回家,托人买了机票。 “我爸的同事已经在帮我们买火车票了。” 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没有提速,很多回家探亲的人主要是花在路途上,在家往往待不了一天。司弦将机票塞到资钧甯的手里,“早去早回。” “那我叫我爸给你钱。” “不用的,没花钱。”司弦笑了笑,“对方托我办事呢。” 资钧甯的眉头微拧,“又麻烦你了。” 资钧甯亲戚间的关系不错,特别是同辈。现在她的堂姐和堂姐夫是如胶似漆的,没几年便有了摩擦,主要是男方的家庭把她堂姐家当作“入京办事处”,到后面成了怨侣,一拍两散。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堂姐和司弦说过,她不后悔这趟婚姻,毕竟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确实很可爱,也很聪明,后来被哈佛大学录取,还在国际模拟联合国上当了秘书长,找自己筹资去非洲扶助难民。一个很聪明又很会为人处事的小女孩,而且莫名其妙的,长得和小甯有几分相似。所以,司弦并不打算阻止堂姐的婚礼,而且她一个外人也阻止不了什么。 “我们之间,怎么能说麻烦呢。”司弦说,“现在一试的考试日期出来了,我也想你早些回来温书。” “好的,我会早些回来的。”资钧甯想了想,“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特产。” “不用啦,你拿着麻烦。”司弦说,“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知道吗?” 资钧甯点了点头,“那我给你带易于携带的,我想想,全聚德的烤鸭,天福号的酱肘子,六必居的酱菜。” “一真空就没味儿了。”司弦说,“这些不好带,你带茯苓饼吧。到时候也好送人。” “咦?你吃过吗?” 吃过的,以前你不但常给我带,还常给我做,你做的,比哪家都好吃。“酱肘子一真空就不好吃了嘛。” “也是喔,这些东西大江南北都能吃到。”资钧甯想了想,“那我带些茯苓饼和驴打滚。” “嗯好的。”司弦看了看资钧甯的手指,手指头上光秃秃的。她的目光又从资钧甯的手指移到脖颈上,果然……司弦从资钧甯的脖颈上摸出了一条银质项链,项链上挂着钻戒。司弦轻轻的捻住钻戒,抬眼看资钧甯,勾了勾唇,“在外头要戴在手指上。” “戴手指上不方便,怕丢。”资钧甯的脖颈有点烫,刚才司弦的手指微微触碰到了她的皮肤,凉凉的,司弦的手指凉凉的。 “那你每天要拿出来看看。”司弦晃了晃钻戒,“见它,如见我。” 资钧甯笑了笑,“嗯我也要买件东西,让你随身携带。要不然我想你,你不想我,我就亏了。” 司弦捏了捏资钧甯发烫的耳朵,“你心跳一下,我就想你一下。” “哪有人心不跳的?” “所以我哪会不想你。” “你们好肉麻。”覃沁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她手里还抱着本子,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等司弦去办公室以后,覃沁才抱着本子用自己的肩头碰了碰资钧甯的肩头,“小甯,你还专门去买了条银项链啊?这项链比戒指还要贵吧?” 也不怪覃沁当钻戒是假的,毕竟钻戒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是“天价”。 “才没有。”资钧甯眼神闪烁地说,“我从我妈梳妆盒里拿的。” “那你脸为什么红了?” “精神焕发。” 覃沁也咧开嘴笑了笑,这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台词,她们俩是戏迷,什么戏都爱看。于是,很快两人便扯到昨天播的热剧上去了。 等资钧甯回北京后,司弦真是干什么都没劲儿,到后面趴在桌上恹恹的,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们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分别”,还“分别”这么久。与此同时,霍瑶仍旧打了鸡血的,成天找她茬儿。身边没了小甯,司弦也没劲跟她瞎闹。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滚蛋。” “哦。” 察觉到对手的兴致不高,霍瑶难得在司弦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你得病了?” “得了。”司弦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霍瑶,“能传染的那种。” “资钧甯呢?她得病了?” “她回北京了。” “看来是很严重的病啊,还遣返回乡了。”霍瑶撑在司弦的课桌上,“你这样很没劲诶,对了,我家老爷子过来了,你是跟我回去见他老人家呢?还是真让他老人家来‘拜访’你呢?” 霍瑶的爷爷,霍正义,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刚升任的少将。她通过陆助理,确实和霍正义有联系。霍瑶能对她和覃沁收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爷爷的耳提面令。大人物,公事繁忙,向来“面面俱不了到”,司弦和霍正义联系,只是想要个“保命符”,霍瑶看上去个头虽小,可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霍少将回来了吗?那我肯定是要去拜访的。” “哟你知道得还真多。”霍瑶勾了勾唇,“难怪我爷爷夸你是个人才。” “好话从你口中说来,变味了不少。” “我这是好话吗?”霍瑶咧开嘴,露出了尖尖的犬牙,“你掺和我的事,顶多身首异处,冒犯了我爷爷,可是要连坐的。” “是吗?” “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姑娘。” 这霍瑶还越讲越起劲,司弦索性没理睬她。她一时讨了没趣,便去骚|扰起覃沁。霍瑶确实“提醒”到她了,她不能去掺和这样的事情。现在她在香港那边的身份这么敏感。重生的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破坏秩序的人,世界是有条不紊的,它不会允许任何脱轨的出现。所以,对于何去何从的未来,她必须比上一世还要掂量些。 晚上仍旧是陆助理来接的她们,军车平稳地驶进了霍瑶的住处。霍瑶的爷爷以前是军区司令部作战部的部长,还当过卫戍区警卫1师的师长。现在来了省里面当常|委,司令员。部队出身,吃晚饭几乎没有声音,个个背脊挺得正直。等晚饭过后,霍正义开始和司弦聊起天来,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司弦的三叔。三叔现在比较困顿,调任到福建那边儿。现在,霍正义这边的儿孙辈也和她家三叔往来了。所以三叔很快能度过这段时期,她也相信三叔的本事。 “你是个聪明人,以后啊,我家霍瑶要拜托你照顾了。” “不敢,霍瑶同学很聪明,我很多不会的都承蒙她的照顾。” “好好,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从霍瑶家出来,司弦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现在霍家是要盯着她了。慧极必衰。人都说无欲则刚,是啊,没有所求的人才不会被牵绊,而一旦想要做些什么,便是胳膊撞胳膊,步步掣肘。司弦求的,不过是与小甯现世安稳,终究还是落到窠臼里去。 回到住处,月色已经有凉意了。这两天的天气有点闷,下午总算是下了点雨,等司弦从浴室出来,又开始下起了夜雨。司弦细长的胳膊撑在橱窗上,她突然想抱小甯,像暑假那样。静静的,只有她们两个人。1995年只剩下最后三个月了,从她重生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个月。还好,她们之间算是安然无恙。不知道,小甯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唉,这个小姑娘,司弦又瞥了瞥自己的座机,也不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看来,小姑娘算是回北京玩嗨了,司弦真是度日如年,她在懊悔,她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天,她怎么不直截了当地把小姑娘“拿下”?每次忍住了,又忍不住,忍不住了,又忍住了。像上一世,在司弦后知后觉的时候,小甯已经喜欢她了。那么孝顺的小姑娘,是怎么克服心底里的恐惧与压力,承认喜欢自己的?还好,这一世,是她先喜欢的小甯。 第三天夜里,司弦撑着惺忪的脸颊,资钧甯今晚就要回来了。正当司弦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下面有了轻轻的叩门声,司弦的耳朵很尖,她马上清醒了过来。她连蹦带跳的开门,资钧甯果然站在门外,风尘仆仆地背着一个旅行包。月色朦胧,资钧甯的眼睛很亮,司弦咧开嘴,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资钧甯本来脸上有疲惫之色,见到司弦的笑,她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笑了笑。后面还有资父资母,他们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气喘吁吁地喊着,“小甯,你怎么跑这么快……” “爸妈,你们先回去。”资钧甯转头看不远处的父母。 “小甯,你先回来把东西放了,司弦不是还没睡吗?” 资钧甯这才意识到自己背着厚重的旅行包,要随父母回去的时候,资钧甯又想了想,在司弦的耳边悄悄地说道,“我有想你的。” 司弦的心果然被资钧甯的“悄悄话”甜化了,也一扫她这些天来的“闺怨”。她轻轻捂着资钧甯的心口,“那你这里有没有感觉到?” “感觉什么?” “我也想你。” 当你心跳一下,我便又多想了你一下。 第46章 许诺 “伸手等你来将阢牵,牵阢进入爱的海港,两字爱你的孤帆,阢会一生举高高,无论你爱阢往西亦往东,那有你双手来送温暖,阢无惊风雨,外霜外冻,前途外远外烦外呢困难,阢拢该愿打开心内的门窗,祈祷有你来入梦,你那随时越头望,有阢伸手等你牵,你那随时越头望,有阢伸手等你牵,伸手等你来将阢牵,牵阢进入爱的海港,两字爱你的孤帆,阢会一生举高高……” 这是一首卓依婷唱的闽南歌曲,也是台湾中视六点档《你子阮子打咱子》的主题曲。卓依婷凭借在这部戏中的精彩演出,成为了童星演员,也在同年进入大陆。靠翻唱当时在台湾流行的口水歌打开知名度,专辑在大陆及东南亚发行。今年的七月份发行了《伸手等你牵》,这首歌也被收录在里面。资钧甯这趟从北京回来,也淘了这张专辑回来。整部专辑都是用闽南语唱的,令人耳目一新。 “你能听懂在唱什么吗?”司弦边做作业边往资钧甯的口里塞了一瓣橘子。 “好甜的。” “是挺甜的,不过也挺上火的。”司弦虽然这么说,但手已经扔掉笔开始掰橘子了。 “没,我说这歌挺甜的。”资钧甯张口叼走了司弦手上的橘子,得意地看着司弦。“最后一瓣,你要吗?” 小东西,司弦便凑近了些,资钧甯愣了愣,司弦又凑近了些,资钧甯的后脑勺往后退了退。司弦伸手,捧着资钧甯的后脑勺,“别撞书柜上了。” 资钧甯霎时脸红,忙把橘子咽了下去,连嚼都没嚼两下。 “月光光散步走街路,春风微微吹呀吹来心头照轻松,路边的花送来阵阵清香,祝福着咱两人,你是我心爱的人,你是阮的梦……”这时候已经切到卓依婷的《少女恋梦》了,唱的依然是闽南语。 “你是我心爱的人。” “啊?” 司弦指了指正在播放的vcd,这些歌后来又在97年发行了《恋梦2》。当时司弦托朋友在台湾买了张cd,因为只在大陆发行了vcd。那时候小甯便觉得这些歌很甜。“歌词呢。” “嗯……”资钧甯的耳根开始发烫。 “确实挺甜的。”司弦不自觉地摸了摸资钧甯的嘴唇,一定是橘子的味道吧。 “司弦……” 歌曲仍在播放,“你是我心爱的人,你是阮的梦,爱你呒知面红,爱你不止三冬五冬,你是我心爱的人,阮一生的希望,无论往西往东,阮绝对甲你相同,少女的恋梦……” “原来你还懂闽南语啊……”资钧甯别开了脸,从“亲密的距离”里抽身出来。 “懂一点点。” “那你会唱闽南歌吗?” 司弦想了想,看着资钧甯。“咱两人一人水一项,互相勿弃嫌,情爱就欲转大人,爱你真乐观,爱你足温暖,甜蜜情话彼呢香。” 这是2015年的闽南热歌,闽南客户在ktv必点曲目。 “听上去有点怪,不过很好听诶。”资钧甯的眼睛亮了亮,“叫什么名字?” “一人水一项。” “啊?什么意思?” “你是傻的我也喜欢。” “真的吗?” “真的。”司弦笑了笑。 资钧甯看见司弦的笑,便知道她是打趣自己。她轻轻拍了拍司弦的肩头,“不许开我玩笑,搞得我傻乎乎的。” 你是傻的我也喜欢。“嗯意思呢,是一人漂亮一样,每个人都有优点。歌词的意思是互相不要嫌弃,我们终有一天会变成相互都喜欢的人。” “这样啊。”资钧甯想了想,“司弦,你有原声vcd吗?” “没有,我也是很偶然听到的。”司弦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每天唱给你听。” “每天听同一首,会腻的。” “那我每天唱一首不重样的?” “拉钩。”资钧甯伸出了小指头,“你每天都要给我唱首歌,要唱甜一点的。” “都听你的。”司弦笑了笑,和资钧甯拉钩了。 “盖章。” “盖章。” 两只小拇指轻轻一摁,盖了年少的第一个“诺言”。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也如期拉开一试的序幕了。 1934年和1935年,苏联开始在列宁格勒和莫斯科举办中学数学竞赛,并冠以数学奥林匹克的名称,1959年在布加勒斯特举办第一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作为一项国际性赛事,由国际数学教育专家命题,出题范围超出了所有国家的义务教育水平,难度大大超过大学入学考试。有关专家认为,只有5%的智力超常儿童适合学奥林匹克数学,而能一路过关斩将冲到国际数学奥林匹克顶峰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在中国,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奥数是可以和升学挂钩的。 中国的数学竞赛起步不算晚。解|放后,在华罗庚教授等老一辈数学家的倡导下,从1956年起,开始举办中学数学竞赛,在北京上海福建天津南京武汉成都等省市都恢复了中学数学竞赛,并举办了由京津沪粤川辽皖合办的高中数学联赛;1979年,我国大陆上的29个省市自治区全部举办了中学数学竞赛。此后,全国各地开展数学竞赛的热情有了空前的高涨。1980年,在大连召开的第一届全国数学普及工作会议上,确定将数学竞赛作为中国数学会及各省市自治区数学会的一项经常性工作,每年10月中旬的第一个星期日举行“全国高中数学联合竞赛”。同时,我国数学界也在积极准备派出选手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的角逐,1985年开始参与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司弦和资钧甯参加的是“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这个赛事创办于1981年,每年10月举行,分为一试和二试,在这项竞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全国约90名学生有资格参加由中国数学会主办的“中国数学奥林匹克(cmo)暨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三月开始国家集训队的训练与选拔。 所以这个国庆节,资钧甯和司弦是紧锣密鼓地准备。1985年由于时间仓促,中国只派出了两个人,此后每年都是派的六个人。资钧甯在研究罗马尼亚选手西普里安马诺勒斯库的答题,这个人确实是数学上的天才,资钧甯上一世也很崇拜对方,西普里安马诺勒斯库这个选手也会在明年以及后年连续取得国际奥数满分,全世界唯一的一个三次满分,其中1996年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研究数学成就巨大。在国内,有1991年和1992年两次满分的罗炜,2002年和2003年均获满分的付云皓,2008年和2009年两年满分的韦东奕。 一试在一中考试,一中是司弦资钧甯的高中,放眼省内也算比较老牌的中学。想通过奥数获得保送或者加分的学生有很多,所以一中涌进了大量的学生,操场上,走廊外,塞满了颜色各异的校服。一试的题目说不上简单,司弦下考前的二十分钟才写完。剩下的二十分钟,她便拿来审题,教室里已经走掉几个学生了,剩下的学生都是眉头紧锁。 司弦提前五分钟出的考室,她找去了资钧甯的考室。资钧甯坐在第二排,撑着下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已经做完正在演算。等下考铃声响起来,资钧甯便起身整理文具盒了。她站起身的时候,才见到窗外的司弦,司弦给她招了招手,嘴型好像在说,“考得怎么样?” 资钧甯咧嘴,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说没问题。 一试的成绩出来,省内排名第一的是满分,达到了五十多位,有资钧甯和霍瑶,而司弦以两分之差,排到了一百三十多位。二试是通往冬令营的考试,万里挑一,在通过一试的学生里挑选九十位。一试说不上简单,也说不上很难,所以并没有拉开差距。 这时候快要入冬了,阳历十一月四日是司弦的生日,司弦过的是农历生日,农历九月十二。因为今年有闰八月,所以司弦今年的生日已经要到冬天了。资钧甯要比司弦小两个月,农历十一月六日,也因为今年有闰八月的缘故,她的父母就让她过阳历生日了。这么一来,司弦和资钧甯的生日便很临近了,只差两天。 随着司弦生日的来临,资钧甯觉得自己有点“苦大仇深”了,她根本想不好要送司弦什么。见司弦在一旁做题,资钧甯停下了笔,旁敲侧击地问着,“司弦,你喜欢什么啊?”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司弦好像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资钧甯瘪了瘪嘴,“别嘛……” “我是说真的。”司弦举着手,调侃地说道,“除了你,我没什么势在必得的东西。” “我说正经的!”资钧甯掐了掐司弦“无辜”的脸,“要不然,我们都不要送吧?” 司弦顺势将资钧甯的小脑袋搂在自己的肩头,“你送一张卡片,我都会很喜欢。” “真的可以送卡片吗?” 司弦轻轻地一笑,“可以的。” “唉。”资钧甯叹了一口气,“明明我很会给别人准备礼物的,偏偏你的,我怎么也想不好。” “你看我送了你戒指。”司弦说,“你也随便给我挑一件贴身的,算信物怎么样?” “交换信物吗?” “是啊。” “那你等一下。”资钧甯似乎想到什么,她跳到了自己的衣柜,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包裹着白纱布的玉手镯,这只玉手镯是她奶奶的嫁妆。 司弦眉心一跳,看着这只手镯,上一世资钧甯曾给过她,在她准备第二次婚礼的时候,资钧甯问她要了回去,之后再见它便是在资钧甯的遗体边上,用小塑料袋装着,已经随着主人摔得四分五裂,只剩下一小块了。 第47章 心悸 “我也没几件重要的东西,这是其中一件,我想把它送给你。” “这个太贵重了。”司弦看了看玉镯。 “你不喜欢吗?”资钧甯苦恼地皱起眉头,确实,玉镯并不是她们这个年纪戴的。 “怎么会。”司弦顿了顿,“这个玉镯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东西,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是……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资钧甯说,“重要的东西送重要的朋友。” “你每年送一件,迟早要把你自己也送给我。”司弦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现在的资钧甯已经开始褪去青少年时期的青涩了。 “明年我就能想好送什么了。” “送什么?” “今年我还没想好,明年的礼物,是明年资钧甯的事情。” “小丫头。”司弦接过资钧甯手中的玉镯,“那我收下了,免得你老是苦恼。” 看着小甯像是“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司弦又忍不住搂着她的后颈,“这么难想吗?” “唉,也不是。”资钧甯说,“看到什么好的,我都想给你买,笔好写,想给你买一支,本子好看,想给你买一个,就连可爱的玩偶,我都觉得长得和你一样的可爱,想买只给你……” “嗯?” “可是这些礼物太随意了,怕你觉得我对你不够重视。” 她家小甯真是耿直的可爱,“我知道你重视我。” “不说这些了,覃沁都说我们怪肉麻的。” “哪里肉麻了,我们关系本来就这么好。” “关系越亲密,摩擦就越多,量变成质变,我就怕以后吵得更严重。”资钧甯想了想,“你要是骂我,我肯定骂不过你,还会回家哭鼻子。” 司弦轻轻敲了敲资钧甯的脑袋,“平时不吭声,原来都想些乱七八糟的去了。”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资钧甯摸了摸脑袋瓜,“我还看了书,书上说我这是青春期的缘故。” “那书有没有说怎么办?” “书上说要多做运动,调整心态。”资钧甯说,“上面还说每个人都有这个阶段,司弦,你也会乱想吗?” 司弦看着资钧甯的嘴唇,当然会……“乱想”。资钧甯回北京的时候,司弦还发了“梦”。她梦见她和小甯在教室的讲台上……她的舌头撬开小甯的牙关,小甯很紧张……有情人,想和有情人做“有□□”。 “司弦?” “咳当然会。” “你刚才就在乱想对不对?” “没有……” “你脸红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亲你。 “我在想送你什么好呢。” “你也苦恼送礼物对不对?”资钧甯说,“现在准备二试最重要,你不送,我也不会乱想的。” 司弦准备了好几张专辑,包括张国荣今年发行的专辑,《宠爱》。资钧甯自从看了《霸王别姬》以后,还问司弦要了好几张张国荣的贴纸。 司弦生日那天,便在家里摆了两桌,一桌是亲戚,一桌是朋友。资钧甯也陪着她跑前跑后的招呼,亲戚们见司家大姑娘出息了,忍不住唠了起来。一时间喜气洋洋的,司弦也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日了。朋友们劝酒,司弦也喝了两杯,资钧甯也被劝了两杯酒。司弦的酒量好,而资钧甯是不行的,晕晕乎乎,脸颊扑红扑红的,等亲戚朋友们走后,司弦便把东倒西歪的资钧甯抱了起来。 “司弦……” “嗯在呢。” “干杯……” “嗯干杯。” “我不要睡觉……我要洗澡……”司弦刚把资钧甯放在床上,资钧甯便搂着司弦的脖颈不肯撒手。 “你都站不稳,我怕你摔了去。” “你帮……我洗……” “嗯?” “身上的味儿好重……唉……还是不洗了。”资钧甯又乖乖地缩进被窝里,自己安慰自己说道,“早点睡觉,明天一早就可以洗澡了。” “是的。”司弦亲了亲资钧甯的额头,“晚安。” “嗯……” 司弦洗完澡,又坐在书桌前看了看书。等习题做完,时间也一溜溜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坐久了,身上便有点凉意,司弦换了睡衣上床。她的脑袋刚一沾枕头,资钧甯便缩了过来,“你冷吗……” “有点。” “你抱着我……”资钧甯嘟嘟囔囔的说着,她的手盖在司弦的手背上,“抱着我就不冷了……” 资钧甯的身上很暖和,司弦轻轻地搂着资钧甯。“嗯,不冷了。” “生日快乐……” “嗯睡吧。” “认识你真好……” 我也是,能再次认识你真好。 资钧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想她真是喝醉了。脑袋有点眩晕,嗯大概是睡多了。资钧甯下床,她拉开窗帘,今天有阳光。资钧甯张开手,阳光穿过她的指缝,好舒服,暖洋洋的。司弦在下面聊天,她在和齐哥他们聊天。资钧甯又看了看李为和方少夫,自从发现他们俩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觉得她和李为方少夫的交流少了。 “你们先进去,我和司弦聊两句。”齐五看了看身边的李为方少夫。 “嗯你们先进去吧,要吃什么喝什么,随便拿。” “好的,那我们先进去。” 齐五和司弦聊起了商务ktv的事情,在战略方面又请教了司弦一些。聊着聊着,也聊到了香港方面的事情。香港是会回来的,现在已经有港商在广州那里开起了工厂。齐五经司弦介绍,也认识了不少香港的商人。学无止境,齐五的眼光越来越长远了。聊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也该说感情了,“我看不少大老板,都‘投资’了影视明星。” “那些明星光鲜亮丽,是挺招人喜欢的。” “是啊,电视盒子里一个样,私底下作风又是另外一个样。” “有人给你抛‘橄榄枝’?” “是啊,不但有女的,还有男的。”齐五说,“有些大老板就好这一口,我是不喜欢。” “那你现在有合心意的吗?” 齐五看了看二楼,“小甯在楼上吗?” “嗯。” “花花绿绿的世界,我还是喜欢小甯那种。”齐五说。“我比较死心眼,你别笑话我。” 齐五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小甯明天也生日,你看这个行吗?” 司弦接过,是一块浪琴手表,很精致,也很名贵。“这个很贵吧?” “贵倒是还好,托人在瑞士买的。”齐五挠了挠后脑勺,又拿出了一些高档的营养品,他拍了拍盒子,“明天去小甯家吃饭,我也想给小甯爸妈一个好印象。你看这些营养品行吗?不行的话,我现在去买还来得及。” “你这么客气,她爸妈会多心的。”司弦说,“他们也不想小甯这么早谈恋爱。” “唉,也是,不能让她爸妈认为我是缺心眼的暴发户。”齐五说,“我今年考了个大专证,想着她爸妈是教授,应该对女婿有文化要求。” “你这是想到哪跟哪。” “真的。”齐五说,“我出去以后,才觉得小甯是真的好。如果她愿意和我处对象,我得对她负责。” “好了,不说这些了,先进去吧。”司弦说着。 齐五看了看司弦的神色,神色无异,看来他真是想多了。怎么会想司弦喜欢小甯呢?真是好笑。 资钧甯下楼的时候,也正好看到方少夫和李为。他们两人见到她,神色便尴尬了起来,他们站起了身正准备往门外走的时候,资钧甯喊住了他们,“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啊……好。” 资钧甯把水杯端给了他们,他们双手接着,似乎有些不自在。“听说你一试得了全省第一,真厉害。” “没有呢,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看奥数题了。” “那就更厉害了。”方少夫说,“没有人有那个耐心,你一定能通过二试进冬令营的。” “嗯嗯。” 聊着聊着,便一扫之前的尴尬气氛了。方少夫和李为考了大专,学的是经济管理。学业和工作,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村子里人人都说李为出息了。估计再等两三年,李为在广东那边安定下来,就要有陆陆续续的媒人上门了。这时候,司弦和齐五也进来了。 “小甯,好久不见……”齐五一眼就看到了资钧甯,“你又变漂亮了。” “齐哥,你好像瘦了些。” “是吗?瘦点好,那些明星都瘦得不行,上镜好看。” “还是要注意的,别忙坏身体了。” “嗯嗯好的,我会注意的。”齐五看着资钧甯,又看了看司弦,“你看我这一回家,不少亲戚送了营养品过来,我带着麻烦,索性给你们带来了。” “这些确实挺补的。”司弦顿了好几秒,才接齐五的话,“小甯你等下回家,拿几盒给阿姨叔叔。” “啊……”资钧甯不笨,她知道齐哥对她……只是司弦也跟着帮腔,她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她礼貌地看了齐五一眼,又看着司弦,“嗯好。” 回家的时候,是司弦陪着资钧甯的,资钧甯不说话,司弦提着高档营养品,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我到家了。” 司弦把营养品递给资钧甯,资钧甯不说话,她低着头,她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说。 司弦,你可不可以不要帮他说话? 第48章 萌芽 资钧甯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认真地许愿。她的眼前摆着生日蛋糕,生日蛋糕上有十七根蜡烛。今天是她的生日,家里也没什么其他人,除了司弦她们,便是自己的父母了。他们家也才刚搬来这里不久,左邻右舍还不大熟悉。 齐五见资钧甯这么虔诚,忍不住打趣地用粤语打趣,“小甯,你这是在求神吗?” “求神”的这个梗来自于周星驰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唐伯虎点秋香》在香港上映,并且以4017万港元的票房成为1993年香港电影年度票房冠军。 司弦看着蜡烛前的资钧甯,烛光在她清秀的脸颊上忽明忽暗,她轻轻哼了这段粤剧名曲,“求神求神求亲又求求媒人,求观音兼职爱神,同小姐你成为情人,芳心即刻过瘾……” 这时候资钧甯才睁开眼睛,她这几次和司弦去香港广深,也学了几句粤语,当然能听懂司弦的歌词。她嗔怪地看着司弦,也接着唱了两句,“书生真系过份,出口得罪我神,讲笑稳第个笨,你话成亲嫡稳鬼亲……” 司弦笑了笑,她没想到资钧甯的粤语进步得这么快。李为也觉得有趣,他开口接着资钧甯的调子,“小姐骂人够到恨,书生甘巧不是人。畜生得而足够运,要等你充电只有瘾。” 方少夫笑了一下,撞了一下李为的胳膊,“三生真系无幸,专登出黎拜神,撞鬼撞着你,怕去投胎去冤鬼震。” 这时候资钧甯也笑了笑,司弦侧头看资钧甯的笑,接着方少夫的调子,“小姐为何笑吟吟,当然碰到心上人,天仙下凡教坏人,睇得我心动脚振振……” “小甯,你们在唱什么啊?”资母端着碟子过来,她疑惑地看着这群孩子。 “有意思。”资父一直在旁边听,“你们什么时候学的粤剧呀?” “电影里面的。” “喔?难怪。”资父说,“小甯平时就爱看点影视剧。” 等齐五他们去下象棋后,司弦也碰了碰资钧甯的胳膊,“小甯,你许的什么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是要看跟谁说。” 我希望这次二试我们都能通过,然后一起去北京。“不告诉你,谁叫你刚才打趣我。” 司弦看了看资钧甯纤细的手腕,小甯没有戴齐哥送的手表。“小甯,你把手表还给齐哥了吗?” “我是想的,太贵重了。”资钧甯说,“可是齐哥不要,我还不掉,只好先收进抽屉里了。” “那只手表挺好看的。”司弦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都不到手表价钱的尾数。” “哪有这么算的。”资钧甯说,“你送什么我都开心,而且我确实很喜欢哥哥的《宠爱》,等我们考完试,再去看看《霸王别姬》吧?” 《霸王别姬》是汤臣电影有限公司出品的文艺片,该片改编自李碧华的同名小说,由陈凯歌执导,李碧华芦苇编剧,张国荣巩俐张丰毅领衔主演。 1993年该片在中国内地以及中国香港上映,此后在世界多个国家和地区公映,并且打破中国内地文艺片在美国的票房纪录。《霸王别姬》获得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等国际大奖,在《霸王别姬》中,世界影坛一致评价最高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导演陈凯歌,一个是男主角张国荣。张国荣在电影中扮演的程蝶衣一角已经成为影迷心中公认的最成功的角色之一。即便到了1995年,这部影片在电影院还有上档时间。 “好啊。” 二试的成绩比一试出来的要快,毕竟通过一试的要比有资格参加奥数的人少很多。一试的题目也和二试没得比,二试的难度大幅度提升了很多,一看就是“萃取精英”的题目。看来一试的存在只是为了鼓励学习用功的学生,而二试才是真正的甄选。尽管司弦做了不少准备,但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即便是全部都写完了,她的心里也知道没戏进冬令营了,和上一世一样,她并不算数学方面天赋异禀的学生。冬令营只在全国征召九十名学生,上一世资钧甯获得一等奖,差点儿进冬令营,这是在没经过培训的情况。而这一世,资钧甯经过了“金牌教练”的培训。 “我们学校有两个人……” “哪两个?”资钧甯连忙凑近。 “对对,小甯你好厉害,有你诶!” 资钧甯的神色仍然很焦急,“那另外一个呢?” “我。”霍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双手背在后脑勺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名单下午放了出来,资钧甯和霍瑶获得了特等奖,也就是说她们两人经过删选成为了冬令营的成员。而司弦只是获得了一等奖,上一世她是获得了三等奖,一等奖是可以加分的,如果不挑的话,可以保送进一些专科院校。虽然校园广播里大肆表扬了资钧甯,并且把资钧甯送上了省三好的评定,资钧甯也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可是她又没那么开心。 司弦不能和她去北京冬令营了,而且她们还要分离好几个月,她要参加冬令营的培训。 “太棒了。”司弦倒是挺开心的,她在资钧甯身边转着,“你有了这一份荣誉,陈诺就好写举荐信给清华大学了。” “那你呢?” “我就算考不上清华大学,也能考北京的大学。”司弦低着头,她光顾着自己兴奋了,见小甯的气压好像有点低,“小甯?” 资钧甯想自己一定是太依赖司弦了,“嗯在呢。” “你一定要注意霍瑶,她咋咋呼呼的,别让她吓到你了。” “嗯……” 冬令营的集结令很快就下来了,司弦送她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注意保暖,别让自己感冒了。 不要长时间的刷题,要按时吃饭。 不要像闷葫芦一样,要和别人多交流,别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时,不要怕拒绝。 等上了飞机,资钧甯的眼睑便低垂了下来。舱内的灯也灭了,是到睡觉时间了,像第一次出远门般,明明这不是出远门,她家就在北京,她感觉到自己的鼻头有些酸,吸了好几口气。 大概是没来得及和司弦看《霸王别姬》。 今年的北京好像格外的寒冷,叶子都掉了,光秃秃的,更冷了,资钧甯从未待过这么冷的北京。等到圣诞节的那天,下雪了,白皑皑的,盖在灰灰的建筑物上。资钧甯站在寒风瑟瑟的走廊上和司弦打电话,冬令营这里只有走廊上有座机。司弦答应她,每天要给她唱首歌。 今天司弦给她唱的是《当爱已成往事》,《霸王别姬》的主题曲。 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或许是没有和司弦一起看《霸王别姬》,再或许是走廊太冷了,资钧甯的嘴角有些颤动,“司弦,我想你。” 在资钧甯说完的第二天,司弦赶了过来,她站在公寓楼的下边。资钧甯在惊喜万分后将司弦拉进自己的寝室,寝室住三个人,另外两个人去图书馆了。资钧甯搓着司弦的脸颊,司弦的耳朵已经冻红了,“冷不冷?” “不冷。”司弦的手覆在资钧甯的手上,“我穿得可厚了,北京好像没我想象中的冷。” 她怎么觉得今年格外的冷。“你饿了吗?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我不饿,下飞机前我还吃了两个面包。”司弦蹭了蹭资钧甯的脸颊,“我晚上还要回去。” 资钧甯张了张口,“这么快?” “是啊,我请假太多次了,班主任好不容易松的口。”司弦说,“你不是要看《霸王别姬》吗?我托人买好了票,来得及。” 心心念念着的要看,可当司弦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没那么想看了。 现在司弦在她面前,她看得见摸得着,不再隔着一根电话线和几千里的想念。她想着司弦来的话,她要带司弦去故宫看雪,去什刹海滑冰,去全聚德吃烤鸭,去喝全北京最正的豆汁儿。 可是现在,她只想在这里,简陋的寝室里,抱抱司弦,让司弦哄哄她。今天有太阳,还可以一起睡个美美的午觉。 看完电影后,小甯揉了揉眼睛,司弦知道她是困了。吃点东西,两人便回公寓了。公寓的床有点小,两个人挤得很亲近,司弦将她搂在怀里,她能够听到司弦沉稳的心跳声。 司弦能听到她现在怦怦乱跳的心跳声吗? “咚咚咚”的声音,在心口敲得很响,就像是谁在敲门。在心上敲门,是心上人。 第49章 告白? 今天出了个太阳,说暖和也暖和,说不暖和,厚重的雪也没见任何消融的迹象。司弦和资钧甯环着公寓散步,再过两个小时,司弦也该回去了。只是,司弦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熟人”,她见到了司勺勺,也就是她三叔的女儿。后来司勺勺拒绝家里安排的从政道路,从了商,老公是美国人,好莱坞的导演。 司勺勺现在在和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聊天,司弦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也是冬令营的学员吗?”司弦问资钧甯。 “她是你亲戚吗?”资钧甯也惊奇地睁大眼睛,“当初我见她姓氏,还瞎猜来着。” “她是我三叔的女儿,见过一面。”如果按照重生以来算的话,她们只算见过一面,便是三叔回来的那次。 “啊……”资钧甯觉得很奇妙,“你不知道她也来冬令营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挺厉害的。” “是啊,她真的很厉害。”资钧甯说,“那两个外教是我们的培训讲师。” 外教注意到了资钧甯,他们看过来的时候,资钧甯也遥遥给他们打了招呼。 这时候司勺勺也看了过来,她向资钧甯点了点头,看到资钧甯旁边的司弦,她的目光便停了下来,又看了司弦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之后和外教说了两句便走了过来。“我们是见过的?” “见过的。” “姐姐,好久不见。”司勺勺倒是挺大方地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司弦也客套地和她回握,“叔叔婶婶怎么样了?” “他们身体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司勺勺说,“你是来……” 司勺勺的目光又滑到司弦和资钧甯缠扣的手指上,“你们是朋友?” “嗯嗯。”资钧甯点头,“没想到你是司弦的妹妹。” “是啊,我也没想到。”司勺勺说,“那以后我们要多多交流了。” “好的好的。”在数学方面,资钧甯看上去挺想和司勺勺交流。 等司勺勺走后,资钧甯又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这不就是六度分隔理论的实践吗?” “是啊,所以现在有很多人开始弄网络社交。”比如现在的马云后来的扎克伯格。 流行的词汇管叫sns,社交网络服务,包括了社交软件和社交网站,采用分布式技术,也就是p2p技术,构建的下一代基于个人的网络基础软件。 “网络社交?” “是啊,以后网络会成为普遍性的传播工具。” “啊?” “很多人会在网上聊天,网上购物,网上看新闻,再到后来,会形成自媒体,变成红海。” 现存的市场由两种海洋所组成:即红海和蓝海。红海代表现今存在的所有产业,也就是我们已知的市场空间,蓝海则代表当今还不存在的产业,这就是未知的市场空间。 在红海中,每个产业的界限和竞争规则为人们所知。在这里,随着市场空间越来越拥挤,利润和增长的前途也就越来越黯淡。残酷的竞争也让红海变得越发鲜血淋漓。与之相对的是,蓝海代表着亟待开发的市场空间,代表着创造新需求,代表着高利润增长的机会。尽管有些蓝海完全是在已有产业边界以外创建的,但大多数蓝海则是通过在红海内部扩展已有产业边界而开拓出来的。 在蓝海中,竞争无从谈起,因为游戏的规则还未制定。司弦一贯认为,制定游戏规则恰恰是创新企业在变革环境中能否脱颖而出的关键。而互联网精神就是这个时代的蓝海。 “司弦,你的想法总是很有意思。”资钧甯说,“嗯这么想来,那生活一定很便捷。” “是的。” “可是什么都在网上搞定,那人和人的交流不就少了吗?” “会吧,时代在进步,大家的观念都会变。”司弦说,“你看我们的观念就和其他国家的不一样,因为经济发展的不一样。在非自然科学方面,最终是经济规律决定一切。” 资钧甯看着司弦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只要说到这方面,司弦便格外的有劲儿。“司弦,以后你会念经济吗?” “你念什么我念什么。” “可是你这么喜欢这方面,我不想你迁就我。” “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跑工地。” “我不一定跑工地呀。” “那你总会去……”勘测地质。 司弦永远记得小甯给她发过的最后一句话,她以前也想过让小甯换个专业,换个在室内的,不用老往外面跑的。可是小甯喜欢这个专业,她想读这个专业。如果改变不了小甯的就业轨迹,那她就改变自己的。 “啊?司弦你在说什么?” “没……” “司弦?” 资钧甯和司弦的身后传来霍瑶的声音,霍瑶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她裹在厚重的军大衣里,个子显得更小了,后面还跟着许久未见的陆助理。霍瑶戏谑地看着司弦,目光又在司弦和资钧甯十指相扣的手上来回滑动,“哟,来看小媳妇儿啊?” “好久不见。”司弦也懒得反驳霍瑶。 “看你这架势,来了也不打算和我打招呼?” “你这么说,我没法接。”司弦说。 “真是没良心啊。”霍瑶朝陆助理说了一句,接着又看着司弦,“你看我把你媳妇儿照顾得多好。” “谢谢了。”司弦拉了拉资钧甯的手,“还有事吗?” “啧啧,小别胜新婚呐。”霍瑶摇头晃脑,背着手走了。陆助理和她们打完招呼也随霍瑶走了。 “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资钧甯说,“她很少参与活动,我见她的次数也很少。” “嗯那就好。”司弦一直不怀疑霍瑶的聪明,她确实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保送清华,虽然也有家里的“提点”,但只要她参加年级里的考试,便会是跑不了的年段第一。在校,她便喜欢逃课,司弦也想她参加奥数的原因是可以逃课。 踩在雪上,两串脚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司弦牵着资钧甯的手,藏在她的衣兜里,衣兜很深,也很暖和。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更晚些的时候便开始降温了,说话的时候可以吐出白雾。司弦没让她去送,说送来送去怕舍不得。刚把司弦送上公交车,资钧甯便感到一阵的……难过?夜色太浓厚,把人显得很孤单,资钧甯蹲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刚一起身,便看见一个身影跑了过来,是司弦,司弦的鼻头有点红,她气喘吁吁的说,“元旦节有安排吗?” 资钧甯张了张口,其实堂姐让她元旦节去她们家过。可是……她想和司弦见面,“你要来吗?” “嗯我来。” “你来我就有空。” 司弦张开手臂,又紧紧地抱着资钧甯。“你早些回去,别蹲在这儿了。” “我没……”资钧甯埋在司弦的心口,手揪着司弦后背的衣裳。生日愿望都是骗人的,她感到有些委屈,“你怎么不……多对一道题。” 你多一点点分,就能来了。 司弦也揉了揉资钧甯的后脑勺,这是她们认识以来“分离”这么长的时间。“嗯以后不会了,我要是没被北京的大学录取,我也来北京参加工作,陪你念大学。” 资钧甯憋了很久,她轻轻捶了一下司弦的后背,“你是坏蛋。” “坏蛋?” “对,你是坏蛋。”资钧甯闷闷地说,“你对我好,让我依赖你,要是有天你不和我一起了,我怎么办?” “不会的。” “这次你就没来。”资钧甯委屈的说,“你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北京。” “北京不是你家吗?怎么叫一个人?” “就是一个人。”资钧甯说,“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上课。” “唉。”司弦说,“这块儿哪里有电话亭?” “怎么了?”资钧甯探出小小的脑袋。 “我要打电话给班主任,告诉她,我要休学了,不念书了,在北京陪资钧甯同学吃饭,陪资钧甯同学看书,陪资钧甯同学上课,嗯还要陪资钧甯同学睡觉。” “瞎说。”果然把资钧甯哄乐了,“你走吧,要不然该耽误航班了。” 司弦细细端详着资钧甯的神情,资钧甯板着小脸,生怕露出一丝不舍让司弦耽误了行程。四下很安静,只有她们的呼吸声。 她……现在可不可以告白了?会不会吓到小姑娘? 突然,一束手电筒的灯光打过来,“谁呢?大半夜的?” 是一个巡视的监察大队人员,他用手电筒照了照资钧甯和司弦,“原来是俩小姑娘,我还以为是破坏风气的小情侣。” “你说你们俩小姑娘,现在不缩在暖和的被窝里,到街上来瞎晃什么?抱得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处对象。” 第50章 处对象? “好喜欢看你坦白的眼眸,一片蔚蓝晴空。四季还有夏和冬,谁说只能做朋友。多希望和你同一个星座,唱着同样的歌。当我真心爱上你,天地也会变温柔。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1996年的元旦节到了,这两天司弦除了跟进股市以外,还在梳理1996年发生的事情,上一世的上半年她在准备高考,下半年到深圳上大学。1996年是她看世界的转折年,这一年,她的许多价值观人生观开始成形,在上大学之前,知道山外有山是一回事,见到人外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上大学的时候,她也跟着一些同学炒股票,什么都不会,钱很快就打了水漂,直到认识自己的直系学长,也就是自己的第一个结婚对象。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她的帮助很大,算是把她领进门的人。司弦对他也说不上什么感情,大概是他满足很多女生的幻想,家里有钱,能说会道,还长着一张神似郭富城的脸。司弦虽然也为他堕过胎流过泪,好像是喜欢他,但如果对方抛去家底,那么司弦也不会留什么情面。认识第一任以前,司弦对目标还是比较模糊的,她想赚钱,她不想再过捉襟见肘的生活了。而在认识第一任以后,司弦的“概念”才逐渐清晰起来,这个人,对她未来有帮助,抓牢,这件事,对她有利,抓牢。那个人,不能给她带来层次的提升,抛掉,那件事收效太慢,抛掉。从一开始,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小甯便在她的“抛弃”名单里。司弦在乎得失,以至于后来被利欲拉进泥沼。当我们以为自己把玩欲|望的时候,便已经被欲|望掌控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此刻永远是最真实的,你需要对自己诚实些。你想要眼前的这个人,你便不能等,一秒对于未来都是延误的,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一秒会不会是压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上一世,司弦回避了太多次自己,她觉得自己与小甯的关系很清晰,小甯是她不公开的情人,她迷恋小甯的温和与柔顺,如此而已。她低估了心底里的情感,自“失去”以后,倾覆而出。人世间有两种东西,愈是压抑愈是激烈,一种是咳嗽,另外一种便是感情。 北京的街头熙熙攘攘,旁边还有家店铺在放小虎队的《新年快乐》,司弦的脑海开始过1996年的大事记。 1996年,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在北京举行,国|务院中央军|委发布公告,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特别行政区部队组建完成。这支部队将会在1997年7月1日零时起正式进驻香港。 同年台湾地区经过选举,李登辉连战正式就任台湾地区第九任领|导人副领|导人。 司弦的头脑向来很清晰,她现在快要还完上次的钻戒钱了,等到下两月她手里便能有些闲钱,钱生钱。不说别的,就拿今年的体育竞技类,第十届欧洲足球锦标赛会在英格兰举行。决赛在温布利大球场举行,伤兵满营的德国队凭借比埃尔霍夫的一粒金球2-1击败捷克队,第三次夺冠,司弦可以押注了,还有96黄金一代,这是被nba球迷津津乐道的。 “新年快乐。”这时候资钧甯也过来了,她在附近的医院看望陈景润先生。陈景润,是著名的数学家,1992年任《数学学报》主编,获得首届华罗庚数学奖。他写成的论文《典型域上的多元复变函数论》获得国家发明一等奖,1957年出版《数论导引》,1963年他和他的学生万哲先合写了一本《典型群》。同时陈景润发起创建了计算机技术研究所,也是中国最早主张研制电子计算机的科学家之一。 如果要说大家都熟知的,那就是在1965年,他发表的论文《大偶数表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2个素数的乘积之和》。这篇论文,也受到了世界数学界和著名数学家的高度重视。英国数学家哈伯斯坦和德国数学家黎希特把陈景润的论文写进数学书中,称为“陈氏定理”。 而资钧甯之所以拜访陈景润先生,是因着班上奥数讲师的引荐。资钧甯寝室还有其他两个室友,她这两个室友是研究代数群与量子群的。研究着研究着,资钧甯也跟着她们研究起这个,并得到了讲师引荐的好几个名家。因为比较繁琐,她们三个各有分工,其他两个研究weyl模张量积的weyl模滤过的存在性和平移与消去原理,而资钧甯是generic上同调的函子解释。资钧甯每天都有和司弦聊,司弦听得有些晦涩,便找了不少书来看。在数学方面,司弦觉得自己要差小甯一个华罗庚数学奖的距离了。小甯在这些方面很聪明,司弦上一世学的几招象棋,也被小甯活学活用了,自从小甯融会贯通以后,司弦再也没有赢过她。 “嗯元旦快乐。”司弦整理了一下资钧甯的围巾,她赶来北京,便在这里等资钧甯了。资钧甯一大早便跟着讲师四处拜访,到了现在才抽出空来。 资钧甯给司弦的手心哈了哈气,“冷不冷?” “不冷,我才从茶馆里面出来呢。” “你等了很久吗?” “听了会西河大鼓,时间也过得快。”司弦说。 西河大鼓是中国北方地区的鼓书暨鼓曲形式,汉族曲艺曲种之一。普遍流行于河北境内并流传于周边河南山东北京天津内蒙古及东北地区。 “喔喔我知道了,《呼家将》。”资钧甯说,“今天是这个对吗?” “不是的。”司弦清了清嗓子,“刮散了满天星,刮平了地上坑,刮化了坑里冰,刮倒了冰上松,刮飞了松上鹰,刮走了一老僧,刮翻了僧前经,刮灭了经前灯,刮掉了墙上钉,刮崩了钉上弓。” “霎时间,只刮得,星散坑平冰化松倒鹰飞僧走经翻灯灭钉掉弓崩。”资钧甯似乎有些高兴,“《玲珑塔》?” “对的,你爸喜欢。” “你又知道了?” “我听你爸喜欢说这段,还有《薛家将》《江竹筠》《一分钱一两米》。” “对,我爸可喜欢评书了。”资钧甯说,“南方不兴这个,他老觉得可惜。” “你不是常给你爸表演吗?” “我爸说我没有表现力。”资钧甯说,“我小时候,他常抱着我去听,还想过让我去当评书演员。” 司弦想着小甯上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我想你说评书的样子,一定是呆头呆脑的。” “我才不呆。”资钧甯说,“我只是有一点害羞。” “这么一想来,你这次冬令营的表现很不错。”司弦说,“不是一个人闷着了,还和室友交流了这么多。” “是啊,我觉得自己的话变多了。”资钧甯说,“我爸妈也觉得我性格活泼了点。” “我想想,要怎么奖励你好呢?” “已经奖励了。” “嗯?” “你来看我,是最大的奖励。” “你要对我有要求,怎么能这么容易心满意足。” 资钧甯想了想,“我怕要求太多,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怎么会?” “其实我也没什么要求,你没事的时候给我打打电话,有事的时候不要太忙,忘了吃饭睡觉。” “老给你打电话,怕打扰你写论文。” “要是有两个‘我’就好了,一个‘我’写论文,一个‘我’和你打电话。” “你论文写得差不多的时候,传真一份给我,我找专家给你订正订正。”司弦说,“每个专业都有专业术语,到时候修订好了,还能去申请陈省身数学奖。” “啊?” “也可以邮到国外去登数学期刊。”司弦说,“我到时候查一下,哪个最权威,说不定你不用参加国际奥数,就能保送了呢。” “啊?”资钧甯挠了挠后脑勺,“司弦,你想得好多,我这也只是兴趣。” “我也是想你能够有更好的平台嘛。”说完司弦又觉得不对,自己不能把“力争上游”的思想灌输给小甯,小甯本身也没有那么大的概念。“不过你开心才好。” “嗯嗯。”资钧甯说,“我会努力的。” 资钧甯和司弦下午便去什刹海滑了冰,资钧甯的滑冰技术很好,司弦其实也不错,她装着不会的样子,资钧甯便拉着她的手教她。两人牵着手,慢慢地溜了一圈又一圈。 跟小情侣约会似的,两人又是看电影又是轧马路,连资钧甯的室友也好奇地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甯啊,要是你的司弦和别人处对象了,你怎么办呀?”室友打趣地说道。 “才不会。” “什么才不会?” “司弦才不会和别人处对象。” “哈哈是啊,她还在和你处对象呢。”另外一个室友从书堆里冒出头来。 资钧甯果然顿了顿,晚上躺在床上,她,有点纠结了。 “谁把我仙人掌拔秃了!?”一大早就传来宿管的跳脚声。 资钧甯夜里没睡着,她见走廊上的仙人掌,索性蹲下来开始拔刺,她这算和司弦处对象吗? 算。 不算。 算。 …… 拔了好半天也没拔完,资钧甯心虚的低了低头。 第51章 在一起 1992年初,邓|小平南|巡讲话极大地解|放了思想,掀起了新一轮改|革开放热潮,经济快速回升。当年gdp增速达14.2%,cpi增速达6.4%,m1和m2增速高达35.9%和31.3%。与此同时,集资热开发区热房地产热股票热等经济泡沫加重,各地铺摊子上项目乱集资乱拆借乱设金融机构等现象严重,经济明显过热,于是中央开始采取紧缩措施。 1993年6月,党|中央国|务院出台《关于当前经济情况和加强宏观调控的意见》,采取控制货币发行严禁违规拆借资金提高利率制止乱集资严控信贷规模等经济和行政手段相结合的“16条措施”,经济过热压力得到缓解。1993年11月,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问题的决议》,对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若干重大改革作出了总体部署。1993年设立国家经贸委,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为主旨推动国企改革。1994年初,中|央政府出台了财税金融外汇等一系列配套改革。分税制,设立政策性金融机构,政策性金融与商业金融分离,对金融机构实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和风险管理。汇率并轨,实行银行结售汇制度,实现经常项目下人民币有条件可兑换,人民币深度贬值。 司弦用粉笔头抵着下巴,她看着面前的小黑板,分析着1996年的形势,这一年中国的经济成功实现“软着陆”,gdp将增速10%,cpi将增速8.3%,m2将增速25.9%。 香港方面派的人是奥利弗,他坐在司弦的对面,也看着司弦的小黑板。他们已经有两个通宵没有睡觉了,开年之初就开始筹备今年的形势。1996年是至关重要的过渡年,这一年香港方面也在筹备明年的正式回归。 “你对国企的看法是?”香港方面也是近几年才和大陆有比较频繁的经济联系,他们的准心在国企。 “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基本是三分之一明亏三分之一暗亏三分之一盈利。”司弦说,“我有预感,国企对经济增长利润和就业的贡献将会大幅度下降。” 奥利弗看着司弦在小黑板上重点标记出来的“危机”,沉吟的片刻,“经济增速往下走,股市大幅走牛?” “是的。”司弦说,“你看,日本1975到1980年,台湾1986到1990年,均出现了经济增速下降但股市大幅走牛的情况,核心在分母驱动,而非分子驱动。台湾增速换挡发生在80年代后半段,但由于80年代初蒋|经国因身体每况愈下,在增速换挡之前已经提前推动了改革,产业成功升级到电子信息产业。因此,虽然gdp增速下台阶,但无风险利率从14%大幅下降至6%,加之贸易顺差热钱流入,股市走出一波大牛市,涨幅超过500%。还有日本,日本在1969-1973年增速换挡期上半场拒绝减速,大搞列岛改造和货币投放刺激经济,房市股市出现短暂泡沫。1973年前后石油危机和前期过度投放的货币引发高通胀,货币政策转向紧缩,无风险利率过高导致股市为熊市。又在1973-1980年进入增速换挡期下半场,经过改革和结构调整,1975年以后产业升级,增速换挡取得积极成效,无风险利率从10%大幅走低至7%,股市出现了一波大牛市,涨幅超过了100%。” 奥利弗眉头紧锁,“你对97年似乎有保守看法?” “我担心97年的金融危机。” 1997年1月,索罗斯开始对觊觎已久的东南亚金融市场发动攻击。泰国首当其冲。同年5月,国际货币投机商开始大举沽售泰铢,7月初泰铢沦陷,金融风暴开始席卷亚洲。10月20日是美国华尔街股市惨剧“黑色星期一”的10周年纪念日。就在这一天,香港股市开始下跌。10月21日22日香港恒生指数连续两天大幅下挫,累积跌幅近1200点,大约是9%,被当地市场人士形容为小股灾。23日,香港恒生指数最低曾落至9766.7点,跌幅高达1871点,恒生指数闭市时报10426.3点,退低1211.5点,下跌了10.4%,有人甚至认为这一天的跌幅可和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相提并论。香港的上市公司市值在23日一天就损失了4335亿港元,同8月份市值高峰期的43354亿港元比较,减少了15420亿港元,减幅达35%。与此同时,香港十大富豪估计共损失超过2100亿港元。并且,全球各地股市形成恶性循环式的普遍狂跌,27日,纽约道琼斯指数狂跌近554.26点,是有史以来跌幅最惨的一天,因而导致中途自动停盘一个小时。东京股市开盘后即狂跌800多点。28日香港恒生指数狂泻1400多点,跌幅达13.7%,全日最低达8775.88点,以9059.89点收市,下跌点数创历史之最。 “嗯你的推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奥利弗说。透支性经济高增长和不良资产的膨胀,.市场体制发育不成熟,“出口替代”型模式的缺陷。索罗斯虽然触发了金融危机,但这些潜在的危机仍旧像一个□□一样,“我们除了在股市上准备了狙击手,也会极力促成货币互换的协议。” 于是,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金融安全上面。获得一定财富的时候,也肩负着社会的金融风暴,想要保住自己的钱,就先要保护社会上,也就是大家的钱。奥利弗身后的大老板们都很懂这个道理。 奥利弗向她透露得越多,司弦便越知道自己脱不开身了。果然,奥利弗走之前提出了深圳那块儿大学的消息,“前途无可限量,好好考虑。” 等期末考试一结束,司弦便收拾去了北京,她打算在北京陪资钧甯过年。资钧甯的父母有公差,家里便也只住了她和资钧甯。资钧甯的家是个四合院,祖上有当过官,只是扫|四旧的时候,砸的砸,抹灰的抹灰,后来有唐山大地震以后又挤进了抗震棚,到了资钧甯这一代,已经非常面目全非了。在北京,一到冬天,各家各户就开始成百上千地买了蜂窝煤囤起来,除了用于做饭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取暖。烧蜂窝煤用的炉子也比较讲究,一般都要有一根通风管连接到房子外边当烟囱,因为如果通风不好,很容易造成室内窒息的危险。炉子上有火圈,下有炉门,使用方便。 资钧甯在炉子上烧了热水,她扒拉边上的几个地瓜,已经熟了,她给司弦的碗盛了两个。司弦还在看书,她把碗放在司弦的手边,探头探脑地瞧,“司弦,你写的是什么啊?” “我回信呢,香港那边的。” “咦?这些英文我怎么看不懂。” “都是些经济术语。” “你吃地瓜吗?” “好……”司弦也没抬头,捻了一小块便往嘴里塞,“嘶……” 资钧甯急急忙忙地捧起司弦的脸颊,司弦的下唇有点红,被烫着了。“你看你……” 资钧甯给司弦的嘴唇吹了吹气,外面有雪花在飘,里面的热水扑哧扑哧的响,看着小甯着急又温软的样子,司弦忍不住凑近了些。 “司弦……”资钧甯的眼睛有些闪躲,声音小小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司弦的面颊贴着资钧甯的面颊,好半响才开口,“齐哥说他要来北京谈生意。” “啊?” “他问我们有没有空。” “你怎么说?”资钧甯的眼睑低了低。她有些失落,她在失落什么。 “我说你要准备奥数,抽不出时间。” “啊……”资钧甯刚一抬起脑袋,司弦便在她脸颊上落了轻轻的一个吻,然后将她搂收在怀里。资钧甯的脑袋有点懵,心怦怦乱跳,快要跳出心口了。 司弦这是……什么意思? 热水仍在扑哧扑哧的响,雪花飘飘洒洒,天下浮白。她们一直这么抱着,谁也没说话,就连睡觉也是这样,资钧甯的心很乱,打了结似的,她知道司弦没有睡着,“司弦……” “嗯?”声音很轻柔。 “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 “我……”我们不能这么下去,这么下去就是处对象了。 司弦看着她,资钧甯的眼睑垂了下去。爸妈要是知道我这样,肯定会很难过的。司弦轻轻地搂着资钧甯的肩膀,“小甯,你是不是害怕了?” 资钧甯紧紧地攥着司弦后背的衣裳,她埋在司弦的怀里,良久才开口,“司弦,你怕吗?” 你这么好,要是喜欢我,那就变成同性恋了。 “我怕你明天要赶我回去。” 资钧甯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司弦以为资钧甯睡着的时候,资钧甯开口了,声音很小也有些害羞,“我不会赶你的。” 第52章 甜的 司弦的心快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她紧紧地搂住怀里的资钧甯,她仿佛听到了外面雪絮落在枝桠上和自己胸腔的心跳声。 她感觉自己听得清楚,又觉得自己听得不清楚,于是便低下头来,“小甯,你刚才……” “没听到就算了。”资钧甯埋在司弦的怀里,声音小小的,似乎非常难为情。 “我听到了。”司弦贴着资钧甯的耳朵,轻轻的说着。 资钧甯这才慢慢抬起小脑袋,她看着司弦,司弦笑得很开心,像是能传染似的,资钧甯也低下眼睑害羞地笑了。 “笑什么?”司弦的额头贴着资钧甯的额头。 “那你笑什么?” “我笑你呆。” “我才不呆。”资钧甯说,“是你逗我笑的。” “有吗?” “你看你又笑了。”资钧甯说。 “现在体内安多芬这么活跃,要睡不着了。”司弦蹭了蹭资钧甯的面颊。“小甯,你困吗?” “当然要睡觉,不睡觉怎么有精神。”资钧甯这么说着,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弦。 “也是。”司弦的手放在资钧甯的后颈上,轻轻解下她的戒指,在被子里牵起资钧甯的手指,然后慢慢将指环戴进她的无名指。动作非常小心翼翼,司弦怕小甯会有什么抵触的反应,毕竟突然的表白,已经足够吓到小姑娘了。“我们睡觉?” 资钧甯的拇指轻轻摩挲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的脸颊有些烫红,“嗯。” 这下子司弦才算壮起了胆子,她轻轻搂着资钧甯。小甯现在僵硬得就跟一根木棍似的,她能想象到小甯的紧张,因为自己也非常紧张,手心不停地出汗。又隔了好一会儿,资钧甯的身体才没有那么僵硬了,她被司弦收在怀里,感觉有些热。抬头见司弦,司弦的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珠,资钧甯小心翼翼的,打算从司弦的怀里钻出来。 “小甯?” “啊……你还没睡?” “我怎么睡得着。”司弦看着资钧甯,“你睡得着吗?” “我也感觉睡不着。” “那么聊天吧。”司弦说,“说不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好啊。” 两人就这样盖着棉被纯聊天,聊着聊着,一宿便过去了。 等鸡打鸣的时候,两人聊得仍旧意犹未尽,资钧甯又看了看窗外,“要不我们睡觉?” “嗯……要不再聊会?” “嗯好啊……” 冬天的天色起得晚,两人就更加起得晚了。要说聊什么,两人都没有印象,就是这么聊着,一夜便过去了。今天的天色不好,外面风雪很大,司弦起床做早饭。起床之前,还把资钧甯的被窝掖了掖,“你乖乖的,我去煮绿豆粥。” 资钧甯露出忽闪忽闪的眼睛,“我也想跟你去煮粥。” “用不了两个人。” “好吧……”资钧甯的眼睛仍旧忽闪忽闪的。 等司弦走出房门后,资钧甯才从被子里慢慢伸出两只手,右手覆在左手上,慢慢地,又像偷偷地挪着右手,露出左手的无名指,无名指上有戒指,司弦给她戴的。资钧甯又一下子捂着脸,啊……好害羞啊。资钧甯白皙的脖颈也烧得通红,等下要见到司弦了,晚上还好,晚上还看不清脸。现在就要看得一清二楚了。 资钧甯想着,她要不要趁司弦做早饭,梳一下头发? 司弦端着小桌子进来的时候,资钧甯已经坐在床上看书了。司弦把小桌子架在资钧甯的面前,“吃点东西再看书。” “嗯……好……”资钧甯低着头,一边看书一边摸着用油纸包好的褡裢火烧。褡裢火烧,是老北京常见的汉族名点,资钧甯非常爱吃。 “小心烫。”司弦拿开了资钧甯的书,资钧甯也惯性地抬头,见到司弦也迅速低头。“嗯嗯……” “先喝点粥吧,润肺。”司弦舀出一小碗,想递到资钧甯面前,见资钧甯魂不守舍的样子,怕她烫到便又自己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啊……” 资钧甯低头,轻轻抿了一小口的绿豆粥,“司弦,好甜啊。” “甜吗?”司弦也低头抿了一口勺子。 看着司弦的嘴唇碰到自己刚刚碰到过的勺子,资钧甯的脸更红了。 “热吗?”司弦手指贴在资钧甯的面颊上,她见资钧甯满脸通红,便拿走资钧甯手里的火烧。“熬了一宿,肝火重,还是喝粥吧。” “司弦。”资钧甯低头搅了搅粥,“我有些变扭。” “变扭什么?” “晚上还好,现在……现在我都不敢看你。” “啊?我们以前不就是……” “以前我又没……”答应你。不对,不能这么说,“我们以前又不是……” 啊……好难为情…… “好啦,我知道啦。”司弦说,“以后我注意些,不乱碰你。” “嗯……” “那我们晚上还能一起睡吗?” 资钧甯马上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哪有处对象还没多久就抱在一起睡的,可是她们之前……老在一起睡啊。 “我保证,我不乱碰你。” 资钧甯想了想,还想再挣扎一下,“你也不能搂着我。” “嗯,我不碰你,也不搂着你。只让你碰我,你搂着我。”司弦举着双手说着。 “我也不会乱碰你。” “唉……”司弦笑了笑,佯叹了一口气,“你乱碰我,也没关系的。” “不行,还要加一条。”资钧甯说,“你以后不能老打趣我,明知道我害羞。” “好嘞好嘞,都听媳妇儿的。”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甯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听到“媳妇儿”的称谓,资钧甯面上一红,她还没被人这样叫过,而且对方又是司弦。可是又马上觉得司弦叫得很熟稔,“司弦,你对别人叫过……嗯吗?” “当然没有。”司弦说,“这个怎么可以随便叫,我只想对你叫这个,嗯……要不你也叫叫我……老婆?媳妇儿?” “……不要。”资钧甯开口,“好肉麻的……” “你看我。”司弦凑了过来,“媳妇儿?媳妇儿?” 资钧甯的手捂在司弦的脸上,将她推开,“你太肉麻了,我要吃早饭了。” “老婆?” 资钧甯“不为所动”地喝了一口粥,“你打趣我,我不理你了。” “小甯……”司弦捏着嗓子,像是在撒娇。“你不能叫我司弦,别人都叫我司弦,太不亲密了。” “你那些‘亲密’的称呼,我怎么叫得出。” “司司?弦弦?小弦?阿弦?” “听起来都好奇怪。”资钧甯说,给司弦又舀了一碗粥,“你吃点东西,等下不是要和齐哥出去吗?” “好吧。”司弦和资钧甯坐在同一边,她接过粥碗。 资钧甯又看了看外面的风雪天,“不能改天吗?” “没事的,等会我叫出租车。” 20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租车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乘坐的。当年,出租车专门负责接待来穗的外国元首政府首脑与高级官员参加交易会的外商海外华侨港澳同胞等等,需要外汇券才能乘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租汽车的经营方式发展为定点候客,乘客到站找车,司机接单载客。而司机完成一趟接待任务后,必须空车赶回服务点等候下一次的出车指示,不得中途载客。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步改善,大家对出租车的需求也日益增长。1978年春天,毗邻港澳的广州逐步打开对外开放的窗口,一些新的经营观念和服务方式开始冲击南粤大地。从香港市民“打的”中得到启发,大陆方面也决定结束历年来“路上空驶的士不载人”的怪现象,在1978年4月春交会期间用中英文印制的近万张《告来宾信》送到了国内外乘客的手中:“在没有汽车服务点的地方需要用车时,如遇空车可招手示意叫车。”这是国内出租汽车行业的第一次改革,打破了历年来传统的封闭型服务方式和经营老格局,随后“扬手即停”服务迅速在全国铺开。 “不能来家里吃饭吗?” “我不想呀。”司弦又拉了拉资钧甯的手,“我要把你藏起来。” “瞎说。” 司弦笑了笑,“齐哥要来北京扩建子公司,他找我出去和一些当地人谈生意。” “嗯,那中午别回来了,你找个地方睡一觉。”资钧甯说,“估计你们下午还得要出去。” “嗯好的,我叫了素春斋,你中午吃好,晚上我争取早些回来。” “以后别订这些了,我一个人吃饭,太浪费了。” “我赚钱,不就是给你吃好穿好。” “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嘛。”资钧甯说,“在你身边,感觉自己就像小孩子似的,要你陪着,才觉得胃口好。” “好啦。”司弦捏了捏资钧甯的脸,“我以后少些应酬。” “我像不像拉你后腿?” 司弦搂着资钧甯纤细的肩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又看着怀里的资钧甯,“哪在我腿上,分明在我怀里呢。” 第53章 想吻你 北京的风雪天很大,司弦坐在出租车内还打了会盹儿,直到有人敲窗户。敲窗户的是齐五,齐五正举着一把黑伞,黑伞上已经挤压了一层白雪,仿佛在外面等了很久。司弦刚要给钱的时候,师傅摆了摆手,指了指齐五,意思是说齐五已经给过了。司弦下了车,撑起了自己的伞。齐五除了等她以外,还在等其他的几个合作伙伴。从这架势就看得出,这几个人不好商量,硬茬儿。 果不其然,这一顿酒喝了好几个小时,而对方仍是推诿,拿政|策当搪塞的借口。晚上又去齐五开的商务ktv,直到齐五叫来几个姑娘,对方才算松口。这几个姑娘是齐五从明星学院里面找来的,都是在校的大学生,老板们都喜欢年轻漂亮的雏儿。 对方被灌得晕晕乎乎,也就签了合同,答应了办事。司弦喝了不少酒,她走到走廊上来透透气,齐五也出来了,他给司弦递了根烟,司弦摆了摆手,她抬起自己的手腕,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想着答应了小甯的晚饭,司弦来ktv的时候便找了台座机,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小甯先吃饭,别等她了。 “你怎么不进去招呼?” “里面的姑娘正‘招呼’着呢。” 司弦拧了拧眉头,“这种服务还是别在这里搞,树大招风。” 司弦刚一说完,便有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闯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行保镖。齐五赶紧扔掉烟,上去招呼,结果妇女什么也没说,让保镖一间一间的搜查。司弦见这架势肯定是来逮人的,她在齐五的眼色下,迂回地溜进厢房,让衣衫尽褪的这几个女人从后门出去。这些女人前脚出去,妇女后脚就进来了,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司弦,“呵,通风报信挺快的嘛。” “你这是干什么!”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有点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跟踪我,监视我,我受够了!离婚!” 两方面的人开始争执,看上去要打了起来,司弦在中间调停,这一折腾又闹到了凌晨两点。等妇女走后,男人便也气呼呼地走了,走之前还看了看齐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 厢房总算安静了下来,齐五也坐在沙发上,他拿手捂了捂眉眼,眉毛上有一条细长的血痕。“累着你了,司弦。” 司弦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消毒水和棉签,“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这能有多大的事情。”齐五甩了甩手,他捡起地上的打火机,从身上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 “这些女人你怎么找的?”司弦说,“口风紧不紧?” “我这车子往明星学院一停,就有不少女学生上车问价钱。”齐五说,“都是一些有明星梦的小姑娘,这种不清白的事情,怎么会到处乱说。” “这不见得,破罐子破摔。”司弦说,“你的量贩式ktv要在全国推广,这种服务必须停掉,小老百姓哪受得了这个。” “我知道了。”齐五有些不耐烦,他甩了甩手中的打火机。打火机应该是坏了,司弦从桌子上又拿了一个打火机,给他点烟,“打发这些女人走吧。” “司弦,你是女人,这方面保守也不奇怪。”齐五说,“你看这几家,哪家不做这个?现在的ktv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一茬往上冒,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我也只是希望你做长远的打算。” “眼前还过不了,怎么长远?”齐五摆了摆手,“司弦,你是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我们要耗费多少心血。” “老板……”这些女人已经穿戴整齐了,她们从后门进来了。 “今天表现不错,去柜台结账吧。” “谢谢老板。”走之前,其中一个女人还看了看司弦。 等司弦出门的时候,这个女人把司弦拦住了,褪掉了浓妆,司弦也没认得出来。“老板,你吃了吗?” “你是?” “我们刚才见过的。” 司弦见这女人冻得鼻青脸肿,她转头又看了看ktv,“你怎么不进去坐?” “里面太暖和了,我怕睡着。” “你等我?” “嗯嗯。”女人点着头,自来熟地搭在司弦的手腕上,“老板,看我等你这么久,请我吃顿饭吧。” 司弦抽开了手,她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清秀,年纪不大,“你是大几?” “大二,学表演的。”女人说。 “饭就不吃了。”司弦从钱包里面拿出几张钱,“你打车回学校吧。” 女人咬着下唇,看着司弦,“我是不是长得不好看?” “我有爱人了。” “可是……”女人还想说什么,见司弦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弦扶在车门上,“你先走?” “不用了。” 于是司弦便坐上出租车了,女人将钱收进了衣兜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齐五这时候也出来了,他探了探脑袋,“你刚才在和我朋友聊天?” 下车的时候,巷子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深一浅的踩在上面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司弦的脑袋有点晕,刚才齐哥一直挽留她让她在ktv睡,想着回家见小甯,现在还不算特别晚,小甯应该在温书。 忽远忽近的犬吠声,显得院子里特别安静。资钧甯撑着下巴在看司弦的笔记,想了解司弦的生意经,司弦便给她罗列了一些经济上的概念。这不比她学奥数,资钧甯看了一晚上也不是很懂。大概她心思也不在上面,一晚上没睡,脑袋本应该很混沌,可是她的精神却格外的好。看书的时候想司弦,吃饭的时候想司弦,坐着的时候想司弦,躺下来的时候,司弦还在她脑袋里绕圈。资钧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昨天司弦亲了她的脸颊,有点烫。 “司弦……”资钧甯的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你在干什么啊……” 所以当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资钧甯是连蹦带跳地去开门。 “怎么穿这么少?”司弦见资钧甯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她赶紧把资钧甯拉回房间里。 “太开心了,忘了穿衣服。”资钧甯把手贴在司弦的脸颊上,“你看,我手是热的。” “嗯热的。”司弦脱掉大衣,除去身上的寒气,又张开手搂住面前的资钧甯,“吃了晚饭没?” “你身上酒味好重。”资钧甯捏着鼻子,“不是答应我,少喝点嘛。” “你嫌我了?”司弦蹭了蹭资钧甯的脖颈。 “是的,我嫌你了。”说是这么说,资钧甯也轻轻搂住司弦的腰身。 司弦轻轻咬住资钧甯的脖颈,小甯身上有奶香味,让司弦咬的时候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几下。这一舔,资钧甯的身上便有些发软,“司弦……” 资钧甯的呢喃声,就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撩拨着司弦的心。司弦的舌头忍不住从资钧甯的脖颈滑到了下巴,快要到嘴角的时候,资钧甯闪躲了。她面色通红地捂着自己的嘴唇,“司弦……你干什么……” “我想吻你。” “不行。”资钧甯拉开了和司弦的距离,“我们昨天……才好的……” “嗯?” “太快了……” “嗯……”司弦只好轻轻蹭了蹭资钧甯的脸颊。“好吧,免得你说我恃酒行凶。” “本来就是。”资钧甯掐了掐司弦的腰身,“以后你再喝这么多,我们就分房睡觉。” “好啦。” “你每次都敷衍我。”资钧甯把司弦扶在床上,又倒了杯水给她,“我烧好热水叫你。” 喝了口水,司弦便缩进了被子里。等资钧甯来叫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睡过去,司弦撑起上半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身上没什么气力,你帮我洗吧。” “你又想占我便宜。” “没有诶,是我脱|光光嘛。” “我才不要,你快些去洗澡。” 等司弦洗完澡,资钧甯已经在床上看书了。一天辛苦,终于可以抱着小甯好好睡一觉了。 “小甯,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你才出去多久。” “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一点点。”资钧甯说。 “你怎么不问我,以前老问我有没有想你。” “……我害羞。” “我什么时候可以亲你?” “你问题太多了,我拒绝回答。” “别嘛,我真的想亲你。” “我也真的拒绝回答。” “要不然你说件事,我办到了你就让我亲?”司弦说。 “嗯……” “嗯?” “我想你和我上一样的大学。” “啊?”司弦顿了顿,“那我不是还要等好几个月?” “那就算了。” “唉,等就等吧,好事多磨。” “你别老想这些,好难为情的。” 第54章 同居 昏昏沉沉的,司弦做了一个梦,应该是一个很甜蜜的梦,她们现在在一起了。她梦见自己在梦中头重脚轻,她站在一个施工的工地上,她看见了小甯,小甯戴着安全帽在看图纸,司弦还没走过去,眼前便是一阵的晃动,石头接二连三的石头滚落了下来,小甯走开啊小甯,司弦喊不出声,她看见小甯只是抬了一下手就被石头砸在了地上,石头太多的石头,司弦和其他人冲了过去,他们和自己一起在挪动石头。 她的耳边响起了哀乐,资父资母的低泣声,唐心拦着她不让她见小甯,她见不了小甯,手足无措地站在马路上。方严男领着她去看小甯,小甯躺在棺材里,左脸全非却不狰狞,大概是右脸看上去□□详柔顺了,胸脯塌了下去,骨头断了。 小甯?我不是和你说,看见石头要绕开走吗? 小甯不和她说话。 司弦牵起资钧甯的手,她的手很冰凉,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暖和。 小甯,我做错事,你每次都会原谅我,我被惯坏了。求你,求你和我说话,你应该骂我,打我。 恍惚间司弦能够见到小甯的脸,那是自己第一次举行婚礼,小甯瘦得厉害,看上去有些体力不支,“真好,真好。” “司弦,你为什么要我参加。”小甯拒绝参加她的第二次婚礼,“我会难过的。” 交错的片段,小甯躺在她的身下,承受着她几近冒犯的进入,“小甯,我会对你好的。” 小甯咬着下唇,搂着她的脖颈,她面色苍白,“司弦,你别联系我了。” 司弦站在火葬场,她的怀里再也没有小甯,小甯最后还是给了她最决绝的离开方式,也不愿意原谅她。司弦抱着脑袋,她蹲下身来,她觉得自己崩溃了。 “司弦?” 司弦的食指一动,她被拉回了梦外。她慌乱地睁开眼睛,面前是小甯,小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 资钧甯还没有说完,司弦便紧紧地抱住她,司弦能够感受到资钧甯的体温,“真好……你还在我身边……” “司弦,我一直都很奇怪……”资钧甯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为什么你有时候会这么难过,就像刚才,你看上去很痛苦。” “我做噩梦了。” “是不是睡觉姿势压迫了心脏?” “我梦见我辜负了你,让你孤零零地走了。”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资钧甯轻轻揪了揪司弦的耳朵,“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我在‘梦里’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你是不是打算做对不起我的事?”资钧甯瘪嘴,她拉开司弦看着司弦的眼睛,“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你了。” “小甯,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司弦拉着资钧甯的手,“要不然,我发誓?” “誓言的誓,上面有个折,是打了折的话,我才不信。”资钧甯端起手旁的汤汁,抬手揉了揉司弦的太阳穴,“头还疼不疼?叫你喝这么多酒。” “脑干有点麻麻的。” 资钧甯舀了一勺汤,她轻轻吹了吹,喂了司弦一口,“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了,等年纪大点,身上的病痛就来了。” “诶好的,该我照顾你的,到时候别变成了你伺候我。” “你也是女孩子嘛,我也要照顾你的。”资钧甯说。 “嗯嗯,以后啊,要拜托媳妇儿的照顾了。” “什么媳妇儿,要让覃沁听到了,她肯定得笑话我俩过家家。” “让她笑话,反正你是我的媳妇儿。” 资钧甯想到什么,又放下汤勺,“司弦,要是覃沁真知道我们是……她会不会觉得我们精神有问题?” “我们又没有做错事情。”司弦捏了捏资钧甯的脸颊,“小甯啊,你好像又胖了些。还是胖点好,可爱,搂着又舒服。” “说正经事呢。”资钧甯羞恼地拍掉司弦的手,“嗯……我真的胖了?” “胖了一点点。” 这下子资钧甯苦恼了,“那会不会不好看?” “你以前不是觉得没关系,妈妈说你胖点好看嘛?” “我以前哪知道自己……嗯你。”资钧甯说,“你觉得我现在好看吗?” 司弦捧着资钧甯的脸颊,笑了笑,然后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你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看的女孩子。” “瞎说,你比我好看。”资钧甯抬起脸颊,“班上有不少男孩子偷偷看你,和你说话还会脸红。他们一定也喜欢你。” “真的吗?” “哼。” “我还是喜欢脸红的小姑娘。”司弦用鼻梁蹭了蹭资钧甯的颈窝,“嗯?小甯,你身上怎么一股……” “什么?” “醋味,对一股醋味。”司弦轻轻咬住资钧甯的脖颈,“冬令营里也有男孩子看你,不行,今天你们聚会,我要做点什么。” “司弦嗯……” 司弦在资钧甯白皙的脖颈上重重的吸|吮,咬出了一颗“草莓”。资钧甯推开司弦,刚转过背又被司弦紧紧地箍住,司弦轻轻地撩开资钧甯的长发,又咬了几颗“草莓”。 “司弦别……” 外面的天气好了很多,虽然仍不见阳光,但总算不是风雪交加了。 “司弦,都怪你!”资钧甯拿下镜子,她指着自己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 司弦整理了一下资钧甯的白围巾,“不是戴了围巾吗?” “我们去吃饭,肯定要取下的。” “那正好。”司弦说,“你不让我去,可不能让其他男生把你惦记了。” “啊啊以后别人怎么看我……我要穿你的高领毛衣。” “也好,捂严实点。” “你是故意的。”资钧甯也张口咬住司弦的脖颈,她抬起眼睑见司弦一脸享受的样子,心里有些羞恼,便比平时咬得更重些。 “嘶……疼……” 资钧甯连忙松口,果然司弦的脖颈上有了牙印,还有点瘀血。她心里又气又心疼,便在司弦的脖颈上轻轻舔了舔,这一舔倒是逗得司弦有些心猿意马了,司弦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再这样,我就要忍不住了。” “什么……” “我想……”吻你,要你。 司弦的眼神太过“灼热”,资钧甯低下头,害羞地拉开和司弦的距离,“我去换衣服。” 等资钧甯去换衣服,司弦的呼吸仍旧有些不平顺,她忍得……有些辛苦。现在的身体足够的年轻,也足够的……冲动。 资钧甯参加的是冬令营的聚会,快要过年了,有些同学准备回家了。今年三月会开始国家集训队的训练和选拔,优秀的学员将有资格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室友们的论文快要写完了,等她们三人校订完就可以去参与陈省身数学奖,陈景润先生会举荐她们。 “好久不见,你气色不错。”霍瑶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资钧甯很意外霍瑶的到来,霍瑶自进来便瞧见了资钧甯,“司弦没来?我还以为你们生死相随呢。” “司弦在家里。” “你们同居了?”霍瑶的眉毛上挑,似乎不觉得意外,她凑近了资钧甯,“我看你有些热,把毛衣脱了吧。” 资钧甯往后退了退,便碰到后面的人。“对不……” “嗯?”后面的人正是过来端酒的司勺勺,司勺勺的手腕很稳,酒水没有洒到她的身上,“没关系的。” 司勺勺抬眼,似乎察觉到霍瑶对资钧甯的敌意,她捏着杯脚向霍瑶举了举,“你好。” 霍瑶耸了耸肩,“真不巧,看来你们认识,我不耽误你们叙旧了。” “谢谢。”资钧甯心底里松了一口气,“没有洒到你身上吧?” “没有。”司勺勺看着资钧甯,“你是司弦姐姐的朋友吧,我们见过面。” “是的是的,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你。” “我父亲在福建出了点事,我便回去了。” “啊?那没有什么大碍吧?” 司勺勺笑了笑,她低下眼睑,看了看资钧甯的毛衣领子,“托司弦姐姐的福,没有什么大碍。” 啊?和司弦有什么关系? “司弦现在在我家,不远,你要是想见她……” “司弦姐姐未必想见我。”司勺勺说,“她对人对事一贯疏离,倒是对小甯姐姐很上心。” “啊……”资钧甯捏了捏自己的毛衣领,“嗯……怎么会,她一贯很热情的。” 资钧甯吃过饭便回去了,司弦还在书桌前看书,手边有一碗只扒了一口的饭。 “司弦,你是不是又忘了吃饭?”资钧甯拿起筷子,敲了敲桌子。 “诶?小甯……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去给你做饭。”资钧甯端起碗,果然,每次一到自己身上就图省事,糖水泡饭,凑合一顿。 “你休息啦,我叫外卖。”司弦拉着资钧甯的手,让她坐了下来,“怎么不和室友多聊会?” “有聊的。”资钧甯说,“我见到了你的表妹。” “表妹?司勺勺?” 资钧甯连连点头,“是啊,你表妹人真的很好。改天,我们请她来坐坐吧。” “诶听你的。” 咦?司弦哪里和表妹关系不好?挺热情的呀。 第55章 资家的年夜饭 资钧甯代数群与量子群的论文足足写了五十二页,她们的课题是weyl模张量积的weyl模滤过的存在性generic上同调的函子解释平移与消去原理等等,再加上她其他两个室友写的,已经有一百多页了。司弦拎了拎这三本颇为厚实的论文,“小甯,我觉得你们要精简一点。” “啊?” 她们的论文确实很巨无靡遗,“你们要面对不是中学老师,而是一些有造诣的数学团队。” 司弦指了指论文,“像这个原理,你们不需要推导,对于那些评委来说,他们是很熟悉的。如果你们文中只是‘11’或者‘23’这种常识性的计算,很容易混淆你们要推导的课题。” “要是精简下来,论文起码少掉一半以上,我和室友商量一下。” 司弦揉了揉资钧甯,“你和你室友说你们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沉没成本’了,该删减便要删减,你们的删减是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嗯嗯,她们对数学都挺犟的,我也是担心。” “比较犟的人才有自己的独立空间嘛。”司弦说,“我也看了一下,觉得你的室友将来在数学方面会有很深的造诣。” “是啊,她们真的很厉害。”资钧甯吐了吐舌头,“我觉得自己能参加冬令营,太侥幸了。” 司弦蹭了蹭资钧甯的面颊,“哪有,我家小甯也很厉害,万里挑一呢。” “反正在你眼里,我什么都是好的。”资钧甯轻轻捏了捏司弦的耳垂,“老感觉你居心叵测,说,你是不是要捧杀我?” “是啊,我就是想把你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路。”司弦舔了舔下唇,“然后,把你领回家,‘吃’掉你。” “你这个大坏蛋,我还没说什么你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既然被你知道了,事不宜迟,老身今天就拿你洞房。” “说什么呢!”资钧甯害羞了,她拍了一下司弦的肩头。 她家小甯估计还不知道两个女孩子怎么做那种事情,以为接吻足够了。今年小甯要满十八了,得等等。“小甯,过年你是不是要去走亲戚?” “是啊,我爸妈也快要回来了。”资钧甯说,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你注意些,别在我爸妈面前说这些话。” “哪些话?” “你刚才那些话。”资钧甯说,“要不然我爸妈会觉得你轻浮。” “好的,我会继续给岳父岳母留下好印象。” “什么岳父岳母……” “公公婆婆?” “……司弦,你怎么每次叫得这么自然。” “老婆?” “……” 很快,资父资母办完公差回来了,他们知道司弦是一个人过年,便留司弦在自己家里过年。除夕夜里,资家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有资钧甯的爷爷奶奶和外婆,大伯一家,姑姑一家,十分的热闹。小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鞭炮,司弦和小甯去仓库拿囤白菜,老北京人都有囤白菜的习惯。仓库的光线有点暗,司弦轻轻捏了小甯的手心,“怎么样?我今天的表现不错吧?” “哼哼。”今天司弦把她家长辈哄得可开心了,“你笑起来就像黄鼠狼。” “谁叫你是‘肉质肥美’的‘小鸡’。” 拿完食材以后,司弦和资钧甯开始在后面帮厨。在北京,从腊月初八家家户户要泡腊八醋,也就是蒜,“年味”。前些天,巷子里面老有孩童在唱小民谣,“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腊月二十三便是“小年”了,糖瓜祭灶,新年来到,丫头要花,小子要炮。 从小年开始,中国人便开始忙活了,祭灶,扫房子,蒸馒头,置办年货,贴“福”字,贴年画,剪窗花,贴对联。贴门神,贴挂钱,一直忙活到除夕,开始过大年。中国人总是把“福”倒着贴在门里衣柜水缸上,寓意着福到了。资家在屋内廷贴上“抬头见喜”,屋外贴上“出门见喜”,院内贴“全院生辉”春条。资家的祖宅供有佛龛或神像,到了年三十要摆上九堂大供,有成堂的蜜供,成堂的套饼花糕的面鲜,成堂的水果成堂的干果花糕大小八件,年糕年饭,素饺子,素炒菜。即使前些年家境不好,也摆了三堂供品。 除夕的年嬉饭要荤素一起上,在北京有冷荤大件和清口菜。冷荤有冷炖猪羊肉冷炖鸡鸭。大件有:红烧肉扣肉米粉肉红白丸子,四喜丸子。清口菜一般都是豆腐青菜罗十咸菜佛手。主食多以荤素水饺为主。 所以司弦和资钧甯也在包饺子,资家待人宽厚,没有拿司弦当外人。北京人在除夕和正月初一都要吃饺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要把饺子包成元宝形,在饺子中放进糖铜钱花生枣栗子。如吃到糖的,意味着日后生活甜蜜。吃到铜钱意味着有钱花,吃到花生意味着长寿,因为花生又名长生果,吃到枣和栗子的意味着早立子。 北方过年向来比南方过年热闹,资钧甯觉得是因为北方的冬天更冷些,老人们都很难熬,而春节一到了,大家都知道熬过一年了。 “司弦,你上手很快呀。”资母在一旁包饺子。 上一世,司弦和资钧甯还在大学的时候,资钧甯便领着她来她家过年,所以对于资家的过年,司弦是不陌生的。 资钧甯也和司弦咬耳朵,“司弦,你怎么连我家贴春条的位置都知道。” “嗯我还知道,你晚上要守岁。” 老北京人有除夕守岁的风俗,年岁大的是在辞旧之际有珍惜时光之意,年青人守岁则有为父母延寿之意,所以凡是父母健在的人都必须守岁。晚上会有些娱乐活动,年长的打麻将,妇女们打“嗦胡”斗纸牌。年轻的推“牌九”,小孩们则点灯笼放鞭炮,玩“升官图”。 在资家,除夕子时接神后,全家还要进行团拜,要先在祖宗牌位前磕头拜年,然后晚辈再给长辈磕头拜年,长辈会给未成年的小辈压岁钱。团拜后,全家聚在一起吃素馅的接神饺子,叫“五更饺子”。 吃过年夜饭以后,司弦便和资家人一起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今年的直播地点有北京上海西安,赵忠祥是春晚的熟脸,还有后来年轻人比较熟悉的周涛。周涛在96年还算春晚的“新人”,她才刚刚主持春晚。 “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一支甜甜的歌,哥哥心中荡起层层的波,妹妹何时让我渡过你呀的河……” 这是潘长江的音乐小品,《过河》。司弦和资钧甯在泡茶,资钧甯觉得有趣,也探出脑袋看了看。司弦便揉了揉资钧甯的脑袋,“你去看电视,我来泡茶。” “好嘞,我等下就过来。” 今年的春晚仍然有“国母”演唱的《我属于中国》,还有比较经典的小品,赵丽蓉老师的《打工奇遇》。等李谷一老师的《难忘今宵》唱起,资家也开始准备“团拜”了。 1996年的倒计时,外面的烟花炸响了,司弦抬头看了看。她已经重生一年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迷惘无措,以为匆匆二十年只是一场梦,直到小甯的再度出现。 她现在手头已经有一些余钱了,等到了初六,她准备去房产市场看看。现在北京三环的商品房房价还只有三四千一平,她打算购办几处房产。 “司弦……” “嗯?”司弦的手里已经塞进了一只温暖的手,她侧头看着资钧甯,与资钧甯十指相扣。鞭炮声烟花声很大,司弦听不清资钧甯的声音。 资钧甯轻轻凑到司弦的耳旁,“新年快乐。” 司弦将自己的围巾也搭在资钧甯的脖颈上,蹭了蹭资钧甯的面颊,“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我过得很开心。”司弦在资钧甯的耳边轻轻的说着。“谢谢。” “是你陪我,我才要谢谢你。” “我一个人也没意思,还是陪着你有意思。” “司弦,小甯,你们还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吃饺子呀。” “好嘞。” 资家的长辈都给司弦发了红包,资钧甯的堂姐见司弦和资家老老小小挺投缘的,便开玩笑的说道,“司弦,你和小甯这么要好,跟姐妹似的,不嫌弃的话,和我们资家认个亲怎么样?” “是啊,可以和小甯姐姐做干姐妹。” “不要……”司弦还没说话,资钧甯便开口了,她脸颊有些涨红。“堂姐,你不要开玩笑。” “姐姐,你还是不要开小甯的玩笑了。”司弦笑了笑,也在桌底下捏了捏资钧甯的手心。 等其他人去打纸牌的时候,资钧甯才把司弦拉到一边,“难怪爷爷奶奶刚才还叫你进来‘团拜’,你可不能答应他们。” “嗯……”司弦伪作思索的样子。 资钧甯心里有些急,“你要是答应他们,我怎么办?” 第56章 求婚 司弦这下子乐了,她搂着资钧甯的后脑勺,“认了亲,咱们不是‘亲’上加‘亲’嘛?” “不要……” “我们这么亲近,万一他们猜到什么……”司弦眨了眨眼睛。 资钧甯有些弱气地说着,“你要是当了我的姐姐,他们更加不会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嗯?”司弦没有想到小甯想得这么远,也是,上一世要不是自己不愿意承认,小甯也不会拖得那么久才和父母坦白。 “你是不是……不想对我负责……”资钧甯绞着手指,神态有些别扭,“拿我寻开心,觉得我好玩。” “傻丫头,想什么呢。” 资钧甯瘪着嘴,“你要是抛弃我,我找理儿的地方都没有。” “那我要怎么做好呢?” “你不许答应他们。” “那我要想想。” “哼。” 司弦笑了笑。“你这个样子太可爱了,我要多看会。” “哼哼。” “好啦听你的。”一见到资钧甯撒娇,司弦便迈不动腿了。 初一到初五北京人要串亲走友,相互拜年,请客送礼逛庙会逛厂甸。到了初五北京人称“破五”,百姓“送穷”商人“开市”,初六正式开业。初五家家户户都要包饺子,称之为“捏小人嘴”,其意是一年之内不犯“小人”顺顺当当。一直到正月十五北京人才算是过完了春节,司弦和资钧甯她们在元宵节之前便开学了,高三的下学期。 三月份便要开始国家集训队的训练与选拔,所以资钧甯也没有在学校待多久,现在她家的座机是被打爆了,不少高校向她抛来橄榄枝,不乏有排名靠前的名校。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司弦给资钧甯哼着歌,她答应了资钧甯,每天要给她唱首歌。“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小甯?” “啊……” “你是不是困了?”最近司弦觉得小甯神思恍惚,自己唱完了,她也半天没声儿。难道是竞赛压力太大了? “你困了吗?” 司弦盘算着,是不是要减少通话给小甯多争取点睡眠时间。“这几天我工作有点忙,你别等我电话了。” “好吧……” 司弦挂上电话后心里有点怅然,要换作以前,小甯又会和她撒娇说答应她每天唱歌的。难道进入恋情倦怠期了?没道理啊,小甯才答应她,她们现在还属于热恋期啊。司弦惆怅了。惆怅之下,司弦还做出了一个非常不明智的“搭讪”,她知道司勺勺也在参加国家集训队的选拔,她“搭讪”了司勺勺。司勺勺上次也来资家吃了一顿饭。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还好。”司勺勺也很诧异司弦的来电,听她说到这个,司勺勺才明了司弦想说点什么。“名单差不多下来了,不算很忙。” “是吗……” “资钧甯同学最近和陈家来往频繁,你知道的,陈景润先生这个月十九号过世了。” 陈景润先生最后收的女弟子便是小甯的室友,也是他给陈省身数学奖推荐的她们。她知道陈景润先生过世的消息,只是小甯没怎么和她提过和陈家的联系。当然司弦也没想到司勺勺能看穿她的心思,便只好悻悻地说着,“大概是她们的论文还没有搞定。” 第二天,霍瑶的电话打进来了。即便霍瑶不在学校,她们仍旧保持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主要是霍瑶喜欢“联络”她。要不是霍瑶家里的关系,司弦真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 “你和资钧甯什么关系呀?” “你又要搞什么?” “啧啧,回避我的问题?”霍瑶说,“陈家可有人看上你的宝贝小甯了。” 司勺勺刚和她说过最近小甯和陈家来往频繁,估计霍瑶是故意来钻这个空子。“是吗?” “我和陈家人也见过几次面,知道点底细……嗯……”霍瑶说,“要不要说呢?” “嗯?” “嗯?你这是想听吗?”霍瑶说,“你不说,我搞不懂你想不想听。” “你说,我便听着。”司弦说。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你和资钧甯是什么关系?别说朋友,你们可不像朋友。” “你已经这么认为了,是需要我迎合你的揣测吗?” “也是,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我的问题,已经足够说明了。”霍瑶说,“你最好问问你家的那位。” “谢谢你的‘提醒’,劳驾你还专程打电话来。” “不用客气,我们谁跟谁呀。” 等司弦“客气”地挂完电话,霍瑶才半倚在墙壁上看着走过来的司勺勺,霍瑶扬了扬手里的话筒,“要打电话吗?” “不用了,你打吧。”司勺勺本低着头看论文,听到霍瑶的声音便抬头了,很快她的头又低了下去。神色没有什么起伏,转身看上去要走。 “你和司弦是亲戚吧?” “嗯。” “难怪见你维护资钧甯。” 司勺勺埋在论文里的头这才抬起来,她看着霍瑶,“我没有维护任何人。” “嗯?没有维护任何人,是维护正义咯?” “你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说不上,不满是有的。”霍瑶直起身来,她眯着眼睛在笑,“哈哈开玩笑的,你打电话吧。” 司弦确实有几天没有和小甯打电话,小甯也没有打电话过来。难道她们真到倦怠期了?后面几天,司弦和资钧甯说话,资钧甯也是犯困的样子,司弦便问资钧甯最近在忙什么,小甯的说辞有些闪烁。小甯是不是瞒着她什么? 等到四月份,齐五叫司弦来北京,司弦便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看望小甯。司弦一早就想去了,只是小甯不让,一直托说自己很忙。 司弦去北京的前一天,便打电话问小甯周末准备干什么了,小甯答她在寝室做题。还没和齐哥碰面,司弦便直奔小甯的寝室,她想给小甯一个惊喜外,也实在是想念小丫头了。只是…… “啊?小甯啊……她在陈老师家,不是临时的呀,小甯一般有空都去陈家。”小甯的室友说。 司弦这下子心里有些担心了,她觉得她肯定是被霍瑶的话影响了。不是怀疑小甯,司弦只是本身就没有安全感,有了上一世的亏欠,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对小甯不够好。左思右想,待在寝室楼下也不是一回事,她打听了陈家的住址,准备沿路找过去。 没走多远,她便看见小甯从一辆豪车上面下来,小甯似乎和驾驶座位上的男人很亲密,很开心的和他招手再见。司弦有点楞,这是一种不陌生的“危机感”,当初齐哥对小甯有意思,她便有这种“危机感”。 “司弦!?”资钧甯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的司弦,她看上去非常高兴,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司弦又看了看资钧甯的身后,资钧甯身后的豪车已经开远了。“刚才那车……” “啊……”资钧甯脸色有点发红,“是修订我论文的一个老师。” “嗯。”司弦顿了顿,“吃过晚饭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嗯……好啊……”资钧甯似乎在想什么,“不过我想先回去换件衣服。” “这件衣服挺好的啊。”司弦的心里有点酸,小甯现在打扮得很好看,穿着她的小白裙和小白皮鞋。 “我买了新衣服,想穿给你看嘛。” 好吧,小甯一撒娇她就没辙了。 司弦在楼下等着,等了足足半个小时,小甯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慢慢地走下来。小甯的打扮让司弦眼前一亮,似乎……有些女人味,很性感。司弦大步地走了上去,牵牢了小甯的手,“小甯,你好……漂亮。” “没……”小甯的脸更红了,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包。 司弦找了一家西餐厅,今天小甯的着装打扮实在太适合这里了。只是小甯似乎还有点不习惯自己的打扮,一路走来耳朵有些局促的粉。 牛扒上来的很快,司弦正细心地帮资钧甯切牛扒,资钧甯似乎有些紧张,她连喝了好几口柠檬水,“司弦……我有话想对你说。” 资钧甯的表情太不安了,弄得司弦想起资钧甯这些天的若即若离,她动了动喉咙,切牛扒的手腕有些紧绷。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资钧甯从手包里拿出一枚紫红色的戒指盒子。 戒指盒子!?司弦确定自己没看错,她放下了不再故作轻松的刀叉。 资钧甯的动作有些僵硬,她双手打开戒指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钻戒,脸颊涨得通红,“嗯……好看吗?” “小甯……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司弦已经走到了资钧甯的身边。 第57章 小别胜新婚 “不是……”资钧甯脸上的“高温”持热不退,一路红到了脖颈,“我……嗯……” 司弦向资钧甯伸出了手,轻轻地开口,“我愿意。” 资钧甯的手心已经紧张得直冒汗,她把戒指轻轻戴在了司弦的无名指上,“嗯……不许摘掉。” “那洗澡可以摘掉吗?” 资钧甯愣了愣,笨拙的点了点头,“可以。” “傻丫头。”司弦与资钧甯十指相扣,也看到了资钧甯无名指上的戒指,“交换戒指后,你是不是该吻我了?” 资钧甯呆头呆脑的,轻轻地碰了一下司弦的脸颊。司弦笑了笑,只好也轻轻啄了一口资钧甯的嘴角,“你这些天偷偷赚钱去了?” “啊……也没,陈老师叫我辅导他的侄女……”资钧甯有些心虚,她确实偷偷做了不少家教。 “这样啊。”司弦笑了笑,也不揭穿小甯的小心思,而且她实在需要“检讨”一下自己。检讨自己怎么会对小甯的喜欢没有安全感。“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 “是的,我现在很羞愤,第一次想写检讨书。” “检讨书?”资钧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以为我跟别人……” “我错了,虽然这个念头只在我脑海里出现过一秒,不是对你,是我对自己没信心。”司弦举着手,她越说心里越是羞愧。前生今世,自己也算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真被霍瑶“忽悠”了过去。 “哼。”资钧甯撅着嘴,“你怎么可以那样想我……” “是啊,我怎么可以这样。” 资钧甯拿下司弦羞愧举起来的双手,“嗯……自从我想给你买戒指,就觉得自己很穷,很穷很穷,私房钱根本不够。所以我去做了家教,赚钱很辛苦,小孩子不是很好教,每天的动力就是你和我说说话。你问我的时候,我都想说实话,让你哄哄我。可还是忍住了,我都没给过你惊喜。陈家对我很好,可我每天下来还是很疲惫,更别说你了,你要和那些老板打交道,你要去面对孤立无援的环境……” “傻瓜……” “还记得那次关于孙老师的抗议吗?”资钧甯说,“你说得很对……虽然再来一次,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那么做,可是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了,我想法太单纯,你想保护我……嗯说得很乱……总之谢谢你一直包容我,等我长大……” 司弦听着听着,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她揉了揉资钧甯的后脑勺,“嗯……其实那时候我也急,怕你受到伤害,后来一想又觉得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你尽管去保有你的最单纯最纯净。你现在这么一说,我既觉得感动,又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去承受这一些社会上的碰撞。” “我既然答应了你,也是要照顾你的。”资钧甯说,“我想了很多,比起一男一女的恋爱,我们更要艰难些,也许我现在比较幼稚,但我每天都在努力地成长,所以,司弦你不许惯坏我,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万一我以后跟不上你了,我怕我会难过自己的处境。” “小甯,这话我听出了你想和我过一辈子。” “一辈子我没想,不过我做了很多计划,一起去海边住,有柔软的沙滩和蓝蓝的海水,白天可以晒日光浴,晚上可以听海潮声。退潮后,还能一起去捡贝壳。” “还有呢?” “还要去山上露营,在帐篷里支个橙色的小灯,夏天蚊虫多,我们要带蚊香。嗯晚上能够一起听树林的摇曳声,要是有江的话,白天还能听到船夫的吆喝声,溪水的哗哗声。” “嗯好。”司弦笑了笑,“你写个愿望清单,等高考结束后,我都陪你。” “你看你,答应我多少事情了。” “是啊,答应了不少事情,要用很多时间来慢慢兑现了。” 吃过饭两人便又散了会步,资钧甯便说起她教的孩子,“挺聪明的,可就是太好动了,我又比较偏静,闹不过他。” “要不然别教了,免得你费神。” “他家人对我挺好的,而且他现在还在参加竞赛,换的话,孩子和老师也需要磨合,我还是再带一阵儿。” “我怕你累着。”司弦说,“以后可别再给我这种‘惊喜’了,喜是喜了,惊也惊着了。” “不会了,以后也不管用了嘛。” 走了一会儿,司弦又磨磨蹭蹭地问道,“那个送你回家的男人是……” “你吃醋了?” “可不是,我的胃现在还泡在醋缸里。” “那个是孩子的爸爸。”资钧甯说。 “我这心里一别扭,‘危机感’就往上窜。” “人家一家幸福着呢,你这‘危机感’就是借着我瞒你的由头,向我‘发难’。” “宝贝,你这又生我气了?” “谁是你宝贝了,谁生气了。” “我的大宝贝,不生气了,请你吃糖葫芦。”司弦指着在吆喝的小贩。 “唉,冰糖葫芦哟,新蘸的。”吆喝的小贩,挑子一头木盘上支着竹片弯成的半圆形架子,上面有许多小孔插着糖葫芦,另一头是可当场制作用的火炉铁锅案板刀铲及糖红果山药等工具原料。 “哼。” 司弦买了两串糖葫芦,走过来又碰了碰资钧甯的手臂,资钧甯哼了一声,才算接过。 “不生气了?” “你难得来一趟,想着我以后会想你,所以决定现在存档,以后跟你慢慢算。”资钧甯咬了一颗糖葫芦,鼓着小嘴嘟嘟囔囔地说着。 “好嘞,存档存档。”小甯鼓着腮帮子,着实可爱,见小甯嘴角边沾了红糖,司弦便低下头在资钧甯的嘴角舔了一下,将小糖块儿卷到自己的口中。 “你干什么……”资钧甯脸红了,她看了看四周,“别让人看见了……” 司弦像是不在意,张口咬掉了资钧甯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好甜,这个糖熬得好,还不粘牙。” “别吃我的,你自己也有。” “你的格外甜。” “我后悔了,我不要原谅你。” “那你吃我的。”司弦转了转自己手中的糖葫芦串。 “才不要,你就有理由吃我的了。” “其实我最想吃的……”司弦舔了舔下唇,看着资钧甯的嘴唇。 “……流氓。”资钧甯捂住司弦乱看的眼睛,以前还不知道,和司弦在一起以后,才知道司弦的这些“心思”。一想到之前和司弦的“亲密互动”,资钧甯都觉得难为情。 想着很久没见小甯,司弦也干脆推掉齐哥那边的事,去家里住。 资钧甯在和室友通电话,司弦捣乱似的一边捏了捏资钧甯的手心,一边撩撩资钧甯的长发,到后面更是搂着她的腰身不撒手了。 “司弦,你干什么呢。”资钧甯转过身来,捏了捏司弦的脸颊。 司弦用面颊蹭资钧甯的面颊,“前些日子想你,想着逮空来一定要好好抱抱你。” “刚才一两句话讲清的事,我讲了三四遍。”资钧甯说,“我平时都很专注的,可只要你动我,我的精力就集中不了了。” “我以前打电话,你也跟小树袋熊似的,挂在我身上。”司弦说,“可自从我们好了后,你就和我不‘亲密’了。” “以前我不懂,懂了以后觉得有点害羞。” “嗯还有两个月。” “什么两个……”看着司弦眨巴眨巴眼睛,资钧甯想起来了,自己答应司弦,如果司弦和她上一样的大学,她就愿意嗯……资钧甯有些面红耳赤,“想什么呢!” “想都不让吗?” “不让!” “唉,小甯,你真是害羞的样子好看,生气的样子,好看。”司弦伪叹了一口气,“又害羞又生气的样子,最好看。” “水要开了,我不和你讲了。” “我去倒水,你坐着。”司弦扶着资钧甯的肩头,让她坐在床上。 兑好冷水,司弦的肩头搭着一块白净的擦脚布进来了。资钧甯的双手撑在床上,裤脚已经卷起来了,小脚丫晃荡晃荡。 “你别动,我最近跟师傅学了几招,给你做做脚底按摩。”司弦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的捧着资钧甯的脚丫。 “啊……” “烫了吗?” “不是,有点痒。”资钧甯看着司弦细心的样子,“司弦,你动作慢点,我要学。” “嗯?” “我也想给你按摩。”资钧甯说。 渐渐地,资钧甯似乎有些乏了,呼吸很平稳。 “困了吗?” “嗯很舒服……感觉有点催眠。” “那你睡里边,我倒完洗脚水就过来。”司弦拿下肩上的擦脚布,给资钧甯擦了擦。 “嗯……”资钧甯像个困得不行的孩子,双脚并用爬进了薄被里,只露出两只可爱的眼睛。“我不睡,等你过来……” “乖,你先睡,我等会就上床。” “那你快些过来。” “嗯好的,来亲亲。” “不要,你还没洗手。” “你连自己的脚都嫌弃吗?” “嗯……”资钧甯轻轻搂着司弦的脖颈,在她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口,“辛苦了。” 第58章 进军娱乐圈 齐五的合同总算是谈妥了,他找司弦商量门店方面的事情。上次司弦的提议,齐五总算听了一些进去,没有再提供那种服务,至少在明面上。 “老板好。” 这声音有点熟悉,司弦抬头,一见是上次拦她的大学生,她现在正站在吧台。 “您很久没来了。” “嗯。”司弦应了一声,准备走的时候,这个大学生拉住她的胳膊,塞给她一张纸条。 进入厢房,齐五便站起身来,厢房里面坐了三四个人,和上回的人差不多。简单聊了聊,这几个人便走了,也许是上次“那件事”闹的。齐五要和司弦商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除了他以外,司弦便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了,如果她不同意什么事情,也具有一票否决权。齐五和她商量完门店,便又开始说起司弦的升学,说司弦学业紧张也不知道打扰她好不好。 司弦对齐五是存了心眼的,要不然也不会提醒方少夫和李为,人可以为了金钱名利做多么恶劣的事情,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现在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估计不久,齐五就想收回她的权利了。司弦在董事会里面有人,能够知道齐五的动静。她这一世不怎么想和朋友扯上金钱交易,可是没办法,齐五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当初司弦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他对小甯打的心思,暂时是无法让他改变心意的。 大学生的纸条上写了“小心”两个字,还能让她小心谁,不就是小心齐五吗?司弦仍旧是不动神色的样子,她和那个大学生也没见过几次,也怕是齐五扔出来的诱饵。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小心齐五的动作了。齐五怕是察觉到她和小甯的事情了,齐五对小甯用情颇深,和她反目的话也可以打着这样的旗号,顺便再收回她在公司的“一票否决权”。 聊了几句,齐五现在是越来越有耐心了,城府越来越深。等齐五去休息的时候,司弦也走去门口,果然门口有那个大学生,她们现在已经下班了,很明显,这个大学生在等司弦。司弦走了过去,大学生看了她一眼便先离开了门口,在吧台喝了杯酒,司弦也往巷尾走去,巷尾是闭路电视的死角。 司弦捏了捏手里的纸条儿,“你让我小心什么?” “小心你的合作伙伴。” “我的合作伙伴也是你的上司。”司弦说,“我有理由怀疑你的目的。” “你知道的,我是国影学院的学生。”这个大学生拿出几张简表,“在未来的几年里,整个娱乐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可以帮你赚钱。” “是吗?” “是的,香港明年回归,它们那里的娱乐产业有多么炙手可热。它们,是整个中国的娱乐崛起缩影。” 司弦饶有兴致,“说下去。” 开娱乐公司,这确实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投资方案。她倒不是想听这个大学生的方案,而是想看她的条理和逻辑性,也时不时打断她两句,看看她是不是背的稿子,能不能灵活回答她的问题。 司弦的脑海快速闪过前世的几大娱乐公司,她的脑子能记下不少东西。 华谊。 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国大陆一家民营娱乐集团,由王中军王中磊兄弟在1994年创立,1998年投资著名导演冯小刚的影片《没完没了》姜文导演的影片《鬼子来了》正式进入电影行业,因每年投资冯小刚的贺岁片而声名鹊起,随后全面进入传媒产业,投资及运营电影电视剧艺人经纪唱片娱乐营销等领域,在这些领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并且在2005年成立华谊兄弟传媒集团。 2009年9月27日,证监会创业板发行审核委员会公告,华谊兄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首发)获得通过,这意味着华谊兄弟成为了首家获准公开发行股票的娱乐公司,也迈出了其境内上市至关重要的一步。 英皇。 英皇娱乐集团有限公司(eeg,英皇娱乐)于1999年9月成立,主要从事本地及外国唱片的制作及发行音乐出版艺人管理演唱会筹办舞台剧制作电影及电视制作多媒体业务商品特许经营及零售等业务。 天娱。 公司拥有人气指数较高的三大品牌活动“超级女声快乐男声星姐选举”的全程运营,全权代理所有这些活动选□□的艺员的经纪事务以及三大品牌活动和艺员相关产品的开发和制作发行等。 山影。 山东影视传媒集团于2012年9月20日正式挂牌成立。山东影视传媒集团为省管国有大型文化企业,具有独立法人资格,山东省人民政府委托山东广播电视台为其出资人。山东影视传媒集团是在山东影视集团基础上,将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山东广播电视艺术团齐鲁音像出版社青岛电影电视剧摄制基地等单位实施整体转企改制,与山东影视集团所属山东影视制作有限公司山东辉煌世纪影视文化有限公司齐鲁电视节目制作有限公司等单位整合,重新组建而成。 唐人。 上海唐人电影制作有限公司,成立于1998年,总部位于中国上海,公司的业务包括影视投资影视制作影视发行文化出版三维动画演员经纪等。唐人影视的现任总裁为蔡艺侬,制作总监为李国立。 现在是1996年,这些时间点,都可以踩。而后世比较出名的明星班,一众都还没有出道,更别说“名扬天下”了。这让司弦想起了万人空巷的《还珠格格》,《还珠格格》1998年才播放,1997年才开机,她可以撞这个点,在这个时代,琼瑶还是颇具影响力的。 “你叫什么名字?” “符道儿。” 司弦的大脑检索了一下,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下次来带上你的‘智囊团’吧。” “也不算智囊团……”符道儿说,“是我的几个好朋友。” 司弦是见证过娱乐产业蓬勃发展的,娱乐明星吸睛也吸金,他们一天两天就相当于寻常人的一两年总收入,这也是后来为什么这么多俊男美女削尖脑袋要往娱乐圈钻的原因。司弦打算沾手大陆的娱乐圈,她得益于香港,也被香港的势力钳住手脚。如果股市也被她的“蝴蝶效应”所牵连,那她便失去了股市的判断力,一个商人失去判断力是很可怕的,她会被反噬。她现在积累的人脉资源,还太虚了,她没有实际的资产。她现在所能倚靠的只是自己后世的“天眼”,如果“天眼”不灵了,那她也离“阎罗王”不远了。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升值”,香港方面并没有把她当作合作伙伴,如果她拥有了一定的资产,才能有点说话的机会。 原始财富的积累总是没有那么光鲜的,司弦很幸运,她知道哪里有门路,这也是她为什么留意这些国影国戏学生的原因,莫欺少年穷,这些学生将是二十年后中国娱乐圈的领军人物。 符道儿辞掉了“亿达”的工作,开始全心的网罗自己身边的好友。司弦给她指了几个人,完全是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她记得谁谁演过什么什么剧。符道儿也有些疑虑,但还是照着司弦的吩咐,虽然司弦说的这些人还不错,可怎么就让司弦青睐有加?问他们,他们说不认识司弦。司弦还在筹备阶段,毕竟1996年,电视机还正在普及阶段。她比较看好未来几年的电视剧的发展,再到后面,就可以筹划电影了。每件东西都是应时代而生的,而时代是应经济而生的。 这个时代,是中国经济迅猛发展的时代,司弦也在想为什么让她重生到1995年,而不是更早,如果是更早,她就还要等这个节骨眼等很久。司弦打算做一些善事,比如成立一些公益组织,做善事她是有私心的,她不想“大梦一场”,又回到上一世。上一世锦衣玉食,她已经获得成功,可是没有小甯。没有小甯,没有一切。 司弦要做太多的事情了,功课虽然还不错,但离清华远远不够,她想她到时候只能选个北京的大学,离清华大学近一点的学校。这样也能陪小甯。五月份,香港方面已经开始催促她做选择了,他们想留她在深圳。司弦打算给出自己在内地的安排,比如她手头正在筹备的娱乐公司,为自己的“北上”做足了理由。 这一天,她刚从香港回来,落地深圳还没有多久,便有一行穿军装的人走了过来,“你是司弦吗?” “请跟我们走一趟。” 第59章 灾 司弦面前是三个穿着军装,背脊直挺挺的中年人,他们肤色黝黑,应该是长期参与军队训练。这是一处不大的房间,房间里只有头顶上的风扇,风扇晃得司弦有点头晕。他们已经和她僵持了一整天了,他们一直在严肃地询问司弦的财务状况。司弦或说上一两句或保持缄默,其实这种状况司弦也不陌生的,她的第二任婚姻对象便是红色家族的佼佼者,当初因为作风问题,她没少被传过去问话。涉及到这种敏感的指控,律师显然是无法奏效的。 “我们奉命查了你最近的行踪,你和香港方面是不是保持着频繁的联络?” “奉谁的命?”司弦第一个想到的是霍家,霍瑶一直在挑拨是非,但霍家人即便再宠爱她,也不会如此儿戏地留下把柄。难道她还有什么地方开罪了霍家?不对,她好像听小甯提过,司勺勺有一段时间不在冬令营,回了三叔那里。难道是三叔的原因?这段时间三叔确实没有给她电话,她一直以为是他忙。 “你无权知道。” “那我也无从说起。” 这时候三人的脸色可以说是严峻了,“我们怀疑你犯了重大的经济|罪,坦白从宽,我们可以向上级请求从轻发落。” “什么叫从轻发落?” “如果你负隅顽抗,将面临我们军方终身监|禁的指控。” 司弦仍旧镇静地看着这三个人,“我没有做出损害人|民和政|府的事情。” 他们现在没有证据,只能玩心理战。如果司弦没有猜错,再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会拿这几个问题反复问反复问,直到自己受不了。这时候司弦也算明了了,欲加之罪,想在她身上扯出和什么人的什么联系。 整整一天,司弦被军方扣押的消息才传过来,齐五他们是先知道的。知道消息的时候,齐五明显有些慌张,烟头烫到了手指。 “齐哥?” “没事。”齐五摆了摆手,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方少夫没言语,李为有些急躁地站起身,“我们要不要再花点钱?” “再等等看。”齐五说。“先看看事态的发展,你们要相信司弦,她能应付的。” 齐五又特别叮嘱道,“小甯的竞赛现在还比较紧张,先瞒着她。” 等齐五去打电话,方少夫把李为拉到了走廊外面,“你还记得我们公司前阵子的财务状况吗?” “啊?”李为想了想,“齐哥不是拿到北京那里去了吗?” “用不了那么多钱。” “什么意思啊?” “我们当初被地痞流氓威胁,那么多人拿着铁棒,齐哥面对他们眼睛都不眨。刚才,你还记得齐哥的反应吗?” 李为回忆了起来,刚才齐哥的反应似乎有点紧张,可也在情理之中啊,自己听到消息也很急躁。“齐哥担心司弦?” “我看不像。”方少夫说,“司弦一直让我们留意,你怎么一点都不开窍。” “你怀疑齐哥和司弦扣押的事情有关?” “希望是我想多了。” “不行,我要找齐哥问清楚……” 方少夫连连拉住李为的胳膊,“他要是肯说,刚才就说了。” “这可怎么办?”李为苦着脸,“难道我们真不告诉小甯?” “这一点齐哥说对了,小甯知道也只能像我们一样干着急。” 齐五拨通了一个号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喂?” “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打电话过来,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司弦……出事了。”齐哥喉咙一动,“是不是跟上次……” 电话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来处理的。” 齐五打电话的这个人正是司弦的三叔,上次三叔有了不小的波折,急需用钱。这一趟浑水是很冒风险的,三叔也犹豫要不要和司弦说。如果和司弦说,司弦必定会让他按兵不动,可这次实在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做得好,从地方到省委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在这个时候,司弦的合作伙伴齐五,找到了他。三叔还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齐五立马就送了不少现金过来。三叔刚开始当这个齐五是听了司弦的吩咐,后来才晓得司弦并不知情。现在老何已经给他挡了,这让三叔很感动,司弦曾经暗示过老何有问题,看来他侄女再怎么聪慧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就连她自己的身边人都没好好提防住。 三叔安抚了齐五,其实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懊恼已经没有用了,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过河说不定有转机,也说不定下一脚就踏进了“漩涡”,或许这已经是“漩涡”了。三叔听了司弦的话,跟了他现在的这个上头,这个上头开罪了某些势力。 眼前的三个人不吃不喝地看了她三天,司弦的嘴唇干裂,似乎有些脱水,她眼皮耷拉着。等到进来一个人的时候,这三个人才换了下去,这个人敲了敲桌子,“醒醒?” 司弦看了看这个人肩上的杠和星,显然比刚才三个人的军|衔还要大。她现在极度虚弱,眼冒金星可以这么说了。这个人又叫外面的人拿来水壶,他将水壶推到司弦的面前,“你上头弃卒保帅了,你确定要当个冤死鬼?” 司弦小小地抿了一口不说话,这个人也和她僵了半个小时,之后才站起身,“也不知道你什么底细,霍家居然来人要看你。” 来的确实是霍瑶,霍瑶将手里的饭盒推给司弦,“这么多年了,审问犯人的方式还是这么老套。” “你爷爷知道你过来吗?” “他要是知道,你看到的我,已经少了一条腿。”霍瑶又见司弦没动静,自顾自地打开饭盒,“你怕我下毒?” 司弦没有说话。 “我要是想弄死你,一根小指头就足够了。”霍瑶将勺子放在饭盒上,看了看外边的守卫,转头又看着司弦,“你怎么这么能啊,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过来,就不怕你爷爷动怒?”司弦有气无力地舀了一勺白米饭。 “你当我好心送饭?我当然是过来笑话你的。”霍瑶坐了下来,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你看你现在,弱鸡得不行。嗯我想想,他们要是审问不出犯人,肯定拿犯人的身边人下手,谁是你的身边人呢?” 司弦抬头看着霍瑶,“别让小甯知道。” “这是我可以阻止的吗?” “她现在还在考核阶段,我不希望她有什么污点。” “你的‘不希望’不就是我的‘希望’吗?”霍瑶说,“你是饿晕了吗?” “我现在是真没力气和你争论。” “有个叫奥利弗的,让我带话。”霍瑶走之前看了司弦一眼,“叫你不要慌,香港方面会保你。” 资钧甯这几天莫名的有些慌张,司弦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她了。齐哥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司弦在深圳办事,下到工地里去了。等从工地回来,就给她回电话。是的吗?资钧甯在想自己是不是竞赛压力太大,神经过敏了? “嗯……好……”霍瑶挂完手提电话,回头见到她,眉头一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刚……”资钧甯也被霍瑶的反应吓到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我……” “吓到了吧。”霍瑶眨了眨眼睛,慢慢地凑近资钧甯,在资钧甯的耳边说道,“乖,这件事你不想听到的。” 什么事?什么意思?资钧甯留意下,自从司弦没了音讯以来,司勺勺也不见踪影了。难道……齐哥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李为要过来了,资钧甯想问李为,李为不擅长粉饰太平。 司弦没了联系,符道儿那边倒是挺有条不紊的,主要是符道儿主持大局。司弦和她说过,方少夫和李为都是可以信赖的人,这次李为来京城,一部分原因就是符道儿把他请过来的。 “你似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两天,李为随着符道儿看了看工作室的营运。 “没怎么吃。”符道儿说,“等两天要试戏。” “为了镜头感吗?” “是啊,自从入了这一行,没让自己怎么吃饱过。” “辛苦啊。” “值得的。”符道儿停顿了一下,“老板那边能应付过来吗?” 李为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说出“军心不稳”的话,“嗯。” “你别骗我,我们做演员的,第一堂课学的就是观察。” “你观察得出?”李为刚一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他被眼前的这个女生套了。这个女生确实很厉害,看上去亲和力十足,她的表情和小动作完全可以让人放下戒备。“嗯……” “我不问了,你已经回答我了。”符道儿说,“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现在能撑一天是一天。” “麻烦你了。”李为说,“资金方面,我和方少夫都会想办法。” 有了香港方面的调停,司弦的“牢狱”之灾没有那么难熬。再过两天,司弦担心的事情来了,资钧甯知道她入狱了。 第60章 陪伴 司弦前段日子一直被叫过去问讯,不是谁都能抗得住“车轮战”。她的耳边一直有冷冰冰没有丝毫间断的问讯声,即便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她的脑海仍旧充斥着这个声音。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记好每一次的日落日升,推算大概是什么时间。这些人知道她和三叔有财政牵扯,她又和三叔有亲缘关系,没有比她更适合指控三叔,从而彻查三叔“上头”的人了。现在她不光有三叔对头的胁迫,还有三叔方面的胁迫,三叔的“上头”希望司弦能够脱离“受制”的状态,也就是自杀,所以现在保护她的,还算是三叔的对头,他们需要司弦。司弦太了解了,这个“世界”只存在需要和被需要的关系,如果不是香港从中调停,那她早就失去价值了。 司弦隔着玻璃看着面前的资钧甯,资钧甯咬着下唇垂着头,司弦拿起话筒,她伸出五根手指头,敲了敲玻璃。“小甯……” 资钧甯抬头看她,双手捧起了话筒,“司弦,你不舒服吗?” “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舒服多了。”司弦的体重一直往下掉,面颊已经明显的凹了下去。 “司弦,我该怎么做?” “你好好考试,我一会就出去了。”司弦说,“别怕。” 资钧甯的泪花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你骗我……起先你就不让我知道,怎么可能只要一会。” “乖。”重生这么久,司弦还没见资钧甯哭过,现在见资钧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司弦的语气也有些急促,“真的,他们都在给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找关系。”或者祈祷三叔的“上头”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按理说,今年不会“出事”的,难道是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幸好早就安排了二叔那边的事情,二叔的大姑娘也不会在今年这个时间段“溺死”。 “我会找我的导师,他人脉关系那么广。” “你现在正在考核阶段,不要沾手,听话。”司弦说,“我能解决的。” “你能解决就不会在这里了。” “你看上去要哭鼻子了。”司弦似乎还想缓和资钧甯紧张的情绪。 以往资钧甯会反驳,现在资钧甯只是用手心捂住眼睛,“司弦……你害怕吗?” “不怕。” “里面热吗?” “不热,栽了很多树。”只是她大多时间都在审讯室而已,“饭不好吃,我想吃你做的。” 司弦想给资钧甯找点事情做,让她不再那么担心。 “好,我下次给你带。”资钧甯说,“你想吃什么?” “只要你做的,我都爱吃。” 资钧甯是托了霍瑶的关系才进来的,她只能每个月来一次。等资钧甯再过来的时候,司弦的头发已经剪得很短了,在里面长发很麻烦,司弦索性自己剪了。又怕资钧甯担心,她扣了顶帽子才出来,这时候已经是六月份了。资钧甯的饭盒经过检查后,军方才在玻璃窗下面开了一个小口,资钧甯递过去的时候,司弦先是握住资钧甯的手指,资钧甯抬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隔着好一个月的分离,她们十指相扣。 司弦慢慢吃了几口,“好吃,小甯,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我问了上边,说可以一个星期来一次,从后门进。” 应该是奥利弗给她打通的关系。“嗯,保送名额下来了吧?” “嗯。” 这时候,司弦才算安心了。现在,“上头”开始有动作了,局势估计会有点好转,不过她出来还是遥遥无期的。奥利弗那边已经为她花了很多钱,只怕她出去又是跌到另外一个“牢笼”,她很想出去,出去就能牵小甯的手,抱住小甯了。 每个星期,资钧甯都会来。这个时候,资钧甯已经算开学了。 司弦吃了一口白米饭,“新室友好相处吗?” “好相处,她们人都很好。” “那就好,我还以为她们会有点孤僻。”在司弦的印象中,考上清华的学生似乎都有些内敛。 资钧甯有些闪烁其词,司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等资钧甯第二次来,她便开口了,“小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有事的。”司弦说,“陈省身数学奖怎么样了?” “嗯……” “你下次把邀请函给我看看。” 资钧甯张了张口,“我……让室友去了。” “让室友去了?” “我用不到……” “你怎么用不到,你清华……你没有上清华?”司弦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之前不让资钧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来,怕路上的行程耽误了学业。 资钧甯的表情马上就又有些闪躲,“没……” “你也一直没给我看通知书。” “我……下次……” “下次你又会说忘了。” “我……帮不到你。”资钧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说饭不好吃,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你考了深圳的大学?”司弦张了张口,她现在就是扣押在深圳。“你的室友,叫唐心方严男徐梅?” “你知道?”资钧甯有点讶异,她记得她没有提到过室友们的名字。 完了,一切都按之前的轨迹,完蛋了。司弦紧紧地掐着筷子,指缝间有些泛白。 “司弦,你生我气了?” “你是白痴吗?”司弦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是白痴吗?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我犯得着吗?” 资钧甯咬着下唇不说话,她知道司弦会动怒的,所以她一直没跟司弦说。这是司弦第一次生她的气,资钧甯还是有点难过。 “我不要吃了。”司弦推开手里的饭盒,“你现在就去准备,我给陈诺写信,希望还来得及。” 资钧甯顿了顿,“你下次想吃什么?” “资钧甯你在干什么!你要气死我吗?”司弦似乎有些抓狂了,那么“高压”的审讯她都没像现在这样,她有些跳脚,“我是吃不上饭了吗?我是差了你这一口饭吗?” “离你近一些,我有安全感。”资钧甯低着头绞着手指,“在北京,太远了,我睡不着,我不敢跟你说我怕。要是在这里,你冷还是热了,我知道,我可以给你送风扇,送棉被。” 资钧甯的声音很小,司弦别开了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来的“牢狱生活”,她第一次想掉眼泪,司弦的喉咙抖了抖,“你是白痴。” “其实还好啦,你看我在这个大学,不用自己交学费,每年还能有奖学金。现在保研资格,我也是内推。”资钧甯的声音越来越小,司弦不理她,她自己越说越心虚。“司弦……你别赶我。” 资钧甯的父母知道在“顶尖学府”上学的宝贵性,他们找资钧甯聊了很多,如果资钧甯回北京,他们也能照顾到她。可是资钧甯仍然想去深圳,他们万般无奈,也只好尊重女儿的意见,女儿今年也算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能怪你。”司弦用手背盖住眼睛,她在缓解自己眼角的酸涩感,“怪我,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害了你。” “司弦,你哭了吗……” “你做的菜太咸了。”司弦说,“以后少放点盐。” “咸了吗?”资钧甯有些后知后觉,“你不赶我了?” “你太不乖了,看我出来怎么收拾你。” “嗯嗯,你不赶我就好了。” “太可惜了。”司弦吃了一口饭,还是苦恼地说,“你以后会后悔的,再好好想想?你看,我说不定今年就能出来了。” “我有联系奥利弗。”资钧甯说,“他说就算你出来,也不会来北京上学,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深圳或者在香港发展,我想陪你。” “没事的……” 资钧甯又自顾自地说着,“他们帮你周转花了很多钱,我们要打很久的工才能还上,你出来以后不能再大手大脚了。” 资钧甯的声音虽然绵绵软软,但俨然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司弦拗不过她。 到了十月份国庆节的时候,事态才有了后生的余地,“上头”的人也没有功夫管她这种“虾兵蟹将”了。司弦也没想到自己96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牢狱”中度过的,看这个架势,估计她十八的成年礼也得在里面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年初做好的安排,没有几项落成了,就算实行了的也“烂尾”了,只有一件事还算平稳的。那就是和符道儿的工作室,符道儿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十月份以后,司弦的“扣押”也越来越放松了,现在符道儿也联系到了她。